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殺的老狗雜種!難怪我找不到他絲毫線索。」張秋山一面咒罵,一面扭頭便走。
「我來,是要你交出飛龍天魔陳伯剛,他是你忠實的走狗朋友,你希望這裏成為屠場嗎?」
他無所畏懼,雁翎刀輕搭劍身錯出偏門,扭身切入一掌揮出,雷聲隨掌乍鳴。
「我知道你老了,你有睡午覺的習慣。」他向門窗緊閉的小屋朗聲說:「可是,老朋友來了,你還能睡得著嗎?該打起精神出來迎客啦?」
箭雨到達,她向艙底一伏,船仍向外急滑,逐漸遠離大船,箭如暴雨。
「裕剛貝勒,你有什麼話好講?」張秋山屹立船頭,聲如乍雷。
假使皇上在湖中出了意外,他們那有命在?
「我沒有聽的必要,我要上東山找你們的皇帝,他出不了東山。我要……」
「一言為定。」
「叫宋巡撫接駕!」艇上的超勇公沉喝。
「巴延,可有其事?」
「哥,抱……抱我……」章春淚如雨下,不住顫抖:「我……我曾經妄……妄想,妄想你……入旗,我……我要做……做你的妻,我要替……替你養一大堆兒……兒女……」
張秋山頭前進腳後,飛隼投林疾射而至,從鉤篙中扭身滑入,一聲長嘯,掌劈到手抓刀,兇猛地撞入。
反正有浮物借力。但借波起落,借浪飛騰,可就不簡單了,至少得有不沉於水的絕世奇功。
遠在四五里外,便看到碼頭上接駕的盛況,所有的人,皆心中一寬,驚魂大定。
「別提了。」裕剛貝勒嘆息一聲:「你這混蛋!為什麼我的人不早發現你這種人才?」
「天作孽,尤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尹二爺仰天長號,聲淚俱下:「三汊河二百十三位反清復明志士的冤魂,正在泉下哭泣。
「是你!」長春居士憤怒如狂:「我的兒子失蹤,陳家大院被大火所毀,許多朋友下落不明,是你這小狗下的毒手嗎?」
「誰出賣我的。」
「一言為定。」
「東山兵馬如潮,你沒有希望了。」
「哪位是超勇公巴延指揮使?」
「願你在天上快樂,小春,你這種大忠大勇的人,是應該升天的,不會下地獄……」
「不是。」
由於是逆風,因此船不時折向,以之字形航線,向洞庭東山無畏地急航。
矮個兒男裝青衣小伙子打扮的葛佩如,向後打出自己人才知道的手勢,這才匆匆跟入。
「張秋山,我要和你說話。」裕剛貝勒二十步外向叫,艇停止前進。
這一帶,也是府城士紳建造別業的好地方,乘船艇往來十分方便。採香別墅,就在採香徑與香山之間的廣闊林園中。
「我。」那位留了五綹鬚的人舉劍沉聲答。
瓜洲第一富陳天祥的大宅院富麗堂皇,樓房連棟,四面有花園。
一個奴才算得了什麼?裕剛貝勒並沒錯,送掉一個走狗,日後可以另找兩個,或者二十個。
「很抱歉,我花一年的光陰找到你,不是來聽你說的,有何疑問需要解釋,你可以向家師叔說。
所有的人,只看到張秋山的手微抬,只看到一段小小的褐影一閃而沒,有些人甚至甚麼都沒看見。
負責營務的人姓陳,職位是千總。
「長春居士是微臣的線民,這人很能幹,但也陰狠貪瀆,難免牽涉一些不法勾當,小疵無損大功。
胥口,是入太湖的湖門。
由於該營是漢軍旗兵,汛地甚廣,一位守備駐在宜興,三位千總分駐洞庭東山、簡村、馬跡山。
「我……我要……去了……」
降下半帆,漁船開始直衝,船速減半,接觸時可以避免碰撞同歸於盡。
「噢……」毒郎君躺下就發出痛苦的叫號,手吃力地拉開衣襟,在左肋下摸索,猛地拉出一段四寸長的沾血肉樹枝。
左面的花樹叢中,出來了二十名蒙面青衣人,皮護腰上的的刀插全是小刀,手上也是小刀……
皇上跳上碼頭,矯捷倒落,臉上有怒意。
他丟掉針,抓起老魔扛上肩,哈哈一笑,兩人手牽手向後園門等候著的葛夫人走去。
