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險遭暗算

鄰居的大門開處,踱出李璞玉夫婦袖手旁觀。
符曉雲是否熬得過江湖人精的逼供?那是不可能的。符曉雲知道他臥室的秘室,璞玉夫婦的居所已經不安全,所以他要璞玉夫婦立即準備撤回潛山。
三個水夫打扮的人到了李季玉身旁,兩位中年人,一位英氣煥發的青年,分別在他左右坐下。
「事情發生的經過是……」他將發生的經過詳說了,最後說:「不要錯怪太虛玄女,她是向平江土地搶人的,目標也是搶符曉雲,搶奪失敗,順手牽羊把我帶走的。她也不知是誰擊中我的,更不知道我挨了致命一擊。她已成了平江土地的仇敵,這笨女人挨了小慧一劍,冤哉枉也,她早該接受我的勸告遠走高飛的。」
踏出鴻發棧的店門,街東巡檢司衙門方向,急步過來了兩名制服整齊的青衣巡捕,腰間有鐵尺、銬鏈、綑八繩,獰笑著向他接近,像逮住了雞的黃鼠狼。
片刻間的暴亂,發生了許多急劇的變化,很快地便結束了,街口附近已無人蹤。
璞玉夫婦也不便久留,返回鄰舍歇息。
歐陽慧不知如何救治垂危的傷者,心神大亂不知所措,只能接受璞玉的妻子安慰,任由璞玉進行搶救,與接待左鄰右舍聞訊前來慰問的人。
臥室中點了兩支大燭,室中明亮,其他廳房黑沉沉,好靜好靜。
聽到信號立即急撤,但無法進入橫街,橫街口已被中年人與年輕大漢,惡鬥三名假巡捕所堵住,心中一急,飛躍登上瓦面,從屋上撤走。
綠色身影是符曉雲,穿綠色碎花兩截衫褲,小家碧玉打扮,顯得靈秀活潑。
救人如救火,他能不焦急?
火燭結蕊,光度黯淡。
「將門虎女,真夠味。」右面那位巡捕一面退一面嘴上討便宜,目光放肆地在她剛發育婷勻的胸部轉:「大小姐,你在勾引我嗎?」
「不能追。」李季玉趕上拉住了她:「是陷阱釣餌,他們沖我而來的。」
兩人談談說說,進入江東門。
「好吧!依你。」璞玉拍拍他的肩膀:「一旦等到絕世人屠返京,知道這期間損失如此慘重,肯定會憤怒如狂,作孤注一擲全面搜捕。你小霸王將被列為首要懲治的目標,不可能發生轉移注意力的作用,早走早好。那些女童的事你放得下?」
計算極精,配合圓熟,共有十個人同時行動,快速地控制了全局,是一次空前精準的成功襲擊,光天化日鬧市中毫無瑕疵的綁架兼殺人行動。
「強盜扮巡捕綁架殺人,快捉住他們領賞。」果然引起行家疑心,有人大聲叫喊揭破他們的身分。
「季玉,如果你有甚麼三長兩短。」她激動地輕撫李季玉的冰冷面龐,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臉上的肌肉在抽搐,咬著銀牙一字一吐:「我發誓,一定把沈家的人,送上雨花臺法場,誅絕沈家的人替你報仇。」
「困倦憂慮過度,讓她好好安睡。」他嘆了一口氣:「是個難以割捨的好女孩,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段情。情勢不由人,我不得不辜負她了。」
四個接應的人,穿的也是巡捕制服,手中是劍而非鐵尺,也不是巡捕處理重大刑案時所用的單刀。
有時候,牙改為衙,指州縣衙門的差役胥吏,甚至包括巡檢司的官兵丁勇,所以抓住了就該殺。
侯府的大小姐揍巡捕,沒有任何後患,挨揍的人只能怨時運不濟,白挨了。
因此在江湖人眼中,這種人抓住了就該殺,把這些人看成剝削的大壞蛋。
