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險象環生

他暗中與鎮撫司的密探勾結,知者不多,通常與密探在另一座小宅會晤,不會在大宅接待密探,連船行裏的伙計,也不知道東主是鎮撫司的外圍走狗。
「他們,他們指那些人?我招惹過他們嗎?」
他憤怒之下,用上了真才實學。
他偷襲打爛仗的技巧,曉雲極感欣賞佩服,自嘆不如,急難時還得靠他憑機智化解危機。
劍光乍現,一閃即沒,人影同時乍分,他出現在原地。
「這不是曠世絕學呀!」他說:「金針郎中針穴灸穴,已有千年歷史。」
這一帶他熟悉,而且他的速度快,小巷雖彎彎曲曲不易掌握目標,但他非常準確地銜尾窮追不捨,距離逐漸拉近,盯牢了對方的背影。
「哦!這麼厲害?」
他站在後院廂房的屋頂,留心細察後院的動靜。
比起殘毒來,絕世人屠當然名列第一。
目下封王山東的魯王,是第一代皇帝朱元璋的孫子,輩分與漢王世子相等,漢王是歐陽慧的堂叔,在漢府受到優待理所當然。
「唷!你說的話居然有江湖味了,異數。」李季玉把她向前一推,轉身大踏步走了。
這位小姑娘給與他的印象極為鮮明,也僅止於單純的喜愛,一種欣賞清麗少女的本能反應,與一見鍾情的喜愛截然不同。
「我會考慮。」曉雲臉上有笑意,李季玉這些話分量不輕,她卻表現出不介意的神情:「塘報已經抵京,大軍已經出發南旋,三個月便可返京,皇上抵京該是閏九月的事了。後天陵陽侯的三位夫人,要到牛首山崇教寺進香,遊牛首祖堂一帶風景區。所邀的各府官眷,可以攜家將隨從護送。那一帶聽說有不法之徒出沒,所以家將隨從須帶兵刃。我已收到邀請帖,陪我去遊山好不好?」
白無常正向他兩人的桌旁接近,臉上冷厲的神情一如往昔,令人一見便心底生寒,所流露的氣勢極為懾人,膽氣不夠的人,被盯上一眼也會發寒顫。
「他被千幻修羅劫走了十件無價奇珍。」
後院也稱內院,廳房僅供主人的家眷居住,內無三尺之童,是除主人之外,男人的禁地。
人群一亂,叫喊聲四起。
她手中雖然沒有劍,但毫無怯念。
中江街寬不過兩丈,店舖零零落落,都是些小資本生意,行人並不多。北端銜接江東門大街,大街上行人摩肩接踵。
「你仍然主張亂搞?」
「關你甚麼事?」曉雲得意地笑問,仍是一句老話。
這座劉家大院由江寧縣衙暫時接收封閉,等候主人返回處理,六年來卻音訊全無,庭院早就成了頹敗的雜草叢生,即將成為廢墟的破敗廢院。
尊重某人的旗號,表示承認勢力範圍。
可是李季玉行蹤飄忽,在江東門一帶活動並不頻繁,無法完全掌握李季玉的一舉一動,頗感煩惱。
卯足全力爭取名利的人,是相當可怕的,帶武器表示必要時,不惜拔劍而鬥流血五步。
「難道鎮撫司的人,又主動出事了?」水龍神大感不安:「老弟,鎮撫司的人要求我出面調解,做湊合的中人而已,你們之間的是是非非,我無權過問呀!」
他口氣平靜,心中卻波瀾洶湧,怨毒的怒火猛然爆發燃燒,激發出肉食動物的原始獸|性。
至於還帶了些甚麼零碎,他心中明白,外人必須和他交過手,才知道他到底還有些甚麼法寶。
李季玉躲在華嚴庵,的確安全。
芳華姑娘的情形,也概略相同,只能暫時安撫他的情緒,暫時作為舒緩緊張心情的避風港。
這四個王世子,把京都搞得烏煙瘴氣,營私結黨鋤除異己,瘋狂地斂財籌措財源,權力鬥爭波及所有的官紳,形容為血腥滿城並不為過。
每天破曉與黃昏,城門開啟或關閉,這三座城門進出的市民,人山人海擠塞成一團。日上三竿,城門進出的市民才逐漸減少。
千幻修羅曾經光臨漢府和周府晉府,光顧絕世人屠的紀家巨宅數次之多,造成重大的損失,把千幻修羅恨入骨髓,圖謀千幻修羅的念頭人同此心。
「不是鎮撫司的事啦!」他讓水龍神寬心,水龍神哪管得了鎮撫司的反覆無常手段:「程大爺是否知道,我與上江下江和對岸朋友洽商的事?」
「也許不是你所為,你初學乍練的武功,絕不是那些江湖梟雄的敵手,消息該是指鹿為馬誤傳。」白無常找理由自圓其說:「他們任何一個人,伸一個指頭,可以要你死一百次。」
「等你成了咱們的人,就知道我是何人物了。」孫兄不受激,不肯亮名號:「咱們缺乏精明偵查人才,所以要你誠意合作……」
幸好這些妖孽之間各懷鬼胎,所以沒能採取聯合行動。
「那是不同的。」
