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三尼化吉

三尼改裝悄然遠走,沿漢水上行。她們這一步棋真下對了,雙兇一霸的門下,一股牛勁向江西的慈雲庵窮追,宇宙神龍攻於心計,他的門下也不弱,他們不向東趕,卻在荊山左右窮搜,終於在圓覺寺碰上釘子了。
文俊既知三尼不曾參悟九如心法,便決定留下不走,花去兩個月工夫,將真氣逆運的要訣傳授給她們,並以真氣導引的無上絕學,助他們行動,他所習的九幽玄陰真氣,適合用於婦女之體以陰導陰,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豈知大謬不然,兩人的足踝竟然吸住了,文俊絲毫未移身形,他自己卻打一踉蹌,要不是文俊不欲生事,他的苦頭可就大了。
論輩份,七子同屬道字輩,與掌門玉道人道全是師兄弟。
文俊說道:「就算是吧!」
兩女形狀確是夠慘,玉面觀音一雙玉腿瘦得只剩下骨頭,笑面觀音一雙潔白玉腕,像一段枯枝,小腿也再緩緩萎縮,除了臉面和胸腹,保持著誘人的魅力外,整個看去,簡直像個怪物一般難看。
廳上的粉面狼,被小姑娘搶白了一頓,正沒好氣,猛一見這高大的灰紫臉膛老人,目中無人地施施然走出,看也不看眾人一眼,他的怒火沒處發洩,一古腦兒遷到文俊身上去啦!文俊一經過他身邊,他猛一伸腿,一勾一挑,滿以為這老兒非趴下不可。
雙兇一霸,如日中天,誰敢昊天堡討野火?不是飛蝗撲火,自取滅亡的愚蠢舉動嗎?
「是恩。」文俊詫異地說,停下了,他奇怪女郎為何聞知三音妙尼之名,何故如此驚恐?頓了一頓又說道:「四年前,三位師姑曾救小可一命,臨別曾說前往大巴山覓地潛修。小可從冷水河起,沿漢水南岸三進三出,就找不到三位……」
女郎渾身一震,且不住寒顫,驚怖地叫道:「什麼?你……你找她們為了什麼?是恩?還是怨?」
原來在四年前,圓覺古寺中,文俊發現九如玉佩珠中之秘,找到了雷音大師所遺的九如心法,她們就決定帶文俊走大巴山潛修,待練成心法後重履江湖。
「不說就不說,好妹妹,別那麼兇巴巴好不好?」
「住口!」霹靂神掌不但霹靂,火性兒也像霹靂:「南崆峒二老也不敢對老夫如此無禮,你膽子也不小!」
大雪紛飛,一片銀色世界,白茫茫耀眼生花,一望無涯,在這人|獸絕跡的荒漠絕域裏,分辨東南西北委實不易。昨日,罡風呼號,由風向或可找到方向,可是今天風止了,白雪依然下個不停,在群山萬巒中,風向經常折回,沒有大風,確不易分辨方向。
「人有膽大小相差不多,在下也與常人無異。你,什麼東西?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想嚇唬人麼?」
在這兩年中,他闖過不少難關,江湖經歷一多,心中的顧忌益盛。
出南門南行八十里,是大名鼎鼎的天險巴峪關。巴峪關附近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台地,那兒,有一座城寨一般的大堡,假使江湖朋友竟然不知道這座堡和堡中的主人,那他早該乖乖地退出江湖,去抓犁頭種田,耕幾畝薄田度過餘主算啦!
東崆峒乃是崆峒派在中原的大本營,廣成下院的主持,名叫玄靈,另一名副手叫玄聖,合稱太極雙仙,乃掌門乾坤一劍玄真的弟子,目下崆峒仍有三代弟子健在,按輩份是太、玄,天,掌門是玄字輩的首席弟子。
不到半月,他竭盡所能,不惜身冒奇險,終於以藥物和真氣療傷的雙管齊下之法,把三尼已經閉死的經脈一一打通,又半月的著意調養下,三尼神奇地恢復了自己已失去的功力,還其本來模樣了。
「一是迷途,一是有意前來探訪世外高人。」
在這三個月之中,文俊面對三個美極媚極裸體女人,在行功導氣之間,虎掌撫遍三尼全身,但是他對三尼的敬愛,屬於親情摯愛的純真感情,不雜絲毫他念。
銀髮老人一進門,老臉上泛起一絲淡笑,三老道和俗大漢全都站起了,灰髮老道也淡淡一笑。
事已如此,不容文俊不還手,他顧不了後果啦,爪到,他未動分毫,一記「天王蓋印」伸手便拍,一股陰柔勁道,向爪影內壓去。
粉面狼臉上泛起無窮殺機,猛地疾搶兩步,快愈閃電,「鬼王弄扇」一掌扔出。
另兩人可災情慘重,玉面觀音下肢經脈日漸萎縮,渾身的勁力全告瓦解冰消,笑面觀音的功力,本比不上兩位師姐,受害更甚,連雙臂也漸步下肢後塵,枯萎了。
本來,大巴山的主峰,就是西北百餘的大峰山,他在雲霧嶺逗留將近一年,還不知大峰山就是大巴山主峰。他想到,五霧嶺既有六合潛龍洞府,附近不會隱有三音妙尼。大巴山範圍太大不易尋覓,只有到江中東南的巴山去一碰運氣了。
「請問怎樣走法?」
另一猛虎翻身爬起,低吼一聲,撲向臉色死灰的裸女,裸女在一雙虎爪驟落的瞬間,拼全力向側一滾,同時,破空銳嘯傳到,猛虎慘吼一聲,跌在課女身側,頸下露出長僅五寸的箭羽。猛虎和裸女躺在一起,似乎同時斃命。
第二位是一個看去只有二十餘歲的女人,姿色不惡,只是臉上冷冰冰地一無表情,她身穿純白的夾緞勁裝,腰懸一把金光燦爛的寶劍。
廳中燈光明亮,外面只有廊下微弱的燈籠光芒,粉腦狼去勢如電,霹靂神掌不辨敵我,三截銅棍嘩啦一聲,迎面就是一記「泰山壓卵」。
