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人,足以對付上百名一二流高手。
這次是京華秀士領隊,帶了三位同伴。他這一組走在中段,馳抵元妙觀便發現有異了。
兩名同伴及時發劍搶救,一頭撞入無雙玉郎的劍網裏,傳出兩聲厲叫,兩人分向兩方摔出,一個斷手一個折腳,總算沒死在無雙玉郎的劍下。
「你算了吧?白衣蛇會是慷概的菩薩?」錢老哥冷笑:「那匹棗騮特別雄駿,三十兩銀子不一定可以買得到。據說鞍是拓鞍,鐙是紫金亮鐙。僅那具拓鞍,就值二十兩銀子以上。其他物品呢?值多少?」
三人的身影向後一縮,便脫出視線外,似乎速度快得一閃即逝,其實是被簷口擋住而已。
右面另一家民宅屋頂,突然傳出鼓掌聲。
二十餘袋石灰從兩側的屋頂飛灑而下,整段小街白霧湧騰,五官一沾便熱辣辣奇痛徹骨,嗆入口鼻更是災情慘重,連馬匹也受不了。
至元妙觀不需經過城內,三個人乘座騎,沿昨晚的繞城大道小馳,奔向陳家大宅。
他已發現無雙玉郎的弱點,那就是不會向其他的人下毒手。對付他,可就下手不留情了,剛才那一劍急襲,差那麼一點就會貫入他的脅肋了。
互相幫助四個字,白花蛇聽得心中一跳。幫助,必定分輕重緩急而調度人手,協同行動,那就自然而然地有主從的分別。
「呵呵呵……」他據鞍大笑:「是尊駕所設計的?佩服佩服。」
「嘿嘿嘿……」陰笑聲發自一個身材修長的人口中,站在簷口屹立如山,左右另有兩個黑影像打手保鏢:「閣下總算不笨,幸好夠機警及時發現錯誤了。」
「有關那個羅雄的消息,也是有人故佈的疑陣,經過周詳的設計,其實並沒有羅雄這個人,引我們遠至獨山和大呂亭找線索,吃掉我們五個人。那兩個客棧食客拾馬賣馬的消息,又是陰謀的一部分……」
「長上的意思……」
身在半空,肢體快速扭轉、折射、下撲,像是體重已經消失,像鳥一樣飛舞自如,身劍合一幻化為下轟的雷電,猛撲向不遠處城根飛逃的京華秀士。
一株合抱大的樹幹下,插了一面暗青色的三角旗,旗上繡了銀白色的刀劍交叉圖案。近旗桿的旗面內側,繡了四個朱紅色大字:我武維揚。
她也無意對付方門主,一方面方門主是她的長輩,另一方面她接近不了方門主,她奈何不了方門主身邊那些人。即使拼武功,她也應付不了那些所謂虎賁死士。
仍可看出是拖動人馬的痕跡。
「長上看出什麼不對了?」一位同伴問。
「唔?我承認你有幾分道理。」
除了石灰,一無所見。石灰上,留下拖曳的痕跡,雖在幽暗的街道。
「等一等。」他低喝,阻止同伴離鞍躍登屋頂。
死的不是精銳,實力仍在,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商議該用何種手段,找出設計襲擊他們的人來。在南陽他們應該沒有敵人,這些敵人是從何處冒出來的?
