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探秘道
可疑的慎太郎

這是我到八墓村之後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對當時總是緊繃著神經窺探他人臉色的我來說,那一段時間是再舒適也不過了。我在不知不覺當中竟然一直側耳傾聽典子叨叨絮絮地訴說。許久,不知從哪裡響了十二下鐘聲,已經十二點了——
我偷偷地從懸崖的角落往山丘上窺探。可是道路是彎曲的,我看不到腳步聲的主人,可是來人確實往這邊走下來,而且是躡著腳輕輕地走的——我很快地鑽進竹叢中蹲下來。這麼一來,我不僅不用擔心被人看到,又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的長相。
「你哥哥到底跑哪裡去了。怎麼會每天晚上——」
「你每天晚上幾點睡覺?」
當時的慎太郎就是這樣,那種表情讓我有一種陰慘、凶暴至極的可怕感覺!
一聽到已經十二點了,典子也不再阻止,但是卻說:
人與人面對面坐著的時候,多半不會把自己心裡想的事情表現在臉上,可是在認為沒有其他人在的時候,就會把平常潛藏在心底的所有情緒都表現出來。
在那一瞬間我突然聯想到淫猥的事情,不禁脹紅了臉。所謂人各有所好,即使是兔唇的尼姑,也不見得就沒有男人想一親芳澤啊!可是這種https://www•hetubook.com.com事我怎麼能對典子說呢?
典子一邊回頭看著我,一邊直直地走下坡,等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我立即鑽進懸崖底下的山路。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上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不由得大吃一驚,停下腳步。
「嗯,晚安。」
我用盡全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所以慎太郎並沒有發現到我的存在。慎太郎躡手躡腳地從我面前走過,不久便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女人真是天生的外交官,典子很巧妙地往前推進一步。
有人從山丘上下來了。
「典子,你要答應我,絕對不能跟慎太郎說你今天晚上在這裡碰到我喲!」
典子走下斜坡五、六步,又回過頭來說道:
我無可奈何地苦笑說:
「典子,那個濃茶尼姑住在這邊嗎?」
「啊,已經十二點了!時間太晚了,我也該回去了。」
「算了,你回去吧!再拖下去就一點鐘了。」
「嗯,那又怎樣?」
「嗯,我會來。」
那個時候我們所站的地方是在窪地的邊緣,可是在這塊窪地頂端有一間小小的房子獨自坐落著,緊閉的紙門裡射出了紅焰焰的燈光。就在我回頭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一瞬間,一道黑影從紙門前一晃而過。那一瞬間的印象並不很明確,不過看起來很像一個身穿西服戴著獵帽的男人——當我這樣想的時候,電燈熄掉了,紙門變成一片漆黑。
「是嗎?」
「不為什麼,不但是今天晚上,連明天晚上要在這裡碰面的事情也不能說,否則我就不再來了。」
經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之後,我才從竹叢裡爬出來,全身都被汗水濡濕了,膝蓋不聽使喚地喀喀作響,腦袋一片暈眩。
我嚇了一跳,以為發生什麼事,也跟著她回頭朝山上看。
我處在極度的恐懼中,一顆心像冰一樣冰冷,差一點就叫出聲音來。如果當時我發出聲音,那把銳利的十字搞是不是就會筆直地朝我的腦袋瓜揮下來呢?