武當本有道人修真,元朝未年被火燒得精光大吉,張三丰率門徒重建武當,方有武當之名。目前武當的宏麗建築,是明成祖派工部侍郎郭進、隆平候張信等人,費銀百萬,動員丁伕三十餘萬,才有武當的今日。
這與方外人士的走火入魔大致相同,百年道行也可毀於一旦,其實這並不是絕症,可用藥物疏通,也可利用功入化境的人,以內家先天真氣緩緩打通已經閉死的經脈。
元離站起恭謹地答道:「弟子也眼生得緊,汪師弟號稱地理鬼,也對這人陌生,恐怕是不會武的商旅吧!」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在半年中,她們功力委實大有進步,體內先天真氣日益精純,她們入山時,根本未準備衣物,半年中,與猛獸周旋搏鬥,衣履漸漸破碎,好在山深林密,向無人跡,她們也脫去世俗,還我本來,不以為怪。
「既然姑娘說這兒沒有其他高人隱居,小可打算連夜出山,雪夜行走,倒也方便。」
在大峰山北邊一座光禿禿的古林邊沿,展開了一莫火辣辣的群獸惡鬥的慘劇。獸吼之聲,就由這兒發出。
漢中府成了武林朋友會集之所,牛鬼蛇神絡繹於途,都想來一探究竟,俾增見識,崑崙雙鶴到了三天了,並未見他們的人在外活動,誰也弄不清楚他們此來有何企圖。
文俊虎腕一緊,不再做聲,展開輕功,抱著粉面觀音向冰瀑右側石洞狂掠而去。
在許多武林朋友中,認得老道來歷的,幾乎少之又少,只有在另一家鴻盛老店中,有一雙中年道人認得,他們在外透出口風說道:「崑崙雙鶴出現江湖,這事鬧大了。」
「在下單身寡人,昊天堡未免大過小氣。」文俊也語言變冷。他知道,在這老江湖嘴上討口風,事實上是不可能之事,何必和他們陪小心幹耗?m•hetubook.com.com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你坐下。」灰髮老道又轉向身側俗裝大漢問道:「徒兒,你可知道這人的來歷?」
「轟」一聲巨震,老匹夫的掌力,將左側兩隻木椅震得支離破碎,接著一聲「滾!」老匹夫身軀凌空飛起,「吧嗒」一聲飛跌門外,果然滾了幾滾。
不止此也,三尼以色相於道江湖,死在她們粉臂雪股下的登徒子假道學,不知凡幾,正派名門那些披上衛道外衣的人,都不會放過她們。她們既然成了廢人,萬一落在那些人手中恐怕不是一死就可了之的事啊!所以他們內心的恐懼,實非筆墨可形容。她們只希望文俊師徒前來找她們,可是這一線希望之光,是多麼微弱啊!大巴山綿亙千里,萬峰千巒,偌大的山區,要找的人不啻大海撈針,那是不可能之事呀!
「三師姑,正是我。」文俊放下粉面觀音,解開包裹,將包內兩套夾衣替兩尼蓋上,垂淚說道:「一別四年,想不到三位師姑飽受折磨,我該早些來的啊!」
「氣死我也!」霹靂神掌怒叫如雷,踏前兩步。
她一把抱著文俊頭頂,伏在他懷中哭個哀哀欲絕,文俊也有無比的感傷,他抽出左手替她將皮衣裹緊,搖頭嘆道:「想不到你們遭遇這般狼狽,大出我意料之外。二師姑,大師姑和三師姑怎麼了?」
三元宮大殿,還有六十餘年前,那位窩囊復辟的英宗皇帝,在天順三年所賜的信封,大書「通微顯化真人」六個金字大匾。
老傢伙氣湧如山,衝姑娘斷然地說道:「不成!去年在江西,崆峒派甘州雙英那兩個小狗,曾對雄霸兩位少堡主無禮,咱們昊天堡不為已甚,未加追究,他們抖起來啦!半月前南崆峒二老乘咱們二堡主忙亂之際,故意前來謁見堡主,其實也是前來坐山觀虎鬥,沒安好心,表面上客客氣氣,有骨子傲岸至極。現在,東崆峒的狗腿子也來……」
霹靂神掌無法發作,仍氣呼呼地說道:「老夫霹靂神掌邱昌。」他的口氣十分托大:「你既是崆峒門下,怎麼敢連二堡主的孫少爺也不自識?哼!」
「她們更慘,這一輩子是完了。」
「佛門的叛徒!」她喜極而位地掀開皮衣,將滿頭亂髮向後一攏,再從中一分,露出前頸戒疤,說道:「四年前,滿頭青絲已掩去本來面目,三年的殘廢生活,弄成衣食無著的野人。啊!天天盼望有那麼一天,你會前來找到我們,皇天不負苦心人,你終於來了!終於來了!」
四人訴說從頭,道出四年來的經過,少不了相對噓唏,搖頭浩嘆。
想到就做,拱手為禮道:「在下果是崆峒門下,姓文名俊。不知者不罪,請教老兄尊姓?」他的口氣生硬得緊。
正是一座插天奇峰,相距約有三四十里,正是劉青山告訴他的大峰山,左面,被雲霧圍繞的山峰,一點不假,正是他所居的雲霧嶺,鬼使神差,他走到大峰出來了。
女郎突然說道:「恩公的相貌似甚廝熟,只是依稀難辨。」
尖叫一聲落,粉面觀音在文俊懷中叫道:「俊哥兒來了,也許我們得救了!」
文俊怔了一怔,心說:「好啊,你們是昊天堡的,得來全不費工夫,妙極!我何不與他們虛與委蛇,探些口風呢?」
「好個道上同源!不像話,論門弟,我派源自上古,祖師爺聖澤五千年。你,哼!本朝定鼎後方有你武當名號,源出少林,可算佛門叛徒,怎敢與本派妄論道上同源?」
一年中,她們將前三式練成了,真氣已可直上重樓,意到神到。
「你打算不走?真的麼?豈有此理!老傢伙有點不高興。」
「半點不假,你知道剛才你在對什麼人說話?」
「你留意些,咱們這次如非不得已,切記不可出頭樹敵。」
這就是漢中巴峪關昊天堡,宇內雙兇之一的宇宙神龍聞人傑老窩,在江湖上提起昊天堡,膽小的朋友莫不掩耳而走!