京華秀士在江湖算不了什麼人物,南方群雄中,知道他是老幾的人就沒有幾個。真正與江湖朋友打交道,收服江湖高手名宿的人,是威震江湖的懾魂天魔,九幽門就依賴老兇魔開創南方一片天。
一刀落空,劍光卻掠過殺星的右小腿,割開了皮靴統。在殺星的小腿肚劃開一條小血縫,並非真的刀搶不入。
「你呢?五十步笑百步,哼!」他反唇相譏:「急功心切,重要關頭逼她交出指揮權,臨陣換將犯了兵家大忌,以至死傷空前慘重,幾乎全軍覆沒。駱軍師,你知道你斷送了多少弟兄嗎?」
把猛獸堵死在洞窟裏,就是這般光景。
從南門外經西門外,有一條繞城的大道,全程不足三里,乘座騎一衝即至。再從西門外繞至城外西北角的元妙觀,也不到兩里地。天黑之後城外僻野很少有人行走,座騎可以毫無顧忌地飛馳。
獵犬重新被趕入籠,仍在不斷地吠叫。
黃昏降臨,派往大呂亭的五個人,仍沒返回稟報,客店中的人開始疑神疑鬼,大感不安。
京華秀士上屋走了之後,留在原地的兩組一前一後,相距各有二十步左右,雙方只能隱約看到人馬的形影,弄不清主事人為何在原地逗留,為何不用信號指示行動,只模糊地看到京華秀士與屋上的人打交道,隨即躍登屋頂便消失了,為何登屋,他們毫無所知,只能眼巴巴地在原處駐馬枯候,等候信號行動。
兩條線索亟需處理。這是他們所知道的線索。一是無雙玉郎的活動。這些用石灰布坦伏襲擊的人,可能是她請來的;一是白花蛇陳宗;如果不是他主謀,又是誰利用他的名義佈局?該可從他身上找出可循的脈絡,進一步追查,必有所獲。
白花蛇的豪華大廈,位於西門外城西北角的元妙觀旁,是一座園林大宅。平時陳老爺進出城,短短幾步路也要乘座騎,馬廄中養了十餘匹良駒,他是愛馬的專家,自己擁有血統優良的種馬。
「你們是來找我的。」
可是,今晚真是邪門,八頭獵犬到處亂竄亂吠,驚天動地有如大禍降臨。
九幽門網羅牛鬼蛇神的手段,她一清二楚。京華秀士出入陳家大宅,她就知道地方蛇鼠已為九幽門所用了,她必須謹慎地隱身在暗處,更需借助武道門的力量從中取利,有耐心地等候京華秀士現身,不必冒險接近方門主那些首腦的住宿處。
天黑後不久,陳家大宅與往常一樣,關門閉和_圖_書戶人員不再外出。八頭看家的獵犬放出籠,沒有人敢接近圍牆內,進入圍牆被咬死,活該,屍體往麥地裏一埋,三年兩載連骨頭也無處可覓了。
「你在外面跑得真勤快呢!」無雙玉郎臉上沒有憤怒激忿的神情,顯得冷靜卻又風趣:「我在南門便得到你外出找線索的消息,果然在這裏等到你了。」
他伸手向路右的樹林一指,再打出注意的手勢。
白花蛇三人的身影,恰好隱沒在第三家民宅的屋脊後。
元妙觀附近,自然形成城外的小市街。陳家大宅在觀西北約半里地,城內城外的人皆知道這座園林大宅的位置,如無必要,盡可能遠離這座白花蛇窟以免遭禍。
十匹健馬卻不敢改蹄狂奔,一次人當一次乖,雖然丟失了五人五騎的原因不明,卻也估計出可能是五個人沒有敵情顧慮,走在一起被人一網打盡的。因此十人十騎分為三組,保持三五十步距離,不徐不狹小馳,沿途嚴加戒備不敢大意,奔向五六里外的元妙觀。
無雙玉郎無意下毒手,所以三個同伴保住了性命。
路旁一座農舍屋角的大樹下,踱出腰帶上插有長劍的無雙玉郎,薑黃色的面孔不中看,但五官輪廓依然有往昔假貴公子的風華。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冒險做這種笨事。」懾魂天魔冷言冷語:「比方說。旗桿上抹有沾膚即沁入毛孔的奇毒。他們在咱們的經路上亮旗,本來就有示威和警告的用意,咱們的人看到了,十之九會將旗取走,結果肯定會增加幾分恐怖威力;他們就希望我們按他們的估計拔旗。」
「是……是你……」他心底生寒:「你……你怎麼在……在這裏?你在瑞雲谷失蹤,我……我們以為你……你也遭到不幸了,你……」
獲得滿意的成果,京華秀士感到十分興奮,回程高坐雕鞍,顯得意氣風發神采飛揚。但剛繞過城的西南角,他的得意笑容突然消失了。