已經等了一個時辰,看看日正當中,依然看不見浩浩蕩蕩的船隊形影,宋巡撫急得渾身冒冷汗。
「這三十年來,你把這萬里江山,統治得盛世興隆豐衣足食,這是不爭的事實。你標榜仁政,我相信,但我要證明。」
再衝,四虎衛及時堵在艙門,裕剛貝勒也從左側揮劍再次衝上。
「不要管得那麼緊好不好?你還沒有和人拜天地呢!」
「長春居士在胥口旁的採香徑,找採香別墅就可以見到他了。」
「你殺我好了。」章春尖叫,身劍合一衝上,亮無防備只全力進攻,要和他同歸於盡。
可是,仍然驚了聖駕,皇帝險遭不測。
採香別墅建了一樓,三院,位於園林深處,四周花木扶疏、幽靜、清雅、樸實無華,是賞春和避暑的好地方。
「啟稟聖上,那是他用人不當……」裕剛貝勒期期艾艾地說。
他一聲虎吼,揮刀向門裏衝。
「你……」
「哼!你想我會怎樣……」張秋山氣憤地、不自覺地踏進一步。
帆向下落,漁船也穩住了。
八支槳往水下一沉,艇停在起伏的碧波上。
「小春,我要起……起叉了……」
皇上升輿,手扶把手向湖上瞥了一眼。
「如果有正常的手段方法,能見到皇上嗎?」張秋山大聲抗議:「你不要用一副除了忠誠之外,別無其他的面目來指責我,你可以為了君國,任由女兒受辱而唾臉自乾,我不行和圖書,要不沖令嬡分上,我可要罵你了。」
這天,四月初四。
裕剛貝勒也不見了。
這些人中,有一半是他手下敗將,即使人多勢眾,仍然心驚膽跳,不敢冒失地衝上送死。
一聲長嘯震耳欲聾,他人化狂龍,掌拍腳飛進退如電,近身的刀劍反向外揚,勁烈的罡風乍起狂飇。
與胥口相連的那座山,就是吳王闔閭遣美人採香的香山。
「那你為何向皇上向刺?」
「可惜不是我下的手,我雷神不動手則已,動則殺人如屠狗,一定有許多屍體作證。」張秋山開始撩起袍袂掖在腰帶上:「我來找你,並非因為你我有甚麼不解之仇,你父子坑害我的都算不了甚麼。」
「那該死的混蛋!長春居士,你不能這樣待我!」老魔仰天狂叫。
「你……」
「老弟,凡事都該有個商量,是不是?」老魔採取低姿勢:「天下沒有不能好好解決的。」
「你走開!我不殺你。」他怒吼:「不然,休怪我無情,是你先無義……」
他投了數萬兩銀子,整修范家祖後墳園,范家子孫很可能深以為榮,不知范仲淹泉下有知否?
「膽不大敢來嗎?」
「以利害結合的人,就會因利害關係而互相出賣,閣下,你有什麼好抱怨的?」
山僅有兩座村,居民四五百而已。
這裏,真成了血海屠場。
日正當中,後花園園丁所住的小屋前,出現張秋山臨風玉樹的身影。
「啊……」大漢發出震耳的長嘯示警,一步步往大開的廳門退,張秋山三個字,有驚人的震撼力。
「你到底想怎樣?」
「草野狂人,與功名富貴絕緣。」
吶喊聲中,共有六名大漢被拋入水中,由扮船夫的人慌忙地搶救落水的人。
「你……你的劍氣比往昔強勁十倍。」飛龍天魔駭然變色:「毫不費力便攻破老夫的防身神功,這……這怎麼可能?」
「站住!閣下,已經夠近了。」張秋山沉喝警告:「我知道你一身都是奇毒,三丈內可將人毒死,再進一步,你將永遠沒有玩毒的機會了,我要殺死你。」
他無暇留意,艙內艙外已經沒有幾個人了。
「可有此事?」
「你為何不去天風谷找他?」
片刻,第二尾金鯉又出現,又是一陣歡呼。
「朕」興奮地下令,心滿意足地接過另一名大漢的青巾拭手。
「你放心,我會找到機會的。」
皇上皺眉,想說話卻又忍住了,隨著開道警戒的侍衛通過人叢。
葛佩如在章春懷中,掏出了大內製的保命金丹,撬開了她的牙關灌下三粒保命金丹。
「什麼?要什麼證明?」
「不了,哥……」,五刺魚叉雖然沒有倒鉤,但面積大,深入小腹五寸以上,內臟一團糟,那能起叉?叉動就血崩內腑,大羅天仙無能為力。
「你說什麼?」園丁一怔,怒火上沖:「皇帝老爺走不走,與咱們何干?莫名其妙。」