文俊解開乾糧袋,取出所有的食物,他已從粉面觀音處,得悉她們由於今年大雪封山得早,食物已斷數天,粉面觀音迫得到雪地裏找食物,不幸巧遇兩群虎豹經過,要不是恰好碰上那四頭人猿拼死維護,早就嗚呼哀哉了。
漢中府,本朝以前,叫作興元府,但叫它南鄭的人也不少,叫南鄭,因為鄭恒公死於犬戎,百姓南奔,所以便叫南鄭。叫漢中的人較多,從秦代的漢華奠定名始,歷代都以漢中之名。唐朝改為興元府。本朝,稱漢中府。
文俊見她一臉詫異神色,毫無敵意,僅凝視著他的手掌,並仰察他臉上的神色,他突然警覺這丫頭心細如髮,已經看出自己手上的尷尬了,那根本就是一般年輕人的手,他連忙一扔大袖,將手縮入。
什麼事鬧大了!誰也不知其中原委,只知一月前,昊天堡接到一封大紅缺角拜貼,上面寫了幾個大字:
「弟子愚昧,但這人目中無神,太陽未凸,即使是會家,也是三流小腳色。」
就在另一虎爪看看抓到裸腰脅的瞬間,人猿巨爪亦到,抓住裸女玉腿向後一帶。虎爪落空,人猿的後腿已登在虎腰上,猛虎大吼一聲,轉身猛撲,恰好迎著人猿的右爪,「咔喳」一聲,虎臂骨折,人猿的巨口不偏不倚,咬住猛虎脅下,猿與虎同時倒地。
漢水上游,除了河南兩側,間或可以看到極少平原以外,全是崇山峻嶺,大明一代,全國人口僅有六千萬,萬曆六年,天下戶口的記錄,計有六千零六十九百一千八百五十六人,可見這山區裏的絕不會太多。
武當奉張三丰為祖師,算是內家拳掌的始祖,武當派之建立,乃本朝定鼎後之事。
文俊不屑地轉頭外望,正想損他幾句,突覺耳邊響起輕微的金鐵出鞘聲,他耳目何等銳利?已知是怎麼回事,暗自運功戒備,向門外喝道:「老匹夫,你既然滾出去,還不快滾!去你的,滾吧!」
「我們共有三人,人猿相貌兇惡,但不似人類奸猾,和他們相處久了,自然生出感情。三年來,要是沒有這些好鄰居,我們早就餓死了。」
這一罵,道微就是木石人也得動火,他喝退地理鬼,陰森森地說道:「元兌,去將劍取來給我!」
第三位是個少年人,年約十七八,長條子身材,穿著圍花紫緞金邊的華麗勁裝,外罩紫緞子黃金邊披風,他臉色其白如紙,禿眉凹目,尖鼻薄唇,一雙陰森森的狼眸,在深眶內不時流轉,腰懸長劍,脅下掛著百寶囊。
畜生豈懂人語?兩人猿越欺越近,雙爪徐舉。雙方僅距丈餘了,文俊冷哼一聲,劍尖緩慢向下略垂,這是出招的先兆。
文俊冷森森地轉身,睥睨了老傢伙一眼,一字一吐地說道:「是閣下叫我麼?」
文俊剛哈哈一笑,突覺身側幽香迷人若醉,有人欺近,他想也沒想,虎掌倏伸,身形急旋。他的手抓不下去了,那是一開始便出聲阻止粉面狼撒野的美麗小姑娘。
豈知第三夜臨行前夕,昊天堡走狗採花郎君率眾徒突然現身,要不是荊山老人及時趕到,她三人恐怕劫數難逃,也不會有今天了。
也由於這段時日的裸身相處,將男女問神秘的外衣撕毀,日後幫助他安然度過艱難的脂粉煉獄,超然於慾海m•hetubook•com.com之上,收穫委實至巨。
文俊心中暗暗稱奇,這女子皮膚細膩,絕不是山土中人,口語帶南音,應對有大家風範,心中懷疑,他便不敢實說,微微一笑道:「小可山野之人,姓名不雅,不說也罷。」
他的腳程快,十天後便到了漢中府。
女郎秀眉微蹩,打量著他片刻,嘆口氣道:「恩公心中所忌不肯見告麼?」
四頭人猿排成方陣,進退甚有章法,將虎豹迫在圈外,防止它們衝入。
粉面狼大概怕定了她,乖乖地放下手,向文俊冷笑道:「你記下了,下次絕不饒你。」
粉面觀音身上的血跡,全是由人猿巨爪上沾上的,她自己並未受傷。文俊將大半肉脯遞給她請她一面吃一面餵玉面觀音,他自己坐在笑面觀音身邊,撕碎肉脯送入她口中,靜聽三尼將四年來的經過說出。
文俊淒悽惶惶向前狂奔,他想由嵐皋場出山,繼續到漢中巴山去找三音妙尼,如果找到了,再往氓江上游尋找雷音大師的雷音洞府。
但是,他們不得不活下去,也不敢不如此希望,死,雖然說人生終必來臨之事,但苟全的心念也是人之常情,沒到非死不可之時,誰也不想一死了之,所以她們抱著這唯一的微弱希望等待下去,皇天不負苦心人,她們終於等到這天了,她們得救了。
到今武當山麓,還有成祖親賜「太和太岳山」的巨碑。
小姑娘急急地說道:「邱前輩!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文俊仍背著手說道:「還得練練,青年人!要是我用一招『巧撥五弦』,你這手將立時報廢,要是用『摘星換斗』,你的腦袋不開花,脅下也開個大洞。」
她們都是已經年紀四十出頭,風流大半生。奼女玄陰素女術不知吸取了多少壯男的元陽,故以青春永駐,美艷出塵,雖大暑大寒,也自不慎,她們對羞恥之感,極為淡薄,沒衣褲蔽體,又有何妨?
