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火燒魔域幻境

「這不能全怪你。」慕容門主倒是明白事理的人:「沖一門一堡的交情,咱們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出了事不能怨天尤人,這就是江湖道義,怪只怪咱們錯誤地估低了小畜生的實力,才遭致如此慘重的失敗,所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我好後悔,我真該那天把他引來時斷然斃了他的,一時糊塗縱虎歸山……」
「偷得浮生半日閒嘛!」千幻劍笑笑:「從洛陽過河,就碰上貴堡大顯神威轟動江湖,在下到處看看,確也忙了一頓時日,抽暇與朋友小聚散散心,人總不能整天緊張度日,是不是?」
村夫挺身站起,伸了伸懶腰,悠閒地脫掉外衣,露出裏面的藍緞子勁裝,再從草中拖出一句零碎,泰然自若地打扮自己。
「逍遙公子的屬下,有什麼不對嗎?」
「彼一時,此一時,甘兄……」
「小孤?那位小侍女?」
「難道……難道真無法挽回烈火焚天的江湖劫難嗎?」
沒有人衝出,大火終於合圍。
離魂門經常用煙阻止外人接近,住處同時也暴露在濃煙中,所以濾煙設備十分完善,躲在地窖裏的人和牲口都幸而無恙。
一個村夫打扮的人,突然出現在河灣的草叢中,似乎是從地下長出來的。
「他進不來的,哼!」
其他十八個人,為首的是喬二公子喬冠章,其中有黑衫客在內,他正帶著小妹張蕙芳離開人叢,嘀嘀咕咕商量一些有關今後行止的瑣事。
「你要趕盡殺絕嗎?」
「進來。」甘鋒冷冷地說。
魔域幻境外圍設有防火地帶,但火勢四面合圍,即使燒不到幻境內,猛烈的熱浪與嗆人的濃煙,也讓裏面的人躲不住,這一著真夠毒的。
「遵命。」
「奇怪,你們都在逼我,你閣下怎麼反咬一口,說我逼人?」
「劉安,不要敲斷他的腿!」喬二公子喝住了虯鬚同伴,及時救了被摔飛那位仁兄的腿:「張大哥,讓他們滾回山寨,讓他們回去保護威麟堡,咱們好冠冕堂皇聲討威麟堡大開殺戒,才能向江湖立威。」
當然,他們是有意說給店中人聽的,等於是昭告江湖,威麟堡與離魂門聯手,要搜遍天下,搜出逍遙公子來剝皮抽筋,不想受牽連的人,必須置身事外躲遠一點,誰想幫助逍遙公子,就必須冒被威麟堡離魂門共同搏殺的兇險,智者不為。
穿越一座樹林,前面傳來一聲短嘯。
一切機關埋伏,在火海中化為烏有。
「你對他好像有點恐懼呢。」
舉火把的藍衣人連眼皮也沒眨動一下,似乎對衝倒在胸前掙命的兩個半死人視若無睹。
「不會的,他們精得很,我們的穿著打扮,他們一看便知。再就是流露於外的氣質,瞞不了這些老江湖,何況他們對威麟堡的人印象甚深,不會弄錯的。趕兩步,看家兄有何計畫。這些傢伙燒不出來,顯然住處下面另有地窟地道藏身,必須改變計畫才行。」
「這怕死鬼虛張聲勢,原來早就定好逃走之計了。他逃不掉的,就算他上天入地,威麟堡的人也會把他搜出來剝皮抽筋示眾江湖。」是范堡主的聲音。
「我陪你去,相機勸勸逍遙公子。」金筆秀士說。
「呵呵!但願在下真是胡說八道,就可以少死許多人。天下第一堡毀滅,逍遙公子就可以取代濁世威麟的江湖地位了,這種機會,一個武功蓋世的人花十年歲月,也不見得能等得到呢!呵呵!勞二堡主不會是來請司空大俠出面,促請逍遙公子得饒人處且饒人,放棄毀滅威麟堡的念頭吧?」
三位男女沿花徑踏入小亭,無法攔阻闖入者的店伙,不知所措地跟在後面,懇求他們不要亂闖,當然毫無效果,三男女根本不加理會。
離魂門的弟子與隨從人數量並不多,所以才能一直保持神秘的面目,經逍遙公子的人與及一僧一道那些人,在放火時的零星截殺,損失已經夠沉重,再加上砦堡內逃走不及,或者逃至半途便陷入火海被焚斃的人,損失已超過三分之一,真夠慘重的。
「二公子,讓我鬆鬆筋骨。」使虯龍棒的人大叫著超越,一棒向第二位仁兄挑去。
天快亮了,滿天陰霾,看樣子,近期內真會下雨。