「也可能是假的。」殺星有不同的看法:「任何人都可以訂製一面這種旗。也許,是那些陰謀算計我們的混蛋,特地製了這一面旗,用來嚇唬我們的。」
「人家運氣好呀!運氣來了連泰山也擋不住。」同伴食客一口喝掉半碗酒,牢騷來了:「咱們進一次山,來回一趟三五十天,能賺十兩八兩銀子,已經是老天爺特別眷顧了,倒了霉甚至會賠老本,或者被毒蛇猛獸吃掉丟命呢!他娘的!日子難過哪!老哥。」
「我是陰謀下的受害者。」
「我不想在言辭上挑字眼。」白花蛇冷冷地說。
「追上看看。」京華秀士雙足脫鐙,手一按跳上鞍,一鶴沖霄扶搖直上,腳一沾簷口躍過屋脊。
「你知道一個地方上的權勢人物,無法避免有仇家。」白花蛇不甘菲薄,自認是南陽的權勢人物:「我的人知道如何著手分析追查……」
「大爺,不是必要,而是全力,知道嗎?」
「不過什麼?」
「去你的!還輪得到你去撿座騎?你這傢伙那算是大好人?壞得頭頂生瘡,腳下流膿,就算天落下金雨銀雨,也掉落不到你頭上。」
他從腳步聲中,知道無雙玉郎所追的方向,仍然潛伏不動,並不急於脫身。
回一聲狂震,從右面截擊的一名大漢,連人帶劍斜飛摔出,骨碌碌向屋下滾墮。
「但願如此。」懾魂天魔可不敢肯定:「也許,昨晚就是他們發動的第一波攻擊呢!」
第三進的膳堂規模最大,旅客都是睡大統鋪的人物,絕大多數在膳堂用膳,膳堂二三十副食桌人滿為患,人聲嘈雜,熱浪蒸人。
「嘩,真發了,四歲棗騮,加上鞍具鞘袋,真值三十兩銀子,白花蛇陳宗沒黑心肝虧待周老兄。」
「我等你。」他出現在五六十步的一家民宅屋頂:「我會不惜千方百計把你弄到手,弄到床上快活。我不要你死。你對我們有大用。」
「正是區區在下。唔!你們果然是來找我的,能否見示找在下的理由?陳某根本不認識你們這些皇都來的權貴,那敢招惹你們引火焚身?」
「你是冤魂不散啊?」他一咬牙,扳鞍下馬:「該死的,你,背叛,罪該萬死。你到底請來了多少亡命,來殘害自己的人?其中有些人,原是你老爹的袍澤。小賤人,你認為吃定我了?」
「他們終於趕來了。」他有點緊張:「糟糕,我們的人留在瑞雲谷,這裏沒有幾個人。」
靠窗這一桌的三名食客,就是九幽門的爪牙。
白花蛇三個人的身影,突然隱沒在小巷下,小巷黑沉沉,鬼影俱無。
「發了橫財,說不定會丟命呢!別妄想,老哥。」
「你……」
不能再胡亂打聽消息,更不可再零星把人派出進行打擊活動了。
回到小街,在屋上便嗅到嗆鼻的石灰味,掩住口鼻跳落街心,只感到心向下沉。
方門主開始不安了,人已損失了三分之一。聽逃回的爪牙說出碰上了無雙玉郎,他激怒得暴跳加雷。等京華秀士逃回,他更是怒火沖天,狠狠地抽了京華秀士兩耳光,再一腳把京華秀士踢得摔出丈外。
他並不急於逃走,飄落小巷,便往一處牆角蟄伏,體積似乎縮小了一半。
殺星也奮勇揮刀直上,刀出狠招力劈華山,從她和圖書的右後側豪勇切入,要劈開她的腦袋。
相距約在五十步左右,中間是雜草叢生的荒地,馬一衝便到,在馬上就可將旗拔起。
「可能是白花蛇所僱請的保鏢,意在阻止我們前往陳家大宅登門問罪。」京華秀士碩著頭皮說。
「只有她一個女人,可以獨當一面應付八極雄鷹,你卻欲|火焚心操之過切,緊要關頭耐不住欲|火,急吼吼妄想脫她的羅裙,迫不及待要霸王硬上弓。結果,羊肉沒吃到,卻惹來一身騷,她先反臉再叛逃,讓八極雄鷹抓住機會痛宰我們……」
「哎呀!身材的確不像白花蛇。」
派出十個人趕往大呂亭,人數多了一倍。結果,大呂亭附近的兩座小村落,沒有人曾經看到五人五騎光臨,也不知道數天前,有叫羅雄的人前來投親——這五個高手中的高手,就這樣平白消失了。
「我們來自京都,在貴地人生地不熟。」京華秀士打鐵趁熱增加壓力:「當然,必要時,我們有足夠的力量,飭令知府大人合作。但如非絕對必要,不需官府協助,以免洩漏機密。告訴你,咱們可以到武昌調動楚王府的護衛,你信不信?」
京華秀士保命要緊,重施故技丟下同伴逃命,速度打破平生記錄。一躍三丈餘,全力卯上了,丈餘寬的城河一路而過,再兩起落便飛越兩丈高的城牆,向城中逃命最安全,逃了再說。
誰主?誰從?那會有何種結果?