「胡說!二師姑是佛門弟子!」
中間雪地中,躺著一個半裸的女人軀體,在染有血跡紅白相間的雪地,正在掙扎著要爬起來似的。
文俊不甘示弱,自練成九幽玄陰真氣和六合須彌功後,還未與人正式拼過,機會來啦!看老匹夫掌風挾殷殷雷鳴,定然是純陽剛猛的利害內家真力,正好一試九幽玄陰真氣,他真氣佈滿全身,不退反進,虎掌倏伸,「饑鷹捕食」伸手猛扣對方頂門,他身材比老匹夫高出兩尺出奇,這一招簡直像金剛提小鬼。
銀髮老人在廳中站定,揮手趕走店伙,向灰髮老道抱拳一禮,呵呵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道微道長仙駕臨敝地,未曾專誠請道長至敝堡奉茶,尚請恕敝堡主不知之罪。」
粉面狼其白如紙的粉面上,變成青面狼了,他不敢對姑娘發橫,卻將怒火燒在文俊身上,一咬牙,功行右臂,向正冷然止步打量他的文俊,緩緩抬起右手。
文俊一入漢中城,便發覺這緊張的空氣,對自己大大的不利。在江西和荊州,他的真面目已經顯露,目下城中有這麼多的江湖人,雖保沒有一二個認得自己的人,那豈不糟透?他知道,以自己目下的功力,絕不是宇宙神龍的敵手。
起初,原決定由玉面觀音和笑面觀音先練九如心法,但當他們開始練第一招時,自覺功力大進,而體內並無異狀,終於半月之後,粉面觀音也參與共練了。
「我就是粉面觀音太如呀!」
文俊一聽是武當的老道,心中暗惱,看地理鬼失言的窘態,又有點可笑,遂冷冷一笑道:「哼!武當派的,武當派的就出你們這些奴才!」
四頭人猿有兩頭重傷,在雪地裏掙扎,餘下的兩頭也渾身是血,蹣跚著向文俊欺近,齜牙咧嘴間低吼,獰惡已極。
少年人得意地傲然地一笑道:「粉面狼,有什麼不好?」
四頭人猿中,已有兩頭渾身是血,皮破肉出,行動已不大靈光,但仍然兇悍的猛撲。所有的虎豹,全不敢正面撲上,只在急躥閃撲,倏進倏退,一觸即分,人猿雖不是肉食動物,但小禽獸他還是照吃不誤,力大無窮,可生裂虎豹,要被他抓住,準死無疑。
真怪!漢中府是宇宙神龍的勢力範圍,竟然有那麼多來歷不明的江湖客蒞臨,背刀掛劍神情肅穆,豈不邪門?
霹靂神掌老臉一紅,向小姑娘一擺手,說道:「這位小姑娘是三堡主的孫千金殷鳳,人……」
這時,正越過一座高峰,寒風一捲,掀起皮衣衣角,女郎趕快伸手拉住,掩住下身,她臉上全是血跡,看不出任何表情,文俊的左手,捧住女郎膝彎,只感到她肌膚凝滑如玉,可惜冷冰冰地像個冷血動物,不由心中替她惋惜。
他們神情肅穆,四出巡視,那年頭,背刀掛劍平常得很,但他們的裝束異於常人,一眼便可看出他們不尋常,說不尋常,絕非無中生有。
「如果想找世外高人,瞧!」女郎向遠處的雲霧山一努嘴,又說道:「那兒也許有。三年前小女子曾前往那兒探試,發現一道淡淡的黑影在山腰掠過,迅捷如電,幾若御風飛行,恩公如欲往控或許可見。」
霹靂神掌怒罵道:「狗東西!擒住你好好整治整治,不怕玄真牛鼻子不來叩堡。」聲落爪出,欺近文俊就是一招「金豹露爪」,急抓文俊臉面,指尖急晃,將頭面肩胸全罩住了。
「為什麼!三年前怎會失去武功的?」
東廳裏寂靜如此,中間一排大圓椅上,坐了一個紫色臉色的灰髮老道,身材修偉,神目如電,鷹勾鼻,大嘴唇,神色冷淡,令人不敢正視。
「那是本下院院主,文某乃俗家玄字輩門人,道號玄成,但在派外都不稱道號。」文俊答話時,面不改色,也無法改。
荊山老人帶走了文俊,最難過的是笑面觀音,可是老人之命,她不得不遵,只好和文俊分手了。
俗家壯漢叫地理鬼汪華,與在三岔口送命的追魂三星道長是師徒的名分,追魂三星暴死天殘劍下,地理鬼撥入道微座下,所以也算是道微的徒弟。
「老道,你也是昊天堡的狗腿子麼?」文俊背著手,不屑地問道:「要上就快些,文爺還未進晚餐呢!」
江湖晚輩們,誰敢在他們面前無禮?而粉面狼那毫無教養的神情,幾乎將老道激怒了。可是,武當雖說人才輩出,高手如雲,卻不願與雙兇一霸為敵,因恐投鼠忌器,沾惹上無窮風波,何苦來哉?所以道微不能因此而動怒發火。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豈能預料呢?這兒乃窮荒絕域,渺無人煙,大雪封山,僅有猛獸橫行,不知恩公怎會蒞臨大峰山,不知有何貴幹?」
「站住!」霹靂神掌驀地大喝。
文俊笑道:「是麼,可惜我是很少與世人交往,姑娘如果是四年前在此隱居,更與小可無一面之雅。」
一聲厲嘯,左側一頭人猿突然轉身,迎著最先撲到的猛虎,巨靈毛掌倏伸,一把抓住猛虎勁皮,只一扔,便將猛虎拋出丈外。
西北山區民風強悍,不分男女老少,大都會兩手拳腳,防身自衛綽綽有餘,看見這兒有人拼鬥,都來看熱鬧啦!有些好事之徒,將房內燈燭會全搬出來了。
人算虎,虎也算人,老匹夫避招出招,丈俊也已算定下一著棋,先一步機制搶www•hetubook.com.com先,敵未動我先動,如影附形伸手便抓,手到擒來。
「少堡主請退!」霹靂神掌叫著,搶在兩人中間,向文俊說道:「你是崆峒門下?怎敢與昊天堡為敵?」文俊說的兩招,都是崆峒絕學。
「弟子知道。」元兌躬身應喏。
「恩公打算何時離開大峰山?」
下首兩張木椅上,坐著兩個神情恭謹的中年道人,灰髮老道左側,站著一個中年壯漢,年約三十五六,尖嘴縮腮,齜牙鼠鬚,神情相當猥瑣。
帖來自何人?連昊天堡也莫名其妙,轉瞬一月,昊天堡中卻一無動靜,江湖上早就鬧得風風雨雨,盡人皆知了。
「你果然是俊哥兒!」