「范堡主的話等於沒說。」內堂總著羅七悻悻地說:「目下主動權操在他手中,咱們如何計畫?畫個大罐子請他入甕嗎?明天除了出去和他決戰之外,別無他途,等他殺進來,恐怕就得雞犬不留了。咱們黑道人的手段就是這樣的,不是嗎?」
「哦!二公子……」
「勸什麼呀?」
片刻間,自左至右共點燃了十餘處火頭,最後一處火頭火舌上伸,第一處火頭的火已經燒近樹叢了。
他佩了劍,左手搓著兩枚鐵膽。
「你們能,在下也能。」
「啊……」兩個褐衣人同時中槍,一個槍貫左背肋,一個自右背肋入體,狂叫著向前衝倒。
「是時候了。」搶近的藍衣人說,一腳往中槍褐衣人的腰脊,信手拔槍:「點!」
遠出半里地,扭頭一看,老道愣住了。
「敝門主上次多有得罪,只是情勢不由人,事非得已,請公子海涵。」
「本門五十年經營,毀於小畜生一把火,我好恨!」慕容門主舉拳仰天厲號:「此仇不報,何以為人。」
「貧道看出來了,所以請你們走呀!hetubook.com.com如果是令兄,貧道是不會現身的,這就走!」
「起!」
「你……我給你拚了!」范梅影厲叫,猛地雙手齊揚,小法輪連續破空而飛,破空厲嘯入耳心驚。
兩褐衣人臉色大變,火速衝上拔劍。
「哈哈!小伙子,你以為我們都是飯桶嗎?」無虧散人大笑:「你們昨天凌晨從臨漳方面繞過來,我們便知道了。離魂門威麟堡那些雜種,注意力全放在城裏的喬小哥身上,反而忽略了山門附近的警戒,盡在喬小哥算中。你們快走吧!西面傳來朋友們的信號,好像有厲害的人物不期而至,你們快去與喬小哥會合,以免碰上。」
兄妹倆還沒有所結論,院牆上突然出現一個人影,跳下牆一步步向人群接近。
「胡說八道!」
有人瘋狂地救火,但在三方幾具強力遠程彈弓的鐵彈襲擊下,火沒救成,反而枉死了不少人。
「是太行八虎的六虎,威麟堡的強盜朋友。」黑衫客叫:「把他們捉住送官,威麟堡就成了不設防的城堡了,下重手!」
「要公道。」逍遙公子說。
「不錯,但她不是侍女。逍遙公子很愛護她,她是孤雲別墅申若天的女兒,她是唯一能影響逍遙公子情緒的人,但她不會幫助曾經迫害她的人。看來,這場左右江湖大勢的殺劫,已經無法挽救了,威麟堡不但已注定毀滅的噩運,離魂門五十年的根基也將被徹底拔除。」
認識六合潛龍本來面目的人並不多,顯然他們是沖千幻劍和金筆秀士而來。千幻劍的聲望比濁世威麟高,金筆秀士也是名號響亮的俠義道新秀。
「你去地獄好了。」逍遙公子拂袖而起:「天下間居然有講這種強橫道理的人,你們走吧!甘鋒。」
「在下十分抱歉。」范堡主訕訕地說:「替貴門帶來如此慘重的災禍,在下唯一能做的事,是把全堡的精英出動,與小畜生決一死戰,以慰貴門死去的弟子於九泉。」
「除非……」
鄴鎮的魔域幻境,因日色逐漸近午而氣氛逐漸緊張。逍遙公子固然在昨晚逃離府城下落不明,就算不逃走,三個人不成氣候,但不能不防,多派幾個人巡邏戒備總是好的,至少可以提防意外。
「以一個黑道梟雄來說,還不算過分呢!還有人做得更毒更絕。丫頭,孫中官那筆寶石奇珍,逍遙公子真沒弄到手?」
刀插在腰帶上,百寶囊繫在左肋下,右肋掛了一隻鼓鼓的革囊,左肩掛上發射彈丸的四尺長強力彈弓。
「這辦法一點也不好。」逍遙公子冷笑:「車馬金銀是范堡主搶走的,為何要由貴門璧還?在下該找范堡主算賬呢,抑或該找貴門主?這一轉手,就表示貴門主包攬了這樁是非,在下接受了,也就表示貴門主已經原物奉還,在下既不能再找范堡主,也不能再找貴門主了,這算什麼?在下的十餘萬兩銀票向誰要?救災的二十萬兩銀子向誰要?閻知縣那筆珍寶向誰要?你說吧!」
入侵的人失望而去,也歡天喜地而去。
「元兇尚未授首,換了你,你滿足嗎?」
右側方二百步外,也有一些人走動,約有三十人以上,是一僧一道、無情劍夫婦,與及他們召來的朋友。
「你們稍候。」甘鋒真像個大戶人家的門子,擺足門子派頭。
這荒野在最近五十年來,附近的鄉民可說從來就沒進去過,鄉民迷信甚深,對妖魔鬼怪敬畏有加,誰敢往妖魔鬼怪出沒的地方亂闖?
