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可是黑福神逼我的，我天膽也不敢拒絕他的要求。」
不遠處，風月地帶隱隱傳來窖姐們的歡笑聲。
「用這種的人，絕不會鑄刻標記，暗殺並不是什麼光榮的事。要追查刀主，有一條線索。」
「你想逃走？給我跪下。」小伙子大聲說：「輸不起就不要賭，賭了就服輸。現在你這條命是我的，今晚你就得跟我走。明天，我帶你上衙門，今後我要你死，你就別想活。」
因此，西院的廳堂，便是黃大總管發施號令的地方。
「那是你和石三爺必須面對面解決的難題，你必須設法讓他相信你是無意的。黑福神並不可怕，因為那老兇魔早晚要走的，他是見不得天日的孤魂野鬼，還不敢在府城公然殺人放火。
弔客眉黑袍人四位高手，在附近走了好久，一無所獲，剛剛回到墳旁，赤煞神君恰好到達。
後手牌開出來了，小伙子是一對人牌，吃梅花綽綽有餘。每一手牌都各高兩級，歪嘴柳七輸掉了老命。
「什麼線索？」
兩村姑一打手勢，取回魔蝶廖明喉下的匕首，隱入矮林，一閃不見了。
神筆侯傑更聰明，他就躲在石三爺的莊子裏。
「神筆侯傑？唔！他出得起，本城的大爺，你閣下的遠房表親。」小伙子的聲音令柳七心中發抖：「他出得起。問題是，我不信你能找得到他，能找得到，你就能活。」
小伙子放下十錠銀子，將其餘的收好，伸手說：「好，一言為定，我摸牌了。」
他不自覺地脫口驚呼：「你……你們……」
「你……你來查問這些事的？」
「千面客方崑崙下落不明，聽說是死於該社的內部火拚。他有位拜弟無影刀駱不群，用的就是這種刀，非常非常的歹毒，這人已失去理性，一言不合他就會殺人，極為江湖朋友所不齒。」
他右手無意識地撫弄著桌上的茶杯，嘴角擒著令人莫測高深的笑意，笑得黃大總管心中發毛，脊梁發冷。
他不死心，咬著牙齒再一張張地摸，似乎想把點子摸掉，或者變戲法摸出好牌來，如果板凳少兩點，該多好？
「你老了，骨頭都快要僵硬啦！」黑影中傳來了熟悉而又陌生的語音：「你躲在這裏好像並不太寫意，是怕黑福神殺你滅口呢，抑是怕我四海游龍找你報復？」
「好……好吧，我……我帶你去找……找人借。」
歪嘴柳七已是渾身發軟，頭暈眼花，手上完全失去力道，雙腳也不夠硬朗，站都站不穩。
「真的？那可好。」弔客眉黑袍人欣然地說：「走，兄弟帶嚴兄去見一見敝長上。」
他出廳走了。
四周的人往外移，大概已看出風色不對。
魔蝶廖明越野而走，走向長林坪。
小伙子打開了腰囊口，把金子銀子往裏面裝，一面說：「算了，在下見好即收，承讓承讓了。」
「你不能走。」他神經質的大叫。
他立即動手去叫人了。
歪嘴柳七涼了半截。
燈已經點起，床內側躺著一具血污的屍體，是黃大總管的。
「振輝兄，有何收穫？」赤煞神君一面接近一面問：「郝老兄目下在何處？兄弟有消息奉告。」
「十餘年前，湖廣首府武昌，有一夥靠做刺客發財的歹徒，名稱是……」
摸回兩張牌，歪嘴柳七的情緒穩下來了：梅花一對。
「一千兩，少一文我就剝你的皮，而且明天就要。現在，我告訴你可以向誰借得到銀子贖命？」
鬥雞眼老八裝腔作勢，咬牙切齒猛搖兩顆骰子，一聲清脆的令賭徒渾身興奮的骰子滾動聲靜止：六五天門起手。
「哈哈哈哈……」周遊狂笑：「黃大總管，你居然和我談良心，談人不是弱肉強食的禽獸？奇聞。」
「我給你賭手指頭。」歪嘴柳七真瘋了，伸出左手的食指：「一個指頭十兩銀子。」