這一帶猛獸特多,最可怕是巴蛇和金錢豹,至於人猿和大熊,因為他們都是半肉食動物,對人肉沒興趣,倒算不得危險。
等他們一看清楚是昊天堡的兇神惡煞,膽小的一一溜走,店伙計嚇得暗中唸佛,派人去找昊天堡的人報訊去了。
文俊一面走一面問道:「你們共有多少人?怎麼像是與人猿友善的。」
粉面觀音尚算幸運,她晚練半月,終於悚然停止練功,但她仍不算太幸運,渾身經脈只消略一經氣,即感到痛苦難當,力道盡失,數十年來苦修得來的成就一旦拋丟。
文俊倏然收劍,脫下皮衣,轉身扶起裸女,將她裹住。裸女臉上全是血污,只有一雙清澈的明眸可以自由轉動,她低聲說道:「謝謝你,從鬼門關上將我救回。四年了,好漫長啊!沒有任何人到過這裏,想不到今天見到同類。」
「敝堡主喜結天下豪傑,心儀武當英雄,玄門絕藝獨步武林,久欲親詣武當拜會掌門致候。今武當大名鼎鼎的解劍池七子蒞臨敝地,未能早日知恭迎仙駕,已是大大失禮之事,道長尚請移駕一行,免敝堡主於心有愧,不知道道長可否賞邱某一次薄面?」
兩人相距丈外,凝神運功,老道沉聲道:「武當崆峒,道上同源,兩派之間,情非泛泛,汝雖俗家弟子,仍學藝之時仍賜有道號,稱你一聲道友,也不為過,道友,你不該目中無人,低估武當聲譽,今天你將後悔無及。」
文俊兩招內得手,廳中人全怔住了,霹靂神掌人非泛泛,掌力足可裂石劈碑,在江湖大有名頭,躋身一流高手之林而無愧色,兩招不到,竟然被人擒住扔出,委實令人難以置信,他們怎能不驚?
終於,這一天來了,由於她們的根基和秉賦大差,終至自食妄練之果。
「文某不知,此次途經漢中,由川入陝,打算在這兒休息三數日,始行上道東返。」
「我是……」粉面狼驚叫,劍向上一封,「橫架金樑」向上一揚,讓住頭面,「噹」一聲金鐵交鳴,劍棍相交,兩個人撞個正著,撲地便倒,要不是霹靂神掌聞聲知警,撤去八成真力,粉面狼即使不死,也得骨折皮開。
道微只好忍住滿腹怒火,將元兌元離的道號說出,他倆是妙手羽士道興的徒弟,原是親兄弟倆。
他及時退出,找處僻靜角落,換上了灰袍,戴上灰紫一面的人皮面具,大搖大擺進城,由東轉入南大街,逕投鴻盛老店。
「姑娘,天寒地凍,不宜久留,小可送你回家。」說完,將她用雙手捧起。
「謹遵師伯法諭。」
文俊還未回答,道微已經接過元兌遞奉的長劍,彈劍似龍吟,神情肅穆地說道:「文施主,為了武當百十載英名,貧道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願以手中劍請教貴派追風劍法,一決雌雄。院子裏見。」說完,緩步出庭,他的三名門下相隨而去。
崑崙雙鶴少在江湖走動,他們都是年登古稀的有道全真,都會經與恨海狂人決過雌雄,此後即不復出外走動,也許他們此來確有所為,豈知竟然被人認識他們兩個人的本來面目,不僅使他們心驚,也耽誤了他們的正事。
「你說得不錯,三年前,我們的身手不敢自說高明,但不會比這些人猿差。這三年來,唉,不說也罷。」
「小可仍大惑不解,怎麼三年前與目前不一樣的?學武的人紮下了根基,就是不練,也不會衰退得太快呀!」
文俊正待宰了兩頭人猿,忽聽身後傳來裸女柔腕而微弱的聲音說:「請別殺它們。」
沿途平安無事,她們便由紫陽溯任河而上,費了半月工夫,在洪荒縱莽裏,終於找到了這大峰山天然石洞,三人一商量,決定在這兒久居,安頓下來。
文俊心切師仇,尋找三尼的心願既償,該往前氓江尋找雷音遺跡,一碰機緣了。他便和三尼約定,多則三年,少則半載,自己必到此接三尼出山。他將九幽玄陰真氣絕學傳予三尼,讓他們暫在這兒苦練,日後出山,防身該無問題了。
霹靂神掌一看不對,趕快賠笑道:「道長且休見怪,可否為邱某引見貴門下?」
「你是說這年輕人?」文俊不屑地向粉面狼一指,又說道:「唔!身材高瘦,臉色泛青,眼圈泛黑,不用猜,準是個被酒色掏空了沒用子弟,沒錯吧?」
文俊大吃一驚,幾乎失手將女郎掉了,他驚問道:「你是誰?你怎知……」
地理鬼怒叫道:「老不死的住口!瞎了你的狗眼,堂堂武當解劍池七子,竟然被你說成狗……」說到這兒,他突然止住。
一是四十餘年前,恨海狂人獨闖崑崙,雖說損失不重,但也鬧了個烏煙瘴氣,雞飛狗跳。這就是崑崙弟子的奇恥大辱,他們發誓苦參本門絕學,閉門苦修,極少在江湖走動,準備一舉盡雪前恥。
文俊隨店伙入廳,轉入天井,直趨右側廂房,在出廳的瞬間,灰髮老道狠狠地盯了文俊一眼至足音沉寂,他方冷然一笑,向兩中年老道,說道:「這人臉色陰沉,但步履從容,不可忽視,元兌。」
「道長安居武當,突臨敝地,不知有何貴幹?如無要事,所否請移駕至敝堡盤桓數日,讓敝堡主一盡地主之誼麼?」
先頭是一個銀頭老頭兒,五短身材,臉上皺紋密佈,雙目精光四射,灰土布外衣在腰中紮了一條寬腰帶,插著三截粗如雞卵的熟銅棍有一尺六寸,以鋼環串住。
「恩公欲尋的高人是誰?小女子或許知道,四年前,小女子也會橫行江湖,對武林人物略有認識,可否說來聽聽?」
霹靂神掌邱昌呵呵一笑,連說失禮,便一一引見道:「這位姑娘乃敝堡貴客,姓莊名容,人稱冷紅線。」一提正在色迷迷盯著看小姑娘的少年人道:「這位是二堡主愛孫計玉,人稱他為……他為……」
奇剛奇猛的掌力,一近文俊身前,雷鳴之聲倏止,連餘勁也神奇地消失了。他這一掌,要是觸及物體,會發出一聲巨響,將物體壓成肉泥,所以江湖人給他取綽號為霹靂神掌,可是這次碰上了剋星,九幽玄陰真氣不僅本性是柔可克剛,而且可消散任何外功力道,文俊的功力,又比他高出甚多,他豈有制勝之機?