「誰?」千幻劍問。
「我……可能不會。」金筆秀士說:「名利二字,真正看得開的人又有幾個呀!你老人家不會把小侄看成聖賢吧?小侄像一塊聖賢的料嗎?」
「明日午正,家公子彼時再與諸位再見;此時,你們不要來。」甘鋒毫不讓步:「非來不可的話,生死存亡自己負責。我對你們這些不像人樣的雜種恨透了,恨不得見一個宰一個,絕不含糊。」
「我們對喬公子知道得太少,你放心……」
「本門會排下離魂大陣埋葬他。」慕容門主也咬牙切齒說。
「喬公子,在下確是懷有萬分誠意求見的。」羅七邪邪的笑容倒也能表示出誠意:「為了雙方的利益,與及避免同類相殘,羅英不得不來,與敢不敢無關。」
可是,喬二公子三個人緊躡在身後,一個也沒少,甚至神定氣閒,似乎並沒有用全勁呢。
「喬公子……」女人急急地叫。
「你已經火焚魔域幻境,殺了許多人,還不滿足嗎?太過分了吧?」
「到底有那些人在暗助?」黑衫客苦笑:「假使誤會了豈不糟糕?」
喬二公子的身形,突然加快了三倍,風聲乍起,無虧散人只感到身側藍光一閃,這才看清喬二公子已經超越到前面三四丈去了。
「咱們都曾錯過大好的機會。」范堡主不由悔恨交加:「在真定我就該命先頭人員除去他的。慕容門主,這小畜生絕不會以燒了貴門的魔域幻境為滿足的,明天一早,恐怕他們會兵臨城下了,這裏……」
大火燒了兩個半時辰,酉牌初,各處仍在冒起裊裊青煙,幸好這場風來得及時,不但助長燃燒的速度,也吹走了濃煙,同時也加速冷卻作用。
「你說得我也感到心驚肉跳了。」千幻劍打一冷戰:「看了陰差的可怖形狀,與五女魃的驚世魔相,我直覺地感到,只有和-圖-書菩薩和神仙,才能殺死陰差和女魃。他如果真有那麼一天……」
像獵人,卻又不是獵人,那身搶眼的勁裝,就已經明白表示他不是獵人。
「張兄,又叫我二公子?」
「呵呵!在下無權反對。只是,逍遙公子失敗已成定局,諸位恐怕沒有什麼好看的了,該不會抬出武林道義,干涉這件事吧?」
第二個人影也電掠而過,是那位挾虯龍棒的中年大漢。
草叢高及肩腰,他的舉動在約二十步外的樹叢也看得一清二楚。
莊院前面百十步外的灰燼中,二十五個人已經來了近半個更次,他們在等候天亮,他們是逍遙公子一群人。
後面十步外的草叢中,升起另兩位藍衣人,劍繫在背上,手中有一支五尺六寸長的長刃標槍,一左一右悄然飛槍政擊,手下絕情。
看到無虧散人與喬二公子疾掠而來,兩個魁梧的人一打手勢,同時迎面截出。
從西面火場外圍,繞往北走的三位藍衣人,從容地踏草灰而進。這一帶是淺草區,火是從這一帶往裏燒的,所以已成了灰燼,間或有些粗草根仍在冒起陣陣青煙,殘留的火星正漸漸熄滅,大地仍然有點炙熱。兩里外,大火正繼續往裏延伸,灰燼如雨點般下墜,人都變成了灰人。
人都出來了,天已黑了,莊院四處仍然熱得像個大火爐,不時飄來一陣陣時淡時濃的青煙。站在院牆上舉目四顧,但見仍在燃燒的地方火光明滅,像是滿天繁星,整個十餘里方圓的荒野成了一片焦土,燒不毀的砦堡星羅棋佈,裏面的人大概一個也活不成了。
「裴老哥,閻知縣的珍寶……」
「也好,盡人事聽天命。」千幻劍無可奈何地說:「走一步算一步,走總比不走好。」
「大概要的。」
「什麼?你……」
缺少的是必勝的信心。
「離魂門羅七,求見逍遙公子。」羅七站在院門外高叫,不敢亂闖。
申牌初,炎陽正烈,在安陽酒肆的雅院喝兩杯,還真是寫意的事。
「公子怎認為敝門主不上道?這該是兩全其美,對雙方都有利的舉措,避免不必要流血的好辦法。」
「哦!他們怎麼見了就跑?」