「這是神奧的大乾坤手。」張和山並不追擊:「老骨頭摔鬆了沒有?」
所以,目下陳千總是最高指揮官。
片刻,先後湧出二十餘位高手名宿。
宋巡撫是河南商丘人,百分之百的漢人,巡撫官品也只有四品,當然是奴才。
「我,南巡江南靖寇指揮使章春佳巴延。」那位虎目彪圓的人也舉劍說:「我的女兒二妞兒認識你,你曾經一而再救過她。」
「我聽說過你。」
「讓他過來,退!」
「你是天地會的人?」
「裕剛。」皇帝沉聲叫。
終於,門拉開,夾了劍走出的飛龍天魔,果然穿了僕人的褐衫褲,一代魔頭,豪氣頓消。
暴亂中,他奪獲一把雁翎刀,連聲狂嘯,刀起處兵刃折斷或震飛,左手連揮中,人體像被射落的雁,向船外飛起、墜水。
皇帝蹕駐的所在地,這些御用的漢人亡命走狗奴才,根本不許接近三十里以內,只配派避到外圍,搜捕可疑的其他亡命,這就是走狗的奴才悲哀。
「她一定要死的,不怪你,小佩。」他暗然輕撫章春的沾滿淚水面龐:「小春,小春,這……這是命,命注定了的,你生在貴胄之家……」
當皇上昂然通過羊陣中通道時,前面兩側傳出磐的清鳴,接著法器奏出不是佛曲的仙樂。
「你是什麼人?」「朕」沉聲道。
「我對你個人並無成見,江南忠義案先後死了上千人,那不關我的事,我又不是受害人。我來帶你,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個理由: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閣下,我說得夠明白了嗎?」
「小春……」他含淚呼喚。
「你還要去東山?」
張秋山的身影一閃,再閃,幻影依稀,突地飛出一道電虹,從劍網的幾微空隙中楔入人影各向外飄,老魔穩下身形低頭一看,看到右肋下衣衫裂了一條縫,有血沁出。
「這裏一定會成為屠場。」張秋山聲色俱厲:「你們如果想群毆,在下奉陪。」
「張秋山,這不關你的事。」超勇公說:「你在皇上面前,用這種大逆不道的態度要求……」
飛龍天魔一滾而起,臉色灰敗,一聲厲吼,身劍合一再發起狂攻。
一聲啟駕,片刻碼頭上只留下神色緊張的三百名滿兵,沿湖濱列陣,槍斜舉,刀出鞘,箭在弦上,氣氛緊張如臨大敵。
「箭沒有用,不許發箭。」裕剛貝勒阻止箭手發射:「向他接近,我要和他說話。」
人群急散,防備他用雷珠先下手為強。
「我也要謝你們……」「朕」居然微笑道謝。
「你問問起m.hetubook.com.com勇公,他的愛女二妞達春格格,如果不是我把她從吉祥庵地底春窟救出來,她的命運與遭遇如何?你說吧!這能算是小疵?皇上的仁政允許你包庇這種人嗎?你說。」
身形乍止,身影重現,雷神面具出現,左手天雷鑽,右手雷鎚。
每一個都是名號響亮,跺下腳天動地搖的江湖豪強,武林健者。
巳牌正,採香別墅的園丁兼警戒站在園門口,訝然目迎穿了長袍與對襟背褂的一高一矮兩位遊客,沿小徑施施然經過園門,覺得有點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我只想把你帶到山東,交給家師叔便沒有我的事了。能帶活的,當然好;不然,就帶你的頭用石灰醃起來帶走,如此而已。」
「大膽,你想怎樣?……」裕剛貝勒沉叱。
同時,一度驀然心動的奇異感覺,再度引起莫名的衝動,全身血液沸騰。
「死在你……懷中,我……我好快……樂……」
江蘇巡撫宋犖,先率領蘇州的重要官史到達,由陳千總率領三百官兵列隊佈哨,倪巡檢驅使三四百名村民,男婦老幼齊出,在湖濱碼頭列隊接駕。
「長春居士明裏為朝廷效忠,暗地裏專幹些殺人放火謀財害命殘害弱小的無恥勾當。朝廷用這種人,而且支持他為非作歹,是不是與仁政背道而馳?簡單就是殘民以逞,仁政何在?」