李季玉與水龍神,在茶坊品茗。
「聽說過。」
獨自面對孤燈品茗,他的思路紛紜。
曉雲畢竟缺乏磨練,辛苦一天體力透支,儘管心情不佳,仍然睡了兩個半時辰,天色大明才醒來。
「季玉哥,我們是要好的朋友,我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曉雲坐在方桌的對面,晶亮的明眸凝視著他:「說錯了,你會怪我嗎?」
「你的打算是……」
尊奉某人的旗號,那就表示接受領導有主從關係了,通常會先發生血腥的武力衝突,誰勝誰就是老大。
「明天再說吧!誰也不知道有沒有明天。人是很脆弱很容易死的,世間的人日生三千,夜死八百,你我都可能是這八百死者之一呢!」
連珠飛刀破空,三把飛刀幻化為急旋的光環,向他銜尾疾射,憤怒飛射勁道十分可怕。
以後,曉雲向他撒出的綿綿情網,反而影響了他的情緒,他掙扎著想擺脫,卻又難以割捨。
「呵呵!原來閣下就是京都小霸王,幸會幸會。」孫兄抱拳施禮,一團和氣:「咱們從常州來,在京都小住半月左右,暫借這座大宅落腳,打算在京師做些小買賣。早些天就知道李老弟大鬧京都的事蹟,小霸王的聲威已在江湖有了不輕的分量。咱們兄弟打算在京都創業,正需要京都有分量的豪傑提攜,有老弟鼎力相助,肯定會在近期內創出可觀的局面。老弟……」
李季玉的話,已明白指出,她那些功臣世家應該走在一起,李季玉則與龍蛇亡命套交情,四處與牛鬼蛇神交際應酬,不需她這種人參與。
「真是冤家路窄。」她低聲嘀咕:「好像有意在這裏等候的,這鬼女人來意不善。」
光圈和-圖-書是憑經驗決定前置量的,他突然停頓不進反退,本來該擊中右肋的光圈,因而落空貼他的腰腹擦衣而過,越過街心,幾乎擊中一位行人,嚓一聲貫入對街小店的門柱,入柱三寸。
「怎麼會呢?我就是一個放蕩不羈,說話百無禁忌的人。」他有點歉然,曉雲對他這個要好朋友毫無所知:「世間有些事故的發生,是不能以常情論的,你所看到的一切現象,與我的看法肯定會有所不同。朋友之間交換看法想法,是常情以內的事呀!」
如果貫入他的右肋,很可能盡偃而沒。
人影再次接近,似乎速度更快,劍光一動,可怕的破風嘯吟令人毛骨悚然。
「我的生活環境與奮鬥的目標,必須熟悉一切情勢。」李季玉看出她的情緒低潮,不再多說:「你有點精神不濟。後面禪房還算乾淨,可放心睡兩個時辰,不必急於一早返城回家,走吧!我領你去。」
「是要趕你走。」他情緒呈低落:「如果你沒碰上我的事,現在可能已在返北京途中。曉雲,我喜歡你,不能連累你,君子愛人以德;愛人而把人拖入水深火熱中共患難,我還沒有這種壞德性。」
「你可別忘了,我的經驗愈來愈豐富。」曉雲得意地說:「而且我會用必要的手段,應付牛鬼蛇神的挑戰,你等著瞧好了。」
如果這位巨人的女兒,被他扯入血腥的糾紛裏,他能心中無愧?
「我來找你的。」白無常當然聽清他的話,自己拖出條凳坐下。
「是嗎?準備充分,犯錯誤的機會減少,你們必定擁有可觀的實力扮強龍。我小霸王消息靈通手面廣,交遊廣闊有混世的本錢,居然不知道諸位的來歷與活動情形,諸位必定不是甚麼人物,所以不會引人注意。你閣下頗有氣概,是闖出名號的大神佛嗎?貴姓?」
即使是心腹親信的牛鬼蛇神,如敢對他有所隱瞞,或者辦事不力,他也會毫不留情,用令人做噩夢的手段嚴懲,因此消息比其他同袍靈通而且準確,在三大密探頭頭中名列第一。
變化太快,連站在那人身側不遠處的孫兄,也來不及伸手搶救,甚至很可能沒看清他是如何近身的,即使看清也來不及反應。
「咦!甚麼人?」第三位豹頭環眼中年人發現了他,沉聲喝問。
她在一廂情願親近李季玉,李季玉的生活圈子,她無法進入,一切對她都是陌生的。
「呃……」孫兄再口一張,齊根咬斷的斷舌跌出口外,口中鮮血湧流,支援不住了,仰面便倒。
「你聽我說……」
看守勝棋樓的守衛,根本不理會庵裏是否有人逗留。
那些人都是江湖成名人物,超級的強龍豪霸,其中還有武當的弟子,俠義道的英雄豪傑。
「哪怕把你千刀萬剮,也要把你們的根挖出來。」
廂房屋頂上的李季玉,到了簷口往下跳。
他恰好看到伸出的手,也看到了光圈。眼角的餘光,對移動的物體更銳敏些,有時候正視反而看不真切。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對他那些近乎惡毒的咒罵,也沒發生暴怒的現象。