「陳副門主,你最好別在老夫面前擺主子面孔。」懾魂天魔正在火頭上,說話毫不留情:「好好一件事,被你搞砸了,你真能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靠窗的一桌三名食客的注意力被引過來了。
三位食客匆匆走了,兩個酒鬼開始拼酒。
抵達元妙觀前的小街,居民正在灑水,清洗最後殘餘的石灰,整條街像是曾經下了一場大雨。
「三十兩白花花的銀子。」錢老哥無限羨慕地豎起三個手指。
「白花蛇陳宗?」
一聲劍吟,無雙玉郎的劍出鞘。
近過廳走道末端的一桌,共有六名食客,一看便知不是同伴,各吃各的埋頭大嚼。
五湖游龍出現在武道門的人中,也讓她感到困惑,可知武道門這次沒在瑞雲谷現身,並非事實。事實上九幽門在瑞雲谷的動靜,一直就在武道門的監控之下,至於為何自始至終不曾露面,她就百思莫解了。
座騎馳入小街,經過元妙觀,街巷中罕見有人行走,整個地區黑沉沉,僅元妙觀前的天燈,發出搖曳閃爍的朦朧幽光。
懾魂天魔不敢不上前搶救,但已晚了一剎那,圍魏救趙劍攻無雙玉郎的左背脅,凌厲的劍氣直逼三尺外,並且發出一聲撼人心魄的大吼,要以魔音助威。
久久,他躍登屋頂,發現三位同伴已經不見了,想必凶多吉少。
京華秀士剛來得及拔劍,駭然移位急封,錚一聲金鳴震耳,連人帶劍被震出丈外,鋒尖從脅下退出,但脅衣已出現一個破劍孔,一髮之差,便可傷及皮肉了。
「你們憑兩個無聊酒鬼流浪漢的胡說八道,就來找我?未免太離譜了吧?」白花蛇聽完來客說明來意,一臉苦相叫起冤來:「我南陽陳大老爺,會向一個混蛋買偷來的馬?如果真有人拾得座騎,我哼一聲他就不敢不乖乖地送上門來,說不出理由,我會打斷他的狗腿。」
一聽無雙玉郎要趕回來,兩人打一冷戰,乖乖閉上嘴,一抖韁健馬前衝。
九幽門分兩座客店安頓,對面高格調的高陞老店,僅安頓幾個首腦人物。這家鴻福客棧,容納了四分之三的人。這些人地位低,雖然住的是上房,但同樣狹隘,不便把膳食直接送入上房進膳,倒有一半灑脫的人,在膳堂用膳以免麻煩店伙進進出出招呼。
唯一受到影響的人是無雙玉郎,她無法再活動神出鬼沒了,有狐鼠在各處躡蹤,喪失了活動自如的優勢。但影響不大,她根本無意對付九幽門其他的爪牙。那些地位稍高的門中精銳,她大部分認識,她的目標是京華秀士,其他的人她不忍心下毒手置之於死地。
街兩側民宅的瓦面,共有三十餘個黑影投撒石灰,看到有人影躍登,整袋石灰必定把人重新打落。
是武道門的旗幟,但見過這種旗號的人不多,除非要應付重大事故,武道門的人很少亮出旗號。在家叫字號,外出亮旗號;但武道門的人,旗號並不是用來向外人示威的,武道門的弟兄在各地作案,亮名號而不亮旗號。
他不敢多逗留,怕無雙玉郎折返找他。
懾魂天魔與殺星已經裹妥傷。殺星的傷小意思,皮肉的小傷平常得很。懾魂天魔卻災情慘重,丟了左耳輪,痛心疾道,不住用最髒、最惡毒的話詛咒。
她人化狂風,放棄追擊京華秀士的念頭,先貼地急旋斜掠。突然斜飛而起,快得見影不見實體,像變化飛騰的一道閃光。
「你……」
「你不要說了。」白花蛇打斷他的話:「你們一到本城落店,在下便知道你們來頭大。我的人對馬具相當內行,鞍鐙韁鞭一看便知來歷,我會蠢得冒萬千風險,買你們遺失的物品?在咱們這裏,偷馬賊的罪名是極為嚴重的。我堂堂南陽百萬富豪。一方之霸,會買一匹可能是偷來的馬?你們可以到在下的廄房看看,我那幾匹口外大宛馬,絕對比你們的座騎優秀三倍。天老爺!你們是這樣在江湖稱雄道霸的?未免太危險了吧?」
「把旗帶回向門主稟報。」京華秀士準備策馬入林。