「大膽!」
「哦!我忘了。」張秋山笑吟吟地拍了拍自己的光禿禿前腦蓋,這地方規定必須剃得精光,因為這是奴才的標誌,不剃就不留腦袋:「只是南門莊主一個人知道能不能走,你只是一個知道跟著他發財的糊塗混蛋。」
一聲長嘯,他身形疾轉,風雷驟發,雙手帶動的氣旋渦流真像風動雷鳴。
兩人不跟進,站在小廣場中間背手相候。
其他官員一一退入艙中,「朕」則仗劍屹立艙門外,左右有四大巨漢護駕,居然鎮定從容。
「小春……」他絕望地叫。
「哎……」章春驚叫。被他一舉按在高聳的酥胸上,踉蹌急退。
章春的劍,從他後面乘虛而入,全力扎向他的背心。
「我追來了。不是嗎?」
「早發現我沒有用,我不會做你們的奴才,請轉告超勇公,我抱歉。」
他手上全是血,舉至眼前一看,崩潰了,發出可怕的呻|吟,聲音漸弱,手腳開始不斷抽搐。
說快真快,人起飛、入水、重行飛升,兩起落只是眨眼間事。
他手一動便響起一聲沉雷,刀劍亂飛,人群辟易,如虎入羊群。
張秋山先一步縱落漁船中,極頭回身向上望,吃了一驚,一舉拍偏下刺的劍,抱住了章春,火速將人擺平在艙面上。
「平心而論,你是個不錯的好皇帝。你讀遍了我們的書,涉獵諸子百家,懂得用權謀,知道怎樣利用我們民性的弱點來鞏固你的皇權。
中間,是唯一不蒙面的尹二爺蕭蕭,小刀會的人到了。
「裕剛親王,也許你用人的手段並沒錯,但與皇上的仁政衝突,你就犯了欺君之罪。」
「他仍然匿居在瓜洲陳家,但不再是瓜洲第一富紳陳天祥,而是後花園的花匠。瓜洲陳家已經閉門謝客,主人外出遊歷,不知何時方可返家。」
「錚!」封住了。但無法將張秋山的劍震出偏門,而張秋山的左手,竟然神乎其神地出現右肋背側。
「因為只有裕剛貝勒和超勇公知道他的下落,是他兩位把他藏起來的。」
章春發瘋似的追逐他,手中劍亂砍亂刺竟無章法,不但無法擊中他,反而比讓他逐一收拾死戰不退的侍衛們,急得快要發瘋。
「我要鬥一鬥這老魔。」是葛姑娘俏甜的叫聲:「娘,請不要用秋山哥的雷珠打他,一下子把老魔炸碎了,就沒有把戲好看。」
艙面大亂,捧長錦盒的大漢,取出四支寶光四射的寶劍,分別迅速交給重要的人,「朕」也有一把。
「後門此路不通。」屋後傳來葛夫人的語音:「滄海幽城的人,在此候駕。」
「假仁假義的韃子皇帝,你跑不了。」他怒叫,奔近船舷飛躍而起。
他身形疾閃而入,一聲大喝,誰出沒看清他是怎樣從刀尖前切入的,更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像是傳說中的幻形術。
「沒有用,皇上。」張秋山動容,敵意略消:「張大人雖是天下第一清官,但凌霄客這種亡命已棄家潛逃。
「為何到此找他?」
章春到了,她所乘的快舟撞在右舷旁,八名槳手正拔刀連續向上跳。
「為免麻煩,破他的氣血兩門。」小手的主人葛佩如笑吟地說:「哥,我才不想做吃力不討好的解差。要是讓他跑,又得跟著你跑遍天涯空找,那多辛苦呀!」
「不錯,我很不希望做刺客,但是……的確有點心動。不過,我主要來的目的不在行刺。」
「哥,來……生再……見,親……親我……」
張秋山繼續發威,一聲怒嘯,砍倒了兩名侍衛,向艙門急衝。
接著,萬歲的呼聲雷動。
「喂!你們是……怎麼闖進來的?」大漢驚問,順手取出藏在階欄下的連鞘長到跳起來。
「陛下聖明。」裕剛恭敬地答:「這些漢人亡命,如果不施小恩小惠,他們不會受籠絡的。
「臣在。」裕剛貝勒躬身答。
「你聽我說……」
皇帝並沒去天平山,所以長春居士又被安置在採香別墅,這次是真的藏匿。
「他如果走了呢?」
(全書完)
兩隊六十餘名妙年尼姑,穿了鮮和圖書艷的奇裝異服,一面奏樂,一面由徒手的妙俏艷尼起舞致敬。
