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義斷情除

三十個人的吼叫聲,聲浪像排山倒海般向莊院內傳去。
屋有兩進,前進由威麟堡的人佔住,後進由離魂門的人把守,閉上了門窗,唯一可侵入的地方是小院子,從麥倉廄房柴屋皆可越頂跳入。
狂笑聲震耳,逍遙公子挽了小羽一閃即沒。
沒有人繼續控制的煙霧,不久便被風吹散了。
「祝福你。」范堡主沉靜地說,伸手扣住勞二堡主的右肩,有力的一扣,盡在不言中。
「卓兄,人往高走,水往低流……」
「你,還沒到時候。」
「但你……」
眾人秘密商量片刻,一致決定事不宜遲,早走早好,遲恐生變。
威麟堡的人是從西北角出村的,離魂門的人則走東面村角脫身。雙方的人,都以為自己見機溜走,留下對方擋災,讓對方與逍遙公子拚個死活。
人群大亂;叱喝聲震耳。
把守在門外的人是范豪,這位吃過苦頭的花花太歲嚇了一跳,惶然退入門內,以免挨上一彈。
「救我……」求救聲撕心裂肺。
「謝啦!公子爺。」卓勇抱刀遙向逍遙公子行禮,然後大踏步隱入屋角。
「我不是在這裏嗎?但閃電邪刀卓雲揚,世間已經沒有這個人了。」
「碰上一個識貨的。」卓勇揚刀待發:「電刀門兩年前已經倒了山門,川漢兩地的黑心肝混蛋,聯合漢中賊一舉裏應外合,把電刀門小倉山的根基連根拔除,五位門人三死兩重傷,門主被逼落小倉河,身中三劍兩刀一矛,順水漂流至瀾滄壩,三雄兩邪七悍寇堵個正著,從此同在江湖除名消失。」
「噗!」勞二堡主左肋下的百寶囊,被砍斷繫帶跌落在潤濕的泥地上。
「哎呀……」范梅影驚叫,法輪在指尖前被擊中,手幾乎被斜飛的法輪所擦傷,大駭之下,扭頭撒腿飛奔,膽都快被嚇破了。
第二波,每弓三發……
「謝了,卓某不是號令江湖好漢的材料,而且卓某沒有野心,對能替逍遙公子駕車深感愉快滿足,平生無大志,活得十分快樂。閣下號稱神劍,亮劍吧!請。」
「哦!不通知慕容門主?」
圓石是逍遙公子所發的,神乎其神。
生死關頭,必須自作打算,尤其是因利害而結合的人,也將因利害而分開各有打算。
「五湖四海,任我逍遙!」屋後也傳出叫聲。
「膽小鬼!」屋角轉出的小孤大叫:「芳姐退!這一場是我的,我單挑范少堡主,那個不要臉的花花太歲,你給姑娘我滾出來。」
范梅影膽都快嚇破了,向側方無人處狂奔。五個藍衣人大踏步返回,彈丸停止發射。沒有人追她,她是唯一生還的人。
離魂門五十載經營的魔域幻境,毀於一旦。
「通知他,誰也走不了,全部撤走,會過早被小畜生發現的。」
天色不早,死守的人不出來,逍遙公子也不願冒險攻門破窗殺進去,與困獸鬥得不到好處的,范堡主這些人就是困獸,憑河的暴虎。
鄴鎮的河北岸,也是連綿的荒野崗阜區。古代西門豹引漳水溉鄴,把這一帶變成了沃土,千百年來,漳河變來變去,時南時北,水利無人整修,這一帶也因此而時為荒野,時為良田。
「有追究的必要嗎?」
化不可能為可能,不像人而像一頭大鷂鷹,沒有人敢相信一個這麼雄壯魁梧的人,竟然輕靈得像鷂鷹,簡直駭人聽聞。
「往我這裏走吧!」來路方向也出現了八九個人:「我無情劍與幾位朋友,歡迎諸位送死。」
「找地方午膳,避雨,烤衣。」慕容門主說:「切記確實封鎖,嚴防走漏消息。」
「陰魔只接了我兩劍,我沒用簫。」蕙芳開始拉開馬步:「如果你的小法輪殺不了我,我保證用簫劍送你下地獄,發輪吧!我等你。」
范梅影大吃一驚,信心全失。
計畫中,她回撤時離魂大陣該已佈成,她不但可以入陣獲得掩護,而且可將追她的人引入陣中送死,如意算盤打得十分如意。
范堡主領了其他的人,心驚膽顫奔近。
逍遙公子出現在另一座村舍的屋頂,仰天狂笑。
「錚錚錚……」蕙芳的身形巧妙地輕轉,小鐵傘重新自簫中吐出,隨勢徐旋快抖,三隻小法輪被觸及,分向三分飛走了,三枚小毒釘也貼著蕙芳的腰脅掠過,危機間不容髮。
滿天陰霾,雲層低厚,風吹過帶來涼意,有濕膩膩的水氣。天將雨,就是這般模樣。
逍遙公子帶了三個人巡視屍堆,屍堆中沒有慕容門主,也沒有范堡主。
「我與你不共戴天……」慕容門主向樹林狂叫。
「卓門主,你聽我說,威麟堡與川漢同道從無往來,貴門被毀的事與敝堡的朋友無關……」
「嘿嘿嘿……」下游的短草河岸上,也傳出刺耳的陰笑:「天下三屍,不留孑餘。諸位,你們什麼地方都不要去了,我行屍與兩位師妹,送你們去枉死城。」
「我,車夫卓勇。」卓勇聲如沉雷:「五湖四海,任我逍遙!呔!那一位前來碰運氣?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鼓起勇氣挺起胸膛出來,看看是你死還是我卓勇去見閻王,機會不可錯過,我是武功最差勁的一個。」