想舉劍封架,劍已舉不起來了,身體已先一剎那受到打擊,像某些地方一緊一鬆,氣漏光血流瀉,身體各器官已不受神意指揮,劍反而失手墮地。
正打算跳下搜索,院廳的門廊傳來人聲,出現三個穿了天藍色長衫的中年人,腰間佩了劍,背著手有說有笑,在門廊略一停頓,然後泰然自若降階踱入廳前的空地。
「你招不招?」
「是呀!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天下不論任何地方,任何城市,外地人如果沒有本地人幫助,想立足也不是易事,哪能開創可觀的局面?找本地人協助,當然必須找有頭有臉的龍蛇……」
「沒發生猛烈的激鬥痕跡。」那位面目陰沉的中年人,終於宣佈結果:「來不及出招,甚至來不及散開立下門戶。對方出招的手法,似乎十分平常,斬首、揮割咽喉,刺中心坎左肋。如果正式交手,右體向敵,心坎與左肋被刺中的機會不多。三把絕命飛刀掉落在一起,確是可疑。絕命刀客寧老哥的絕命飛刀,確已發射已無疑問,為何掉落在一起,就令人百思莫解了。他們到底碰上了甚麼人多少人,沒有人能告訴我們了。」
「我先走了,得好好預先佈置。」中年村姑帶了小村姑離去。
接應的人姍姍來遲,抵達時鮮血已經流盡,孫兄也存心自殺,生機已絕,即使接應的人來得快,也救不了放棄求生念頭的人。
「不必計較時辰,好好睡。」他柔聲說:「醒來時請自行至院子的水井洗漱,屆時我會來招呼的。晚安,明天見。」
「咦!關你甚麼事?你知道他是我的朋友,朋友走在一起不犯法吧?」曉雲本來心情不好,火氣也大:「歐陽慧,你不要放潑,不斷地找我的晦氣,逼我說出他的下落,難道你就斷了腿瞎了眼,不能自己去找嗎?他剛走,快去追還來得及。」
「所以要脅迫你利用所有的牛鬼蛇神,替他查出千幻修羅的藏身窟,除去千幻修羅奪回奇珍。本司也想請你協助,查出千幻修羅的下落。你的名氣愈來愈大,替你效力的蛇鼠也愈來愈多,早就具有尋幽探秘,上天入地偵查的能力,為各方人士所爭取的紅人,所以牽涉也廣,各種事故發生,都認為有你一份。」
他的親朋好友,全都置身在兇險死亡線上。
「如果那一飛刀殺死你,證明你差勁沒有利用價值了。」這人的尖銳嗓門相當刺耳,邁步走近與孫兄並肩站:「你很不錯,也走運,恰好停步,鬼使神差保住了命。竄掠的速度極為驚人,居然能緊迫追隨追到此地來,的確有利用的價值,咱們找對人了。」
迄今為止,曉雲仍然認為他是被迫反抗的豪少,敢打敢拚勇敢快捷,正在勤練武功年輕氣盛,並無真才實學,僅機警絕倫反應超人而已。
「平江土地的人。」
「原來向我下毒手行刺的雜種,是你們派的,你是卑鄙無恥的主謀,要和我玩命的兇手,去你娘的狗王八!」他氣往上沖破口大罵,那一飛刀歹毒致命,怎能算引?難怪他冒火:「也許你們真是大神佛,我這條小龍蛇惹不起你們,諸位有備而來,吃定我了。可否亮諸位的名號?」
他控制蛇鼠的手段非常暴烈,也的確因此而消息靈通。
第三把飛刀剛跌落,人影乍合,兩丈空間似乎並不存在,身形一動便貼身了。
「行有行規,當然按規矩行事啦!我要求的是尊重而非和-圖-書尊奉,夠朋友吧?」他將用布捲著的劍往桌上一放:「一客不煩二主!我今天拜望程大爺,順便請程大爺轉告鎮撫司的大菩薩們,請不要再派人像狗一樣跟來跟去,可別讓我誤會是各路道上好漢派人走險的刺客,用劍宰掉幾個,那就冤仇無可化解了。江上江下的朋友,請程大爺代為致意,有甚麼事需要解決,可以當面和我談,不要到處亂放話抬高自己的身價。今早我知道他們已經派人前來,向大爺拜會致意,他們不可能自認被我降伏了,要他們放心,我不是不上道的潑濫。」
一連串的反問,加上他裝得神似的一臉無辜相,白無常真不便指斥他撒謊。
名義上,他是江東門真正的大爺,李季玉只是製造與販賣船具的小東主,一個豪爽的小有名氣豪少。
撤走的人速度驚人,用的是輕功提縱術,一躍兩三丈,像大鳥起落,起步時距離便已領三四十步,追趕不易。
如果是,這個怨毒在進一步恩將仇報。