「不……不要傷害皇上……皇上,我……我死含……含笑……九……泉……」
暴亂靜止,但氣氛更緊張。
眨眼間,二三十名侍衛連續被拋落水中。
范文程替清太宗策定入主中原大計,以一個奴隸與讀書人身分,赫然成為開國元勳,後向蘇州范家聯譜認宗。
「小春……小……春……」他狂亂地叫喊。
飛龍天魔突然狂野地撲上,閃電似的撒出一重劍網,出其不意搶功,要拼命了。
「在這裏等他。」裕剛咬牙下令。
「不錯,在下拍拍手走路。」
右面,人更多,二十餘名天地會的男女,在龍長老的率領下,結成五座五行陣。
百姓們不分男女老少,每人捧著一把燃著的信香,信香在前,人俯伏真像跪下的羊,而且是病羊。
「誰要你跟著跑呀?」張秋山一面在老魔的任脈重要穴道一針,一面調笑小姑娘:「怕我被狐狸精拐跑了是不是?得到杭州召請花園名姬……」
「喂!」高個兒遊客張秋山突然止步打招呼,穿得體面,說話卻粗野得很:「皇帝老爺已經快到許墅關了,你們這些混蛋怎麼還不走?」
「他日奔一千夜走八百,恐怕早已遠出萬里外了,如何追究法辨?達春格格雖說不追究,仍然是事實俱在。」
他聽到遠處湖上傳來葛佩如的急叫,但他自己無暇分辨聽清了。
有人吆喝著驅趕走散的人重新列隊,一陣大亂。
廳階上,計秋華姑娘率領斷魂莊劫後餘生的二十餘名男女,堵住了退路,手中的噴管,正噴出江湖人心寒的斷魂毒香。
葛佩如迅速地抓起一支手槳猛地一撥,漁船像是勁矢脫弦向外激駛。
他情不自禁親吻那冷冷的、已失去血色的小臉。章春臉上的肌肉,突然凍結了。
「你想過封妻蔭子嗎?」
一名大漢先向漁船打招呼,準備地拋出兩隻五十兩的金元寶。
「陛下也知道微臣曾密發武威虎符的事,他就是持有武威虎符的人中,最有建樹的一個人。」
「……殺進來的,我,張秋山。」說話間,人已到了階前的花磚鋪設小廣場。
前面,十六名侍衛,十六名健壯轎夫,肅立在特製的竹製轎旁。真正負責抬山轎的六名轎夫,則跪伏在轎兩側。
「錚!」雙劍相交。
「好,我相信你。」
地方官最高機關是東山巡檢司,巡穆姓倪。
「在下卻是不信。」毒郎君不信邪,不但邁進一步,而且是兩步。
宰了他!宰了他……他內心在狂叫。
一劍聲出,飛龍天魔不得不接招,揮劍急封。
一聲獸|性的怒吼發出,雁翎刀有如雷霆光臨,一連三五刀,血肉橫飛,五名拼命攔阻他的侍衛,手斷腹裂屍體拋擲,他瘋了。
「如果有其他苦主,朕要追究。」皇帝不悅地說:「回揚州,朕要張巡撫伯衡暫緩赴閩就任,仍以按察使身分至揚州勘察,將罪犯蠅之以法,以昭大信。」
「祝你好運。」他在三丈外轉身揮手祝賀:「咱們後會無期。」
「殺……」近百名男女的殺聲齊出,地動天搖。
這瞬間,侍衛們奮不顧身刀劍乍合,人牆一夾,情勢失去控制。
「謝……謝你,抱……抱我……」
「這狗東西可惡!」毒郎君南宮定厲聲咒罵:「上次百毒飛霧,沒把他弄死,今天非死不可。」
兩人進入門右的看門人小屋,將屍體往裏一丟,搜出一把劍,交由葛佩如使用。
「你們上!」他怒吼:「不把你們這些雜種殲斃,日後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你們手上。報應臨頭,報……應……臨……頭……」
超勇公躬身答:「但達春深明大義,為表她忠君愛國的至誠,她不顧追究這件事,為大局她可以不究一切。」
他扭身出掌,劍擦背而過,割裂了外裳。
漁船向外滑出,脫離大船。
「微臣遵旨。」臉色蒼白,餘悸猶在的超勇公惶恐地應喏。
列隊的官軍行軍禮,官員與百姓們俯伏。
「老弟,你聽我說……」
長春居士本來就奉命藏匿在天平山,偵查可疑的人混跡,因為皇帝可能興之所至,會到天平山遊玩,或者到開國元勳奴才范文程所認宗的范仲淹祖居,看看一代文豪賢相的故居,甚至可能頒賜一些墨寶,為范家添顏色。