「哈哈!閣下不必浪費口舌了,我告訴你,家公子身邊的人,都是從陰曹地府重回陽世的萬劫餘生者,只有一個目標。」
誰敢不快?路旁隨時都可能有暗器射出,肩扛死屍的人,誰能禁受得起出其不意的暗器襲擊?不必催促,他們已經全力狂奔了。
因此,人手分配十分吃重,所有的人都休想安逸地睡大頭覺,隨時皆可能受到無情的襲擊。
「不能等。」慕容門主斷然說:「往上游走。」
「你不要怕。」卓勇嘲弄地說:「所謂閃電邪刀,意思是說,那是一種沒有用的刀法,像閃電一樣,閃電絕不會擊中同一處地方,一擊便沒有用了。所以,你不要害怕左肋被剖開,閃電絕不會第二次擊中同一處地方,放心啦!」
只剩下四個人,扭頭發瘋似的狂奔,幸好沒有彈丸追襲,徼天之幸。
范堡主與慕容門主,已先一步退入。
「好的……」
第二隻小法輪銜尾飛出,兩輪同時從右面繞飛急旋,有如馭電排空,飛至弧形頂點,折向時第二隻小法輪竟然後發先至,與第一隻小法輪並合成一個,旋轉的速度卻各異。
另一角度,兩枚拳大的、經過精細研磨的石球,幾乎同時從斜方向飛到。
「沒有人敢出來了。」逍遙公子說:「這些人只敢在那些三教九流混混中稱雄道霸,在咱們這些人面前卻挺不起脊梁。咱們先歇息養力,慢慢收拾他們。」
「卓兄……」
離魂門的人走在前面,幸而未受波及。
「有多少法寶,全放來吧!」她欣然嬌叫。
「羅總管,往下走試m•hetubook•com.com試。」慕容門主說。
沒有活的東西留下,莊院已空。
花花太歲范豪怎敢出來?門窗閉得死緊。
「挺起胸膛決鬥而死,總比受到不斷襲擊糊糊塗塗去見閻王光彩些。」逍遙公子大聲說:「你們也曾經是江湖之雄,該有敢拚敢鬥的武朋友風骨,不是怕死鬼,一個江湖闖道者,是應表現得像個人樣的。」
同一瞬間,這一面仆伏至定位躲避法輪的人中,升起六個身影,六把彈弓迅疾地發射連珠彈丸。
「我單挑范梅影。」她陰森森地叫:「你出來,把你那晚你兄妹虐待我的威風擺出來,接我幾記劍中藏簫邪招,看你的小法輪到底是不是比你爹高明。」
「哈哈!我逍遙公子是不是英雄,並不是我自己可以自命的,至於別人是否認為喬某是英雄,喬某並不介意,那是別人的事。」
「往上游走,或者等天亮後再設法過河。」
另一名弟子的身軀突然急速後退,是被打昏之後挾走的。前面兩人奔得太快,不知身後另兩位同伴並沒跟來,也沒聽到異樣的聲息。
范堡主的雙手,各握有三隻法輪,疊在一起,三隻像是一隻,如不留心很容易受騙。
二十三個男女,扛了十八具屍體,叫號著、詛咒著,倉皇向北趕,淒淒慘慘冒著小雨急奔第一次受到埋伏突擊,就損失了近半的人,長途漫漫,凶多吉少,所有的人儘管表現出誓報此仇的極端憤慨,但內心卻恐懼萬分。
勞二堡主大吃一驚,一劍急封疾退丈外。
「嚓!」向下的小法輪沒入泥地下。
離魂門這次損失之慘,已瀕臨毀滅邊緣,三代門人子弟,剩下的不到五分之一。
跟來的四位門人以為門主必定追入,兇猛地衝入樹林,這些忠心耿耿的可敬弟子,當然不能讓門主領先涉險,人人奮勇當先。
第一波十八枚彈丸,就射倒了一半人。
「你激不了我的,我逍遙公子是使用激將法的專家。喂!你們裏面躲著的人聽清了,想單挑賭運氣的人,可以一個對一個出來公平決鬥,勝了的可以自由安全離開。幸生不生,必死不死;諸位,賭你們的運氣吧!賭注是你們的性命,但願你們不輸。」
「這裏是大路,怎麼老半天沒看見有人行走?」他向並肩而行的慕容門主問。
「有離魂門的人留在此地,咱們當然能撤走。」
「無虧道長,離魂門與諸位無仇無怨……」
兩隻法輪震墮出丈外,變了形勁道亦盡。
「啟稟門主。」領路的人轉身說:「前面有村落,請門主定奪。」
兩根欄木隨他的手揮出,脫欄斜飛而倒。
同一瞬間,院牆有人快速下跳,足有三十人上下,每人皆穿了怪黑袍,畫了花臉,手中有旗、幡、鑼、鼓、嗩吶……等等各式各樣法器,攜有法囊、刀劍、叉鎚等等造型怪異的兵刃,同時跳下向前飛奔準備佈陣。
兩釘失效,另一隻小法輪飛起三丈高,旋勢中止輪也升至頂點,斜飄墮地。
河谷東北,似乎隱約可看到疏落的村舍。
謝謝天!小村在望。
大名鼎鼎的威麟堡二堡主,與一個車夫決鬥,這件事傳出江湖,神劍勞修武不用叫字號鬼混了。