「是嗎?我https://m.hetubook•com.com懷疑,尊駕是……」
「你躲不掉的,你非死不可。」無雙玉郎站在城頭上,向他逃走的方向高叫:「你轉告方門主,我會和他算另一筆賬。」
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這幾天,由於九幽門的豪強出現,這位白花蛇第三霸,識時務地閉門謝客,極少在外走動,以免引起無謂的災害。
「他娘的?老天爺天視明明,像我這種有良心的大好人,也該讓我撿到一匹好座騎呀!南北奔波省時省力,賺起錢來也快些。」
又一聲暴震,京華秀士也飛震而起,砰然壓碎了不少屋瓦,立即順勢急滾,失去站起的勇氣。
「我知道,我就是京都的權勢人物。」京華秀士傲然地搶著說:「咱們互相幫助,就可事半功倍,及早把主使人揪出來,那傢伙是沖咱們來的。」
強龍不壓地頭蛇;但強龍如果極為強大,就壓定、吃定了地頭蛇,地頭蛇最好識相些。
她在夾縫中活動,所冒的風險相當大,武道門對她的容忍量,必然是有限度的,超越某一界限,就會成為不是你就是我的敵人。
「是他們。」懾魂天魔驚呼。
左首的兩人各要了兩壺酒、兩碟菜一盤窩窩頭,一壺酒下肚,酒意一湧話就多了,旅途彼此吐吐苦水,談談旅途光怪陸離的見聞,或者交交朋友,算是一大樂事,說些風月髒話更可博人一笑。
「喝啦喝啦!敬你一碗酒,祝你今年大發。」
「長上又覺得不對?」孫堂主一怔。
房舍附近各處所懸掛的照明燈籠,不但不熄滅,反而增加了許多,與平時夜深之後,熄掉大半燈火的慣例不同。十餘棟建築外圍大放光明,這表示宅主人白花蛇,已經發現驚兆,採取應變指施了,保鏢護院打手中,有經驗豐富的人才在內。
「我一定要把這小潑賤人弄到手。」他跨上座騎咬牙切齒發洩憤怒:「我要她生死兩難,我要她像狗一樣匍匐在我腳下求饒,我……」
武道門的旗號出現,引起一陣騷動,真是一波未平,二波又起;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現在他們只剩下二十一個人,不可能派人趕往瑞雲谷搬救兵了。
派往獨山的五個人,早已在一個時辰返店了,查出的確有一個自稱羅雄的人,在那一帶的村落,打聽朋友趙大柱子的下落,失望的走了。
天一黑,兩座客店氣氛一緊。
「或者,有人促使我們來,孫堂主,你想到了嗎?」
「你聽我說,門主要見你……」
「你要她在床上脫|光光,求你爬伏在她身上快活,我知道。」懾魂天魔用怪怪的腔調接口,嗓門震耳壓下他的聲浪:「你行嗎?」
真要發展至劍起風雷,刀頭飲血,你死我活地步,陳家大宅會不會變成屠場?昨晚小街上的石灰攻擊,街上留下的死人死馬拖動痕跡,已經讓這位豪霸心膽俱寒了。死人死馬並非是被石灰嗆死的,而是在被嗆昏之後,被刀劍殺死的,所以石灰留下的血跡,紅白鮮明,令人望之魂飛膽落。
「重要的枝節,我必須知道。」白花蛇提出合理的要求:「以免各自為政亂了章法。」
白天在外行走,只要不遠離城廂,安全不會有問題,只須提防殺手暗殺,如不單獨走動,殺手是不易得逞的,並無太大的威脅。
「咱們人地生疏,需要地方權勢人士協助。」京華秀士看出威嚇生效,進一步加壓:「忝在同宗,大爺也該慨然提供協助呀,對雙方都有好處,不是嗎?」
武道門亮旗號,就表明要出面了斷的意思。可以說,白花蛇已經是預料中一步棋。如果白花蛇所獲的消息是正確的,也將是武道門有意所促成。
「他不是白花蛇,咱們對府城的豪強土霸不算陌生。」孫堂主說:「他撤回陳家大宅,所走的方向不對,南轅北轍,走的是相反方向。該死的!他到底是誰?又有何用意?」