「平江土地的人,已全部撤走。」璞玉說:「符家的何將軍,正十萬火急派人追尋搜蹤,的確是平江土地那些人做的好事,太虛玄女就是平江土地的人。那妖婦不可能練成至陽至剛的碎心掌,她怎麼可能擊中你的?你……」
「危機早已光臨,只是咱們沒能及早發現徵兆而已。」他鄭重地說:「天殺星無意中透露信息,他們暗中部署捕殺千幻修羅的計畫,進行得頗有成效,網羅與觸角,正逐步充實,這兩年來從未中止。從點點滴滴的搜羅信息,以及所接觸的蛛絲馬跡中,發掘與分析千幻修羅的弱點。昨晚紀宅警衛的改變,就是反擊的牛刀小試第一步。
這種衙,江湖下九流的朋友恨之切骨。
「感情的事,只有你自己能處理。」楊老哥並肩舉步,有意替他解惑:「你年紀也不小了,璞玉夫婦也替你焦急,所以想促成你和符家大小姐一段姻緣。你如果放不開,帶她走吧!但聽你的口氣,似乎感情對那位郡主深厚些,如果你心裏把她看成死對頭,那就難以處理了。」
本來朦朧無神的虎目,幻發出精湛的異光。
她不希望李季玉在大街上,與巡捕發生衝突。
當然,被捉住了,下場將比存心向國法挑戰的人更慘,沒有諉稱分辯的機會。
這些棧號,只是下游的中間供應商,本身沒有伐木的能力,僅與四川、湖廣、江西等地的伐木場,有契約上的往來。
但真正的牙子,是必須經過官府指任的。
「會嚇一大跳,會把我趕走。」李季玉說:「徐家只招待公侯國戚和圖書,徐家沒有人知道小霸王是老幾。哦!這兩天歐陽慧沒再找你吧!」
「別挖苦我了,楊老哥。」他嘆了一口氣:「但願我所握的劍是慧劍。」
因此內功深厚的人手中有兵刃,如虎添翼,定可擊破內功更深三兩成火候強敵的護體神功,手中有龍泉魚腸一類利器,甚至可擊潰內功火候深厚一倍的強敵。
巡捕捉住罪犯,應該走回頭路出城。
「咦!你……」
因此追逐的速度,僅與流浪漢相等,保持二十餘步距離,無法快速拉近,追入小巷,不再有行人阻路,流浪漢的速度更快了些。
中年人發出一聲低嘯,奮力狂追。
「依啊……」流浪漢發出撤走的信號,信手抓起昏迷不醒的李季玉扛上肩,向橫街飛奔。
「我們……」
「兩世為人。」他的語音已有蓬勃的生意。
強盜扮巡捕的叫喊聲傳到,這四位仁兄立即成為注目的對象。膽小的行人紛紛叫喊著走避,膽大想領賞的行人卻排眾接近。
兩個人的手,到了符曉雲身後,她的脊心穴與右肋的章門穴,被奇準地擊中,兩人左右一夾,架住了她。
「小霸王可能受傷不輕,命在旦夕。」中年人堵在後面惶急地高叫:「歐陽小姐,速戰速決。」
「剪不斷理還亂?」
「捉到平江土地的人,立即交給我。」
背部受到重創,督脈形成阻塞的瓶頸,血脈無法暢通,得需要時間,讓血脈帶走受創的淤積才能穩定心脈,傷勢不至於惡化。
上江來的木材,在下游的龍江關繳稅之後,各貨主早與中人訂了約,由各棧號買主派人運至私有的貯木場待沽。
在李季玉完全清醒,能說出經過詳情之前,她所知道的消息有限,從鄰居與璞玉口中,也僅知道概略的一鱗半爪。
江東巡檢司的人,全都認識他,而且有交情,平常見面含笑打招呼。他出了事,巡檢司的人根本沒把他當成罪犯。這兩位仁兄,很可能是新調來的,更可能是鎮撫司的密探冒充的,身分可疑。
江湖朋友口中的車船店腳牙,指的就是這種中介人。
「太虛玄女,過來。」
「別提了。」他取燭臺往外走:「五哥,逢場作戲,有時戲曲走調,不能全怪我呀!」
床上的李季玉,像幽靈般緩緩挺身坐起,輕柔地掀被伸張手腳,呼吸深長,臉色恢復紅潤。