「那可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慕容門主不同意范堡主的看法:「你范堡主的事,已經傳遍江湖,他是理直氣壯的一方,但你仍有許多江湖朋友聲援,我也找得到許多朋友相助,人全往威麟堡集中,他並不見得可操勝算,在途中鏟除你我,比到威麟堡問罪風浪少十倍。在路上殺掉你我,江湖同道必定認為理所當然的事,不會怪他趕盡殺絕。但追到威麟堡,就有些人不敢苟同了。」
「在下勞修武,姓卓的,你接受挑戰嗎?」二堡主手按劍靶傲然問。
「那個人是逍遙公子?」
彈丸射向牆頭,擊中牆頭的聲音,令人喪失抬頭觀察的勇氣,再也沒有人敢升上牆頭往外跳或往裏跳。
這瞬間,長嘯震天,刀光疾落。
彈丸不是傳統的泥丸,而是造價昂貴的鐵丸。泥丸用來傷人,鐵丸是用來殺人的。
逍遙公子一聲長笑,雙手一揮,身形乍隱,突然出現在後面的屋頂上。
人頭與右肩臂斜分,脫離身軀,這一刀的勁道可怕極了,把人斜分成兩段。風掃殘雲,四個逃命的人沒逃掉性命,剎那間便了賬,沒有一個生還的人。
上游十餘步的河岸草叢中,突然升起一個黑影。
「五湖四海,任我逍遙!」
走了五步,便心虛地發出第一隻小法輪。
「是甘鋒夫婦,還有那兩個侍女小孤小芳……」沒將人追上,從樹林退回的范梅影驚恐地叫:「爹,逍遙公子追……追來了……」
逍遙公子被搶走的座騎與馭馬,都是久經訓練的馬匹,他心愛的兩匹座騎,也死在廄房內。
三十二個佈陣的人,在六把彈弓的連珠攢射下,鐵丸的破空銳嘯像是利刀刮鐵般刺耳,滿天飛星勢若暴雨打殘花,丸到人倒,慘極。
勞二堡主深深吸入一口氣,昂然向左鄰的曬麥場舉步。
「啊……」人群後面,突然傳出可怕的叫號聲。
掌裏乾坤當然明白利害,這裏有人留守,脫身的機會大得多,可以拖住逍遙公子在原地逗留。
所以逍遙公子說小法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確是不假。
「不要分心,你該打!」逍遙公子急叫。
「你們瞧,我是很慷慨的。」逍遙公子大聲說:「讓你們歇口氣,等你們恢復元氣再宰你們。你們還有二十三個人,我只有七個,實力仍然相去懸殊,所以我並不急於搏殺你們,抓住機會宰一個算一個。喂!花花太歲,不要躲在裏面,站出來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英雄。」
「因為三雄兩邪七悍寇,不該不講武林道義,向一個垂死的人同下毒手,恰好碰上一個遊山玩水的人打抱不平。他們都死了,閃電邪刀也死了。」
莊院空闃死寂,人不見了,牲口全死了。
「為什麼?」
城小得離了譜,周圍僅四里多一點,再在外圍加建了四周六里的外城,掘了一丈寬的城濠,連小雞都擋不住。
一聲沉叱,卓勇揮刀疾進,人與刀渾為一體,但見人影無畏地壓到,卻看不清刀的實體,太快了,見光而不見刀,只感到徹骨的刀氣如排山倒海般湧來,利刃破風的尖銳厲嘯令人心膽俱寒。
「你是說……」
逍遙公子身後有牲口欄,欄後是房屋,法輪沒有迴翔的空間,發揮不了特性。
一連串暴喝,暗器漫天。
「哈哈哈!你又在說大話了。」逍遙公子搶著大笑:「直射只是你的法輪最小的功能,也是你認為最浪費最不值得使用的功能。你已經心中明白,我所立處沒有足夠的空hetubook.com.com間,讓你的法輪發揮迴翔旋舞的最大威力,你只能像用普通暗器一樣直射過來,我可以從容地閃動絲毫不受威脅,你在等機會,等我大意進入你所希望的威力圈內再動手。以你這老狗的性格來說,如果你真的已經完全掌握了機會,你早就一聲不吭就用法輪襲擊了,那能等到現在只說不練?哈哈哈!沒錯吧?范老狗,你等不到這機會的,你會等得白了頭老掉牙……好厲害的法雨天輪!」
天黑了,雨也止了。
「公子爺,這小傘真管用呢!」蕙芳興奮地大叫,小鐵傘回摺收入簫管內:「公子爺所教的手眼心法步,更是神妙絕倫,匪夷所思。」
「這是什麼地方?」緊跟在後面的范堡主問。
逍遙公子這一面,距鄰舍的曬麥場,同樣有三十步的距離,想救應極為困難。
邯鄲也屬廣平府,所以臨漳是京師、河南的交界地,並不是重要的交通要道,繁榮不起來是意料中事。
前面大道通向一片亂崗,煙雨濛濛中,視界可遠及三里外,道上空蕩蕩,那有兩個在前面開道的同伴身影?除非……
「退!」為首的弟子斷然下令。
他們也發現逍遙公子不曾派人監視,似乎主動休戰了。
「我知道。」
車馬冒雨經過鄴鎮,冒雨駛向府城。漳河由於清漳濁漳兩河在涉縣會合,水色已渾濁不堪,臨漳縣一帶的河水一點也沒有詩意。
在前面領路的兩個人,冒著小雨急走,目光落在前面百十步,另兩個探道的人身上。前面大道左折,樹林擋住了視線,探道的兩個人,身影剛消失在折向處。
有人咬牙切齒窮追入林,但已慢了許多步。
