「那……到目前為止，警方沒鎖定任何嫌犯嗎？」湯川問。

草薙俊介在一樓的狹小咖啡廳，喝著不怎麼香醇的咖啡，店裏只有他一名客人。

「不好意思，剛好有學生找我商量事情。」

「能打擾您一下嗎？」蒲田小聲詢問。「可以啊。」草薙回答。由於在意閒得發慌的櫃檯人員，代理經理決定坐在刑警正對面。「那個……請問現在狀況到底怎麼樣了呢？」

這是一家老舊的小型商務旅館，飯店內唯一一台電梯，述說著飯店的老邁。

「當然我們也考慮過這一點。不過不管怎麼調查，依舊查不出有這個人物存在。」

「總共向五家保險公司投保，總金額超過一億圓。」

「這跟古不古板無關，我只是就統計學的角度分析給他聽罷了。」

聽到飯店人員這麼說，草薙在合成皮沙發上重新調整坐姿。

一打開房門，飯店員工隨即發現該名男客呈大字形躺在內側床上。明顯可見絕非是在睡夢中，因為他的脖子上留有異常的痕跡，皮膚顏色也不太正常。

「遠比戀愛高級呢。學生的問題是他想跟喜歡的女孩子結婚，不過雙方父母極力反對，所以他跑來問我該怎麼辦。」

「說的也是……，那另一個令你在意的問題是甚麼？」

「這算甚麼？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古板呢。要是我，大概會對他說：『你應該不顧父母反對，拿出骨氣來跟她結婚才對！』」

「也就是說，問題重點在於是後悔太早婚的人多，還是後悔沒有早點結婚的人多？」

「絕對不會。」草薙斬釘截鐵地說。

「你們的心情我十分瞭解，警方已動員所有警力積極調查。」

「我心領了。從味道聞起來，我就能猜出這裏用的並和-圖-書不是甚麼上等咖啡豆。」湯川邊抽動鼻子邊邁步移動。

「據說她在童裝賣場，只為了到底要不要買一件小襯衫，就考慮了將近一小時，最後還是決定不買。招呼她的店員因為十分不奈，所以對她印象深刻。而里肌炸豬排那邊，則是因為她一直站在店家前等著購買關門前的打折商品，所以才記得她。不過，這些不在場證明再多也沒有意義，因為重點是中間那段時間。」

「我是不曉得算不算嚴厲啦，但確實多次傳喚她。」

「可以啊。」草薙起身。「你有興趣了嗎？」

「草薙先生……」有人邊叫他邊朝他走來。此人名叫蒲田，是飯店的代理經理。天氣明明不算炎熱，他的額頭卻滿是汗珠。

案發現場八〇七號房是間雙人房。

「一切拜託您了。」飯店經理向草薙鞠躬致謝後，隨即轉身離開。此人身材雖胖，背影看起來卻有點瘦弱。

「你所謂的『狀況』是指？」

「一切就麻煩各位了。還有還有……」蒲田將臉湊近草薙。「關於那間房間……，現狀還要維持多久呢？」

「她說她在咖啡廳喝茶，但不記得選了哪間咖啡廳。加上沒有店家的收據，所以我們覺得她對咖啡廳的相關記憶實在過於曖昧……」

湯川走向床邊，彎下腰觀看。「有燒焦的痕跡……」

「忍耐一下吧，我們看的可是真實現場耶。」

當草薙拿出香菸時，披著黑色夾克的湯川學正好走了進來。草薙暗自皺了一下眉頭，隨即收起香菸。在湯川面前是嚴禁抽菸的。

「所以……說真的，我們很希望能早日清理那間房間……」

「蠻可疑的。」草薙率直地說出看法。「她當天下午四點出門m.hetubook.com.com，到了晚上八點左右才回到家。雖然她宣稱是出門買東西，卻沒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她說下午五點左右在銀座的百貨公司挑選小孩的衣服，當時接待她的店員證實了這點。七點過後，她到另一家百貨公司地下街購買里肌炸豬排及炸肉餅，超市的店員也記得她。不過中間這段時間完全沒有不在場證明，若由銀座搭計程車，只要花十至十五分鐘時間便可抵達這裏。她有足夠的時間犯案。」

「死亡推定時間為十三日下午五點至七點間，這個時間可信度很高。因為被害人曾在當天下午三點左右吃了最中，胃裏豆餡的消化狀態跟死亡推定時間相當吻合。」

「那，你給他甚麼建議呢？」草薙笑著問道。

「喲，你不先喝杯咖啡嗎？」

「就是這個。」草薙伸手探進外套的內側口袋，抽出一張照片來。「說真的，這玩意兒基本上是不能公開給一般人看的……」

「會不會是員工說謊？畢竟這家飯店相當老舊……」

「那純粹是你們的調查不夠徹底吧。不管怎麼說，我還是不懂你為甚麼打電話找我過來。這起單純的絞殺案件應該用不著一名物理學家吧？」

「安眠藥？」

「保險金。」

「你也太慢了吧？」

「我說：『如果我是你父母，我也會反對。』」

「哦……」草薙頗能理解地點點頭。「的確是蠻常聽說的。」

「感覺如何？」

「原來如此……，的確很可疑。」湯川將頭枕在手上，挪動身子面向草薙。「想必，你們對他太太進行過嚴厲的偵訊嘍？」

「兇嫌大概是趁機把藥加入罐裝咖啡裏吧。」

「我哪知道。」

「哦……被害人生前投保了鉅額壽險嗎ｈｔｔｐs://ｍ.heｔｕｂｏoｋ•ｃoｍ•coｍ？」

最後，湯川說：「能帶我去被害人家看看嗎？」

「換言之，一般的絞殺手法絕不會留下這樣的傷口？」

湯川一看到照片，眉頭微微皺起。「我也不太想看這種照片……」

湯川沉吟了一下，便手持照片直接躺到床上去，而且是被害人陳屍的那張床。雖然鑑識作業早已結束，他這樣做並沒有影響，但看到他若無其事地躺在床上，草薙也不禁佩服起學者的粗線條。