四人的身法輕靈迅疾,起落有如星跳丸擲,追越兩條小街,到了元妙觀後面的小巷。
「走吧走吧?咱們真的不必冒險拔旗。」殺星也不同意拔旗帶走:「而且,咱們在回程中,恐怕會受到伏擊,大家小心了。」
京華秀士已隱沒在小巷內,不再理會三位同伴的死活。
人喊,馬嘶,亂得一塌糊塗。這玩意沒有解藥,所有的人馬全成了雪人雪馬,奔騰叫號四面狂衝。有一個人往上跳,一腳踏空重新摔落。
她早已發現武道門的人蜂湧而至,情勢對她有利。這幾天,她就利用旁觀者清的有利情勢,混在中間等候機會,機警地渾水摸魚。武道門的人也發現她行動飄忽,曾經派人盯稍跟蹤,後來發現她志在九幽門的人,便不再注意她的活動,把她看成有利的同盟。
女人與男人鬥口,鐵定是天生輸家。
無雙玉郎估計錯誤,認為他必定像驚鼠般飛逃急竄,躍落便快步沿巷急追,至於京華秀士是向巷口或巷底逃的,無法斷定,僅憑本能沿一端窮追。
「那兩個旅客已經走了。」京華秀士冷冷地說:「也許,真是你們的仇家在借刀殺人。我們怎能不追究?而且必須揪出陰謀的主使人。」
獲得白花蛇協助,地方蛇鼠們立即改變態度,佈下了有效的眼線網,搜集可疑目標的活動概況,濾出可疑人物的資料,依情況的緩急,送交白花蛇作初步判斷,再派專人將資料送交京華秀士。
瑞雲谷取代武道門的計畫。因武道門的不出面,而徹底的失敗,枉勞心力和-圖-書
白費工夫。結果,由於八極雄鷹的無意中捲入漩渦,失敗的更慘。南下沿途所裹脅而來的牛鬼蛇神,被殺得七零八落,大多數已經乘機逃走一哄而散,各奔前程無影無蹤了。
「這人不是白花蛇,站在簷口輕如鴻毛,白花蛇那土霸生得腦滿腸肥……」
他重新出現在原處,無雙玉郎已經走了。
是無雙玉郎,扮成臉色薑黃的少年,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誰也沒留意一個流浪病少年。
「不關門主的事,我只找你。」
領隊的人仍是京華秀士,他是處理外務的負責人。一是左手掌仍纏了傷巾的懾魂天魔,這老兇魔是與江湖人士打交道的總領。另一個是身材特別壯實魁梧的大漢,是十大殺星之一,但已不再穿灰衣,改穿青騎裝,所佩的狹鋒刀與百寶囊,很容易辨識。
當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無雙玉郎比他更不熟悉南陽城,那有收買山賊的神通?恐怕想和一個地老鼠搭線也沒有門路。
其實這位秀士非常了不起,連羅遠也對他的絕學神魔爪,懷有強烈的戒心。這次前來參與瑞雲谷奪金的群雄,大半是不怕江湖第一門武道門的高手,在江湖甚有地位的風雲人物,但真找不出能和他對抗的人;除了羅遠,他怕過誰來?
發出一聲信號,通知前後的兩組人馬,勒住座騎仔細觀察窄小的市街。
孫堂主銜尾躍登,另兩人也跟上來了。
四人左右一分,劍出刀拔躍然欲動。
三比一,三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那位殺星更是刀槍不入的無敵金剛。三個人足以將超拔的高手名宿送下地獄,光天化日之下,武功可以發揮最大的能量。
結果,回程中並沒有人出面攔截。
人手愈來愈少,消耗的速度驚人,不能再採用強力裹脅的手段網羅羽翼了,也無此能力向高手名宿威迫利誘,以免引起強烈的反抗。
白花蛇陳宗,號稱南陽五霸的第三霸,聽綽號就知道這位霸毒得可以媲美白花蛇,不但在府城口擁有可觀的產業;而且是兩群城狐社鼠的頭頭,財大聲粗,橫行府城,本地的人把他看成毒蛇猛獸,綽號所以叫毒蛇。
四人愣在屋上,盯著窄巷發怔。像三隻小老鼠逃入陰溝,追下去有用嗎?