而追的人卻輕鬆多了,只要找出敵人的正確去向,而又有熟悉路徑的人引導,就不必沿路銜尾追逐,改走荒野急行,雖則所走的路要多一些,但辛苦卻減半,反而此沿大道走快得多。
法輪飛行的路線走弧形,圓石卻走的是直線,直線必定此弧線短。只要事先估計出法輪所定的路線,高手名家就可以準確地截擊。
「他肯放棄趕盡殺絕的機會?哼!」
「少和這狗娘養的浪費唇舌,我八手仙猿先收買他們的命,打!打!打……」
「原來你們就是替逍遙公子,在旁暗中活動的人。」慕容門主語氣不穩定了。
第三隻法輪出手,第四隻……
「紅花白藕青蓮葉,沒有必要同道相殘……」
「前面是舊縣城,也就是舊臨漳縣城。」慕容門主說:「被漳河一而再改道沖毀了好幾百年,目下的縣城,是往昔的理王店,這裏距縣城只有十八九里,只是,咱們不能進縣城,以免暴露行藏。」
要不是他叫得快,蕙芳輸定了。賭注是命,一輸就什麼都完了。
聽完回來的人敘述的情勢,范堡主立即召集所有的人,但不包括離魂門。
相距遠在二十步外,人畢竟不可能快如閃電。
刀劍殺死了七個人,暗器擊斃了五個。
「咦!他們……」范堡主大駭。
三刀兩劍,有如迅雷疾風。
「本門主認為你是英雄,你不要偷偷摸摸暗算偷襲。」慕容門主不怕挨罵:「咱們以英雄對英雄的態度了斷,一比一公平決鬥,閣下不反對吧?」
前面傳來一聲唿哨,在前面五六十步探道的人,傳回信號通知後面的人。
「村民已經撤走,以免被你們再次屠殺無辜的人。」逍遙公子在百步外高叫:「小村留給你們歇息,你們可以在這裏掩埋屍體,此期間在下保證不打擾你們。半個時辰之後,在下再來,回頭見。」
「那你打算……」
「愈往下游河面愈寬,直到漳河鎮會合漳河,豈不是往回走了?」
范梅影好半晌才踏出大門,臉色不正常。
「志成志超兩人怎麼不見了?」一個領路人驚呼。
范堡主吃了一驚,慌忙扭身急閃以免碰撞。
可是,後面的離魂大陣並沒有佈成。
簫向前一伸,簫管內突然吐出一把小鐵傘,徑僅五寸,就在簫向前伸的剎那間傘彈彈而開,一拂一扔,巧妙地輕觸斜飛而至的一雙小法輪。
「哈哈哈……」狂笑聲震耳欲聾,是逍遙公子的笑聲,在法輪發射的同時響起。
剛轉身返奔五六步,樹下鑽出身材矮小的小羽,突然出現在最後一名弟子身後,匕首毫不留情地貫入那名弟子的後心,乘拔匕的勁道飛退,向下一伏一竄驀爾失蹤,像老鼠般竄走了。
「五湖四海,任我逍遙……」
屋角轉出小蕙芳姑娘,她的劍青濛濛冷電四射。
威麟堡還有二十六個人,離魂門只有十八個男女。
四十幾個人各帶了包裹行囊,在暴雨中穿林入伏急走,去向是臨漳縣,臨漳城遠在四十里外,繞走荒野當然不止四十里。
而范堡主卻有不同的看法,認為逍遙公子不會追來,要走邯鄲道,雙方爭辯了許久,耽誤了行程。
一開始就派出最強勁的高手出戰,可知威麟堡的人,勢在必勝這第一仗,志在必得。
「去你娘的同道。」無情劍破口大罵:「咱們這些人,全是五湖四海的邪魔外道,做事敢作敢當,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光明磊落。而貴門以裝神弄鬼來做見不得人的黑心肝陷死人的狗屁勾當,你膽敢和咱們稱同道?混蛋!」
「五湖四海,任我逍遙!」有人在屋左發出叫喊。
「哼!離魂門五十年來,一直維持聲威不衰,就是從不心軟。」慕容門主傲然地說:「當本門一旦決定向某一事主施術時,所有的財產都接收完之後,也就是事主與所有有關的人,神秘消失的時候了,這才能永無後患,沒有人能證明與本門有關。斬草不除根,萌芽復又生;范老兄,你該比我還清楚。」
臨漳縣城目下不臨漳河,洪武十八年為了避開漳河的水患,從故城向東北遷移十八里,把原稱理王店的小鎮改置縣城,遠離漳河避之大吉。
「五湖四海,任……」
他們已經發現,逍遙公子佔住前面第二家農舍,因為那座農舍是唯一有燈光透出的地方,根本不怕有人偷襲,這一面甚至可以聽到笑語聲傳來。
片刻,領路的人到達大道彎曲的頂點,突然怔住了,腳下一慢。
「你已經在范某的法輪最具威力的射程內。」范堡主切齒叫:「狗東西!你得死。」
同一瞬間,一顆發自逍遙公子手中彈袋的大彈丸,擊中了范梅影剛出手的第四隻小法輪,就在她指尖前錚一聲爆震,火星直冒。
「你想取本堡主的地位而代之嗎?」范堡主也厲聲問。
「在下確是逍遙公子的車夫,如假包換。」卓勇傲然地說:「當然,偶或也充任公子爺的隨從。」
「糟!這條鬼河www•hetubook.com•com怎麼漲了這麼大的水?」領路的外堂總管羅七,瞪著湍急的濁流叫起苦來:「這條乾溝河即使是春天,也沒有多少水。該死的!連河都找起麻煩來了。」