十餘名臉色大變的大漢,極不情願地向兩側退出八尺外,所有的刀劍,與及箭手的箭,皆指向拉開馬步隨時準備衝撲的張秋山。
「那是你們逼的。」
「謝大人。」張秋山欣然道謝,俯身拾元寶。
人們正逐漸淡忘這位顯赫一時的第一富紳陳大爺老爺天祥。
「太后不來,這些人,叫她們走。」皇上指指艷尼們。
「朕」居然不再自稱朕,朕對一個小百姓不起任何作用,沒的人知道「朕」是什麼意思。
章春被震得橫飄丈外,幾乎摔倒。
「我……我跟你到山……東……」老魔爬起香昏糊糊地大叫。
那時的小百姓十之九是文盲,聽得懂的人少之又少。
揚州隨即解禁,八旗兵回汛,市面恢復舊觀,歌舞昇平。
「你真大方,去你娘的混帳,你在忠義軍處盜取的軍餉就不少於一百萬兩銀,你怎麼給得出手?」
呼聲雷動,五六十個全爬下了,俯伏如羊。
「你是皇帝,沒錯。」張秋山沉靜地說:「我,張秋山,這裏面一定有人聽說過我雷神張秋山。」
用意是逼老踏出去和張秋山了斷,斷絕老魔後面逃走
和*圖*書的念頭。其實,光天化日之下,怎能逃得出張秋山的掌心。
兩人飛掠而走,消失在花徑盡頭。
「二妞……可敬的孩子……交給我,我們會救她……救她……」裕剛慘然叫。
漁舟還在五六丈外向大船衝,葛佩如在後艄操單槳控舟,可以看到船上的景象。
裕剛貝勒一劍走空,突覺掌已點腹,想退閃已來不及了。無窮異勁及體,衣袍內所穿的護心鎖子甲向內凹,身軀再次倒撞。
艙面剩下的人急劇減少,不足十個了。
洞庭東山周回八十里,古名叫胥母山,東麓的山峰叫武山,是吳山闔閭養虎的地方,原稱虎山。
「裕剛來後,叫他趕快來見朕。」皇上向一旁扶轎的超勇公說。
御舟通過揚州,駛向高郵湖。
「不關我的事……」有狂叫,有人奔逃。
「秋山,求你,不……要……」章春一面狂亂的揮劍,一面求他停止殺戮。
房內有了響動,但不見有人啟門外出。
他心中一軟,閃身避劍,刀光側旋,剎那間三名槳手胸開肋裂,狂叫著揮飛而出。
「謝萬歲,謝萬歲」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章春狂叫,也衝出飛躍而起,在他的上空向漁舟縱落,劍下搏急如流星墮地,竭盡全力雷震一聲。
艙面血腥刺鼻,交椅崩散七零八落,侍衛們的屍體和刀劍,也七零八落。
沒錯,是當今皇上,宋巡撫那能看錯人。
「你是來找我的?」康熙皇帝大聲問:「行刺?」
「她為了阻止我追趕你們……我……我尊敬她,我會……全力地救她……我會交你們……山長水遠,後會有期,貝勒爺,珍重。」
「賞他們。」
長春居士是最後出來的,身後跟著斷了一臂的厲魄厲姜、四海劍客盧成均、追魂使者唐君豪、白無常銀博、毒郎君南宮定、掌下魂消馬元方……
兩人沿花徑往裏闖,不久花樹已盡,眼前出現雅緻的小樓。
向北望,五里外,小漁舟正揚帆向此地飛駛。
「秋山!我給你拼了……」身後尖叫聲震耳,同時劍氣壓體。
「本爵位列三公,她本來就可以稱格格,而且日後可能封公主,她忠心耿耿為皇朝屢建奇功。」
青天白日,按理不會有仇家登門,所以除了守園門的警哨外,全園靜靜悄悄,像空園。
這裏建了營舍,最高武官是一位副將,營稱太湖營,專門負責搜捕湖匪。
「擋我者死!」他的吼聲如天雷狂震,刀起處恍若電耀霆擊,三把刀飛拋,兩名虎衛倒翻入艙。
「你以為還有誰?」
「我要一個叫長春居士南門存信的人,他住在安徽皖山天風谷長春莊,所以也有個狂妄的綽號,天風居士,大風起兮雲飛揚的意思,影射劉邦第二。」
可是第三步剛邁出,人卻向下挫,突然摔倒。
碼頭距上面湖濱列隊的人只不足百步,這位勇將的嗓門又大得出奇,上面的宋巡撫大吃一驚,嚇了個冷汗徹體,屁滾尿流。
「答……答應我……」