「好，兄弟這就去叫人來。」魔蝶廖明說。
「吃你這一注。」柳七盯著對方的元寶，從懷裏掏出一隻金手鐲：「二兩，算十兩銀子公不公道？」
挖掘的痕跡極為明顯，仍然堆成一個土饅頭。
又是天門第一手，歪嘴柳七樂昏了頭。
「絕命連環刀死了？」小諸葛驚問，意似不信。
他們比手劃腳的，正在討論重要的事。
上下兩門真夠意思，打落水狗各下了一吊錢。
一切都嫌晚了。
在破曉之前，周遊帶走了黃大總管屍體。
「恐怕你料錯了，我比黑福神殘忍多了。」
行家的身手，畢竟不同凡響，那不是純粹的洗牌，而是最賞心悅目的享受；眼、手、耳的享受。
「叫天沒有用。現在，我給你一次脫罪的機會。」
莊中有不少莊丁護院和打手，可知身為大總管的人必定不等閒。
神筆侯傑練得很勤，天沒亮照樣起來練筋骨。
兩村姑是從矮樹林中鑽出來的。
「也好，免得多洗牌。」小伙子說，推出十兩銀子：「押你的檯面。」
但是石三爺的莊院仍未恢復原狀，被搗毀了的秘室已不打算修復。
「你該死！」黃大總管同時咒罵，隨暗器上撲。
留下兩個人在此地等候魔蝶廖明。和圖書
床上還有他那比他年輕一倍的小妾，兩人赤條條一|絲|不|掛，想反抗真不容易。
坐在桌旁的人是周遊。
「一百兩就一百兩。」
第一把第一手牌，莊家通吃，第二手更是吃光臺面。可惜，這兩注小伙子只押了二兩銀子。
不對啊！
他吃驚地一蹦而起，掀起了薄衾。
這後半手牌柳七走了運，通吃。
「什麼？無冤無仇？你夥同黑福神的爪牙計算我，派不少痞棍監視我，把我的舉動告訴黑福神，居然厚著臉皮黑著心說與我無冤無仇？」
「放手！放……手……」歪嘴柳七跪下狂叫，他不敢不跪，脖子上的扣力和壓力沉重如山，不跪不行。
「莊家出牌呀！」下家不耐煩地催促。
「你的話並沒有什麼不對，這種大道理，古聖先賢比你早講了三千年。」周遊側轉身挑亮燈火：「人其實與禽獸的差別並不大，不同的是，人會找種種藉口來殘殺同類，這種藉口往往對他自己有利。
「早些天，有位飛刀絕技驚世駭俗的高手曾向在下偷襲，幾乎得手。」
躲在石三爺的家中，反而殺了甘冒風險收容他的黃大總管，石三爺絕對不會饒他的。
接著是一連三手大吃三方，歪嘴柳七輪得直冒冷汗，心一急就要賴皮堅持換莊，好在下家知趣放手，小伙子也豪爽棄權，新莊家歪嘴柳七如願以償。
一條人影鬼魅似的飄入西院，飄入黃大總管的內房。
「我知道，魚藏社，社主是千面客方崑崙。他那些手下，幹刺客並不一定是為錢，十文錢他們也可以殺人，有時候非千金莫辦。」周遊一口道出暗殺集團的秘密。
「真要賭。」歪嘴柳七擺出了潑皮態度。
「真是自作自受。」有人在旁搖頭嘆息。
一盆冷水潑醒了他，他發覺自己躺在床上，全身痛楚難當，似乎全身的骨頭都鬆散了。
「你……」
天門兩張牌亮開了：天罡。上下家是七點八點。
「嘩！天長八！」眾人譁然大叫。
莊家柳七抹回兩張牌，閉上眼睛，大拇指一分一分地摸，一眼一眼地摸，摸到最後，臉上笑容消失了。
「是的，小的明白，一發現那人立即就去告訴四眼狗。小的回去了。」村夫老老實實地說。
他開始抓過骰子、洗牌，一面說：「誰當莊，說話呀？」
石三爺本人就聰明透頂，丟下莊院不知躲到何處去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黃九州開始穿靴：「但我相信你如果殺了我，你也會良心不安，畢竟我們都是人，不是弱肉強食的禽獸，你不會毫無理性地殺人。」