「小畜生以為吃定我們了,在打如意算盤。」他向九個碩果僅存的人說:「故意擺出被勝利沖昏頭腦的大意疏忽姿態,以引誘咱們前往襲擊送上門去。」
莊院湧騰著煙霧,可看到稍高的屋頂,死氣沉沉地暴露在曙光下,仍然充滿陰森、詭譎、莫測的氣氛,想進去還真需要極大的勇氣。
「在下申明在先。」逍遙公子聲如乍雷:「誰要是妄自接近,殺無赦。這是絕對公平的決鬥,絕對不許可有人干擾。」
「他的性情我已經摸清了,不會緊躡不捨。他已經料定我必定加快趕回威麟堡,要毀我的基業取而代之,所以要從大道慢慢北上,犯不著在小路上摸索尋蹤。」
「快撤出小畜生的埋伏區。」范堡主急叫:「兩側林深草茂,咱們毫無機會,快!」
近牆根虛的灰燼中,鬼魅似的升起五個藍衣人。
屋內傳出一陣嗡嗡爭論聲,不久,二堡主神劍勞修武踏出大門。
范堡主派了兩個人,悄然接近有燈光的農舍,這才證實逍遙公子的確不曾派人監視,甚至不曾在住處派警戒,顯得頗為反常。
陷入包圍,對方人數超出三倍以上。
屍體加以掩埋,派人至鄴鎮搜購馭馬和座騎,忙了好半天,當近午時分車馬動身時,暴雨終於光臨。
「下了大半天雨,當然不會有人行走。」慕容門主眉心緊鎖:「我擔心的不是有否行人,有,那反而對咱們不利。我擔心的是小畜生沿途打聽出咱們的行蹤,咱們豈能把路上的行人一個個殺光滅口?」
勞二堡主不是走,而是扭身著地急滾。
「錚啪……」暴響震耳,石屑紛飛。
小羽像泥鰍一樣,自欄縫擠滑入放置有草料的牲口欄內,不理會馬糞的臭味,向下一伏。
「殺……」藍衣人沉喝,刀光一閃即沒。
「你怕死……」
卓勇飛騰兩滾翻,第一滾翻刀下似雷霆,將滾勢未止的勞二堡主攔腰砍斷,第二滾翻騰便遠出三丈外,雙腳沾地立即身形倒飛而回。
慕容門主跟著前面領路的弟子,冒著微風細雨,一腳高一腳低,在一條小徑上急行。
不久,逍遙公子和小羽,出現在鄰室的牲口欄旁。暴雨已止,他倆已除去雨具,一身藍,劍插在腰帶上,手中輕拂著他那隻特製的扔彈袋。
「威麟堡的第二號人物,大名鼎鼎的二堡主神劍挑戰,在下深感光榮。」卓勇朗聲說:「我卓勇捨命陪君子,你上吧!在下接受你老兄的挑戰。」
這玩意攻擊中距離的人叢,可說極具威力,卻使是白天,也會造成巨大的震撼。
一位挾著招魂幡的仁兄,由於逃得最快,一頭撞向一個藍衣人,等發覺不對,為時已晚。
其實,所有的人都心中有數,誰也不會有幸運,幸運之神已捨棄了他們,死神的陰影正一步步向他們逼近,除非有奇蹟發生,不然誰也難逃此劫。
「小畜生不會追來的。」范堡主肯定地說。
「這就與貧道有了解不開的怨。」
「這……」
「你這一輩子,已經沒有多少挖苦諷刺的話好說了。」范堡主陰森森地說:「你已經身在絕境……」
「我……我的人完……完了……這天殺的混蛋鼠輩……」范堡主痛心疾首叫號。
前面三四十步的樹林中,踱出逍遙公子和小羽,掀高雨笠,發出一陣豪笑。
「你這老狗有屁的地位。」逍遙公子潑野地大罵:「你只是一個寡廉鮮恥死不要臉的下流梟霸,一個毫無擔當只會偷雞摸狗的無恥混混,我一點也瞧不起你這個什麼威麟稱豪的自大夜郎。我逍遙公子在江湖,自有我自己的地位,你算什麼東西?死不要臉一文不值的混蛋,居然妄想要我取代你的地位,豈不是找挨罵嗎?」
「閣下不是車夫。」勞二堡主沉聲說:「氣概風標不同凡俗,一舉一動皆有懾人的威勢。」
「喀嚓嗦……」兩根八尺長碗粗的欄木,被交叉飛過的法輪,削斷成八段。
「蠢材!那有兩個人同時去方便的?」跟近的慕容門主警覺地叫:「一定出了意外,這附近的樹林……」
半個時辰之後,七位藏身在油綢雨具內的人,到達崗下樹林前的三座村舍。
「不錯。」出現在河灘,背水列陣的七八個黑影之一說:「但貧道申明,我無虧散人不是逍遙公子的人,貧道欠他一條命的恩情,所以自願替他在一旁助拳。江湖朋友恩怨分明,有恩不報非君子,有仇不報枉為人,貧道說得夠明白嗎?」
兩枚小毒釘正好相反,一向左一向右飛開。
不了僧大吼一聲,掌出雷聲殷殷。
風雨連綿,在這一帶荒野逃命的確苦不堪言。
「慕容門主,你開始就沒把在下當作英雄看待,又怎能奢望在下以英雄氣概來對待你?」逍遙公子朗聲說:「你們逃走的地道,封死的設備不夠完善,找到你們的出口,便摸清你們的去向了。哈哈!順便告訴你一聲,你的地底庫房在下已經找到了,兩箱珍寶我要,兩車金銀送往府城的惠民局與卑田院,你反對嗎?」
這瞬間,村屋後傳出一聲慘叫,把守後門警戒的人,被一把不知來處的八寸飛刀,貫入右大腿根,痛得摔倒在門側狂叫求救。