「大膽!」掩護挾持符曉雲兩同伴的一名假巡捕,叱喝聲似沉雷,一雙大袖揮動風雷乍起,破空射來的異芒折向四面飛散,雙掌一分,搶近的兩個流浪漢。
「他甚麼都沒說,口風緊得很。歐陽慧更是拒絕回答,有關的經過隻字不提……哎呀……」
估計錯誤,便得付出代價。
街上行人眾多,人聲擾亂聽覺,近身用兵刃或暗器行刺並不難,要活擒獵物幾乎不可能成功。
所知道的是,李季玉受到一些人在大街襲擊,背部受到重傷,仍在昏迷中,傷勢沉重,結果無法預測,得等些時日,看是否能撐過危險期,才能知道結果。
有如狹路相逢,無可迴避,沒有理論打交道的機會,唯一的行動是拚個你死我活。
「李季玉被人扛在肩上。」落後二十餘步的人,聲如雷震:「攔住他!攔住……」
所以她要等,等子夜光臨。
整整花了一個時辰,用真氣導引術,將昏昏沉沉的李季玉,從枉死城中硬拖回陽世,逐漸恢復了神智。
炭火已熄,他倒出藥罐中尚溫的藥汁喝下。
也可以說,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看不上膜拜在她裙下的勇士,行為顯得豪放,卻吝於付出相悅的感情。
擒捉符曉雲,才是這些人的目標。
璞玉曾經告訴她,傷勢已經穩定,但仍然不易受到控制,只要撐過半夜,子初之後如無特殊變化,便算是度過危險期,性命算是保住了。
兩個假巡捕可能認識她,這段時日裏,她經常在江東門走動,從沒穿淑女裝,如不扮書生,就扮小家碧玉,鎮撫司的人誰也不敢招惹她。
綁架的人群奔到,接應掩護的四名假巡捕恰好先後倒地掙扎。
巡捕在捉人,誰敢出面干涉盤問?
一位中年人與一位年輕大漢,從斜刺裏衝出,手一抬,崩簧聲輕響,光芒一閃即沒。
兩人上屋走了,她返回臥室。
「天殺星去找太虛玄女,用意便是深入瞭解,她與千幻修羅打交道的經過詳情,希望發掘千幻修羅的弱點。老哥,不要輕視鎮撫司的人,他們確有不少人才。見微知著,咱們必須重視這遲來的兇兆信息。」
這條橫街中段,有一條小巷會合,小巷的另一端街口,便是他的小屋所在地。
但她情緒不安,忽略了所感受到的反應,認為李季玉服了藥正在沉睡中,不可能有生理上的反應。
狂怒的歐陽慧到了,速度空前快捷,劍發狠招七星聯珠,那是空前猛烈的連續進攻招式,一劍連一劍,像是七劍一氣呵成,其中詭變的技巧變化萬千,壓力萬鈞的無儔劍氣,迸發如滿天風雷。
當街捉人,是治m•hetubook•com.com安人員的事。
「叫他們滾,不關他們的事。」
儒生是可以合法佩劍的,書劍遊學是一時風尚。
一聲劍吟,穿儒衫的歐陽慧佩劍出鞘。
對面也搶出三個身材矮小的流浪漢,悄然暴起,手中異芒倏現,把另兩名假巡捕也擊倒了。
破曉時分,她坐在床口的小方凳上,倦極趴在床口沉沉入夢,鳳目緊閉,但眼球不住轉動,表示她的夢必定不平靜,眼角淚痕仍在。
她怎知平民百姓謀生不易?更不知工作忙碌是怎麼一回事。
「在湯山鎮藏匿,從麒麟門撤走的,風聲不對,就會撤往常州遁回蘇州。他們的行蹤,全在咱們掌握中。」
各種行業都有牙子,是生產者與消費者買賣雙方的中介人。
「抱他進屋子裏去。」踱近的李璞玉說:「我是他的鄰居,理該照料他。」
橫街口在望,橫街內衝出四名掩護撤走的人,兩面一分,四支劍趕開街口的行人,迎接飛奔而來的同伴,負責接應斷後的人撤走。
「她活在天上,我活在地底。」他打斷對方的話:「把她從天堂拉入地獄,這算甚麼呀!倒是……倒是……」
兩個流浪漢手中只有一條青布長巾,怎能與兩支長劍纏鬥?