典子屏住氣呆立原地,隨即往上跑到我身邊來。
「嗯,好吧!我不跟任何人說。那麼,辰彌哥每天晚上都會來囉?」
「我不知道。以前他喜歡下棋,總是下到三更半夜才回來,可是回到這邊之後,他也不跟任何人來往,應該沒什麼地方好下棋才對。」
「辰彌哥,那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候我也覺得事情大有蹊蹺。
「因為濃茶和-圖-書尼姑總是開著燈睡覺的,她說,關掉電燈她會睡不著。」
「沒什麼啦!大概是哪裡來的客人吧!」
儘管如此,我花了一點時間平息了自己的心情之後,再度鑽進那道瀑布後面的洞窟,一路上平安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可是,不用說,那天晚上我當然是遲遲無法入睡。
「是啊!來也無妨。不過,如果下雨就不來了。」
影子的主人竟然是慎太郎!慎太郎戴著獵帽,身上穿著工作服,腰間垂著布手巾,腿上纏著綁腿,腋下還夾著十字鎬。光是他這身打扮就夠讓我大驚失色了,偏偏慎太郎那時候臉上的表情——
典子乖乖地點點頭。
「這個嘛,我不是很清楚,他總是在我睡著了之後才回來。」
說的也是!我再度回頭看著那個方向,可是了無燈火的尼姑庵在星光下只見一片漆黑和靜謐。
「就是剛剛那道黑影啊!你也看到了吧!看起來像一個戴著獵帽的男人。」
「晚安。」
「濃茶尼姑今天不是被警察叫去盤問嗎?」
「嗯,那麼,辰彌哥,晚安。」
「晚安。」
「啊!為什麼?」
「尼姑庵不能熄燈嗎?」
典子的口氣好像理所當然地認為我明天晚上也一定會來,她的態度看起來又是和_圖_書那麼天真,我實在沒有辦法說出個「不」字。
這個威脅馬上見效。
「是啊!可是她又大搖大擺地回來說,她一句話也沒說。那個人可惹不得,如果惹她生氣,即使是認識的人她也不買賬。不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熄掉電燈呢?還有剛剛那個男人又是誰?」
「可是我哥哥還沒回來耶。」
「嗯,好吧!辰彌哥晚安囉!」
我嚇了一跳,霍地從草地上站了起來。
不久,腳步聲來到我的身邊。先是路上出現一道長影,接著,影子的主人現身了。那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的心臟就要停止跳動。
「那不是更奇怪嗎?既然有客人來,竟然還熄燈——」
「那麼你哥哥都什麼時候回來。」
「嗯,是啊!那是濃茶尼姑的尼姑庵耶!現在這個時候會有男人到尼姑庵,未免太奇怪了,而且為什麼又要關掉電燈呢?」
典子正要走下坡道,可是不知道想到什麼,只見她轉身朝山上「啊的」叫了一聲,停下腳步。
「嗯,一定。啊!慎太郎回來就不妙了,典子,你該回去了。」
典子嚇了一跳,骨碌骨碌地轉著眼珠。
他那睜得大大的眼珠好像要從眼窩裡跳出來似的,又帶著奇怪的熱氣,閃閃發光;他的m•hetubook•com•com嘴唇扭曲著,不停地顫抖,臉上的油脂和汗水從額頭流向鼻側,使得整張臉都閃著亮光。
我們到底在那裡坐了多久?由於我忘記戴手錶,所以完全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不過我想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因為典子一直都不放我走。我們之間並沒有多少話題好講,可是典子好像只要坐在我旁邊就感到很滿足似的,不斷地跟我說一些她想起來的事情。她講的儘是一些像童話般天真的話,聽著聽著,我那原本像刺蝟一般尖銳而外射的神經竟然不可思議地沉穩了下來。
「晚安!」
「大概都九點或十點左右。今天晚上比較特別,不過,我真慶幸我沒有那麼早就跑去睡覺,所以才能碰見辰彌哥你啊!辰彌哥,明天晚上你還會過來吧!」
「啊!」
「如果下雨當然沒辦法來了。」
典子對慎太郎晚上外出之事好像不太放在心上,可是那時候我突然覺得心頭一陣騷動。究竟慎太郎每天晚上都跑到哪裡去了?
「這不是很奇怪嗎?那裡可是尼姑庵耶!」
腳步聲漸漸逼近了,可是距離越近,腳步也越慢,顯然來人正提高警覺戒備著。我感到自己的心臟咚咚地狂跳,嘴巴乾澀,喉嚨一陣刺痛。
「怎麼了?典子。」
「什麼事?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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