「前面有一座小村。」慕容門主流露出心中的恐懼:「趕兩步,別讓那小畜生先佔了有利的地勢,和他在那兒決一死戰。」
地隙寬窄不等,深有丈餘,即使在二十步內,也看不到急速奔逃的人影。
五個穿了雨具的人,一刀四劍,從路旁的樹林中狂風似的衝出,夾攻走在最後的十幾個人,刀劍齊合,暗器亂飛,形如瘋狂地交叉衝過,剎那間血肉橫飛。
劍沒能封住刀,刀尖以分毫之差,掠過勞二堡主的左肋,刀氣徹體生寒,假使退慢一剎那,最少也得肌裂骨傷,甚至會斷掉三兩根肋骨,刀氣分割護體先天真氣的波動,呈現氣爆所引發的震撼異象。
「在下當然反對。」逍遙公子說:「你們不是英雄,你們無權說公平決鬥的話。你們已經是釜底遊魂,甕中之鱉,在下何必讓你們用公平決鬥來碰運氣?我又沒發瘋。不過,除了你們兩個首腦之外,我大發慈悲,讓你們其他的人單挑決鬥,勝了的,可以自由地安全離開。」
已經控制了絕對優勢,主宰了全局的一方,實在不必冒任何犧牲的兇險,冒失地衝進去掃庭犁穴,煙霧中敵我難分,說不定會自相殘殺呢。
鄰舍的曬麥場遠在三十步外,這裏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人如果想衝過去協助勞二堡主,絕不可能一躍即至。唯一能迅速相助的人是范堡主,用法輪攻擊三十步外的人,正是法輪威力最可怕的距離,曬麥場也有容許法輪發揮特性的空間。
「他一定會追來的。」慕容門主肯定地說:「所以,咱們必須避免暴露行蹤。」
村很小,只有六戶人家,房屋十餘棟,零零星星互不相鄰,沒看到有人走動。
叫聲此起彼伏,把躲在屋內死守的人叫得心慌意亂,膽戰心驚,一個個鬥志全消。
第一個出來的是范堡主,第二個是慕容門主。相距約二十步左右,不可能一閃即至,所以兩人沒有行動的表示,咬牙切齒狠瞪著神態輕鬆的逍遙公子。
六隻法輪滿天亂飛,這是范堡主應付群毆大開殺戒的絕技法雨天輪,可以在剎那間,把十幾個人切割得血肉橫飛,江湖朋友聞名喪膽,誰也不希望見識這傢伙的飛輪絕技。
范梅影是誘餌,以吸引逍遙公子一群人的注意,以小法輪襲擊造成傷害和混亂,掩護離魂門的人越牆搶奪地盤,搶制機先擺離魂大陣。
「窮寇莫追,危險……」門主的叫聲從後面傳到,轉首回顧卻不見人影,人已被濃密的枝葉擋住,聽聲源很可能並沒追來。
「我真的需要祝福。」勞二堡主低聲說:「堡主,全力突圍趕到成安,進了城便安全了。犧牲在所難免,但總比全軍覆沒好,留得青山在,那怕沒柴燒?準備吧!我會盡可能拖延製造機會讓你們脫身的。堡主,各自珍重。」
近午時分,進入一處崗陵起伏,林深草茂的荒僻地區,一條怪石散立的乾涸河谷向西南的曠野伸展,舉目不見村落的形影。
「什麼目標?」
「叭噗……」兩名弟子摔倒在泥濘中,掙扎了幾下,手腳一陣痙攣,逐漸斷氣。
「本門主單挑你……」
這條路慕容門主熟悉,所以由他領路,捨近走遠,走的就是成安道,認為這樣多走些路,便可以擺脫後面追蹤的逍遙公子。
急瘋了的范堡主飛奔而至,但逍遙公子已先一步與小羽退入村中消失了。
「去你娘的同道!電刀門亦邪亦正,那像你們這些黑道梟雄這般橫行霸道?你配與在下認同道?休走……」
「哈哈哈!你是聽不得老實話,不到黃河心不死。」逍遙公子大笑:「你的法輪打造十分困難,太精巧的暗器其實用處不大。你那大革囊中,最多只能攜帶十隻,毀了六隻你一定心痛得要死,你真不該一怒之下孤注一擲的,不敢再掏出來了是不是?」
「五湖四海,任我逍遙!」五個藍衣人高舉刀劍,齊聲大叫。
范梅影花容變色,突然倒飛而起,急急退入大門,大門閉上了。
范堡主不願吸引逍遙公子,分開走就力量分散,逍遙公子如果沿大官道向北追,豈不追個正著?有離魂門的人在一起,至少也可壯壯膽,所以只好讓步。
對方已經知道如何剋制法輪,在心理上已經佔了優勢,范梅影難免心中發虛,明顯地信心已失。
一衝便走,石破天驚,以更快的速度撤走,消失在樹林深處。等中段的人搶到,已失去五人的蹤跡了。
另一處屋角,踱出刀隱肋後的卓勇,大踏走向左鄰村舍前的曬麥場。
范堡主本來就認為逍遙公子不會追來,已經大半天了,遠出五十里外依然平安無事,後面沒有任何陌生的人出現,因此愈走心中愈安穩。
「姐夫打算怎辦?」掌裏乾坤關切地問。
兩方的人數相當,離魂門只多了一個人,白天在後面戒備挨了一飛刀的女人,刀傷及下腹腔,只拖了半個時辰便死了,比勞二堡主當堂畢命要幸運些。
要趕回五臺留鳳嶺威麟堡應變;必須從真定府岔入山西,走成安間道,最少也得多走兩百里。因此,任何人都會走邯鄲而不走成安。