當然他不敢掉以輕心,在巡檢司衙門前冒充巡捕,可能大有來頭,肯定有幾把刷子。
吐納幾次,悄然下床,審視歐陽慧片刻,伸手輕撫歐陽慧的頂門。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那一劈掌,足以將一流高手打入地獄,但對付警覺高反應快的超等高手,還不至於一擊致命。
另兩個流浪漢,已從屋上飛簷走壁撤走了。
歐陽慧把廚房的小火爐搬到臥室,生起炭火,細心地替李季玉熬煮湯藥。
他倆附近的行人,有男有女,突然以他倆為中心,猛然聚合,猝然出手攻擊。
自從莫愁湖畔第一眼看到李季玉,她便沒來由地喜歡這個潑皮式的男人,也許這就是所謂緣分吧!
太虛玄女飛躍急升,七首被擊中時,爭取到一剎那的時間,及時躍升登屋化虹飛遁而去。
劇變驟生,人影急動。
連符曉雲也看出這兩位仁兄是假冒的,真巡捕也不敢在她面前撒野。
那是毋容置疑的,她一定可以辦得到。
法寶來不及掏出,錚一聲匕首錯開第一劍。
「等絕世人屠返京再說?」
他所獲得的差價十分公平合理,荷包裏揣有一張兩百兩銀子的莊會票,在京都的小市民眼中,這已是一筆龐大的財產了。
人群大亂,叫喊聲大作。
「倒是甚麼?郡主?」楊老哥一笑說:「郡主比侯府小姐高兩級,豈不更妙嗎?呵呵呵!」
巡檢司衙門在江東門外,擒人處已在門內三四百步的鬧市中心,把罪犯擒住押往相反的方向,不合情理。
因此行刺暗殺的事故發生率高,當街綁架的罪案很少發生。
「他把人召走了,需要充足的人手,前往大安德門,找太虛玄女。他心中明白,派人監視我是浪費人力和時間,我對他沒有威脅。」他懶散的神情一掃而空,顯得精力旺盛:「楊老哥,咱們該進行流水行雲大計了。」
在京都這些牛鬼蛇神眼中,他只是剛會幾招拳腳,剛淪落為混世蛇鼠的二流混混,不堪高手一擊的可憐蟲。這一掌不但可震斷他的心脈,而且可震毀脊骨,身柱的督脈寸斷,不死也將成為廢人。
在山東王府,她號稱女中豪傑,與那些豪門子弟走馬鬥雞脫略形骸,從沒認真用女人的感覺,與那些所謂才華洋溢的子弟建立情愛的橋樑。
中年人與年輕大漢,兩把匕首沒有抵擋長劍的威力,也乘亂後撤,急追扛走李季玉的流浪漢。
藥是璞玉送來的,璞玉知道他需要何種藥物。
突然燭蕊一爆下墜,燭光暗而復明。
「活該。」她冷冷地說。
鴻發棧位於江東巡檢司衛門的左首不遠處,三間門面店堂廣闊,經營船材供應,是各船場船材的有名氣供應商號,商譽極佳。
沒想到,與李季玉匆匆一見,便沒來由地心底湧起無邊波濤。
這期間,有不少陌生的人在附近走動,有意無意地打聽事故的起因和結果。
「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璞玉的妻子高雅芳在小堂屋的長凳落坐:「居然被人在背心劈了一記碎心掌,丟掉了符大小姐。你的活動愈來愈危險,居然不提高警覺,委實令人擔心,日後……」
雙方的內功修為,顯然相差無幾,劍如雷電迸射,貫入右肩井抗力有限。
拉開小堂屋的門,她發出一聲低喝,屋上跳落兩個人,跳落天井接近堂屋門。
無條件的付出、喜悅、擁有,種種錯綜複雜的情緒變化,這期間主宰了她的感情生活,李季玉成了她感情生活的中心。
李季玉的神智,迄今仍然時好時壞,一直不曾完全恢復清明,任督兩脈一直不曾完全氣血交流,因此腦部缺少氣血,所以神情恍惚。
一聽李季玉受傷,扛在妖婦的肩上毫無生氣,狂怒的仇恨之火,像火山般爆發了。一聲怒叱,劍光破空有如雷霆。