「宰了甚麼人?誰呀?」他拍拍裹住的劍:「可別冤枉好人,要不要查驗血跡?到底甚麼人被宰了?不會是你們的人吧?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無聊。」他撤撇嘴:「我曾經戲稱是京都的都城隍,可能無意中得罪他了。城隍比土地高一級,都城隍比一般的府縣城隍又高一級。」
人妖,引起市民極大的興趣。
總之,這些京都的妖孽,都是該受懲罰的人間惡魔。
平江土地用如此卑鄙歹毒的手段對付他,簡直惡毒無恥。
四個魔王中,晉王世子兄弟兩人算兩個魔王。
八個男女在專心地檢查四具屍體,其中有老少兩村姑,每個人的臉色皆凝重驚疑,甚至震驚出現懼容。
現在,他的大爺身分受到挑戰,反而在李季玉面前矮了一截,可說是十年風水輪流轉,一代新人換舊人,李季玉的聲威比他高出多多,江上江下與地方上的蛇鼠,逐漸與李季玉套上交情。
是一個高瘦的人,突然折入另一條岔巷,全力飛縱,兩起落便遠出三十步外,猛地飛躍而起,越過左側的一道院牆,向下一沉形影俱消。
他怎能把曉雲拖入他的血腥糾紛裏?濟陽侯是單純的功臣世家,軍伍以外其他從不過問的驍將,爭名奪利的圈子裏沒有他這個人,清清白白武勇剛毅極受軍中袍澤敬重,一個除了「死忠」之外別無所有,別無所求的巨人。
短短的野草從磚縫長出,營養不良沒有蔓延的空間,無法生長茂盛。
「無所謂降伏啦!我只是爭取應有的地位而已。」他也說得謙虛,也暗示他在江東門的聲威地位,已非吳下阿蒙,往昔的大老粗呂蒙已脫胎換骨:「我的野心並不大,為爭名利我曾經付出代價。以後,看他們的了。」
江寧船行的東主水龍神程日升,平時很少在船行逗留,船行人手濟濟,用不著勞駕他坐鎮。
院角的蔓草叢中,鑽出那位用飛刀「引」他的青衣中年人,三角臉勾鼻薄唇,一雙鷹目冷電森森。
距城門口還有一二十步,行人來來往往絡繹於途,把守城門維持進出秩序的兵勇,已經因進出的人少了而撤離。
那把飛刀非常歹毒,存心要他的命。
法學家韓非子更為激烈,把這些人列為五蠹之一。
「你敢不回答?」歐陽慧的手,搭上了劍靶。
在他的生活圈子裏,沒有曉雲的地位。
歐陽慧是漢王府的人;烈火似的美麗強悍女人。
「確有買下的打算。」留三綹鬚的孫兄點頭:「兄弟在縣衙有朋友,多花些銀子打通關節,便可設法買下來,錢可通神。」
「招!」
幸好所有的房舍,仍是完整的,官府每一年半載派人前來略加整理,每年換兩次封條,按規定屆滿十年,便以無主物業充公拍賣。
一個青衫飄飄的俊秀年輕公子爺,正跨越兩尺高的城門檻,急走兩步便到了城門外,劈面碰上了。
「人妖發瘋了……」曉雲大叫,扭頭便跑。
武當初建山門,由官方出面支持,雖然祖師爺張三丰逃遁在外,由親傳弟子主持山門俗務,公然調|教門人弟子,出身武當的門人,官府奉為上賓,因此不敢為非作歹,以俠義道英雄自命,自抬身價頗受好評。
兩個保鏢相當盡職,緊隨在他身後接見李季玉,客套一番,賓主客氣地坐下互相恭維問好。
「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些事特別登門請指教。」喝了半杯茶,李季玉笑吟吟道出來意。
「招待不周,老弟海涵,好走。」水龍神伸手虛引送客,帶了兩保鏢親送出院門外,十分客氣,以往從沒發生這種事。
原始慾望一發不可遏止,他把一壺已冷的茶喝得精光。
「關你甚麼事?」曉雲仍是一句話,徐徐後退夷然無懼。
「必要時開殺戒,我知道。」李季玉笑了,很難相信這位侯門千金敢操劍殺人:「你放心啦!我一點也不想鏟除鎮撫司的人,殺掉一個,他們會補上兩個。天地雙殺星的手下,有些人比他兩人更暴虐殘忍,殺掉天地雙殺星,也可能再增加幾個更貪殘的貨色。只要他們不招惹我,我也不想向他們報復,所被抄沒的身外財物,我承受得了,事實證明,支持我的龍蛇已愈來愈多,他們需要推舉一個敢向權勢反抗挑戰的司令人。曉雲,你是不是受到鎮撫司的人,有意放出的風聲所影響,希望我離開京都另打天下?」
所以今天李季玉不請自來找他,他不敢擺出大爺嘴臉抖威風。
「我怎麼了?」他突然拍打著前額低叫。
武當目下還沒正式開山立派,門人弟子便赫然以俠義英雄自居了。
打出旗號,表示憑聲望正式闖道,宣佈活動主權。