「侯大爺……」
「這種刀是專作為暗殺之用的，俗稱掌中刀。」小諸葛將飛刀推回原處：「當然，交手時發出，威力更是驚人，使用者的手勁必定極為可怕。」
虹影入目，鋒尖已經入體了。
周遊一伸手，將一把小小的柳葉刀放在桌上，說道：「諸位，知道這一把飛刀的來歷嗎？」
如果柳七想冒險，把梅花拆開，第一手仍然是輸，一點對兩點。他不想冒險，希望梅花一對能保住老本拚成和局。
周遊的臉色不悅，神色不友好。
腳步聲急促，赤煞神君帶了八名手下，從側方的不遠處急急的通過，並未發現躺在血泊中的魔蝶廖明。
「有什麼不對嗎？」
上下家是八、九和八、長一對，莊家通賠。
「獅子大開口？告訴你，你這條命雖然賤，但一定可以值一千兩銀子。你去不去借那是你的事，反正命是你的，受活罪的是你而不是我。」
「天啊……」
鄉間的人，晚上習慣不點燈，睡前自己親熄了燈火，這時怎會有燈光？
「每一種藉口都有最好的為自己行為辯護的理由，而且，這種種理由絕對不適宜於對方利用的。
歪嘴柳七怎肯干休？
歪嘴柳七門前清。按理，他已經下莊了。
最後，下家切牌往前一推。
他盯著小諸葛冷笑一聲說：「楊東主，你們上次曾眾口一詞，堅決的表明陶大娘母女是被一個糟老頭和兩位美婦帶走的。」
這是說，莊家的兩吊錢只夠賠上下家，如果天門下注，你莊家如果接受，總不能脫褲子賠吧？
同一期間，周遊在店東小諸葛的會客花廳，正與小諸葛打交道，同座的有掌櫃鐵塔鄭隆，和店伙班頭雙頭蛇彭貴。
魔蝶廖明久走江湖，名列魔字號人物，當然夠聰明夠機簪，就憑兩村姑現身的快速身法，他知道碰上了可怕的勁敵。
「這裏距劫寶現場遠得很，有什麼好挖的呢？」弔客眉黑袍人沉吟著說：「這個小畜生行事詭秘，令人莫測高深，依我看，如不抓住他用毒手法逼供，咱們在他身上是得不到任何結果的。」
「那時，你就會勤快起來，你就會哭爹叫娘！請求我讓你好好拚命幹活，你將比一條牛還管用，比一頭狗還要忠順，你信不信？」
是兩位荊釵布裙，毫不起眼的村姑，而且年歲也不小了，臉上佈滿了皺紋，褐黃色的臉膛。
賭鬼不輸光是絕不會收手的，大手一伸，按住了小伙子的手，厲聲說：和-圖-書「我柳七爺還沒下莊，不錯吧？」
「不錯，兄弟保證這件事情是真真實實的。」小諸葛語氣相當穩定，神色肅穆不像是有假。
「老天爺，這還用問嗎？請給我十天半月工夫，我一定可以張羅一百兩銀子……」
四張都是名牌，倒霉的是怎麼湊也湊不攏來，這不是坑人嗎？
令他驚訝的是，兩村姑之一從提籃內取出一把亮晶晶的匕首。
「哼！」他沉叱，右手一伸，特製的判官筆吐出袖口，嗤一聲輕響，刺入撲來的人體深抵內腑。
練武的人如果上了年紀，精神和體力日漸衰退，如想保持最佳體能狀況，使衰退的過程減緩，便得經常鍛練持之有恆。
「那小子如果再出現，你們可以找你村裏的四眼狗葉明，他會賞給你們一筆可觀的酬勞，你們明白嗎？」
脖子的餘痛仍在，痛得腦袋欲裂，被小伙子拖死狗似的，拖出了賭坊，拖入黑暗的上元巷，到了一處不見天日的偏僻角落。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以你老兄來說，你談良心，你說人不是弱肉強食的禽獸，這就是你要求我不殺你的最好理由。可是，閣下，你這位小妾是第幾房？她姓許，小名叫貞姑，對不對？」