中年人與年輕大漢,已經無暇重裝弩箭,猛撲扛著李季玉的人,立即與負責掩護的兩名和-圖-書假巡捕接觸,兩把匕首狂野地貼身攻擊。
「季玉,季……玉,你……你醒醒……」她淚流滿面,聲嘶力竭尖叫。
「那你的意思……」
歐陽慧狂怒之下,粉臉鐵青全力以赴。
吶喊聲大作,共有六名卸除外衣,露出巡捕制服的人,吆喝著驅趕惶叫的行人,擁簇著擒住他倆的三個大漢,沿街奔向前面的橫街口。
李季玉的背心,噗一聲挨了一重擊,劈的力道猛烈,是致命一擊而非制穴活擒。
璞玉夫婦先前送來的食物放在桌上,她毫無胃口,坐在床口愁容滿臉,焦灼關切的眼神,留意李季玉身上的任何變化,鳳目中不時湧現懾人心魄的冷厲光芒。
面對床上生死難卜的愛侶,她心潮洶湧,強烈的報復怨毒之火,從心底湧升。
但他不想受拘束,僅礙於情面,偶或替有交情的船場選購船材,從中賺些中人錢。因此,可以稱他為客串性的中人,或者稱牙子。
事發倉卒,發生了意外變故,挾持著符曉雲的主力,捨棄按原定計畫從橫街撤走的行動,改從大街全力急撤,沒有人兼顧橫街所發生的意外事故。
太虛玄女上次用詭計擒歐陽慧,不費吹灰之力手到擒來,雙方並沒有交手,被擒後被整治得七葷八素,妖婦並不知道她武功修為與造詣,並沒把她看成勁敵。
「我笑不出來。」他拍了楊老哥一掌:「那丫頭的叛逆性,比我只高不低。不瞞你們說,我對她真有情投意合的感覺。可惜她是皇家的金枝玉葉,與我這種人是天生的死對頭。不談這些我個人的私事,走吧!」
「捉到兩個前來窺探的鎮撫司密探,如何發落,請小姐示下。」
「不忙行嗎?為了生活必須工作呀!」李季玉指指往來的行人:「我與他們一樣,為謀生終日奔忙,儘管謀生的手段不一,辛苦是相同的。能偷得浮生半日閒,已是最愜意的享受了。當然人不能像螞蟻一樣,工作至死方休。改天,我陪你去遊棲霞鎮。」
帶走他的屍體,用意僅在於滅跡。
這期間,他接受其他船場的委託,與鴻發棧打交道,選購所需的船材。
「你們要過去嗎?試試看。」符曉雲不讓路,笑容動人,氣勢卻懾人:「打不斷你們的狗腿,算你們走運。你們真是江東巡檢司的巡捕嗎?」
「沒有,好像她已經離開京都了。」她得意洋洋:「如果她在,看到我和你在一起,肯定會氣得跳起來,甚至會拔劍撒野。我才不怕她行兇呢!有機會我想和她在劍上見真章。」
太虛玄女的搏鬥經驗,比她強多了,借中劍的壓力,仰面便倒,在千鈞一髮中,躲過如影附形的第三劍,背著地一滾而起,匕首破空飛擲。
她其實也無意窮追,打倒兩個巡捕並不光彩,正所謂閻王好相與,小鬼難纏,當街衝突打了巡捕,鬧開了反而影響她的身分聲譽。
天色破曉,這一天在他的心目中,必定相當漫長,曉雲的安危令他懸心。
「呵呵!慧劍不一定能斬斷情絲。」另一位中年人大笑:「聽璞玉夫婦說,符大小姐是位好姑娘……」
「嗯……」太虛玄女大駭,匕首所受的震撼力,把右膀震得整條手臂發麻,匕首有彎曲折斷的情形出現,匕首不是封架長兵刃的武器,剋制不了長劍。
這次,平江土地不再以他為目標,所以派人下毒手要他的命,目標在符曉雲。在太虛玄女劫持歐陽慧期間,符曉雲是唯一與漢府聯絡走動,策劃營救的外人,那些江湖人精,可能已看出異兆了。
這是說,這些人採取在他的住處附近,佈下天羅地網,等他入網進羅。
「我知道,但情勢不由人。你怎麼又獨自往這裏跑?附近似乎沒有你的人暗中保護呢!」
他的屍體,竟然被流浪漢順手牽羊扛走了。
門內是江東門大街商店林立區,往來的行人摩肩接踵,各忙各的,誰也不理會旁人的事。