「咱們有人認識她,京都的情勢咱們下過一番工夫調查。」孫兄傲然地說:「不是強龍不過江,冒失地胡搞不是咱們這種人的作風,有充分的準備,才能按計行事展開活動。」
顯然對方雖然自誇說是大神佛,卻無意露名號。
只要李季玉現身,他必定親自坐鎮留意一切動靜。
孫兄舌頭咬斷,屍體已呈現冷僵。
漢府透過歐陽慧,打利用他的主意。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京都內外,稱雄道霸的人甚多。官方有風雨雷電四大魔王、七狗八彪、十大劊子手。地方龍蛇有京都五條龍,水龍神就是其中之一。有十方士地,有七傑三英。我,稱小霸www.hetubook.com•com王氣候已成,京都該有我地方龍蛇應有的地位,至少可以配和五條龍七傑三英平起平坐。所以,我是不會走的,也不會和官方掛鉤,保持我英雄好漢的形象。」李季玉豪情駿發,還真具有稱雄道霸的氣勢:「別人能,我為何不能?我重視你我的情誼,但不會接受你的支持,你的處境,不允許你和我並肩站。曉雲,不要再談這種波詭雲譎倒盡胃口的事,那與你無關。聽說北征軍已經動身凱旋南返,趕在冬季之前返京。你如果北返,乘船走比較安逸些,秋末封河疏浚斷航,可就得走陸路受風霜之苦啦!早作打算,好嗎?」
另立門戶的人也愈來愈多,很難保持門風宗旨。
「天啊!怎……怎麼可……能?」孫兄抬頭厲叫:「你……你一個小……小蛇鼠……」
「我要斃了你!」歐陽慧怒叫,疾衝而上。
「該死的!昨晚你和他住在一起?」歐陽慧急步出城,原因是在城門洞內端,隱約看到李季玉的身影,所以急急搶出,仍然慢了幾步,李季玉已經走了,隱沒在進出城門的人叢中,僅攔住了曉雲,大為光火。
「你那些朋友、親戚,喜歡的女人,可能比你先死呢!比方說,春華院的芳華姑娘、濟陽侯府的符家大小姐、漢王府的歐陽小郡主歐陽慧,她的真名是朱慧如,山東兗州魯王國王的女兒。」
俠以武犯禁,一兩千年前快就不值錢。
空地廣約六十步見方,或者可稱為廳前廣場,鋪設了水磨方磚。
後面的禪房中,就有一個令他心動喜愛的女人。
但表面上不得不聽從上級的指示,暫且停止與李季玉發生衝突,暗中對李季玉的活動極為留意,為日後結算預作準備。
真正以道義結合推舉的情形並不多見,多數是以火拼決定主從,血腥味濃厚,闖道揚名立萬不是容易的事。
「消息已經傳出,口信已派了幾個人專程前往轉達。」水龍神表現得十分熱心,特地來向李季玉回話:「接到回音,如何找你回覆?」
任何門派調|教門人子弟,時間一久,肯定會形成惡性膨脹,良莠不齊。
「有事嗎?」他一點也不介意白無常懾人的氣勢,態度隨隨便便泰然自若:「大半天我都在江東門鬼混,沒沖犯了貴司的人吧?」
「在下姓李,李季玉,追人來的。」他踏草而至:「有一個青衣人跳牆進入,很可能躲在草木叢中,那混蛋在大街行刺,打了在下一飛刀。這座劉家大宅由官府看管,從來就沒有人居住,諸位是……」
良善的平民百姓,把這些人看成蛇蠍。
官府中的清官良吏,把這些人看成暴民亂源,一有事故發生,首先便把這些人列管嚴防禍亂。
侯門深似海,卻容納不下李季玉這種行為出軌的京都豪少。
「閣下燒錯了香,拜錯了菩薩,找錯了人摸錯了門。」
宅中不可能有人居住,這三個中年人絕不是大宅的人,看穿著打扮氣勢,應該是頗有地位的人。
為人精明強悍,刻毒陰險,心硬如鐵,被人看成毒蛇猛獸。所製造的莫須有罪案不知凡幾,可說是殺人斂財的專家。
「明天見。」曉雲懶洋洋地說。
兩相比較,以進入漢府最為有利,立即可以握有相當大的權勢,成為人上人,有資格做王公貴胄的賓客,出入豪門將相家。
「在……下可以死……」
「找人把院子整理整理,住下來也舒服些。」那位留了三綹鬚的中年人,用手指指點點:「隔開兩廂的明窗拆掉,院子活動的範圍增加三分之一以上。把荷池填平,那一角可作練武場。」
曉雲在春華院的反常舉動,才真正引起他的注意,終於產生讓他無法抗拒的吸引力,內心湧起波瀾。
南面兩座城門,聚寶與通濟,與城西最南的三山門,都是沈萬三出資監工督造的,特別宏麗,比正陽門更壯觀。
用殺手行刺,豈能算是出身名門的俠義英雄?應該去做殺手刺客,在黑道領袖群倫。
他把小霸王李季玉恨入骨髓,發誓要找機會把李季玉食肉寢皮。
「我仍是一句話:關你甚麼事?」