「你呢？專在那些窮佃戶身上打主意，見了年輕稍具姿色的閨女，有如蒼蠅見血，不弄到手絕不干休，那怕把對方弄得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
五名黑衣人中，有兩名穿了黑袍，十分搶眼，年紀皆在半百以上，修偉的身材，陰沉沉的面目，有一股令人心驚的威嚴流露在外。
他的小妾也被驚醒了。
她驚叫一聲，扯過薄衾往裏鑽。
而且，一年也打掃不了一兩次。
「許貞姑，你起來穿衣裙。」周遊大聲說，將屍體擺平，並不拔出扁鑽：「帶我去見那位什麼侯大爺。黃大總管死了，我會替你妥善安排他的死時死地，不致於連累你的。」
第二手兩張，真他娘的見了鬼啦，一張長牌，一張板凳，加起來是癟十。如果他拆開，那是一點九點毫不管用。
「你還沒有全贏。」他咬牙說：「好牌還在下面，今天不談明天的事，押啦！」
「命你賭不賭？」歪嘴柳七突然大叫，聲如狼嗥。
歪嘴柳七慢條斯理地揭牌，臉上毫無表情。
他躲在西院的一座放雜物的小室，只有黃大總管知道這裏的秘密，平時沒有人在此走動。
「你……」
骨碌碌，兩顆骰子跳上臺面：二五。
已不容他多想了。
「是這裏了。」弔客眉黑袍人說：「廖老弟，你去村裏帶些人前來挖掘，挖開後就知道裏面有些什麼了。」
「好像只有你我兩人了。」小伙子說，切出四疊牌。
「你……」
「不，我只是對你剛才所說的良心有興趣而已。你那位髮妻，似乎並不比你有更多的良心，因為出主意佔人錢財霸人|妻女的人，正是她。
眾人取道返城了。
天門是屏風加十點，後手一對梅花。
可是，那雙眸子卻年輕得很，黑白分明，晶亮如午夜朗星，顯然他看到的並非她們本來的面目。
「老兄，你已經沒有什麼好下注了。」小伙子泰然地說，笑得邪門：「你這一身衣褲，不值半文錢。」
鬥雞眼老八輸了上手牌，額上開始冒冷汗，手搭上了下手那兩張牌，一口中喃喃地禱告：「老天爺保佑，保全這一注，明天一定要燒一爐好香。」
「但石三爺不同，石三爺與你一樣，是漢中的名人士紳，人命關天，他和你打起官司來，閣下，這可不是馬馬虎虎的事。
「不用算臺面了，格格格……」歪嘴柳七笑得嘴巴更歪了，他的牌是地一對：「吃定你了。」
「你就敢抗拒我？」
不久，便到了先前與村夫打交道的地方。
誰也不會想到，侯大爺會躲在石三爺的莊子裏。
「是的，我知道，所以才向你討一千兩銀子。」
「不是，是天然的土洞，而且地勢荒僻。可惜在下的人到達時，隱居的人不在，因此來找貴長上同往勘察，也許可從遺留的雜物中，認出那人的身分。如果是逍遙真君，珍寶很可能就藏在附近。」
「你願意把命贖回去嗎？」
朦朧中，他突然被燈光所警醒。燈光一照上眼皮，他本能地睜開雙目，眨眨眼神智一清，瞌睡蟲飛走了。
「好。」骰子擲出了：五六。天門佔先著。
「怪我？」
「我不要你那燒鍋的，你那燒鍋的是醜八怪，像樣些的女人誰會跟你？你已經賣了她三次了，每次買主都給你退回來。」小伙子又踢了柳七一腳：「你一身賤骨頭，在下有專治賤骨頭的法寶，每天抽你一百皮鞭，用釘樁把你釘在太陽底下曬兩個時辰。
這幾天，黃大總管裏裏外外忙，忙得幾乎寢食俱廢。
終於，他昏了過去。
長林坪方向，傳來隱隱人聲。
兩枚精巧的蝴蝶鏢，被另一位村姑用奇異的打空指力所擊中，距體五尺便在指風下翩然墜地。
鬥雞眼老人翻著白眼，把所有的錢向中間一推，拭掉頭臉上的汗水，青著臉咒罵：「他娘的活見鬼，這www•ｈｅｔｕboｏk.ｃｏｍ.coｍ牌真不能賭了，天殺的。」