「沒有，被害人似乎被下了安眠藥。」

針對草薙這句話，湯川並未做出回應，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在這種狀況下，再對他說甚麼也沒用，草薙只好坐下來等他。

「就是那個……偵查方面的事啦，查出甚麼端倪了嗎？」

這是張照出屍體絞殺痕跡的照片。和一般遭絞殺屍體不同之處，在於被害人脖子上留有勒痕部位的皮膚被劃開了，導致傷口有流血的跡象。

「與其說是問題，倒不如說若一直讓出過那種事的房間維持現狀，最後會引起各種奇奇怪怪的謠言。相信刑警先生您一定也聽過類似的謠言吧？例如某某飯店有幽靈出沒之類的……」

橋墩飯店位於日本橋濱町。首都高速公路剛好通過飯店正上方，箱崎交流道也在飯店的旁邊。飯店的玄關正對著清洲橋大道，一走出玄關往右邊看去，整座清洲橋盡收眼底，這大概就是飯店名稱的由來吧。

地板上鋪有米色地毯，不過地毯上出現一個寬一公分、長五公分左右的焦痕。

「聽完你的敘述，我不曉得問題出在哪……」環視了殺風景的室內一周後，湯川開口說道。「兇手不就是那個說要還錢的人嗎？他因為還不出錢來，所以才把被害人叫到飯店，hetubook.com.com再動手殺害呀。」

「原來是學生結婚的問題啊……，他怎麼誰不找，偏偏找你商量？」

「不，根據驗屍報告，那道傷口比較近似割傷。兇嫌得用細繩勒住被害人脖子，往兩側拉扯，才能造成這樣的傷口。」

「這個嘛……，我得向上司請示才知道。畢竟我們想進行徹底的調查，有甚麼問題嗎？」

草薙心想：你平常明明只喝便宜的即溶咖啡，還挑剔啊？並動身追上。

「現在還沒有任何進展……」

「原來如此……」湯川再次回復仰躺的姿勢，望著天花板說：「銀座的百貨公司，即使是上班時間，客人應該也很多，童裝賣場及超市的店員居然能清楚記得她？」

草薙緊盯著眼前這名年輕物理學家看，他真的很想問湯川：抱著這種想法過日子，你覺得人生有趣嗎？但最後他還是沒有開口。

「我問過飯店員工，得到的回答是之前並沒有這個焦痕。」

死因是絞殺，被害者似乎是被細繩類的東西勒斃。

「商量事情？該不會是戀愛問題吧？」

「統計學的角度？」

「被害人矢島忠昭在十三日下午三點五十分左右登記入住。他沒有請門童帶路，而是獨自上樓進房，之後再也沒人見過他，我指的是他活著的時候。」草薙站在房間門口，一邊看著手冊一邊說明。「飯店的退房時間是上午十一點。到了隔天的退房時間，客人沒有退房，使用內線呼叫也沒人回應，飯店員工在十二點過後前來查探情形。由於敲門還是沒有回應，員工便拿出萬能鑰匙打開房門。」

「這表示被害人遭絞殺時，所受力道之大足以劃破皮膚嘍？」湯川沉吟道。

「有留下打鬥痕跡嗎？」

「我有興趣的是……」湯川也跟著坐了起來。hｔｔｐs://ｍ.ｈetuｂoｏｋ.ｃｏｍ•ｃoｍ「被害人之妻沒有不在場證明一事。她為甚麼沒有不在場證明呢？」

「她本人如何交代這段時間的行蹤呢？」

「你好。」草薙點頭示意。

「這樣子啊……，不過據說被害人的太太似乎沒有不在場證明……？」

「其實也不是沒有，」草薙撥撥前額的頭髮。「我們認為最可疑的正是被害人之妻。」

「他太太？動機何在？」

接著草薙將矢島忠昭表示是要收取借款而離家，以及他用山本浩一這個假名向飯店訂房等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他相信湯川學的口風很緊，此外他也心知肚明，若想找此人商量事情，最好將情報鉅細靡遺地說出來。

「我們當然也不想跟著媒體起舞，但那種情報會造成我們很大的損失。所以我們希望警方早日解決這起案件。」

「問題就在這……，如果只是單純的絞殺案件，那麼下列兩點讓我頗為在意。」草薙豎起兩根手指頭，還筆直地指向地板。「第一，就是床鋪的旁邊。你仔細看看床邊的地毯。」

「知道了，我向上司確認一下吧。」

「他們不太可能為了顧及顏面，對警察撒謊吧？」

「警方會針對各種可能進行思考，其中當然有一些媒體聽了會極為雀躍，他們會對這種情報加油添醋再散播出去。請不要跟著那種無聊情報起舞。」

「對吧？」

「好啦，你該帶我去案發現場看看了吧？」湯川說。

這間套房的窗邊擺著一張桌子及兩張椅子，可供兩人面對面坐下來。員工發現屍體時，桌上放有兩罐咖啡及一個菸灰缸。警方根據解剖結果，及兩罐罐裝咖啡的化驗，發現其中一罐摻有安眠藥。此外，兩罐咖啡應該都購自走廊上的自動販賣機。

草薙原本想開他個小玩笑，不料湯川卻一臉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