「只是你們不願辦,而非辦不到。不願辦,就必須付出更大的代價。」
「老天爺!你們居然還沒看出危機,好可憐。」金筆秀士搖頭苦笑。
三位中年漢子想衝上相助地無能為力,其他五個更魁梧的人虎視眈眈,不住發出警告參與的笑罵聲。
「來得好!」一個人高叫:「一僧的搭檔一道來了,正好一起擒住送給范堡主做禮物。」
「喬二公子派了一批人往南京,他是接到大公子的信息,才在半途折返策應的,顯然大公子並沒有前往威麟堡掃庭犁穴的必要,要在此地一舉兩得,鏟除這些黑道頂尖風雲人物。」黑衫客低聲說:「此舉必定成功,威麟堡離魂門在江湖除名已成定局,事後我打算和你隨龍伯伯回家,你如果決定留在大公子身邊,我怎麼向爹交代?」
「你說什麼?」勞二堡主擺出前輩嘴臉,不悅地問。
往昔逍遙公子所看到的砦堡型建築,原來是按八卦陣勢排列的,裏面有人埋伏,而且負責施放以胡辛草加狼糞熏發的濃煙,作為魔域幻境的外圍屏障,離魂門五十載經營,的確成就斐然。
右側方高僅及脛的草叢中,本來不可能藏得住人的,這時二十步外突然站起無虧散人的身影。
三更天,數十個黑影傾巢而至,快速地破屋攻入,聲勢如潮。
「司空大俠忙著替敖老弟管閒事吧?敖老弟在真定曾露俠蹤,從孟津過了河又折回來,一直就跟在敝堡的人後面公然亮相,不會是為了看熱鬧吧?」
三個人,領頭的是離魂門外堂總管羅七。另一個是外堂重要執事武清泉,與及領逍遙公子至魔域幻境的女人。
「老朋友,你最好是相信。」六合潛龍說:「威麟堡的人毀滅已成定局,我擔心的是,他取代濁世威麟成為威加江湖的大豪之後,會不會也像所有的梟雄一樣倒行逆施?權勢膨脹至某程度,倒行逆施的可能性也隨之增加,日後,必定與咱們俠義道有了利害衝突。老天!那一天會來的,你我將無可避免地捲入更狂的暴風雨中心,他將順理成章地替咱們一一除名,你我的日子難過得很呢!」
領先的年輕人英俊不凡,相貌與逍遙公子有八九分神似,要不是顯得年輕些,乍看之下,真會誤認他是逍遙公子呢。
「是和尚和他的三位朋友,碰上勁敵求援了,貧道先走。」無虧散人一躍三丈,穿林飛掠而走。
「我離魂門眼線遍天下,他能躲得掉?」慕容門主的嗓門也大得很。
「當務之急是全力斃了他,而非怕他進來。」范堡主畢竟不愧稱江湖一代之雄:「原先咱們估計他沒有人手可用,現在他這些爪牙,一個個像是從地裏長出來一樣突然現身,給咱們來個措手不及。明天他定必定會來的,咱們該計畫計畫如何斃了他。」
「家公子是貴門主請去作客的,結果如何?」
「滾吧!你想在嘴皮子上逞英雄嗎?」甘鋒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火摺子已經點燃了松油火把,火焰與黑煙上升。
「除非什麼?」
「好,咱們走。」羅七恨聲說:「你們將永遠永遠後悔,無可挽回。」
一照面倒了兩個,其他四虎大駭,逼攻不了僧的一虎也急退幾步,臉色大變。
「你hetubook.com.com們再不走,休怪甘某得罪你們了。」甘鋒厲聲說:「你們請吧!」
「這……他真有……」
「滾你的!」無畏地衝進的喬二公子笑罵,右掌一托一掀,拳勁向上洩散。
拳出勁氣如山,真力遠及文外,好可怕的撼山拳,與少林的百步神拳同稱內家拳絕技,宇內三大霸道拳技之一,丈外可以傷人,八尺內可以裂石開碑。
「除非像碧玉丫頭所說,只有小孤姑娘可以影響他的情緒,而小孤能深明大義,能規勸他做英雄而不做梟雄。但小孤如果真是孤雲別墅主人申若天的女兒,不匡佐他做梟雄已經不錯了,申若天本來就是一個梟雄。」