「那時,恐怕遲了。」他苦笑:「遠征軍返京,皇帝回鑾,京都必定戒嚴,他們乘機動員一府兩縣的治安人員,挨家逐戶作地氈式搜捕,扣押任何可疑的人,咱們的人很可能受到波及。」
曉雲扭頭瞥了他一眼,嫣然微笑。
李季玉在這裏人緣極佳,對待左鄰右舍親切大方,與一般作威作福的豪少完全不同,深獲街坊市民的愛戴。
歐陽慧一眼便看出,扛著李季玉的流浪漢是太虛玄女,堵在巷中有如把關的天神,柳眉倒豎杏眼睜圓:「光天化日之下,我倒要看看正式交手時,你到底具有些甚麼翻山倒海的神通或妖術。來吧!你還有機會把我帶回山束,重建你的玄女壇。」
「很難估料是何方神聖,可以肯定的是,這兩個傢伙是沖我而來的。」他油然興起戒心,對來路不明的人提高警覺:「應該不是鎮撫司的人,凌晨在南碼頭河堤,天地雙殺星已明白表示,不會和我計較。」
「我想等些時候再說。」
「你們不要去,立即準備撤回潛山。」
兩人在人潮中並肩東行,走向李季玉的住處,跟蹤監視的人並沒跟來,密探們早就放棄緊迫hetubook.com.com躡蹤的手段,亦步亦趨效果不大,也無此必要,只要知道概略的活動情形便夠了,小霸王不再是必須嚴加監視的目標。
「你以為用劍拚搏是好玩的?荒謬。」李季玉直搖頭:「想比高下,得使用木劍。劍出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點也不好玩。」
即使擒住了,脫離現場困難重重,街坊的編制內壯勇,平時就有幫助治安人員處理事故的責任,勢將取棍棒吶喊追逐,撤出鬧市談何容易?
「等那些女童的事塵埃落定,再作打算。而且……而且我的事也希望早作了斷。」
流浪漢也看到這個人,腳下一慢。
歐陽慧無暇追擊,搶出抱住李季玉的上半身。
流浪漢扭頭察看,看到兩同伴剛一躍而起,是被掌勁擊倒之後,驚駭地躍起的。另兩名假巡捕,正向躍起的兩人猛撲,雙劍異鳴隱隱。
他劍眉一軒,雙手叉腰也冷笑著相候。
街上行人眾多,她不能追上,也不便在巡檢司衙門外,眾目睽睽下揍巡捕。
他的盛昌棧,則是購船材的長期買主,與鴻發棧關係密切,所購船材的品質鑒定與議價,以往都是他親自經手與鴻發棧打交道,交情深厚合作愉快。
兩巡捕早有準備,扭頭飛奔,距司衙門僅三四十步,一衝即至。
三方面都是有交情的主顧,皆大歡喜。
「錚!」第四劍擊斷了匕首。
他是行家,如果他肯委屈些找東家,根本用不著自己去找,自有各船場的人爭聘他主持重要職務。
劍尖貫入右肩井,擊斷了右鎖骨,入體寸餘,護體神功擋不住以神御發的長劍。內功修為的深淺,可決定防護力的強弱,雙方功力相當,絕對擋不住兵刃的貫穿力。
天黑後不久,不再有慰問的人走動。
「這些人就是陰魂不散,不斷糾纏不休,真得好好整治他們。是鎮撫司的人?」她恨恨地說,「不久前白無常幾個人經過這裏向碼頭方向走,身邊有瘟神郝威和百了仙娘,江湖的牛鬼蛇神,已明目張膽投效鎮撫司了。」
密探們穿便衣,打了如果被捉住,可以諉稱不知密探的身分,並非存心向國法挑戰。
「在想甚麼?」右首坐下的中年水夫,拍拍他的肩膀笑問:「監視你的人也撤走了,天殺星這混蛋在弄甚麼玄虛?」
客串的中人不算是牙子,只是受某一方委託的掮客。
她勃然暴怒,疾衝而上。
「今天還要忙?」
可是,計無萬全。
「我知道。」他呼出一口長氣,表示心中有煩惱:「以後再說,真煩人。」
她所知道最明確的事,是從太虛玄女手中,救出李季玉的經過,便肯定是太虛玄女下的毒手。
李璞玉夫婦以鄰居身分,在李季玉家中照料,居然知道用何種藥物,助李季玉度過難關。
兩個巡捕不進司衙,從衙側的小巷溜之大吉。