「你……你至少不至於比黑福神殘忍兇狠。」
「吃得下嗎？」小伙子問：「要不就算臺面。」
「慢慢來，穿上衣褲，還有，蓋上那條白羊。」有人在桌旁發話：「最好不要大聲叫嚷，那對你毫無好處。」
神筆侯傑大吃一驚，本能地伸手檢查臂套內的藏筆，卻發現黑影迎面飛撞而來，已沒有讓他思索權衡的工夫。
他也帶走了他所要的消息。
莊家啪一聲揭牌，板凳一對。
剛想鑽出人叢，突覺衣領被人拉住了，本能地扭身出手格撥，甚至要出拳反擊。
「而且是你逼人家賭的。」第三位賭客說。
所有的人都瞪著他，他的歪嘴似乎更歪了。
其實這手牌已經不錯了，穩當些，地牌並板凳，斧頭配屏風，六九上陣，依然威風十足的。
「離手！」小伙子叫，開始雙手搖骰。
「你們找到了什麼？」持匕首的村姑陰森森地問。
「二百兩。」
「你在做夢，你想得真妙。」
黃大總管的靴筒裏，飛出一把扁鑽，但見電芒一閃，便沒入周遊的左脅下。
那位長了弔客眉的黑袍人，陰森森的目光在身側的兩村夫身上轉，用刺耳的嗓音問：「你確定那人曾在貴村打聽一年前的事？真是同一個人？」
「你……這不能怪我。」他要死不活地說。
「敝長上回城去了，正加緊追查昨天石三爺的得力臂膀黃大總管，曝屍江北岸的真相，嚴兄的消息，與珍寶有關？」
「你……」
「對，上去找找看。」弔客眉黑袍人頷首同意，他轉向兩位村夫說：「你們現在可以走了。
他匆匆而行，毫無戒心的在趕路。
歪嘴柳七的金鐲子易了主，結算下來，面前剩下兩吊錢。他抹掉臉上的汗水，推出第二手牌，抓起骰子。
八張牌推列停當，莊家的鬥雞眼中有得意的光芒，冷冷一笑，揭開自己的兩張牌，啪一聲亮牌了。
晚了一步，脖子上像是扣上了一把巨大的鐵鉗，夾得他一身發僵，不由自主伸手狂叫：「哎……哎啊……」
「這……」
「算了吧，老兄。」小伙子將兩錠銀子放入掌臺合利的錢籃算作抽分，好意地說：「你那兩吊錢提回家，還可以買三五斤酒回家喝，明天再來。」
最先發現挖掘現場的是弔客眉黑袍人。
「求求你……放……放我了……一馬。」
「很公道。」小伙子笑答，切出第一手牌定次序。
手法之熟練，已到了無瑕境界，似乎三十二張牌成為一體，指揮自如，有靈性地滑動、推疊，響聲極為悅耳。
今晚做莊的人，果然倒定了大霉，這一手，莊家是上手地五七，後手是十點屏風八。
「大概他又發現什麼人的墳墓了？這挖墓賊到底在弄什麼玄虛？」另一名高顴薄唇的黑袍人向同伴說：「既然他已經不再利用別人來挖掘，那一定是發現了什麼秘密了，所以他親自動手。」
晶虹劃空而至，匕首來勢快得不可思議。
同一剎那，他奇快地拔劍。
如果現在不賭，拿回家過日子，好好的過兩個月是不成問題的，買隻雞打牙祭，也不過百十文錢。
小諸葛失聲長嘆了一聲，無可奈何地說：「老天爺！這件珍寶被劫的事，到底要到那一天才有完？」
「你一定有苛刻的條件。」
「你真要賭？」小伙子沉聲問，不笑了。
「老天爺，你……你不要獅子大開口好不好？」
莊子房舍甚多，平時正宅很少有人走動，因為石三爺很少在莊子裏住宿，全家在城裏享福。
歪嘴柳七臉色突然變得蒼白，歪在一邊的嘴在發抖。已經輸掉一半了，老天爺保佑，第二手……老天爺不保佑他，天門亮出第二手是一對地牌，吃定了一對和牌。
「閣下，你這位漢中地頭蛇的大爺，躲得真夠隱密的。」周遊用判官筆尖在他臉上劃動：「你殺了黃大總管，石三爺肯嗎？」