那人哼了一聲,向左一閃右掌倏出。
「你們不配稱客。」
「喬公子,不要這樣逼人。」羅七沉不住氣了。
大白天也對那一帶荒野草木望而生畏,晚上的鬼號狼嗥更令鄉民心驚膽跳,尤其是近河灣一帶,接近的人不嚇死也會變成神經錯亂的瘋子。
「敬謝不敏。上一次當已經夠了,你們都是不可信賴的人。我寧可光明正大地搏鬥,請轉告慕容門主與你老爹范堡主,他們如果有種,單獨出來與在下單挑決鬥,別妄想一湧而出擺該門的離魂大陣,在下不吃這一套。所以,你們只能一個一個出來單挑,多出來一個死一個,絕不容情。如果你們躲在裏面不出來,在下就會用大批火彈再次縱火。在下說得夠明白嗎?」
三人踏入院廳,裏面堂口出來了逍遙公子。
警鐘急鳴,大火已成燎原。
「看來,威麟堡是落在復仇之神手中了。」千幻劍嘆息著說:「命中注定了的,任何人也無法挽回劫運。逍遙公子挖下了陷阱,他們是非往裏跳不可了。」
片刻,甘鋒重新出現。
「這……冠章,他們是誰?」
草因長期缺乏雨水,乾的草葉比綠的多,正是引火的最佳媒介。
「你說我沒有誠意?」
「貴門主這種舉措,未免太不上道吧?」逍遙公子不笑了,語氣中有明顯的責難。
但要不了多久,東西兩面的火勢必定合圍。也就是說,裏面的人,必須在大火合圍之下,從正北衝出來,不然將成為焦炭。
可是,逍遙公子七個人蹤跡不見,鴻飛杳杳。
「在下抱有和平誠意而來,沖江湖道義,在下要求貴方以客相待。」
門子對付身分名望低的人,就是這副嘴臉。
幾個人一彈一唱,勞二堡主三個人儘管認為是胡說八道,心中不無疑問,至少逍遙公子迄今仍然態度強硬是事實,誰敢說此中沒有陰謀?
「逍遙公子,你到底要什麼?」是范梅影的聲音,不敢再接近。
「司空大俠雅興不淺。」勞二堡主皮笑肉不笑抱拳打招呼:「大熱天在此地小飲,確也是賞心樂事。」
大地熱烘烘,遍野餘燼,沒有人能進入,當然也不可能衝出去。
一切外援已絕,幻境正陷在火海中。
「慢來!我出山虎在此。」一個魁梧的人怪叫,迎著疾射而至的藍影一拳搗出。
「你給我聽清了。」逍遙公子向女人沉聲說:「不管你們懷了什麼鬼胎而來,在下不會再上當了,你們的信用差得很,說什麼在下也不會相信的。」
「你的條件太苛刻。」
焦土中仍有些星火、青煙,那些巨大的老樹林,仍在不斷地悶燒。但其他各處,已經火氣全消了。
「來不及了,小子,你知道逍遙公子不會聽咱們這些白道俠義人士的話,司空老弟前去勸說,保證會碰一鼻子灰。」六合潛龍大聲說:「事到如今,如果你小子是逍遙公子,你會放過這大好機會嗎?」
可是,他兩人臉上的神情似乎缺少一些什麼,儘管話說得夠狠夠霸氣。
果真有下雨的徵候,風起了。雲也有了,大太陽逐漸被逐漸增濃的雲所掩,失去了部分熱力。
「我信任他。」姑娘堅決地說:「我承認他所做的事有點神秘令人莫測高深,雖則他自稱是黑道人,但事實並非如此,我覺得他只是一個遊戲風塵的怪人,一個可以完全信賴的男子漢。」
魔域幻境佔地甚廣,足有十里方圓。
火把向草中一伸,畢剝聲乍起。
勞二堡主向同伴一打眼色,匆匆走了。
「勸他認了吧!趕快逃走,還來得及。」
「不要分心在咱們這些人身上打主意。」千幻劍接著說:「老實說,要咱們出面勸逍遙公子罷手,在下自問還不夠分量呢!」
「哎呀……」發撼山拳的人驚叫,仰面向左斜飛三尺高,再砰一聲摔了個四仰八叉手腳朝天。
他們逃回太行,從此不敢接近威麟堡,以免惹火燒身,對外更不敢聲稱是威麟堡的朋友。