街右房舍的瓦面,傳出的陰笑聲打斷了他的話。
「本來就有道理。」白花蛇呼出一口如釋重負的長氣:「在這裏,恨我的人真不少,我承認我不是善男信女,我的權勢難免受到某些人嫉恨,所以故意設下毒計,促使你們向我大張撻伐。我不知道你們的來歷,也不想冒風險和你們引發利害衝突,你們最好早離疆界以免引發不可收拾的禍變。必要時,我會挺身為維護本身利益,而作玉碎打算的,再見。」
她也有點醒悟,武道門容忍她,很可能牽涉到五湖游龍。五湖游龍曾經與羅遠並肩出生入死,已經把她看成羅遠的朋友。誰的朋友都可以得罪,羅遠的朋友絕對不可以得罪。
「好!我答應提供必要的協助。」
皇帝的侍衛官階並不高,但王公大臣在侍衛面前卻沒有地位。
「老天爺……」白花蛇開始發抖。
「有人知道我們要來。」他肯定地說。
同一瞬間,遠處小街傳來驚心動魄的吶喊狂叫,而且馬嘶聲動人心弦,顯然座騎也發生可怕的意外了。
無雙玉郎臉上的笑意消關了,提起她老爹,她感到憤火中燒,猛地電射而出,劍吐出一道雷電。
京華秀士四人毫不遲疑飛躍而進,事發倉猝,忘了自己身為司令人,把另兩組人忘了。
馳出里外,領先的京華秀士駭然勒住了座騎,發出一聲警號,手本能地落在劍靶上。他這種驚惶的神情,真不像一個武功驚世的超等高手。
「你們該有行動計畫吧?」
「你走不了。」無雙玉郎怒叫,不假思索向小巷下跳,不在乎小巷漆黑。
有地方的權勢人物協助,消息就靈通多了。以往九幽門用裹脅的手段,以強大的實力做後盾,有效地控制豪霸級的人物做羽翼,獲得輝煌的成果,一直做得非常成功有效率。
「他娘的!你們有完沒有?」殺星愈聽愈火,聲如打雷:「再在這裏互相指責埋怨,等小賤人趕回來,我也跟著倒霉,你們也不好過,說不定會送命。等她一旦情緒失去控制,開了殺戒,還不知要枉死多少弟兄,咱們九幽門今後日子難過。」
武道門不再提防她的另一原因,是發現她的武功驚人,如果發生誤會引起敵意,恐將付出可怕的代價,是友非敵,沒有提防排斥的必要,因此在她一而再現身渾水摸魚時,乾脆大方地不予計較。
家丁終於發現,不但有狐狸在園內竄走,更有專偷雞鴨奇臭無比的黃鼠狼出沒,極不尋常。
兩人都姓陳,當然可稱同宗,關係拉近了一步,提要求也就方便一步。
京華秀士所料不差,白花蛇身材往橫裏長,腦滿腸肥簡直就在虛胖,那能飛簷走壁縱躍如飛?蛇的綽號表示陰險狠毒,而非指蛇一樣的身材。
京華秀士真幸運,漆黑的小巷彎彎曲曲,民宅參差不齊,可以隱藏的角落甚多,快速逃走,也可以輕易地把追趕的人擺脫。在這種令人半盲的小巷中,即使練了夜眼的人,也發揮不了多少作用。人畢竟不是貓。貓在完全漆黑的地方,也看不見老鼠,只能憑嗅覺找尋鼠蹤。
「唔!也許你真的無辜。好,我告訴你……」他將在膳堂所獲的消息說了,最後說:「咱們的座https://www.hetubook.com.com騎,有一半使用名貴的拓鞍,是在武昌所購置的河南名產。紫金亮鐙,更是從京都所置的精品……」
街西的鴻福客棧,旅客身分複雜,人數也多,每進院都建有膳堂,客棧供應普通的膳食。出門人能省則省,沒有上酒肆大吃大喝的必要。
「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義不容辭提供必要的協助。」白花蛇總算恢復精明,震驚過去了,說的話相當圓滑,句句帶有彈性:「畢竟這件事已經牽涉到我,影響我的權勢利益。不過……」
「你……你不是失蹤?」
十殺星與哼哈二將,是方門主的親信,也是貼身保鏢,身分地位都特殊,他們只聽方門主的命令。京華秀士雖然是副門主,但在他們面前,卻低了一級;他們是不受門規約束的特殊人物。
白花蛇在大廳接見三位京都權貴,態度不亢不卑,已經知道昨晚元妙觀小街的事故,全宅戒備森嚴,有應變的準備,但強梁豪霸的氣焰減弱了許多。
可是,京華秀士仍然心中有點害怕。他心中雪亮,無雙玉郎的目標是他,雙方的武功相差了一段距離,他不是無雙玉郎的敵手,交手時,無雙玉郎必定釘牢了他,同伴搶救他的機會不多。