第三波,每弓又是三發……
慕容門主僅衝入數步,警覺地急急退回路中戒備。
笑聲搖曳,逐漸去遠。
一劍一刀面面相對,橫刀而立的卓勇像天神。
「能悄悄撤走嗎?」
「范堡主,你還有兩隻法輪可用。」逍遙公子大聲說:「在下說過,已經完全摸清你的絕技是何底細,沒騙人吧?經過多日的揣摸,在下的結論是:你的法輪只能唬人,毫無用處,用石塊就可以輕易勾銷,事實證明在下的估計完全正確。」
「啊……」慘號聲驚心動魄。
「五湖四海,任我逍遙……」
沒有路,夜黑如墨,地面草濕泥濘,雜林又不能通行。十一個人一腳高一腳低,埋頭急走狼狽萬分,男的還熬得住,女的可就大感吃不消。
「只要閣下肯點頭,敝堡主可以委任閣下號令趙燕的江湖好漢,獨霸一方。」
「桀桀桀……」黑影怪笑:「我不了僧的大天雷掌,與及敝友八手仙猿周施主的八種致命暗器,在此恭候諸位的大駕。」
「慕容門主,你不否認幫助威麟堡陷害逍遙公子吧?」
不久,後進有了動靜,第一個人影也從後窗爬出,然後是第二個……
「咱們將計就計。」范堡主已下定決心:「要引誘咱們上當,所以不派人來監視咱們的動靜,咱們正好利用機會,盡快撤離遠走高飛。目下人數少,脫離要快得多,等小畜生發覺,咱們已遠出百里外了,諒他也無法找出咱們的去向。」
蕙芳馬步沉穩,劍護身前,左手袖口簫影倏然,驀地向小法輪的飛行軌跡迎去,碎步斜走,後一剎那恰好與小法輪飛來的軌跡,形成奇妙的單偏向小角度。
勞二堡主的內家先天真氣,也抗拒不了刀,百寶囊更禁受不起刀尖高速掠過的切割,這一刀危極險極。
「逍遙公子,你是個英雄嗎?」慕容門主厲叫。
每人腦後貫入一顆鐵蓮子,深入顱骨內部,拇指大的血孔,紅白向外溢。
「也許到路旁的樹林方便去了。」另一個同伴自以為是地說。
最後,范堡主不得不讓步,因為慕容門主表示要分手,各走各的,至威麟堡會合再共同策劃報仇大計。
死了的十二個人,全是威麟堡的得力臂膀龍衛鳳衛。威麟堡死剩的人,一共只有二十三個,這一記瘋狂快速搏殺,剎那間便損失了一半。
不了僧那邊也有三十個人,也發出了共鳴:「五湖四海,任我逍遙!」
沒有一隻法輪能迴旋飛回,被欄木所擾動偏向,有些被其他樹立的欄木所阻擋,有些楔入房屋的厚磚牆內。
往北走,便是至邯鄲的大道,路程七十里,路向西北行。但往北另有一條大道,五十里進入京師廣平府成安縣境。
丘陵的走勢向東,愈走m.hetubook.com.com草木愈稀疏,終於,他們發現降下一處小河谷,河水渾濁湍急,一天的雨,把這條本來快要乾涸的小河注滿了滾滾濁流。
雙方同時發動,一連串的急劇變化,似乎在同一瞬間發生、完成。
狂笑聲像是信號,二十五個人同時左右一分,似乎事先已各定了位置,但見人影一閃即沒,整齊有序,不理睬電射而來的小法輪。
六隻精巧無匹的法輪全部報銷,這玩意擊中硬物便變了型,即使變了一小角也成了廢物,無法隨神意馭使了。
二隻法輪電旋而至,快得肉眼難辨。
「算起來,離魂門與諸位也是同道……」
慕容門主對這一帶的地勢不陌生,走的是正東丘陵區,那一帶可以找得到小路,可至廣平府的廣平縣。
小法輪體積比范堡主的小一倍,速度卻減弱三成。小則不易看清,何況輪中藏釘防不勝防,手法相差不遠,威力卻倍增。
人影疾射,范堡主與慕容門主不約而同,以最快的速度,同向逍遙公子衝去。
「卓兄……」
很不妙,逍遙公子帶了小羽,站在村口相候。
五個藍衣人在經過仍在掙扎呼救的黑袍人身旁時,懶得理會毫無救死扶傷的打算。
每棟村舍的後面內房,皆堆放了屍體,最多的一家共有七具之多,男女老少皆有。
「慕容門主最得力的四鬼使全死了。」林內傳出逍遙公子震耳的語音:「就算你們能逃,也毫無機會,在下要逐一送你們進枉死城,不死不散。前途見,哈哈哈……」
但威力仍然十分驚人,六隻法輪以閃電似的奇速,走弧形三方乍合,看到輪影才聽到可怕的銳利破風聲,一發即至勢難躲閃。
繞過臨漳縣城,走上了成安道。沿途崗陵起伏,荒原寂寂,走上一二十里不見人煙。路上泥濘,久旱後下雨,路上的積塵又細又厚,一下雨就成了爛泥漿,走起來泥漿沒脛,吱吱吧吧一步一響,想快也快不起來,所有的人都成了泥人,真夠淒慘的。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到底走了多遠,反正一個個成了泥人,大有筋疲力盡的感覺。
路寬丈餘,可容兩車相錯而過,比起南北大官道當然差得太遠,但比起臨漳以南所走的荒僻小徑卻又好得多。
但缺點是,如果輸了,士氣瓦解,其他的人將信心全失,大事去矣!
