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吧……」
草薙用力倒抽了一口氣，他完全沒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說的對，那麼就只剩下……」
「天曉得……，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這一切只是推理而已喔……」
「果然是偶然嗎？」草薙詢問背對著他的湯川。
「你把飯塚太太的話全忘光啦？隔天那位小姐還有說有笑地在講手機耶！以一名自殺失敗的人而言，她的舉動未免太不合常理了吧？」
「拿自殺開玩笑嗎……？搞不好真被你說中了。」
「咱們假設這其中有個詭計……」湯川豎起食指。「便是看起來雖然是上吊，事實上卻不會致死的詭計。這位小姐為了威脅外遇對象，一定得在他眼前上演這個詭計。這裏有個問題，那就是這個詭計需要練習及準備。」
「原來……這就是案發三天前，女孩所見上吊自殺的真相啊！」草薙彈了下手指。
「當然啦……，如果機關還留在現場的話……」
「拍拍屁股走人啊，既然確定是預知夢，當然用不著我出場啦。」
「怎麼沒看到繩子？」湯川問。
「這又是甚麼玩意兒？」
「她當時用的墊腳椅，就是那玩意兒嗎？」湯川指著倒在腳邊的梳妝檯椅子。
「我想確認一件不足為道的小事，那條繩子跟當事人脖子上留下的勒痕是一致的吧？」
「預知夢其實可說是機率的結果喔。」在前往套房途中，湯川說道。「你知道平常一個人一晚會做多少夢嗎？」
「比較可能的狀況……」草薙依然站著，兩手抱胸。「就是三天前，這名女性曾試圖自殺，不過當時她失敗了。」
湯川若有所思地走向窗邊，拉開綠色窗簾，白色建築物隨即映入眼簾。正對面就是菅原和*圖*書直樹夫婦家，隔壁則是飯塚家。
「咱們來玩個推理遊戲吧！」湯川坐在床上，翹起二郎腿。「假設女孩看到的並非夢境，而是現實。在這種狀況下，你認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當然了，別瞧不起我們警方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說？」
說著說著，兩人來到瀨戶富由子住處門前，草薙用手上的鑰匙打開大門。
湯川起身走向組裝衣架，定睛凝視了好一會兒後，轉頭看向草薙。
「我是很想贊成你的想法，不過有幾點不容忽視……」
「這是個騙局？」
「應該是吧……」草薙回答。報告書上是這樣寫的。
湯川哼了一聲，繼續說明：「人只有在處於ＲＥＭ睡眠狀態下才會做夢。人類一夜會經歷約五次的ＲＥＭ睡眠期。在這段期間，人類很容易做夢，且夢境會包含著複數主題。而人類會在晚上入睡，因此可以猜測某人在一個月中，會透過夢境得到數量十分驚人的片段場景。如此一來，就算出現跟現實生活中狀況類似的場景，也沒甚麼好感到不可思議啦。」
一個組裝衣架放在床邊。正如女孩所說，外形看起來確實很像鐵棒。這讓和_圖_書草薙回想起以前他買來吊單槓的健康器材，和這個組裝衣架還蠻像的。
「你別鬧了！這世上哪有人會為了開玩笑尋死啊？」
「草薙……」湯川叫住他。「我勸你不要急著採取行動，這整起案子可能比你想的還要複雜許多……」
「那你又有甚麼看法呢？」湯川原封不動地回問，這樣的問答在他倆間是司空見慣的事。
「我說……偽裝自殺失敗或許只是計劃中的一環。」
「換言之，瀨戶富由子之死並非自殺，而是意外嘍？因為某種原因，導致詭計失敗……」
湯川舉起雙手握住組裝衣架上的吊桿，輕輕將體重施加其上。
草薙回想與此案相關者的名單，發現屍體者為公寓管理員及……
「你有甚麼看法？」走出公寓後，草薙問道。
「首先，說出一大堆預言。就是將自己的夢境內容儘可能說給許多人聽。剛剛飯塚太太也說過『她蠻常做夢的，還會將夢境與現實摻雜在一起，再告訴我們』這句話，不是嗎？」
由於事先請地方警署的警員打過招呼，他們很快地從管理員手中借到瀨戶富由子公寓的鑰匙。事實上，身為屍體發現者的管理員，仍不太敢靠近那間套房，因此只有草薙及湯川兩人進入察看。
「反過來說……」湯川接著說。「兩天前還這麼精神百倍的女性，居然會在兩天後上吊自殺，這也很不合常理。」
草薙拉著他的手邁開步伐，這次他們朝著左邊的褐色公寓走去。
「如果就剛剛的推理判斷，是這樣沒錯。」湯川用了奇怪的說法。
「哪來的第三者……」
草薙不禁「啊」了一聲。「你說的對！」
「我是說在警方趕來前，可能已有第三m.hetubook.com.com者搶先將機關收走了……」
