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只要在這張離婚協議書上簽名、蓋章就算了事。我想,這麼做對你對我都是好事一樁。」
想到這裡,巴御寮人立刻快步走下拜殿,準備回到社務所。可是,當她看見走廊正面的階梯時,卻突然停下腳步。
看來阻止四郎兵衛進入洞穴的,應該是一名當班的刑警。
最後,他以一句話做總結——
由於兩名刑警拒絕讓神樂太夫們進入洞內尋人,他們感到相當不滿。
儘管她犯下如此嚴重的殺人罪行,巴御寮人依舊十分鎮定地離開現場,因為她相信吉太郎一定會想辦法替她善後,就像當初她殺害松若、荒木清吉,以及玩偶師傅之後,也都是吉太郎善解人意地為她收拾殘局。
「把大家都殺了……難道你準備逃走?」
剎那間,巴御寮人全身的肌肉因痙攣而僵硬得無法動彈,她急忙關上遮雨窗,雙手按在急速跳動的胸口上。
「喂!你們千萬別亂來啊!當心子彈是不長眼睛的!」
她就這樣一直站在走廊上,像在思考事情似的。過了半晌,她快步往左轉,毫不猶豫地登上拜殿的階梯。
他從頭到尾就相信巴御寮人一定會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蓋章,如此的自信不由得讓巴御寮人更加光火。
這是神樂太夫——四郎兵衛的聲音。
就在刑部守衛轉頭的空檔,巴御寮人的右手緊握住神箭,往他的背上用力一戳。
「好,沒問題。」
「我該怎麼辦呢?阿吉,我該怎麼辦……」
一路上,她發現那些人說話的音量更高了,而且好像正在爭論事情。
不過現在,巴御寮人並沒有朝隱亡谷的下遊方向走去,反而在小路上左轉,直奔藥師岩舞台。
「警察先生,你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接下來,她不慌不忙地將離婚協議書收進自己的口袋裡,等臉上的怒容散去後,才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出內陣。
吉太郎將巴御寮人推開,繞到參拜地方後面的一塊堅固花崗岩旁邊。
她先是看了看四周,並站在走廊上側耳傾聽。
誰知她一不留神,竟整個人撞進某人的懷裡,而這個人居然是吉太郎。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然而吉太郎早在半個鐘頭前就收工回小磯了和*圖*書,當然不可能給她任何回應。
對她來說,先前犯下的種種罪行根本不算什麼,只要一覺醒來,所有發生過的事情很容易就被她拋到九霄雲外。這是巴御寮人性格上的一大特質,也是後來經由精神科權威醫生分析出來的結果。
(哼!那個長滿落腮鬍的男人大概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死得這麼滑稽,就像一個巨大的烤肉串般懸吊在內陣的窗戶上。
巴御寮人喃喃自語著,就在這時候,她突然聽到一陣說話聲。
吉太郎甩開巴御寮人緊抓著他不放的手臂。
先前吉太郎就是從那棵大松樹岔開的小路往隱亡谷的方向走下去,而五日那天晚上下著大雷雨的時候,巴御寮人也是經由這條岔路一路追趕片帆。當時她的身影完全掩飾在蓑衣、蓑帽下面。
「把他們一塊兒帶走嘛!總之,你先把待在洞穴裡的那些人都殺了,然後再帶著太郎丸和次郎丸一起走。阿吉,你一定辦得到的,如果你能這麼做,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地服侍你,就像你喜歡的那樣……」
吉太郎使出全身的力量用力推,頃刻間,就像「手力男命」打開天洞一般,岩石被推開了,眼前出現一個非常黑、非常暗,不知是否能容得下一個人鑽進去的洞穴。
(奇怪了,這些人沒有參與挖墳墓的工作,也不在會議室裡,那麼他們究竟在做什麼?)
「什麼東西好危險?」
最讓巴御寮人無法接受的是澄子和玉江的存在,這無疑嚴重打擊了她的自尊心。
刑部守衛不但以巴御寮人年輕時犯下的過錯為藉口在外面吃喝嫖賭,甚至不斷揮霍刑部神社的財產,最後還想動「錨屋」的歪腦筋。
吉太郎目光陰鬱地看著巴御寮人,可是她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只說:
巴御寮人又恢復以往淫|盪的笑容,吉太郎卻覺得她好像被鬼魅附身一般。
她沒命地衝下階梯,跑回自己的房間,企圖找尋一點安全感,可是家裡的寂寥氣氛仍不斷讓她打從心底感到不安和恐懼。
「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呢?」
「阿吉,你打算這麼做嗎?對,把他們全部殺光,用這把槍把他們全部殺死,連澄子和玉江也不要放過!」
「阿吉!阿吉!」和-圖-書
巴御寮人說到這裡,才注意到吉太郎身上已經全副武裝。
「是啊!我們離開這座小島,反正我對這座小島已經厭惡透頂。對了,我們可以去我生太郎丸和次郎丸的播州山崎呀!阿吉,你帶我去那裡。」
刑部守衛還來不及喊救命,便趴倒在內陣的地板上。
不久,她終於有了決定,只見她迅速跑向社務所的玄關,從鞋架上拿出一雙草鞋。
「有什麼東西嗎?」
巴御寮人永遠也忘不了當時刑部守衛這麼對她說:
「那麼洞穴裡的太郎丸和次郎丸呢?」
巴御寮人悄悄地踏上階梯,從敞開的門縫往裡面瞧,發現偌大的房間裡只有幾盞燈亮晃晃地照著,卻沒有人在裡面。
「哎呀!那東西好危險哪!」
(哼!他自己放蕩不羈也就算了,竟然還想把我賣給越智龍平!)