猛獸多,獵食相當困難,可是三尼功力了得,倒是相安無事,石洞以西五六里,有座險惡的森林,在那兒居住著一群巴山特有的大人猿。起初,人|獸之間經常衝突,後來反而融洽相處,經常在林中結伙獵食。
文俊一出到院中,霹靂神掌正拖起粉面狼,替他驗傷,文俊老實不客氣,用足尖挑起粉面狼www•hetubook.com.com的遺劍,抓在手中,大踏步向院中仗劍站立的道微走去。
文俊心中隱痛,臉上神色一變,但他強忍心頭痛楚,幽幽一嘆道:「不錯,那兒住有兩個高人,可惜,不是小可欲尋之人。」
這時,人猿已經停下了,瞅著發出嗡嗡劍嘯的天殘劍,現出驚恐的神色,趑趄不前。
元兌轉身入內去了,聽門外棍練子嘩啦啦地響,霹靂神掌已狼狽撤下兵刃,在院中破口大罵道:「狗東西給我滾出來!邱大爺與你在兵刃上見真章。」
猥瑣的壯漢答道:「弟子愚魯,沒有見過這號人物。」
他想:既來之則安之,我何不找大峰山踩探一番?打開乾糧袋,取出燒好的肉脯,先飽餐一頓,相比各地形勢,捉著大弓向大峰山馳去。
霹靂神掌氣得老臉變灰,冷紅線毫不動容深注文俊一眼,小姑娘不屑地一撒嘴,武當弟子一臉幸災樂禍地神色。
院子裏十分寬敞,正是動手的好處所。這時,東西兩廊和前院裏的住客和店伙,全部擠在四面迴廊中看熱鬧。
孟春已屆,大峰山大雪漫天。文俊辭別三尼,由大峰的南面沿任河出紫陽,踏上征程,他要取道漢中,走棧道入川,前途禍福,在所不計。
正說間,廳外履聲嚓嚓,另一店伙領著兩男兩女,逕自闖進廳來。
這是一處山坳,一流已經凍結的小河,自十丈高的崖壁上,掛下一條冰柱,十分壯觀,崖石有一個八尺圓徑的石洞口,以木門封閉著,推開木柵,裏面沖出一陣霉臭,洞外射冬的微光,照在一堆枯草上,洞寬有兩丈,光源來自洞外,可知並不黑暗。
「弟子在。」左首中年道人趕快站起應喏。
「貧道閒雲野鶴,偶經貴地,不便驚擾堡主虎駕。」
崑崙門下弟子,早就在江湖銷聲匿跡,這百年來,崑崙共出了兩件紕漏,弄得人財兩空,元氣大傷,一是八十年前南崆峒白龍峰之役,被雷音大師給他們慘痛的一擊,精英盡失,幾乎一倒不起。
店相當大,規模宏偉,一進後廳門,是個大庭落,廊下是一朱紅欄杆,分向左右兩進花廳延展。店伙領著文俊向東一折,進入東廂。
粉面狼冷哼一聲,扭頭不理,要不是文俊另有所圖,不發火才是怪事。
姑娘幽幽地說話了:「你還是走吧!要是你衝昊天堡而來,不會有好結果的,聽與不聽,但憑你了。」
大丈夫報仇,十年不晚,師父師伯臨終,也曾如此叮嚀,輕生赴死,不但無濟於事,僅可令親痛仇快,乃極為愚蠢之事,所以他取道漢中,並無闖昊天堡拼死報仇之意,僅想一探動靜而已,假使自己被昊天堡的人發覺,豈不是天大麻煩?