「還沒有正確的下落。」一個黑衣人欠身說:「賀二爺親自率領天策十虎將,追逐平江土地,迄今仍無消息。小姐,我們一直就不曾培植江湖活動的人才,對這些江湖龍蛇不瞭解,這是忽略下層人才的結果,所以對付不了這些飄忽的牛鬼蛇神。剛才消息傳來,證實太虛玄女一群男女,已秘密乘船過江,明晨才能派人過江找線索,查她們的去向。從濟陽侯府的人口中,確知符大小姐被擄走了,符家的人正四出求援。」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哨音,她整衣而起出室。
遠在八尺外便被可怕的外發掌勁,震得斜飛丈外,空間裏仍傳出隱隱風雷聲,袖勁與掌勁驚世駭俗。
「是的,將立即把人送來。告退。」
「我幫你趕快把瑣事處理好,還有時間去莫愁湖划船。」她欣然說:「我向徐家借船,要那種有遮陽彩棚的。徐家有不少人認識你,他們一定大表歡迎。如果他們知道你曾經在他們的勝棋樓旁住過,會……」
前面不遠處,李季玉的房屋在望。
「以後再設法,希望賀二爺能辦妥這件事。好好歇息養精蓄銳,明天,哼!」
「千幻修羅真是你請來的?」她終於提出嚴肅的疑問。
「先不要理會他,我要平江土地。」
在此之前,璞玉夫婦已將他的保命金丹讓他服下了。
「五哥,你知道情勢已難以控制,他們的防護網,已愈來愈堅強,逐步瞭解我的弱點,針對弱點下了不少工夫。襲擊貢院街紀家大宅,我幾乎回不來了。經營潛山,是我們一年前便準備妥當的退路,情勢不利,該提前離開,易地發展了。在京都活動了三年,已違反長期在一地活動的禁忌,再拖下去,早晚……」
「誰知道那些人膽大包天,敢在大街光天化日下,出動大量人手擄劫殺人?」他虎目彪圓,殺氣直透華蓋:「走在大街上,那能時時刻刻提防?要不是那兩個假巡捕先現身,引起我的疑心而提高警覺,這一掌肯定會震碎我的脊骨,當場畢命。天殺的混蛋,我會回報他們的。可曾查出眉目?」
練武人不是郎中,但對傷科有些獨到的治療秘方。
「讓他們過來。」他高叫。
在鴻發棧逗留了半個時辰,把從前盛昌棧所訂的一批船材,轉讓給另一家船場,三方面的人皆感滿意。
https://m.hetubook.com.com今天的事辦得很順利,回家還得處理一些瑣事。」
災禍之源,該是平江土地。太虛玄女是平江土地請來助拳的爪牙,平江土地必須負起責任。
「勞駕開門。」她抱起李季玉,已發覺他仍有呼吸,心中略寬,人沒死需要救治。
受傷的人沒留在現場,街口可看到血跡斑斑。
「她怎樣了?」璞玉指指床上的歐陽慧。
這種人經常藉權勢偏袒某一方的人,而使另一方受到損害,指定價格,便是牙子的特權。
「遵命。」
一個穿儒衫的人,正在李季玉的住宅大門外,伸手撥弄那把看門的小將軍鎖,聽到嘯聲,訝然轉身抬頭,向狂奔而來的人注視。
「抓你正好一舉兩得。」太虛玄女把軟綿綿的李季玉丟下,快速地拔出匕首,左手急探百寶囊取法寶。
街對面的小食店中,突然竄出了一個綠色身影,腳下奇快無比,劈面便攔住了兩個巡捕。
別人不敢揍巡捕,他敢。
窮追的人是中年人與年輕大漢,腳下有點不便,顯然在暴亂中受到打擊,精力損耗得差不多了。
是暗中保護李季玉的人,事出意外來不及救應。
叩牆發出信號,牆移動近半,璞玉夫婦便過來了,可能整夜都在等候。
「小心了。」
兩人也回了手勢,轉身離去。