「又有點不對。」京華秀士沉聲說。
六個人十匹馬,就這樣糊糊塗塗在人間消失。
「我也不想。我這個秀士,可不是從八股文章上混來的綽號,說的話通俗易懂,要求講究開門見山。我這就返報敝長上,告辭。」
「應該。」
「你不是很精明機警嗎?今晚卻成了大笨瓜。」鼓掌的人悅耳的嗓音,在他耳中引起恐懼的共鳴:「竟然把你誘出來了,很好很好。」
他們做夢也沒料到,死神的手會從空中伸下來。
「冠章……」他想策馬衝過去,卻又心中遲疑,策馬奪路,對付不了無雙玉郎這種超等高手。
懾魂天魔一報名號,這位土霸真有見了魔鬼的感覺,手在發抖,霸氣消失無蹤。
「不失蹤我還能活得到今天?陳士秀,不殺死你,我會天天做噩夢,所以我非殺死你不可。」
無雙玉郎的輕功,比他高明得多,但近距離閃躲擺脫,他的經驗與機智卻佔了上風,等無雙玉郎躍登城頭,他已經縱落近城根的小街巷溜之大吉,在城內大白天怎能打打殺殺?進了城他就安全了,往房舍深處或大街的人叢一鑽,命就一定可以保住了。
像在同一瞬間,斜飛而起的劍光掠過懾魂天魔的左肩,左耳輪飛起,也被劍尖劃開一條血縫,一劍連傷兩名高手中的高手,深得快狠準的要訣。
「周老七到底撈了多少?」
這老兇魔兇名昭著,從京都直抵南京,沿途收服許多高手名宿,招引許多牛鬼蛇神做外圍走狗,無往而不利,立下卓著的汗馬功勞,他這個軍師可說風光一時,大權在握不可一世。可是好景不長,自從碰上八極雄鷹之後,便一直走霉運,被殺得心驚膽落。先是左手受傷,損及掌骨,仗以行兇的九音懾魂鈴至寶,也被打壞成了廢物。現在,連耳朵都丟了。一霉三年,看樣子還得繼續霉下去。
「這……這個……」白花蛇知道,自己說的話有虛脫的現象。
如果無雙玉郎折回,他從相反的方向逃走,豈不又被追及了?所以他定下心蟄伏如蟲。
「我是從瑞雲谷跟在你們後面來的,比你們晚一天腳程,你們人多目標明顯,晚一天不至於跟丟。」
一而再讓京華秀士逃掉,她對京華秀士的真才實學,評價提高了些,逐漸提高警覺。
司令人丟下部屬,離開輕舉妄動,導致部屬幾乎全軍覆沒,怎不該揍?
京華秀士大駭,那是他的人所發出的吶喊叫號。他想走,已來不及了,一聲嬌叱,劍光破空,像是撤出滿天雷電,無雙玉郎無畏地撲上了,一比四毫不介意,循屋脊走直線正面搶攻。
「這是惡毒的嫁禍。」在座的大宅總管憤怒地一拍交椅扶手:「諸位即使不追究,我們也會派人去抓那兩個該死的混蛋。」
三位同伴跌落另一面的小巷,怎肯在原處等他?同伴一斷右腳一斷左手,只有一個是完好的,背了斷腳的人溜之大吉,斷手的人仍可一起逃命。
「那是一定的。」京華秀士話說得信心十足:「咱們的人都是不世的英雄,高手中的高手,人才濟濟,辦事那能沒有計畫?」
「我說過。不殺你我會天天做噩夢。」
「我又怎麼啦?」他也將惱羞成怒了。
「我?我想到什麼?」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只派三個人登門造訪,可知他們不得不改弦易轍,不再使用強制的手段,對付有利用價值的牛鬼蛇神了。這位土霸白花蛇非常幸運,昨晚就幾乎被京華秀士十個人殺入大宅裹脅。
「天哪!是什麼人在此向我們下毒手?用這種玩意偷襲,簡直就是下五門的賤貨。」他受不了餘灰的熏嗆,躍登屋頂咒罵:「難道說,是小賤人收買來的山賊!」
「有點不對。」他低聲向同伴說:「像是死街死巷,或者遭受瘟疫肆虐的死村,連家犬也栓在屋內不見在外走動吠叫,可能嗎?」
「你說,錢老哥,周老七怎麼運氣這麼好?他娘的!走在路上居然發了一筆財,豈不透著邪門?」左側那人大著舌頭,向右面的食客嘮叨:「也許是他娘的祖上有德吧!我在鄭州這條路上,收購山產前後走了十七年頭,連一文錢也沒撿到,更別說發財了。」
只有三個人,不是興師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