柳七牌上手陰陰一笑，心中興奮得狂跳，天牌加么六，天七九，點子中最大的牌。第二手更妙，一對和牌。毫無疑問的，天七先攻，穩贏不輸。
「四錢金子，你算吧。」他紅著脖子說。
兩張天牌同時露面，天七九是點子中的至尊，第一手便推出了至尊牌，下一手還用得著問嗎？
五個人立即分了開來。
驀地，他駭然止步。
同時，張口要發嘯聲示警求援。
他心中一冷，反抗的念頭煙消雲散。
他立即左手一抬，精巧的蝴蝶鏢破空而飛。
「咦！你……」
「兩人就兩人，照來不誤。」歪嘴柳七歪著嘴說。
這一頓話，說得神筆侯傑冷汗直流。
「你吃得下嗎？」歪嘴柳七問，邪邪地笑。
在周遊曾挖出七具屍體的矮林西南角，距長林坪不足一里地，五名黑衣人領著兩名村夫站在山腳下。
天沒亮，全莊死寂。
小伙子推出了兩張牌，上下兩家也準備停當。
「這表示陶大娘母女，是被使用這種暗器的人帶走的。」周遊將飛刀推過：「使用這種刀的人，必定是暗器名家。
小伙子的第一副牌開出來和-圖-書了，么四五點，加么六七點，七五一十二，剛好吃掉他的癟十而有餘。
「天七九！狗娘養的，真有鬼！」有人驚嘆著叫。
「是的，同一個人。」村夫肯定的說：「小的那天在溪邊修攔水壩，所以看得非常非常清楚。
後兩張是，板凳、屏風。
黃大總管一雙手搭在周遊的左肩上，嗯了一聲，吸腹撐手身軀內縮，口張得大大地，想再發叫聲，但已叫不出來了。
人聲倏然靜止，彷佛見了鬼。大概多少年來，這家該死的賭坊從沒有看過如此油水足的豪客。
「只有我才知道他藏身在何處……」
他到了過道中段，先深深作了吐納式的長呼吸，慢慢的伸展手腳，關節不時的傳出格格怪響。
「不苛不苛，不但不苛，而且你很容易做到。」
任何一種野獸，也不會回到挨揍的地方藏身。人也是一樣，只要他不是白癡，絕不會回到幾乎丟掉老命的地方躲藏。
歪嘴柳七把錢往自己面前一抹，連上家下家的兩吊錢也抹過來，這兩家的牌不上臺盤，輸給莊家了。
只有兩人四隻手在洗牌，最後莊家也露了一手漂亮的洗牌術。
「值銀子二兩，我用五兩銀子賭你的指環。」小伙子說，放下一塊碎銀，吊足了他的胃口。
上首下首都有人下注，一雙雙大眼貪婪地死盯著小伙子面前的銀錠。
天是打頭陣，後兩張牌已經可以斷定，毫無疑問地是對子。
「我的指頭已經夠了。」小伙子說，開始收拾金銀：「多幾個豈不成了怪物？」
「別忘了殺隻雞做供品，亮牌。」歪嘴柳七叫。
「我找的不是石三爺。」周遊推開茶杯站起：「在下只要求黃大總管合作，希望彼此能互相瞭解，合作愉快。我四海游龍不是窮兇惡極的人，對殺人放火毫無興趣，當然，如非殺人放火不可，殺幾個人放幾把火，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果然不錯，一對長三，吃定了他的斧頭、屏風。
再抹回後兩張牌，又在摸，摸著摸著，臉色變青了。
「只不過那次你只負責跑腿連絡，涉入不深，所以我不在你身上打主意，即使把你榨乾，也榨不出多少線索來。
天門亮牌了：屏風一對，吃定了天七九。
「開玩笑，老兄，買一個漂亮的大閨女，也要不了一百兩銀子。」小伙子嘲弄地說：「你看你能值一百兩嗎？」
歪嘴柳七一咬牙，拍出兩張牌：地牌板凳。
「什麼機會？」
「早些天，威震江湖的飛刀聖手絕命連環刀，確曾在本城一現行蹤。」小諸葛一面說一面拈起飛刀細察：「但他所用的飛刀……」
「有人要破家了，當然不會是石三爺，也不會是我四海游龍。」