「錚!」清響鏗鏘,傘輕旋,小法輪順旋勢猛地分彈斜飛,一向上一向下猛然急分。
慕容門主的兩個弟子,恰好發瘋似的衝出林外,幾乎與奔來的人群撞上了。
人在濃林中奔竄,響聲甚大,視界不良,循聲追趕是唯一的辦法。四人一鑽進去,循聲追出三二十步,便無暇留意門主是否跟來了,本能地循聲狂追。
「呵呵!你老哥心軟了?」
五個藍衣人在朦朧曉色中,像是黑色的幽靈,像從地底升上來的鬼魂,可知已經潛伏許久許久了,蟄伏在灰燼中不易看清他們的形影,站起來才知道是人。
雨後的小徑最易留下足跡,七個人咬牙切齒循蹤窮追,急如星火。
「閃電邪刀!」勞二堡主駭然叫:「你……你是電刀門的門主卓雲揚……」
曙光初現時,西面兩里外一座殘砦中,魚貫奔出不少男女,利用一條積滿灰燼的彎曲地隙,奔向六七里外的漳河河灣。而莊院中,煙霧掩住了一切。
可是,沒有足夠的空間,飛輪只能以網狀的散佈面,直射而出無法發揮神奧的技巧手法,威力大打折扣,有如金丸彈雀得不償失。
丈二高的土磚牆,連小孩都可以任意爬上跳下。在彰德府來說,這座城還不是最小的,另兩縣林縣、武安這兩座山城,城周只有三里,可知那時人丁之稀少,是江南人士難以想像的事,這種歷史名城,怎麼可能這樣小?
天終於亮了,血腥刺鼻。
慕容門主大吃一驚,心中叫苦。
所有的人皆狼狽不堪,渾身泥水沾著草葉,事先沒備有雨具,碰上雨莫不叫苦連天。
「那是當然,只有死了的人才最安全。逍遙公子那小畜生一日不死,我威麟堡一日不會安全,很可能像你老兄的魔域幻境一樣,被那小畜生所毀。」
不久,第一個人爬窗外出,伏地沿牆腳蛇行,隱入屋旁的雜草野蔓中。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車場中,逍遙公子的車,威麟堡的華麗輕車全在。可是,牲口全死了。
眼一花,逍遙公子重新出現在原處,小羽也鑽出欄,往原處叉腰怒目而視。
「我派在前面開道的兩個人也完了!」慕容門主也心驚膽跳地說:「小畜生怎麼可能趕到前面來埋伏?混蛋!我知道他一定會追來的,但絕沒料到他來得這麼快。逍遙公子,你出來,偷襲埋伏不算英雄……」
「哈哈!你少吹大氣。」逍遙公子大笑:「我已經完全摸清你那威震江湖的狗屁法寶是何路數,除了用來偷襲外,可說毫無用處,反而沒有慕容門主的離魂咒語管用。其實,你那位寶貝女兒的小法輪,輪中藏釘利用近身發射的手法,就比你這老爹的笨傢伙更具威力,青出於藍,她才是比你高明的法輪高手,連她也無奈我何,你憑什麼敢大言不慚?真可恥。」
在村東的小崗上掩埋了屍體,半個時辰便過去了。二十三個人,佔了一戶兩進農舍,更換濕衣準備兵刃暗器,準備在此地死守,希望能有聞風趕來接應的親朋好友,能及時趕到相助度此難關。
同一瞬間,喬二公子的兩枚鐵膽,在五步外擊中飛近的第一第二兩隻小法輪。手中的藍色披風一掄,硬捲後續而至的第三隻小法輪。
由於是女人,所以叫聲特別刺耳驚心。
十一個人傻了眼,河面寬二十丈以上,滾滾濁流十分危險,即使諳水性,晚上泅水可不是好玩的,水中的流石與漂木浮草,都足以構成致命的威脅。
出其不意的瘋狂快速突襲,所造成的傷害空前慘重。
「弟子這就前往下令。」
「為家公子的榮辱而拋頭顱灑熱血,不問其他。閣下如不動手,卓某可就不客氣了。」
西北是邯鄲,是走南北大官道:走成安,是到廣平府城的大道,是與大官道平行的間道,向北走都可以抵達京師,但間道路程多了將近一倍。
派出的人能平安地去來,就完全證實逍遙公子晚上不會有行動。
雞犬不留,好殘忍的滅口手段。
一聲長笑,逍遙公子挽住小羽的手,從屋角一閃即逝,比對方的速度快了一倍。
「你這天殺的雜種……」慕容門主痛心已極,咒罵著狂衝而上。
也許,這就是古代的甄后,稱洛水之神而不稱漳水之神的緣故吧?其實甄后是死於漳河而非洛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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