「哥,你只要把經過向爹稟明就是了。」蕙芳姑娘鄭重地說:「做大公子的侍女,我一點也不感到委屈,我只擔心他不要我呢!」
不久,三個人出現在客院的院門外。
兩個武功最高明的虎成了病虎,其他四虎驚得手腳發軟,怎敢再逞強?狼狽地架住兩同伴,像見了鬼一樣,向不遠處繫在樹下的六匹座騎奔去。
他們不打算直接參與,在遠處坐山觀虎鬥,除非逍遙公子真的需要幫助,他們絕不捲入這場風暴的中心。
大火一起,八卦大陣原形畢露。
「任何聖賢,也阻止不了這次江湖大殺劫。」司空碧玉接口:「也許有一個人,能減少一些血腥。」
「斬草除根,這是咱們和圖書道上朋友的金科玉律。」范堡主眼中有濃濃的殺機:「在這裏如果不能把小畜生葬掉,他會到我威麟堡撒野的,在下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明天,明天將是他死我活的、決定性的一天。」
「小的在。」站在廳門旁的甘鋒大聲答。
上次女人領逍遙公子深入幻境,再由武清泉領入直至廳外。
「好啊!行家口吻,想必中聽,尤其是有關利益的事,喬某願聞高論。」
逍遙公子七個人全在,兩位姑娘和小羽,都可以動刀動劍了,傷勢已好了十之八九。
「呵呵!真的呀?」千幻劍大笑:「只怕未必,勞二堡主未免太樂觀了吧?在下不會出面干涉你們黑道之爭,逍遙公子也不會不識時務找任何人投訴,迄今為止,他一直就拒絕與在下見面呢。勞二堡主認為他失敗……」
六個魁梧的人,圍住了不了僧和三位中年漢子,那位穿了騎裝相貌威猛的佩劍大漢,正和不了僧徒手相搏,一雙鐵拳急如暴雨,把不了僧的大天雷掌逼得施展不開,攻勢太急太猛烈,大天雷掌根本沒有全力一擊的機會,因此天雷掌勁道弱得連風聲也無法帶起,狂亂地對架、閃退、躲避,完全處在挨打的惡劣境地。
「送客。」
「你還不明白嗎?」甘鋒拔劍:「那麼,在下就讓你明白。」
「甘兄,此非待客之道。」
「在下是懷有誠意……」
「你……你你……」羅七咬牙切齒叫。
「小孤。」
老道的鬼影功號稱快得天下無雙,以為自己全力施展,喬二公子三個人恐怕落後百步以內,無法循蹤跟來了。
「何止恐懼?簡直是心膽俱寒呢。」六合潛龍說:「我和鬼手龍老哥和他同坐在一起,就在金聲離魂鼓的無聲音波,碎杯的剎那間,他就像鬼一樣在咱們眼前消失了。我和鬼手龍談過,都承認如果他要我們的老命,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離魂門用濃煙熏逍遙公子,這次反而被逍遙公子用火海來回敬,煙更濃,火猛烈,三面合圍,只有正北一面不放火。
「笑話,我們正要找人鬆鬆筋骨呢,就怕碰不上人。道長,一起走吧!晚輩喬冠章,逍遙公子是我哥哥。」二公子抱拳行禮。
鎮上的午鐘聲傳不到河灣,但午正是否正確用不著計較,反正多一分少一秒無關宏旨。
「五湖四海,任我逍遙!」
「在下的確是有意看熱鬧。」金筆秀士笑吟吟地說:「在真定,在下與逍遙公子有些小誤會,曾經交手拚搏,在下技不如人,這是盡人皆知的事,在下用不著羞愧,武功不如人並不是可恥的事。司空大俠無意管閒事,也管不了威麟堡的閒事,只是一時好奇,坐山觀虎鬥,看今日江湖道,到底是誰家的天下,勞二堡主反對嗎?」
「你該死!」兩褐衣人已經接近至丈外:「你好大的狗膽,原來是來找死的,亮萬。」
「慕容門主請你入莊,大家平心靜氣談談。」