歪嘴柳七伸手加切定先後，然後下注，推出了三錠元寶。
前兩張是斧頭，地牌。
「咱們在那附近找找看，先找他挖掘的現場。」
連賠三把，第四把莊家手風大順，上一手天七九，下一手是一對人牌，統吃。
歪嘴柳七下不了臺，他只想贏小伙子的注出口氣，又伸手在懷裏拚命掏，最後掏出一隻金指環，恨恨地往桌上拍。
可是，他要贏這一注，真希望把板凳多摸出兩三點來。
小伙子將砌好的牌往中間一抹，熟練地切牌、抹牌，一陣稀裏嘩啦響，三十二張牌在小伙子一雙大手下，推過來滑過去，有韻律地、整齊地推來疊去。
黃大總管一雙手可力挽奔牛，武藝的根柢自然高人一等。雖則疲勞過度，但練武的人本能反應並未因之而消失，仍保持甚高的警覺。
他們佩的劍古色斑斕。
夠硬朗夠紮實，幾乎可以說莊家已佔了八成的勝算，上下兩家幾個下注的老兄搖搖頭，懶得再動第二手牌了。
然後，偕同伴告辭了。
床前，站著把玩判官筆的周遊，這支筆本是屬於他的。
推開室門，片刻可以看清周遭的景物。
上下兩家的人識相，一個個退出了。
「死了。」周遊簡要地說。
「開飯店就不怕你肚子大。」小伙子微笑著說，探手入懷，拍一聲響，二十片金葉子放下臺面：「一比五，我吃虧些不要緊，看誰有本領贏走這些金葉子。」
「第一，我要知道黑福神身邊有那些心腹。其二，他目下已得到些什麼線索。」周遊在床邊坐下：「閣下，希望你放明白些，你是黑福神隱伏在漢中的心腹，一年前珍寶被劫案有你一份，我已經握有證據。
鬥雞眼老八已讓過一邊，接手的是一位劍眉虎目的健壯小子，左手的腰袋一抖，滾出十餘錠元寶。
經過上次他衝突，莊中的男女老少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莊主失了蹤，目下是大總管黃九州作主，定下心來照料莊稼。
第二把，洗牌、切牌按規矩進行，天門的小伙子，押下了五錠元寶，歪嘴柳七心中一跳，看看自己的臺面，零零星星一些碎銀，加上五六吊錢，全部加起來也吃不下這一莊。
「咦！這是……」
小室外面，是一處過道，黑沉沉一無所有，只有老鼠在黑暗中活動。
「我……我怎麼知道是他……」
他大吃一驚，迅和*圖*書速拔筆飛退。
「咱們走。」小伙子說，放手在柳七的臀部踢了一腳。
命輸了可不是好玩的，不好玩就必須溜之大吉，反正小伙子好像不是漢中人，豈奈得他何？
「刀上沒有刻標記……」
「我會把屍體處理得妥妥當當。」
「黑福神只能殺你一個人，而我卻可以坑害你全家，等石三爺向衙門裏遞上一張狀子，有屍體有兇器為證，老天爺，你侯家算是破定了，而你也一定要上法揚的，結果你應該比我還要清楚。」
周遊左手一伸，手中握著那枚原本應該射入左脅的扁鑽，迎著兇猛撲來的黃大總管冷笑一聲說：「這就是我殺你的藉口和理由。」
「我們再仔細搜一搜附近。」弔客眉黑袍人說：「千萬不要忽略了任何可疑的小小事物。」
他們沿山腳一帶尋蹤覓跡。
歪嘴柳七手摸回兩張牌，一面用拇指摸索一面說：「運氣來了，泰山都擋不住。哈哈，這一張來得好。」
四周的人七手八腳洗牌、砌牌。
他背轉身，讓許貞姑起身穿衣。恨使人產生力量，產生勇氣克服恐懼，許貞姑居然壯著膽不叫不哭。
現在，他也有了五兩銀子，一隻指環，和四吊錢。
「體型略長略沉些。」周遊接口說：「所以與絕命連環刀是無關的，而且他已經死了。」