是假書生歐陽慧。迄今為止,歐陽慧一直就不曾以女裝本來面目現身打交道,很可能易釵而弁扮書生活動方便,不易受人注意,而且書生可以公然佩劍走動,所以一直就以假書生身分露面。
「他在打你的主意。」
在內心的感情世界裏,他愈來愈喜愛這位聰明靈慧的侯府千金。
他僅落後不足十步,不假思索躍登院牆這一端一座房舍,從山牆一面躍登,高度足有兩丈以上。
三個人幾乎同時中劍,沒抓住出劍自保的機會。
「那就謝啦!」他喝掉杯中茶站起告辭:「打擾大爺非常抱歉,恕罪恕罪,告辭。」
孫兄是最幸運的一個,右肋挨了一劍,不算是真正的要害,僅入體三四寸而已,丟掉劍急退了三步,劇痛光臨,踉蹌站穩掩住右肋直不起腰來。
「我承認。」曉雲又嘆了一口氣:「在我家窺伺的人,不斷明表暗示,希望我能勸你離開,也要我回北京,就可太平無事,就不會妨礙他們在京都的工作,甚至表示送給你一筆可觀的賠償金。如果你肯替他們辦事,保證你可以成為他們的中堅得力臂膀……」
「聽說過點穴術吧?」
發射飛刀的中年人,人頭離頸斜飛三尺,鮮血一沖,無頭的屍體仰面便倒。
「我知道情勢對我極為不利。各方想利用我的人,都在不斷施壓,要在我權威建立真正穩固之前,控制我或者除掉我。可用則用,不為所用就殺之以除後患,這是權勢人士的用人金科玉律,我不怪他們。曉雲,你所看到的危機是另一面,所以關切憂心……」
四個高手被殺死在一起,兵刃掉落在一旁,對手之強令人心驚,誰也弄不清是如何被殺死的。
距街口還有百十步,右面小巷口屋角悄悄伸出一條手臂,光芒一閃,幻化為光圈,看到光圈便已到了右肋下,速度快極。
歷史證明,這些人永遠是社會的毒瘤,這種現象永遠存在,無法改變,所以有些過激人士,主張把這些人屠盡殺光,天下雖不至於因此而太平,至少不會比現狀更壞。
「殺無赦。」他的吼聲同時傳出,震耳欲聾。
他竟然不閃不避,左手雙指連點,急旋的飛刀逐一應指墮地,手指居然毫無損傷。
昨晚曉雲戲稱,替他保護風塵紅粉知己,意指在暗中保護芳華姑娘,其實也暗示跟蹤他和圖書,在暗中保護他。
他攜劍,表示已有用武力保護聲威的準備。
「哦!我幾乎忘了她。那麼,我不去了。」一聽歐陽慧可能也去,曉雲急急地表示不去了。她對歐陽慧深懷戒心,早就知道李季玉和歐陽慧走得很近。可能是同性相斥吧!她對歐陽慧引誘李季玉入漢府的事,不以為然十分反感,想阻止他們接近又力不從心。
「沒有人敢和小霸王並肩站,所以必定只有小霸王一個人,把你們這裏的四位高手中的高手,用可怕的武功與技巧,快速地擺平了。」中年村姑冷冷地說,沒有同仇敵愾的驚怒神情流露:「你們不理會我的忠告,時機沒成熟就匆匆發動。本來我答應由我處理的,你們就是不想等機會缺乏耐心,認為對付一個京都小蛇鼠,足以易如反掌手到擒來。假使你們認為實力比鎮撫司的人強,日後很可能招致更慘痛的失敗。鎮撫司的人,已被小霸王整得叫苦連天焦頭爛額,不得不和他妥協,幸好沒有人被他殺掉。今後誰再逞能,仍然認為小霸王是小蛇鼠,下場是相當悲慘的,不要再亂搞了,諸位。」
向他行刺的人,很可能潛伏在雜樹蔓草中,等候機會突襲或蟄伏撤走。
以往,李季玉在他面前矮了一截,在生意上的往來,他也是非常挑剔的買主。
然後是漢王世子挺身而出,滅了絕世人屠的門。
他警覺地後退,裹劍的布巾解開一端,露出劍靶,一步步徐徐退走。
「人家急都急死了,難道所看到的危機不該憂心?」曉雲嘆了一口氣:「不管你做甚麼,我都是支持你的,只擔心力所不逮,我的確無力和絕世人屠周旋。其他想加害你的人,我必要時……」
「你託的兩件事,我保證轉告。」水龍神心中有鬼,還真不敢擺出大爺嘴臉。
李季玉留活口的計畫告吹,本來嚼舌自盡,不一定非死不可,搶救及時便可保住性命。
「誰也無法證明是小霸王所為呀!」中年人苦笑:「咱們不能再遷延時日,有小霸王相助,有如平空增加上百精明眼線可派用場,多拖延一天,咱們就多一天困難,不能怪我們缺乏耐心呀!」
「且慢。」他打斷孫兄的話:「你在向在下要求相助開創局面?」
「原來如此。」他語氣中沒有憤懣,但心裏卻怒火中燒。
「我警告你,離開他遠一點。」歐陽慧還真不便拔劍,已看出她有退走的意圖,拔劍在大街上追逐一個赤手空拳丫鬟打扮的少女,像話嗎?