「可嘆。」六合潛龍搖頭苦笑:「勞二堡主,還有一天……不,大半天時光,明日午時之前,諸位也許來得及自救,先送還車馬金銀,雙方平心靜氣坐下來談,善後問題是可以解決的,不然……」
前面荊棘叢中,跳出無情劍夫婦,向後撒腿便跑。
「甘兄,請代為通報。」羅七行禮含笑說:「離魂門羅七,求見貴公子。」
城東南的畫錦坊安陽酒肆,是一處真正的酒徒品酒小店,不賣大魚大肉。店堂左側是花木扶疏的雜院,建有古樸的亭臺作為酒客小飲的聚會所,不論賢與不肖,皆可邀三五知己,在這裏小飲拋卻煩惱,甚至喝些俚調下兩盤棋,算是真正消閒的地方。
逍遙公子已進入內堂去了,出來的是古媚,手中有光芒四射的長劍。
逍遙公子這間院子燈火全無,靜悄悄一如往昔。
人和牲口都藏在地窖下,地窖本身設有濾煙的設備。
「好傢伙!跑得了?」黑衫客迅速拉弓。
小亭設了兩副座頭,便於朋友多的人聚會,酒肆的主人設想得十分周到,由於四周有花木映掩,最近的另一處食座是一處花棚,遠在五六丈外,因此酒客們可以攜眷光顧,不必顧慮不規矩的酒客前來打擾。
「大家讓一步,天下可以去得……」
「女兒去找小孤談談。」司空碧玉說:「我和她還談得來,相信她不希望逍遙公子步她父親的後塵。」
劉安一腳將在地上掙扎難起的人,踢得翻了三匝。
但有些人是計較的,有些地方甚至隆重地放午炮,告訴人們這一天已過了一半了,要珍惜時間。
接近至二十步外,這才隱約看出是個女人。
「我從不要求別人做辦不到的事。」
司空碧玉今天穿了男裝,一個穿了碧衫的少年公子,顯得極為出色,真可以讓大閨女們芳心紊亂。
「那晚出事時,逍遙公子的確在城裏。」六合潛龍苦笑:「要不,我和敖小友恐怕活不到現在,至於爾後威麟堡的人,在寧晉攻擊二君一王,逍遙公子是否在暗中參與,我就無法估料了,他不在寧晉也是事實。這位公子的所行所事,可說宛若神龍神鬼難測,似乎每一步皆經過周密的計畫,配合得天衣無縫。我敢說,即使我們不曾替他勸阻那些想幫助威麟堡的黑白道群雄,他也應付得了,而冒失地參與的人,也注定了和*圖*書從江湖除名的厄運。」
天一黑,冀州客店是最忙碌的時候,旅客川流不息紛紛落店。人聲嘈雜混亂已極。
羅七強忍怒火,與兩同伴低聲商量片刻,然後昂然舉步踏入院子,直向院廳接近。
「謝啦!」羅七仍然擺出笑臉,但心中恨得要死。
三人佔了另一某,氣氛倒還友好。
掏出了火摺子,火刀一響,火星點著了火媒,撮口輕吹,再一晃,火焰驟升。
「你要求的事我們就辦不到。」
另一人是黑衫客張興隆,左手握了彈弓。
最後,抓起繫妥的一支松油火把。
一座小亭中,千幻劍父女、六合潛龍、金筆秀士,另兩位千幻劍的朋友,六個人一面小飲,一面閒聊。
喝聲震耳,那位仁兄已頭下腳上飛舞而起,狂叫著手舞足蹈飛出三丈外,隆然墮地聲勢驚人。
黑衫客是最慢的一個,但也漸漸超越。
「小意思,情勢不由人,貴門主不算錯,連古代的空前絕後大英雄楚霸王,也會擺鴻門宴請劉邦,只怪在下年輕識淺,不該逞英雄講道義送上門去找死。」
「爹,他們的確太過分了,是不是?」司空碧玉恨恨地說。
「敝門主知道不對。」
「後生可畏!」老道心中嘀咕。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人從三方到處放火,天乾物燥,久旱的荒野草木見火即燃,一發不可收拾。
火焰漫天,木材的爆裂聲震耳欲聾。
鎮上有一所社學(公社學塾),傳出午正的鐘聲。