(為什麼警方會做這項毫無意義的挖墳工作呢?尤其越智龍平和金田一耕助都沒有參加挖墳的工作,這究竟代表什麼呢?)
她並沒有哭泣,只是雙手抱著肩膀,不停地顫抖著。
「喂,我說你實在是命好!越智先生現在是大富翁,你瞧瞧,光是這把神箭就不止幾百萬,哦,不……說不定值幾千萬哩!人家可是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答應把它捐給刑部神社,老實說,他會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你。
走廊正面的階梯通往會議室,案發之後,七位神樂太夫就一直住在會議室裡。如今階梯盡頭的那扇門微微開啟,屋裡好像沒有人。
很快的,巴御寮人注意到聲音是從遮雨窗外面傳過來的,她靜靜地拆掉一塊板子,並關掉屋內的照明設備。
她整個人彈起來,神經質地環顧著四周。
如今巴御寮人在意的不是越智龍平,而是金田一耕助的動向,她知道那個男人絕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御寮人,那裡的入口不能走了,你看見了嗎?」
如果巴御寮人偷偷瞧一眼的話,就會知道五位神樂太夫目前正在狹窄的「星光大殿」裡面和兩名刑警起爭執……
「我看見了,那裡有警察看守著,而且現在有好多人在洞穴裡。」
那份幾乎要啃噬掉她整個人的焦躁感再度湧上心頭。
如果是一般女性,早就害怕得不敢再和*圖*書接近這條岔路,可是巴御寮人卻滿不在乎地繼續往前走。
接著她像是想起一件事情,出聲喊道:
面對這種情況,巴御寮人不禁方寸大亂。
「真帆,你回來了嗎?」
藥師岩舞台的北邊有一塊宛如屏風般的大型花崗岩,其中一部份是以凹刻的方式刻了一尊藥師如來。雖然前人在地面上鋪了一張平板,方便信徒參拜,可是近來已經沒有信徒來這裡參拜,地面上的平板早就破損不堪了。
接著,她從廚房後門來到後院的倉庫旁邊,那裡有一條石階通向千疊敷,此刻巴御寮人正沿著石階往上爬。
巴御寮人和大家分手後,獨自一人回到刑部神社。
當吉太郎的名字從刑部守衛口中說出來的那一瞬間,巴御寮人心中那把無名火同時被點燃了。
果然,聲音又比先前大了一些,而且她一下子就判斷出這些聲音是從後面的千疊敷傳來的。
過了好久,她突然從破碎的平板上站起來,快步衝出參拜的地方。
她相信刑部守衛這次會被人刺成烤肉串的模樣,一定是吉太郎在幫她掩飾罪行,即使如此,她對吉太郎仍然沒有一點感激之情。在巴御寮人的心目中,吉太郎只不過是她的奴隸,他為她做的一切,全是奴隸應該為主人做的事情。
「雖然我們無法肯定這個洞穴裡是否別有洞天,可是我們有兩名同伴確實是在這裡失蹤的,拜託你們行行好,讓我們進去找找看吧!」
刺骨的寒風迎面吹來,彷彿捎來惡魔即將現身的消息……
「哈哈……你就拿起來看看吧!它可是跟你等值的神箭,很重哦!」
終於,巴御寮人一邊啜泣,一邊詛咒阿吉。
(咦?家裡應該沒有半個人在,但是說話聲為什麼一直持續著?)