天風谷的長春莊,沒有任何武林高手撼得了它,但卻經不起裕剛貝勒一個指頭輕輕一推,一句話就可讓以長春莊煙消火滅。長春居士敢不遵約束亂跑。
磕頭畢,爬起整衣,眾人弓身倒退,退上湖濱,那情景相當滑稽,沒有人敢抬頭。
「哪一位是武威親王裕剛貝勒?」
「說你的來意。」
裕剛貝勒大叫一聲,斜撞而退,砰一聲背部撞在艙門右壁上,有板裂聲傳出。
宋巡撫、陳千總、倪巡檢,與及一群蘇州先來的官員,五六十個人冒著冷汗奔向碼頭。
皇帝近在幾尺,潛在的民族仇恨再度湧發。
「皇上小心!」兩名大漢同聲大叫,猛地閃身擋在「朕」的身前。
張秋山已進棚下,赤手空拳,神色並不緊張,甚至臉上有笑意。
滿人公侯以上的官員,皆不稱奴才。後來康照帝下旨禁止,以表示對王公大臣的尊重。
怒叫聲如天雷狂震,震耳欲聾,懾人心魄的氣勢,讓這些江湖豪強心膽俱寒。
張秋山利用拾元寶的機會,借起勢飛躍而起。
「錚錚!」艙門內衝出的兩名侍衛伸出的刀,突然折斷只剩下刀靶。
「你好癡,小春。」
原來宋巡撫以為慈聖太后也來了,老太后信佛,見佛就拜,所以表錯了情,把當地的年輕尼姑找來香花艷舞迎駕。
「小心身後……」葛佩如尖叫。
樓前的門廊上,石階的上端石鼓,坐著一名青衣大漢,看到昂然而來的不速之客,吃了一驚。
立即引起兩名侍衛的誤會,同聲叱喝:「站住……」
八名槳手都是侍衛喬扮的人,八把刀八面合圍。
一早,御駕回鑾,御舟駛入運河,全城鑼鼓喧天,焰火滿天爆竹響徹雲霄,數十萬軍民手抱香花,歡送御舟北駛。
「你……」
山旁有條靈秀的小溪叫香徑,也叫箭徑。因為站在靈巖山上遠眺,看到這條小溪筆直如箭。
漁舟升起帆,輕靈地掉頭,順風向北飛駛,消失在煙水茫茫處。
「砰砰!」兩侍衛被摔翻出丈外,刀也丟了。
這次,他佩了劍。
張秋山厲聲說:「長春居士在揚州,安置了兩個爪牙,飛龍天魔與凌霄客。
「有這麼一回事,好像有人叫她格格。」
雙方已可互相看得真切,氣氛一緊。
暴亂中,裕剛貝勒的寶劍風雷乍發,身劍合一奮神威從中突入,劍氣徹骨生寒。
「這狗東西的話有何用意?」長春居士切齒叫。
「哥,皇帝乘小艇逃掉了。」葛佩如的叫聲傳到:「快下和圖書來。我們去追……」他一怔,手上一慢。
「他敢?」裕剛貝勒信心十足地說。
「錚!」他大旋身一刀急封,火星飛濺。
斜刺裏伸來一隻晶瑩的小手,掌心有一枚扁針。
園丁恍然醒悟,剛想張口發出警訊,剛想出手攻擊,剛想逃,大拳頭已經落在眉心上,頭顱內陷,眼珠暴出,人還沒倒下,便被抓住辨子往園裏拖。
她發現皇帝不見了,超勇公也不見了,大臣們也不見了,必定是走避入艙啦!目的未達,他豈肯干休?豈能白忙一場?
一艘小艇向湖岸碼頭衝來,另一艘遠達在數里外。
裕剛貝勒的艇上,還有四張強弓。
但自從主人失蹤,總管白龍下落不明之後,門前冷落車馬稀。
飛龍天魔急撞而上,雙掌來一記推山填海,九幽大真力竭盡全力出,罡風空前凌厲。
「你……你你太……太過分……」章春淒厲地尖叫,挺劍邁進。
張秋山雙掌一分,童子拜佛崩開來掌,向下合掌疾沉重重地劈在老魔的前額上。接至而來的一連串摔、損、絆,一次比一次兇狠,老魔僕而又起,最後躺在地上手腳一鬆,像條死狗陷入半昏迷境界。
後窗的葛佩如連想都不想,丟掉槳順手抓起魚叉,奮神力脫手飛擲,叉化虹破空而去。
「老天!就是這意思。」有人狂叫。
而漢人自從三藩之亂後,以後的漢官,根本沒有封侯封公的人,所以只好奴才到底。
「呃……」身在半空的章春沒料到有人襲擊,叉電閃及體,無情地貫入小腹,人仍向下飄落。
二十餘步空間,足有七八丈距離;人畢竟不是馬,不可能飛躍七八丈空間。
登萍渡水絕技算不了什麼,一葦渡江也非難事,因為有萍有葦,誰知道萍有多厚葦有多粗?