「我替你說。正確地說，她該算是第七房。目前你身邊，除髮妻之外，還有三個小妾，其他三個，你把她們弄到何處去了？」
骰子擲出，么三，下家起手。
「你給我走走看？」柳七兇狠地說。
周圍靜悄悄的，不可能有人走動。
「是窰洞嗎？」
因為周遊手中的扁鑽，深深刺入他的心房，而且向上扳，就痛得發不出叫聲了。
歪嘴柳七卻歡不起來，笑不出來，用近乎哀求的聲調低叫：「饒……饒了我，我……出……出字據，把……把燒鍋的賣……賣給你，她……她會替你疊棉被鋪……鋪床。我……我柳七……一無是處，跟著你反而是你……你的累贅。」
在嘯聲的召喚不，不久眾人便一一的趕到挖掘現場。
「是你！」他絕望地說，開始戰慄著穿衣褲：「三爺的確到外地避禍去了，你找我算是白費勁。」
「謝謝你。」周遊收回飛刀：「我會找到這個人，除非他逃離了漢中城。」
還有一手牌，當然他有權繼續，不輸光怎能甘心？
穿黑勁裝的三個人中，兩個佩劍的是魔蝶廖明、追魂客詹宏。
「好好，算你狠。」小伙子看風色不對趕忙見風轉舵：「只要你有錢，在下奉陪就是。老兄，你是不光不休。」
「很好很好，給你。」歪嘴柳七將骰子遞過：「本來如果沒有人敢接手，我就不信邪做莊的。」
「發現周小狗曾在此地挖掘的遺跡。」弔客眉黑袍人指指大墳說：「兄弟已派人去叫村民來幫忙挖掘，看看裏面到底有些什麼東西。
「誰會借給你一千兩銀子？財神爺嗎？」
「柳七，你就認了命吧，今天你們的賭是公平的。」另一個賭客說。
「來，咱們接手。」第四位賭客坐上了條凳。
「等你玩膩了，便往人口販子手中一送，百十兩紋銀到手，那管那些弱女子的死活？就說這位許貞姑吧，你……」
「說呀！」
「沒有人知道我四海游龍來過，你想推到我頭上也沒有人肯相信。」
「是否有打鬥，兄弟的確無法斷定。」
所以雙方劈面撞上，相距已不足一丈了。
「砰噗噗砰……」一連串鐵拳在他的胸腹開花，判官筆已失了蹤，打得他內腑如裂，天昏地黑，跌倒了又被揪起，接踵而來的打擊更沉重，更紮實。
兩位村姑曾經過巧手易容。
歪嘴柳七是漢中頗有名氣的地棍，相識的人知道今晚不大妙。這傢伙平時贏得輸不得，輸起來就六親不認，雖不至於輸打贏要，但也好不到那兒去。
「你說吧，你贏了。」神筆侯傑虛弱地說。
下兩張到手，歪嘴柳七笑得更得意，摸了摸便乾脆地推出兩張上手牌。自始至終，他不曾揭開自己的牌看上一眼。
「我來。」對面的人伸手過臺面：「骰子給我。」
歪嘴柳七更得意了，像看到了羔羊的餓狼。
「他肩上扛著一把大鐵鍬，一個人往山腳下走的。」
「在下發現一處小山洞，裏面有鍋有灶，灶灰很多，附近有不少獸骨，裏面曾經有人居住過不少時日。」
「你的命，算多少銀子？」小伙子不甘示弱反問。
「你殺了黃大總管，官司你打定了，侯大爺。」先前發話的人說，語音傳來的方向仍不變。
「贏了就走，洗牌啦！」柳七一面說一面洗牌。
「這是在下剛發現的，在陶大娘母女客房上方承塵的橫柱內取出的，這表示房內確曾有過打鬥。」
歪嘴柳七又加上兩錠，共是五十兩。
「我與你無冤無仇，何苦坑我？」他痛苦地說。
他知道黃大總管是石三爺的心腹，狼狽為奸的蛇鼠，他殺了黃大總管，石三爺怎肯與他甘休？
「現在，你仔細想一想，把我問的話好好據實回答。」
人畢竟不是鐵打的，今晚他一躺下去就夢如黃粱，如無意外，保證可以一覺睡到天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