「那是因為你不記得其他絕大部份的夢境罷了。只有在清醒前看到的夢境，才會被記在腦海中。不過人還是有辦法回想起遺忘的夢境內容，其中一個狀況就是在現實生活中發生類似的事情，觸動了腦海深處的記憶。此時人們就會說：『啊，我做過一模一樣的夢……』，進而回想起來。同時，會把其他不可能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的大多數夢境片段全忘光。更正確的說法，是連當事人都不記得自己做過夢，就像你一樣。」
「通知管理員瀨戶富由子上吊自殺一事，並跟他一起進入套房的男子！我記得他姓峰村，是菅原的後輩。難道他就是幫助瀨戶的人……？」
「你是說那個女孩也用了這種手法？」
說著說著，湯川逕自走向車子。
「我可以保證，單憑瀨戶富由子一人之力，絕無法完成這個詭計。」湯川斷言。「你再回想一下女孩說的話，她不是說當時是深夜，但她卻能清楚看見這裏的情況。換言之，當時這間套房的窗簾並未拉上，瀨戶富由子本就打算讓在對面公寓裏的某人看見她排演的狀況。」
「嗯，她確實這樣說過。」
「我沒說她是刻意的，我只是說她有可能湊巧造成了這樣的結果。」
「只要說出越多預言，那麼總是會有些預言碰巧說中。預言師便強調此事，而聽見預言師宣講的人，會對此事留下深刻印象，同時將其他不準的預言忘得一乾二淨。這就是騙人預言師常用的伎倆。」
「你覺得不可能嗎？」湯川由下往上瞪著草薙。
「我還不太清楚……，可是我總覺得女孩既然說她看到了，表示事情真的發生過。人家不是常說體弱和*圖*書
多病的人，感受力比一般人來得敏銳嗎？」
「確實很有可能！」草薙回想報告書的內容。「瀨戶富由子威脅菅原，說他若不讓她跟他老婆攤牌，就要自殺。菅原認為她只是出言威脅，並未當真。不料瀨戶真的上吊自殺。仔細想想，這實在很奇怪。因為受不了外遇對象推託敷衍，威脅尋死的女人比比皆是，但她們通常不會真正付諸行動。」
「可是我就很少做夢，即使做夢，頂多只有一個場景而已。」
「原來如此……，比想像中堅固呢。」
衣架被拉至最高點。支撐著吊桿的鐵管，距地板約有兩公尺。
「可是……這個詭計用了甚麼手法？如果真有甚麼機關的話，鑑識人員應該會發現。」
「我們一般人會輕易相信這類靈異現象，但阻止我們隨波逐流，不就是你們科學家分內的工作嗎？走啦走啦。」
草薙心裏邊想著「這人個性怎麼如此彆扭」，邊走近他，像方才一樣抓著他的手。
室內的狀況和地方警署當初調查時一樣。不過話說回來，就地方警署上呈的報告看來，他們似乎並未用心調查過現場。
「咦？」草薙看著湯川的臉。「你這話甚麼意思？」
「笑著講電話，以及上吊自殺——究竟哪一個才是她真正的面貌呢？我覺得這起案件的關鍵就隱藏在其中。」
「在那間公寓裏的人……，有菅原直樹的妻子靜子……」
「想也知道是上吊自殺嘛！沒人會拿自殺這件事開玩笑吧！」
這是一間約十張榻榻米大小，附有小廚房的套房。牆邊是一排收納傢具，而且整理得很乾淨。有一張雙人床，真不知她在床上和菅原直樹度過多少纏綿之夜。
「不！這個可能性確實很高。我立刻約談峰村，假和_圖_書
設是他唆使她上演偽裝自殺的戲碼，結果卻造成她意外身亡的話，他也要負起責任。」
「我換另一個說法好了，她抱著開玩笑的心情上吊，不過並不打算吊死自己。」
「這樣說也對……」
「女孩不是把組裝衣架說成像是鐵棒的東西嗎？換言之，她完全不曉得有組裝衣架這項物品的存在。或許女孩真的夢見女性上吊自殺，不過她的夢境中居然出現了『鐵棒』這個毫無關聯的物品，這讓我有點在意。」
「那時算是預演吧……」
「自殺女性體重約四十公斤，應該不成問題吧……」
「喂，你要去哪？」
「換言之，你認為她真的做了預知夢嘍？」
「說的也對，所以在此我要提出第二個候補說法，便是『預言師的技巧』。」
組裝衣架寬約六、七十公分，組裝鐵管大概有五、六公分粗。藉著拉動垂直鐵管，便可調整衣架的高度。就和調整腳踏車坐墊高度的原理一樣，這個組裝衣架的內側鐵管有幾個小洞，只要與外側鐵管的小洞重疊，再旋上螺栓即可固定高度。
「這樣不就得了？那個女孩預知對街小姐會上吊自殺，事實也真如她的夢境一般——這樣就好啦，沒有其他問題了嘛！」
「你說甚麼？」
草薙這句話使湯川神色一變。他緊抿著嘴，將眼鏡扶正。
「可是案發時，她無法過來回收機關，不是嗎？」
絞殺屍體與上吊自殺屍體，在脖子上留下的痕跡截然不同，這是法醫學的基本知識。
「是沒錯啦……」
「可是剛剛那個女孩，是在自殺案件實際發生前就已預知，又不是案發後才回想起夢境的內容。」
「被地方警署的人帶回去啦，聽說是割下一小段曬衣用的塑膠繩打出上吊用的繩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