一竄三丈,他憤怒地追入小巷。
「一點也不好。」李季玉大搖其頭,斷然拒絕:「陵陽侯是風魔王漢王世子的死黨,漢府的人也將前往,他們正在打我的主意,要我去做漢府的參贊,碰上了肯定會有是非。漢府的那位假書生歐陽慧,也可能前往……」
日上三竿,他倆才出現在三山門外。
「你並不真的很聰明。」曉雲扭頭沖李季玉的背影做鬼臉,微笑著自言自語。
思路突然轉向歐陽慧,立即感到心潮洶湧。
歐陽慧的激|情倩影,驅走了曉雲在他心目中的印象。
人就是動物之一,一種雜食性的最可怕以肉為主食的動物。
「我會找你,你找不到我的。」李季玉當然不會把住處說出,事實上他也居無定所:「我也另請人傳話,有江上江下的幾位當家朋友熱心相助促成。白無常來了,可能是來找你的。」
李季玉已經住了兩夜,以主人自居,生起火沏茶,在禪房秉燭品茗,打算天一亮,再打發曉雲回城。
「你才要聽我說。」他提高嗓音壓下對方的話:「要想出人頭地創局面,必須站在最強最有希望的一方,與失敗者弱者並肩站,注定了步失敗者的後塵,永遠抬不起頭,一站出來就會倒下去。去找能幫助你們的人吧!在京都,我小霸王算老幾?何況我根本不知道,你們到底是何方神聖,我要請朋友探你們的底,查一查你們會不會妨礙我的發展。」
他在想,可能是怨鬼的人。
是一把八寸單刃飛刀,勁道極為強猛。
「孫兄真準備買下來?」留了鼠鬚的中年人笑問。
「咱們有誠意交你這位朋友,不要不識相。」孫兄一聽他要請人探底,臉色一變,笑容消失了,口氣不友善:「不是強龍不過江;稱雄道霸的發展手段咱們懂。如果你沒有利用價值,你磕一百個頭,也休想有機會叩拜我這個大神佛呢!派人把你引來,是瞧得起你……」
未牌左右,他出現在碼頭半邊街的如意居茶坊。
「你們阻止不了我的。」他已退出十步外,取得安全距離:「諸位的輕功也許非常高明,有如流光逸電。但我也不弱,逃的技巧敢稱數一數二,鎮撫司的密探輕功比你們只高不低,迄今為止還奈何不了我。」
偶然插手管了曉雲的事,本來覺得今後不會重逢。
今後,沒有人敢接近他了,這種孤立他的手段極為惡毒有效,他只有孤軍奮鬥天天生活在噩夢中。
外衣內,還藏有一把匕首。
「咦……」孫兄三個人駭然驚叫,像是猛然甦醒,三支劍快速地出鞘。
「你這雜碎是不肯露見得人的名號了,是嗎?」他盯著孫兄冷冷一笑:「怕露名號丟人現眼。有些狗養的雜種,綽號見不得人。比方說,京城內的幾個狗官暴虐陰毒鮮廉恥,號稱七狗八彪。彪,也是狗的一種,地獄的守門犬。以狗為綽號,亮出來便讓人覺得不是東西。你老兄是以狗啦、娼婦啦、王八等等做綽號,所以不敢亮給我小霸王聽,以免污了我的耳朵……」
他往昔那些黑道朋友,通常在夜間造訪,十之七八是背了案見不得天日的道上弟兄,如果留宿,天沒亮就匆匆離去。
他知道這座江東門劉家,江東門數座有名氣的大院之一,主人六爪蛟劉元魁的宅院,主人已經在山八年前闔家平白失蹤,據說已全家秘密遷走了,下落不明。
由於有一兩個人看守住宿,所以有廚,雖則兩個老香火道人很少住宿,偶或來待上一天半天應卯似的,住一宵便走了。
更惡劣的是趨炎附勢,爭逐名利欺善怕惡,久而久之,產生的英雄聊聊無幾,成為流氓地痞的爛貨車載斗量。
「你走得了今天,走得了明天嗎?」
整座莫愁湖都是徐家的產業,王府大宅與勝棋樓附近,皆有家將兵勇把守,僅湖濱一帶白天供市民遊玩,天黑後就不會有市民走動了。
三追兩追,曉雲像老鼠般消失在騷動的人叢中。
相同地,李季玉在她的上流人士生活環境裏,同樣沒有地位。
「不要打利和*圖*書用我的爛主意。」他的神色鬆弛下來了,語氣有示弱意味:「我剛闖出一片天,日後危難仍多,自身難保,哪有能力幫助你們大展鴻圖?去找別人吧!找真正的強龍做靠山,大有可為。少陪。」
「你們家濟陽侯府,與陵陽侯府都是軍人世家,公私交情不薄,兩代交情相處融洽,你不去恐有不便。這兩天我也忙,得四處奔走應酬,與一些牛鬼蛇神打交道,你無法找到我的。牛首山祖堂一帶,其實沒有能起作用的不法之徒,那是京南的獨掌擎天樊威的地盤,那傢伙是京都十方土地之一,手下的一些亡命不成氣候。他如果敢唆使亡命驚擾你們這些官眷,五城兵馬司的人會鏟掉他的根基,放心去玩啦!你可以把他那誇稱可擎天的掌,聯手一起輕易地剁下來。」
不再胡思亂想,他趴在桌上朦朦朧朧地睡著了。
另兩人一個心坎中劍,一個咽喉被割斷。
總之,她們的人生道路和方向,皆與他南轅北轍。
「知道一些風聲。」水龍神說得謙虛,其實三路英雄好漢的動靜,皆在有效掌握中:「他們已經放出風聲,希望平心靜氣公平地再次洽商,對尊重你的旗號不再堅持反對,你真降伏他們了?」
漢王世子號稱京都四大魔王的第一魔,第二魔雨魔王是周王世子朱有勛。