「住口!」文俊高聲止住他往下說道:「文大爺路過漢中宿店,也惹了你昊天堡麼?莫名其妙!」
「看你不像個會武功的人,卻又不畏奇寒,小可大惑不解,能和人猿平安相處,不會武功不成的啊!」
文俊沿古林西面林緣趕到,老遠便看到這兒的景況,發出一聲長嘯,急似流星趕到了。
文俊心中一動,但口中卻淡淡一笑道:「邱兄既是不信,在下有口難言。」
等四個人一出現,令人眼光一亮,那是一個出奇的小姑娘,秋水明眸,小巧挺直的瑤鼻,無法加減恰到好處的小嘴兒,令人愛煞,身材適中,加一分嫌胖,減一分卻嫌瘦了,那一身藍緞子緊身勁裝,將她那玲瓏剔透的動人曲線,襯得令人心跳。她腰中懸著一把長劍,面色也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冷!而且隱泛怒意。
因為他對於天下地理知道極多,而且熟識武林人物,派他在解劍池隨道微學藝,就是要他留決來往武當山的人,是否有恨海狂龍在內。
武當老道神色一變,文俊卻毫不動容地說道:「邱兄好意,在下心領就是。」
「邱兄有所不知,在下久居東崆峒下院,從未涉足江湖,致有此誤,邱兄見諒。」又向粉面狼拱手叫道:「少堡主海量,文某委實孤陋寡聞,千祈寬恕。」
在林緣,十餘頭猛虎和八九條斑豹,瘋狂地向四頭猙獰巨大的巴山人猿進攻,撲咬撕抓兇猛絕倫,雪地裏血跡斑斑,共躺了三頭猛虎和兩條斑豹的屍體。
粉面狼急急插口道:「人稱凌雲玉燕,人美,輕功更俊,武當的八擒身法,哼……」
那天在天岔口,他就是逃脫性命者之一,那時他隨師父前往,改穿了道裝免得岔眼。如果文俊不是改了裝,恐怕一進廳就幹起來了。
夕陽西下,他到了十八里鋪,黃昏後,他入了東門,夜市剛開,漢中城商旅如雲,但在繁雜的另一面,似乎隱隱潛藏著一股莫名的緊張氣息,因為在鬧市之中,經常有三五在群的,背刀掛劍江湖好漢出現。
笑面觀音尖聲叫道:「什麼?俊哥兒?」
「哼!休歇是假,想坐山觀虎鬥,打聽本堡主與一月前投無名帖的人結算是真,是麼?」
文俊的修為,距功參造化的無上境界尚遠,但造詣已不等閒,何況他所練的九如心法,乃佛門無上絕學,對封運吐排四訣有無上奇效,加以他離開保康古洞時,帶了一瓶玄門至寶玉漿,百毒天尊的藍色革囊中,又有專解百毒,並可固無培本的聖品千年玄參。
文俊先前見人猿拼死維護裸女,知道人猿不是肉食動物,如不發瘋,極少與人類為敵,所以不殺人猿,但兩猿作勢欺近,形狀可怖,他不由心生驚意,停立裸女身邊,天殘劍尖微揚,並大喝道:「走開!」
文俊一知半解,胡說八道,崆峒奉廣成子為師祖,廣成子是軒轅皇帝時代的人,距今不是五千年以上麼?
原來文俊搶制先機,一把扣住老匹夫右腕,向門外甩手扔出,他不滾怎成?
三年於茲,最苦的還是粉面觀音,她不但要照顧兩位師姐妹,還得到外面找食物,這一帶猛獸成群,以她一個失去武功的弱女子,要在這洪荒叢莽中找活路,簡直是不可思議之事,要沒有一群人猿經常維護,後果不問可知。
最心驚的是道微,他名列解劍池七子,見過的天下高人,何止千萬?想不到竟然會在這兒走眼估錯了這個其貌不揚的老人。他略一擺手,對三個門下招過一旁,意思是教他們少管這件閒事。武當崆峒玄門,算起來是一家,犯不著傷了和氣,可是,他想做壁上觀客,文俊卻不容他置身事外,已經立時向他發話啦!
缺角的大紅拜帖,是武林朋友尋仇報復所用的。帖上口氣又是這般強烈和憤恨,昊天堡焉能等閒視之?這是十四年來雖非絕後,卻是空前的大事!
兩人動手換招,不過這眨眼間事,廳中人想插手也來不及。
霹靂神掌又向文俊說道:「我勸你早走也吧,免得身背嫌疑。」目光卻射向武當數老道:「目下滿城風雨,要是萬一誤會,大家都臉上不好看。」
粉面狼既叫狼,自然有叫狼的條件,他暗地撤劍,乘文俊說話時一劍點出,豈知文俊早有了準備,橫移一尺,快如閃電扣住他的持劍右腕,將他全力摜出。
越過了幾座峰巒,距大峰山麓還有十來里,他正在一座凋落古森林中急走,猛聽遠處虎豹的低吼殷殷傳來,他知道野獸群集,心有事故,反正目下無事,何不前往一觀?想到就做,忙向聲源急馳。
「為了練九如心法和圖書,只道三年有成,豈知不到一年便遭逢厄運,真氣走岔,經脈受傷,成了活死人,我因為晚練半月,受害略輕,雖也失去武功,但勉可行動,不然,恐怕我們早已餓死多時了。」
玉面觀音和笑面觀音剛練一月,始感到下肢發麻,先前還不以為意,等到發覺不對,已經來不及了。
午問,他還找不到出路,雪已漸止,視界遼闊。他爬上一座高峰,向四面一看,不由怔住。
文俊沉吟片刻,終於說道:「那是三位女尼,江湖中很是有名,叫作三音妙尼。」
在猛獸立判生死的剎那間,文俊到了,他發出一聲震天巨吼,箭如連珠,立斃兩虎一豹,大弓一扔,天殘劍霍然出鞘,鏽影飛旋,血肉橫飛,淒厲的獸吼此起彼落,淡淡的人影疾如風雨,四面飛旋撲至,二十餘頭虎豹,活的不到五六頭,餘下的連聲咆哮,都逃走了。
灰髮老道向另一人道人問道:「元離!你可知道麼?」
文俊也陰森森地回答道:「為什麼?為了你打我不倒麼?依我看,你這點功夫,哼!免了事吧!」說完,緩慢轉身舉步。
而武當山上,除了道人以外,還有皇帝派來的小官小兵把守著呢!自從六年前宸濠之變後,正德皇帝大概被造反氣昏了頭,無暇照顧神仙和菩薩,武當山才清靜下來。
「世外高人?方圓百里內,除了我們三個殘廢女人,鬼影俱無,請教恩公貴姓,上下如何稱呼?」