巴御寮人不解地站在階梯下面,豎起耳朵傾聽。
「唉!初戀情人總是讓人難以忘懷,別說他忘不了你,你應該也忘不掉他吧!我想你之所以會跟吉太郎在一塊兒廝混,只不過是想找個龍平的替身,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從小就是刑部神社掌上明珠的巴御寮人,受到的恩寵何止千萬,因此她從不懂得心存感激、尊重他人,她只知道自己的美貌是可以征服一切的武器,只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她多拋幾個媚眼,根本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巴御寮人穿越千疊敷,繞過石牆下面,直奔地藏平的墓園。
巴御寮人露出失望的眼神,呆呆地站在墓園裡好一會兒。
「阿吉,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絕對不可以死!阿吉,你為什麼不出來?阿吉,快來呀!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竟然逃之夭夭……阿吉,你不是男人!」
巴御寮人一接過黃金神箭,立刻發現它的確相當重,但是她仍假裝在欣賞把玩著,手握住箭柄,上下晃動了兩三次,接著突然喊道:
頃刻間她失去耐性,索性坐在堆成一堆的破碎平板上。
巴御寮人雖然滿臉通紅,呼吸急促,可是一點也不驚惶失措。她冷冷地看著刑部守衛的屍首,然後拿出一條手絹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那把黃金神箭,以免在命案現場中留下自己的指紋。
別看這些神樂太夫平常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他們今天可是發瘋了。
巴御寮人並非因寒冷而顫抖,而是因為絕望和對生命的恐懼,讓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平作擺低姿勢請求道,德右衛門和嘉六也跟著附和,可是兩名刑警就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似的,說什麼都不讓五位神樂太夫進入洞裡。
可是刑部守衛一點都沒察覺這句話在巴御寮人心中所造成的震撼,他極盡所能地賣弄各種淫穢的言詞來形容巴御寮人和吉太郎之間的關係;加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地正確,彷彿曾親眼目睹巴御寮人和吉太郎之間的不軌行為似的,這讓他心中的怒火越燒越烈。
巴御寮人十分小心地來到參拜的地方,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平板。
「我兩個孫子已經有十二個鐘頭……不,是十三個鐘頭沒回來了,我當然會急著進去找他們嘍!你快點讓開,我要進去找我的孫子。」
這時大雨已經完全停歇,墓園裡雖然還擺著三架夜間照明設備,卻已經關掉電源,因此四周暗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當然也沒有人還待在那裡。
拜殿裡面相當暗,在手電筒燈光的照射下,觸目所及可說是空無一物,除了靜謐之外還是靜謐,可是巴御寮人已經看見她想看的東西了。
「用替代品的日子也該結束了,這回就讓如假m.hetubook.com•com包換的龍平緊緊地擁抱你,吻遍你全身的每一寸肌膚吧!」
儘管她大聲叫喚著,卻不期待會有任何回應。
眼看著雙方即將發生肢體衝突,五名神樂太夫中最年輕的彌之助忽然開口說:
巴御寮人咬牙切齒地想著。
對巴御寮人來說,還有什麼比眼前這樣的氣氛更令人感到不安呢?
「各位,這樣吧!你們負責擋住這兩位刑警,我從這個入口衝進去找人。」
一股莫名的焦躁感不斷從她的心底冒出來,最後她決定離開墓園,快步登上地藏嶺。
這可恨的男人!即使大卸八塊都不足以發洩我心中的恨意!)
刑部守衛說完,還得意地從懷中拿出離婚協議書。
不久,黃金神箭終於刺進刑部守衛的身體好長一截,原本在地上抓來抓去的刑部守衛不再掙扎了,只見他整個人癱在地板上,體內流出一點血水。
一名刑警大聲警告這五位神樂太夫,不過他心裡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對這五名神樂太夫開槍的。他們又不是兇狠之徒,而且也沒有攜帶任何危險的武器,如果警方開槍的話,實在有失厚道。
在一陣混亂之下,七個大男人開始在狹隘的洞穴裡大打出手,完全沒留意到一個女人正腳步輕盈地經過壁龕外面。
(有七個神樂太夫,可是裡面卻沒有傳出任何說話聲,就連衣服相互摩擦的聲音都聽不見,這真的很奇怪……)
「啊!守衛,那是什麼!」
這兩名刑警是在廣瀨警官的命令下離開墓園,悄悄來到這裡負責看守洞穴的入口。因此他們始終遵從廣瀨警官的命令,盡忠職守地在洞穴入口處把關,沒想到半路卻殺出這五名毫不相干的神樂太夫。
「守衛,你話說完了嗎?那麼請讓我看看那把神箭,我想知道它究竟有多重。」
現在是昭和四十二年七月九日凌晨三點,巴御寮人的心中充滿焦躁不安的思緒。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兩個神樂太夫一同撲向其中一名刑警。
「啊……是阿吉!你果真來了!你真的來了……」
過了半晌,她試著叫喚一聲:
「真帆,你怎麼還不回家?你究竟上哪兒去了?」
巴御寮人一個箭步衝上去,坐在刑部守衛的背上,雙手緊握住神箭的箭尾,想把整支神箭插入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