幻境中心的防火設備相當完善,兩丈高的院牆外圍,有將近十丈寬的短草地帶,短草燒近院牆,威力已減至最小程度,再被高高的院牆一阻,便自行熄滅了,因此佔地數十畝,有房舍十餘間的幻境中心,並沒被大火毀滅,僅將所有的花木烤焦而已,瓦面上積了三寸厚的灰燼而已,受損不大。
「什麼?放火?」
談判之門已完全閉死,和平已至絕望關頭,唯一可做的事是各走極端,血腥相見。
豈知身形一動,馬步未穩的剎那間,虯龍棒的蛟筋帶飛拂,閃電似的纏住了對方的右腳。
「慢!是朋友。」像逍遙公子的年輕人及時伸手相阻:「我認識他們。」
「他還有三個人,就算每個人有三頭六臂,也只有十八條胳膊。加上幾個見不得人,在一旁偷偷摸摸打濫仗的宵小,也成不了氣候。司空大俠,去勸勸他吧!」
「你不能這樣……」
他是那麼悠閒,那麼從容不迫,健壯的身材一點也不蠢笨,亮炯炯的虎目奕奕有神。
「他還夠風度嘛!」
「喂!你幹什麼?」一名相貌猙獰的褐衣人厲聲喝問,一面偕同伴排草急步接近。
「無情劍夫婦。」
「大爺我,要命閻羅劉安。」劉安的嗓門像打雷:「記住了沒有?咱們在威麟堡見,下次大爺一定要你的命,你最好先在脖子上加鐵護脖,免得大爺一下子就勒斷你的雞脖子,快滾!」
店伙們不敢外出,但躲在屋中聽到有人叫吼。
「我總覺得可能會有衝突,趕快到聚會處集合,要看所有的人到齊我才放心。」黑衫客說:「這些人一個個都心黑手辣,打了才說那才糟呢!我們暗中前來潛伏的人對他們來說,都是生面孔……」
「來,悉從客便,但是否能去,概不保證。」甘鋒冷冷地說。
「有兩位老相好,不是生客。」逍遙公子笑容可掬:「三位請坐。呵呵!諸位敢來,在下確是大感意外,也莫測高深,鬥心計機謀,我逍遙公子確是自嘆不如。」
男的是二堡主神劍勞修武。另一位是離魂門的外堂總管羅七,真正的名號是謎,離魂門的人對外從不亮身分名號。女的是沖霄鳳霍窈娘,掌裏乾坤的妻子,江湖朋友又愛又怕的美麗母大蟲。
「逍遙公子一直就與你們保持半日腳程,你們卻不知道他的用意。他如果想動手,早就在途中了斷啦!還用等你們與實力強大的朋友聯手?閣下,他已經準備徹底鏟除你威麟堡在江湖的所有勢力,包括所有的親朋好友,你們卻在即將毀滅前慶賀,豈不可憐?」
院子那一端,甘鋒站在院廳的階上。
另一人年長些,約四十出頭,豹頭環眼虯鬚戟立,威猛、慓悍、精幹、魁梧,手挾一根蛟筋虯龍棒,像座保護神。
「那是不可能的,血腥殘殺展開,女兒曾目擊經過,那時他已被范梅影用空靈香迷倒了。劫寶人為數眾多,紛紛搶奪一哄而散,他那有機會沾手?」
「會有的,老朋友。」六合潛龍悚然地說:「這一天而且會來得很快。」
「老天爺!」老道脫口驚叫:「流光遁影,我這九成火候的鬼影功算是小巫見大巫完蛋了。」
「放火。」藍衣人高聲回答。
「是呀!這一帶狐兔豺狼甚多,一把火就可以把它們燒得毛焦肉熟,把裏面九靈宮廢墟的妖魔鬼怪超登鬼籙,你說妙不妙?」
終於,樹叢前出現兩個褐衣佩劍人。
「他們以為我是家兄。」二公子笑笑:「這些都是恩怨分明的可敬人物,默默地在一旁替家兄盡力,卻又怕影響家兄的聲譽,因此極力避免照面。只有威麟堡主死了,他們才會悄悄地離開。」
「敝門主的意思,是璧還公子的車馬金銀,那是范堡主送的,事先敝門主並不知道來路。然後打發威麟堡的人離開敝山門,離魂門脫身事外,與公子不傷和氣,公子與范堡主的是非,敝門不再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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