心跳的速度加快了一倍,渾身起了強烈的反應,意念飛馳,早些天山間林下的情景在眼前幻現,那具有爆炸性的裸裎胴體,似乎出現在眼前。
「你……你希望我走?」曉雲臉色沮喪。
「哦!你對京都的四郊,相當熟悉呢!」曉雲神色有點落寞,她心中明白,雙方的身分地位懸殊,李季玉根本不想到她濟陽侯府走動。這期間,李季玉從沒進過她的家。
那天晚上她已試出歐陽慧的真才實學,雙方的修為相差有限,用劍也奈何不了她。
「我覺得你為了報復,和鎮撫司的人大動肝火,是不是犯不著,有點意氣用事呢?」曉雲所看到的表象,當然只限於情勢發展的可見部分:「那些人上起絕世人屠,下迄供奔走的眼線,幾乎全是心態不正常,以攫取財勢不擇手段本性暴虐的毒蛇猛獸,沒有人能抗拒或鏟除他們。既然力所不逮,何不離開他們另打天下?他們也許短期間忍受得了你的騷擾,但即將隨皇駕返京的絕世人屠,絕不會容許你在京都,向他的權威挑戰。」
想不到竟然有人扮殺手當街用飛刀行刺。
小巷曲曲折折,而且有岔巷。
「眼線堅稱只有小霸王一個人追趕。」佩了劍的年輕人語氣肯定:「眼線地頭不熟,把人追丟了,發誓沒發現其他的人,不知道以後所發生的事故。」
六爪蛟劉元魁,是上一屆的江東門仁義大爺,失蹤之後,才由水龍神程日升取而代之。
他懲罰殘毒的人,絕不會傷害所愛的人。
「平江土地?我不認識他呀!」他糊塗裝到底。
跑到院子的水井邊,用小桶打上一桶水,猛然淋在頭上,身上的熱流這才徐徐消退。
「你宰了他們幾個人,是嗎?」
李季玉進入漢府,或者投效鎮撫司,都會成為京都的特權人物,身分地位有如平步青雲。
可是,這位小姑娘清純、靈秀,是個琉璃或碧玉製的女人,嬌嫩易碎不忍碰的女人,一個與歐陽慧完全不同型類的女人。
「我不送你了。」李季玉毫無倦容,泰然自若拍拍曉雲的肩膀:「千萬拜託,今後不要晚上出來亂闖了,我附近有一大群各色各樣猛獸,隨時等候時機撲上來。即使是大白天在市街,也可能發生行刺謀殺的意外。如果這些猛獸野性發作,即使你在我身邊,也保護不了我,反而陷你於險境。好走。」
他哼了一聲,收劍掉頭便走。
華嚴庵還剩下兩座半偏殿,幾間禪房,加搭了幾間堆放雜物的簡陋小室。
只有最卑鄙無恥的闖道下三濫,才會傷害無辜。
他冷笑,不信任這個人:「你們應該拜水龍神程大爺的碼頭。我是本地人,千辛萬苦九死一生,才擁有今天小小的局面,日後危難仍多,還沒根基穩固,自顧不暇,哪有餘力幫外地人創局面?」
這火辣辣熱情如火的漂亮女人,比乖順靈慧的曉雲,具有的魅力熱力強烈一百倍,那才是真正女人中的女人。
轉身走了十餘步,她警覺地止步。
更糟的是,練武的人大多數不務正業,而且好勇鬥狠。
「看來,只好讓賢師徒全權作主進行了。不管是不是小霸王殘殺咱們四位老哥,他難脫嫌疑,一定要捉住他嚴加審問。這裏仍派人追查線索,或可找出兇手的蛛絲馬跡。」
「哦!他們確有不少謀士人才,在你身上下工夫耍手段了。」他冷冷一笑:「今後,你千萬不要再在外面亂跑了。回北京吧!你在京都實在沒有必要,令尊在北京,有如龍在滄海虎在雲山;攜家返回京都,則成了龍游淺水虎落平陽。絕世人屠在京一天,令尊就有一天危險,回來受人宰割,犯得著嗎?」
「你……你好殘……忍……」孫兄語不成聲。
「站住!你不能走。」孫兄沉叱。
「招出主使人名號,換你的命。」他像個天神,站在孫兄面前以劍支地沉聲問。
午後不久,李季玉扮不速之客,出現在他的大廳,成為他非接待不可的貴賓。
「季玉哥……」
白無常常天祿是三大密探頭頭之一,江東門一帶是他的管區。
他有他的活動範圍和目的,活動時不能讓曉雲參與。
而在現實人生中,相去卻愈來愈遙遠。
顯然是事急自盡的,避免留下活口。
反應決定了生死,他邁出的腳突然後縮。
他的大宅不在碼頭區的半邊街,而在江東門大街南面的中江街,是一座三進院的大宅,經常在大廳接待嘉賓或心腹弟兄。
「哦!你神通不小,居然知道她的來歷。」他頗感意外,難怪歐陽慧說在漢府作客。
青天白日在城門口,拔劍行兇必定引起騷動,城門樓上的守門了勇,必定發訊下城干預。
所以後來權力鬥爭的結果,晉王世子兄弟倆,栽在絕世人屠手中,晉王府所搜刮得來的金珠寶玩,全進了絕世人屠的珍寶庫,連所穿的王袍,也成了絕世人屠的家常服。
曉雲默默地跟著他進入幽暗的禪房,禪房一榻一桌一凳,別無長物,好在有帳有衾。他留了一盞菜油燈,拍拍曉雲的肩膀。
鎮撫司的密探,白天也極少在湖濱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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