目下太湖營副將初春病殘,中軍部司正串後巡湖。
「貧瘠山區,奴才無法覓得肩輿。」宋巡撫弓身回話:「恭請聖駕。」
「朕」大聲下令。
「你敢?你……」小姑娘向他舉起粉拳,不住笑意。
「哥,我……我抱歉……」操槳的葛佩如酸楚地說:「我……我不自由……自主,我……我並……並非有意殺死她的,我……」
「這才對,沿途有你製造逃走的機會。」張秋山收劍入鞘:「明天咱們就乘船上……來得好!」
「他躲起來了,長春莊只留下一些老弱婦孺,去找他的人一問三不知,又不忍心逼死那些老少婦孺。」
因為裕剛貝勒已經得到消息,有許多江湖人士,誓要獲得這奴才而甘心,假使不藏匿妥當,引來那些江湖亡命,驚了聖駕那還了得?
各種暗器與飛刀先漫天飛舞,陣勢隨後發動。
「我對我的臣下絕對信任,不干涉臣下該管的事。你找我,找錯人了。」
「苦練呀!閣下。」張秋山逼近,劍勢已將對方控制在威力圈內:「我年輕,知道該怎樣下苦功,每天都有進境,你何必大驚小怪?再給你一劍。」
「唔!倒也精緻輕巧。」乘慣了三十六人鑾輿的皇上欣然拍拍竹轎說。
「你少廢話!我只要長春居士,不然我和你們沒完沒了,以我一條命,一定以索取千百條命來抵償,裕剛貝勒,你最好相信我的話。」
「我如果告訴你飛龍天魔的下落。」長春居士厲叫,本來就是張秋山的手下敗將:「你就走?」
「而你們這些出賣祖宗的漢奸走狗,仍然活在人間逍遙,天道何存?天……道……何……存……」
兩名大漢鉤篙開出,另兩名刀劍急伸。
「砰!」飛龍天魔再次摔飛出去,這次是頂門先著地,跌了個暈頭轉向,劍已脫手拋出四丈外去了。
「裕剛,這人真有這麼壞?」皇帝扭頭問。
他撞翻了身後湧來的三名侍衛,四個人跌成一團,劍也扔掉了。
碼頭的十餘名哨兵,弓上弦刀出鞘蠻像一回事,派出三名武奔上前接船,準備盤問。
刀光再狂捲,有若風掃殘雪,如入無人之境,自右至左急馳半圈,又砍翻了四名槳手和三名退留不走的侍衛,說慘真慘。
千盼萬盼,終於看到擠滿人的兩艘小艇,以全速破浪而來,但岸上的人誰也沒有留意這兩艘小艇是何來路。
「不去了。貝勒爺,多有得罪,尚請海涵。」
「我答應你,小春。」他大聲說:「我會從其他人的口中,獲得長春居士的下落。」
「很抱歉,閣下。」張秋山笑笑:「在下要辦的事,沒有什麼好商量的。」
兩大漢幫助「朕」將金鯉連網拖上艙面,七手八腳將魚捉住。
主人的家眷也不見了,留下照顧的只是幾個僕人,上門的人一問三不知,不久就沒有上門人。
裕剛這艘小艇上,共有十六個人。
「他要不出去,能不用雷珠毀他的狗窩嗎?」二姨楊碧娥似乎反對不使用雷珠。
「萬歲!萬歲!萬萬歲!……」
「砰!」老魔莫名其妙地向左前方飛摔,翻飛一周重重地跌了個手腳朝天。
「我給你十萬兩銀子。」老魔大叫。
「凌霄客不僅巧取豪奪謀財害命,更不惜用男盜女娼手段,擄劫一些文武雙全美貌少女,訓練成煙花艷妓,送給達官貴人,利用那些可憐女人做內應,從中控制達官貴人任其為所欲為。
「起來!」皇上突然保持冷靜威嚴,在超勇公與一群侍衛擁簇下,大踏步向人叢走。
他心中一酸,俯身緊緊地抱住逐漸停止顫抖的身軀。
「達春格格她傷重垂危。」
裕剛貝勒簡簡單單兩個字「他敢」,就說明了主人與奴才之間雙方的心態。
「你……」小姑娘臉紅紅地輕擂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