老匹夫畢竟經驗豐富,人老變精,鬼老變靈,他在刀山劍海中闖出響噹噹的萬兄,自不等閒,內勁還未迫近對方,他就知不妙,平常人一聽那殷殷雷鳴,不嚇軟也得嚇跑,可是對方竟置之不問,反而欺身出招,如無超人能耐,何以至此?他心中一怵,不等對方招到,挫腰旋身橫飄兩步,大吼一聲一掌登出。
小姑娘怒叫道:「放下你的手!你找的麻煩還不夠多麼?」
他快,文俊更快,但看去似乎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只一抬腿,向左側跨了一步,粉面狼那招「鬼王弄扇」已無用武之地,招式落空。
鳳姑娘一撇嘴,搶著說道:「誰要你說話?少開尊口,你絕死不了。」說罷,恨恨地冷哼一聲。
女郎苦笑著說:「回家,這兒是禽獸的天地,只有洞窟,由這兒向南,繞大峰山麓三四里,有處小山崖,在掛著冰瀑的崖右,就是我們的洞窟,勞駕,請送我到那兒。」
人影一閃,粉面狼的身軀連同長劍,閃電似的向廳外飛出,去勢似雷,直撞向霹靂神掌。
這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名城,也是陝面經濟文化政治的中心,往西南一百二十里是沔縣,便是南棧道金牛道的北口,算是由陝入川的重要門戶。
「閣下遠道而來,有何貴幹?貴派南崆峒二老玄極玄塵,半月前曾至本堡一遊,你可知道這事嗎?」
當文俊的嘯聲傳到,她正屈起左腿支起上身,被嘯聲一震,又頹然倒下,這一剎那間,三頭殘忍的斑豹,不約而同猛撲一頭已受重傷的人猿,在連聲厲吼中,四頭畜生纏成一團,在雪地裏翻翻滾滾,就在這同一瞬間,兩頭猛虎乘隙人,猛撲裸女。
「啊!」女郎掙扎地叫道:「你……你是俊哥哥梅文俊?」
南大街鴻安老店中,住了一三十個老少男女,他們一個個面色凝重,心事重重,其中有兩位鬚眉皆白的方外人士,相貌威猛,顯然是這一伙男女的領袖。
她用纖纖玉手按住那櫻桃小嘴,鳳目充滿迷惑的神色,怔怔地注視著文俊伸在她酥胸前一尺左右,那白玉也似的巨大熊掌。這手掌,潔白如玉,肌膚細膩,與臉上那唬人的灰紫色相差天地豈不奇怪?
「貧道實有要事待辦,不克專誠拜會堡主,尚請恕罪,邱施主名震江湖,霹靂神掌名傳遐邇,親至客邸促行,本該即往拜會,但俗務實不克分身,貧道告罪。」說完,稽首一禮,又道:「與施主同來伴當,英風超絕,器宇不凡,可否為貧道引見?」
眾人正在客套,內進出來了灰紫色臉膛的文俊,他仍是那一襲灰袍,背著手緩步出廳,他要往街上走走,探聽昊天堡的底細。
笑面觀音不能移動,但一雙星眸卻絲毫未損,她認出文俊當年的臉容,淚水如同斷線珍珠紛紛滾下眼角道:「我們已是山窮水盡了,並不太晚啊!得你趕來替我們收屍,我們死當瞑目了。」
「但願如此。明天,你師父可以趕到,你一早到十八里廟接他們吧。」
霹靂神掌顏色稍變,仍冷然地問道:「文兄既住東崆峒,玄靈道長如何稱呼!」
霹靂神掌大駭,他感到指尖像要折斷,趕快閃身撤招,大吼一聲,「推山填海」拍出兩掌,這一招他用了全力,罡風似若殷雷,狂吐而出。
文俊在徐家灣與九現龍一家數日相處對武林現狀獲得不少見識,東崆峒廣成院下,位於河南臨汝西南,那是黃帝問道於廣成子之所,崆峒共有四山,除了河南的崆峒外,另有三座都是陝西西北部(大明無甘肅省,甘肅大部屬於陝西管區)。
道微一皺眉,大是不耐,他名列解劍池七子,江湖名號之響亮,不下於雙兇一霸,凡是進武當拜謁的人,必須在解劍池留下兵刃,要是有人不遵,解劍七子就必須強制執行,所以七子的名號,凡是到過武當的人,斷無不知之理。
枯草之上,躲著兩個赤|裸裸的女人,下身連一塊遮羞布也沒有,蜷曲著相偎而臥,木門一開,他們同時轉頭,看了高大的文俊抱著粉面觀音鑽入洞來,同時發出一聲尖叫,恐怖地瞪著眼,渾身顫抖,但是卻不能動彈。
越過了無數峰巒,每一座白雪堆成的高峰,看去都形狀差不多,走著走著,便迷失萬山叢裏了。
她,面貌姣好,亂髮披肩,成了個野人,渾身潔白如玉,只在下體掩上一塊灰色破布,腳下有獸皮做的腳墊,一對碩大的高聳乳峰,沾滿了血跡,背心和一雙玉腿也是血跡斑斑,她渾身顫抖,正掙扎著爬起。
等到他們的高手趕來後,便向東瘋狂地猛趕,他們做夢也未料到,三尼不退不進,沿漢水直上漢中,誰想到她們這樣大膽?這可好,大大的便宜了三尼,放心大膽易裝走路。
此後,文俊留在大峰山。練功岔氣,傷寒經脈,在這練家子看來,雖是致命創傷,但卻是常有之事。
笑面觀音在圓覺古寺中,對文俊早生親子之情,三尼又經荊山老人勸化,所以對當年所作所為,深自痛悔,四年世外苦難,將他們從慾海中超拔於彼岸,已非當年的三音妙尼了。對文俊,她們敬愛有加,面對這雄偉的大男人,竟然心如古井,端的難能可貴,可見她們已經變化了氣質,絕非當年以肉身報復的淫尼了。
小姑娘鳳目一瞪,瞅著粉面狼說道:「你幹什麼?存心生事也得找個地方,客邸之內,眾前輩之前,你怎麼敢公然撒野?哼!」
「以牙還牙,冤冤相報!」
文俊屹立如山,冷冷地說道:「怪!老匹夫你怎又不死?」
道微冷臉上泛上可親的笑容,還了一稽首道:「好說好說,貧道來得魯莽,不敢打擾貴堡主虎駕,恕罪恕罪。」
在開始第四式真氣逆渾時,困難重重,真氣在經脈中不進不退,生理上起了微小的變化,但她們深具有信心,不顧後果依然勉強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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