「兄弟,咱們早就計畫停當,當然不會忽視任何徵跡,發現兇兆便得斷然處理。」楊老哥不再提可惜的事,對他的分析深表贊同:「只怪咱們從沒受到挫折,因而忽略了警兆。江湖沒有長青樹,咱們這種離經叛道的人,稱雄不了多少時日的,尤其不可能在固定的地區盛譽不衰,早晚會成為刀劍聚集的中心。咱們在京都,的確逗留得夠久了。兄弟,我們聽你的安排。」
可是,那背心的一劈掌,卻是致命一擊,可知志在殺死他,無意要活口。
感覺中,她覺得李季玉的冰冷嘴唇,在她的掌心顫動,這並不是熟睡的人,所能發生的生理反應。
「很好,明天我去找他。」
「好好安睡,願噩夢離你遠去。」他輕吻那略現蒼白的臉頰,溫柔地抱起沉睡的嬌軀,安頓在床上,蓋好被再親了一吻,將解下的劍塞在枕側:「如果有緣,我今生不負你。」
盛昌棧被抄,現在還不曾拍賣,製船具的工廠,自然也停工了。
宅四周,潛伏著十餘名攜有弓弩的校刀手,小巷已被完全封鎖,來一個捉一個。
「可有消息?」她低聲問。
在太虛玄女的估計中,以神功御發的匕首,定可將從中宮攻來的劍,震出偏門一兩尺,匕首便可鑽隙而入,行神奧的反擊。
第三名流浪漢,也被另一名假巡捕從側方攻出的劈空掌,斜震出丈外,在毫無提防下被擊中,居然不曾受傷,著地踉蹌穩下馬步,恰巧與扛著李季玉的大漢撞上了。大漢的左手劍,不假思索地遞出。
「季玉哥,千萬不要相信這些人的保證。」
璞玉扭斷鎖,向中年人和年輕大漢打手勢。
李季玉平躺在床上,像是沉沉入睡,呼吸微弱,進出的空氣不絕如縷,雙手的掌心,不時出現收縮與舒張的線條,顏色也不斷地慢慢改變,表示血液的流動舒緩激揚,變化不斷改變流量與脈動。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進鴻發棧片刻我就來了,沒想到你這麼忙……」
走在前面的人,轉身下蹲,恰好將向前仆倒的李季玉,準確地扛在右肩上。
李季玉像個無知覺的死人,她那能定下心?
「你真聰明哪!」璞玉挖苦他,舉步出房往小堂屋走:「魚與熊掌都捨得放手,用若即若離手段,對付心愛的人,你會下地獄的。」
劍僅外偏五六寸,第二劍排空直入。
長劍一伸,龍吟隱隱。
「怎麼可能。」他當然否認:「我要求朋友放出風聲,便沒有我的事了。千幻修羅是神,神是無所不知的,不一定是被放出的風聲引出,我根本插不上手。你和賀二爺配合得很好,他沒告訴你贖回歐陽慧的經過。」
流浪漢倉卒反應超人,貼劍撞入,一肘擊中大漢的左肋,有骨折聲傳出,肩上的李季玉向前摔倒。
有些男人對女人一見鍾情,同樣地,女人一見某一個男人,也有一見便芳心情有所鍾的現象,沒有理性好講。
兩支袖箭全中,沒入兩名假巡捕的右胯和左肋,暴亂中出其不意攻擊,一擊即中。
午後不久,他出現在鴻發棧的店堂。
三名矮小的流浪漢,則猛撲挾持符曉雲的人,異芒滿天,怪異刺耳的破空厲嘯懾人心魄。
兩個巡捕也可能是假的,獰笑改為陰笑,色迷迷地瞪著她,一步步後退。
第三劍銜尾追擊,無可匹當。
「咦!發現警兆了?」中年人楊兄訝然:「兄弟,你不會為了昨晚的意外變故,而認為危機光臨吧?行雲流水計畫,是咱們撤離京都的終結行動,雖則潛山基地已在年初完成,但在危機光臨前實施,是不是有點可惜?」
「如果真是平江土地,那好辦。」璞玉說:「但據我所知,王千戶有指使鎮撫司配合行動的嫌疑,你一劍沒斃了他,他躺在床上仍在呼風喚雨,目下要對付他不是易事,誰也不知道他躲在那一座大宅的地窟裏調兵遣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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