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代梟雄

草叢茂密,高及肩際,所以威麟堡的人才能利用草叢,接近向白楊樹下的逍遙公子,發動破釜沉舟的、雷霆萬鈞的反擊。
「女兒……」范堡主仍在厲叫。
范堡主本已泛青的面孔,突然泛起灰色,舉目四顧,這才發現九個同伴都不在了。
兩位姑娘從樹後滾出,一躍而起。
「他們在裏面幹什麼?」
他悚然而驚,抬頭察看。
「小孤妹妹,你上了碧玉姑娘的當了。」蕙芳笑笑:「那鬼丫頭在江湖混了一段時日,快成精了,名列三朵花之首,你怎鬥得過她呀!」
「那可不一定哦!」逍遙公子半真半假地說:「號令江湖才真的神氣呢!威麟堡就沒把逍遙公子放在眼下,沒錯吧?」
威麟堡除了范堡主遠在三十步外圍,以法輪偷襲,再現身誘敵之外,其他九個人皆同時從十步外的草叢中衝出,先用暗器攻擊,再隨在暗器後發起急襲。
覆完最後一捧土,黑衫客舉目向北望,那一帶崗陵起伏,林木青鬱,正是范堡主所走的方向,那位一代之雄已不知遠出多少里以外了。
「小孤,權勢名位愈大愈高的人,膽小是正常的現象,尤其是在權勢名位朝不保夕的時候表現得最強烈,不像年輕亡命一樣敢鬥敢拚。」
一聲驚號,范堡主的身影向右方流瀉飛射,遠出四五丈外,身形重現雙手伏地支撐住衣袖破裂的身軀,幸而穩住不至於摔倒。
「爺……」小孤狂叫,一躍而起,她看到倒地的逍遙公子。
「公子爺,他們逃走了嗎?」小孤問。
無虧散人大怒,疾衝而上。
「一時大意,猛虎出山誤落平陽。」他咬牙切齒自言自語:「被小畜生毀了我一生心血,我……我好恨……」
樹林靜悄悄,鬼影俱無。
驀地人影暴起,暗器漫天飛舞。
逍遙公子正緩緩站起,身上也有泥污,毫髮未傷。
范堡主狂亂地爬起,惡狠狠地挺斷劍衝上,到了逍遙公子身後,發狂般一劍急砍。
「這也是事實。」逍遙公子搶著說:「整天都得在各種蛇神牛鬼中用心機耍手段,權勢的保持可不是一件輕鬆容易的事,至少我逍遙公子真要碰上擺不平的困難,還可以往天涯海角躲得遠遠地,威麟堡就得硬著頭皮死撐,躲得掉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真苦。所以,我不會放棄逍遙公子的身分,去取代朝不保夕的豪霸梟雄地位。」
又饑又渴的人,連馬尿都喝呢!衝至溪邊,他爬伏下來把頭埋入水中。
「你……」
「要你死,簡單明瞭。」
「他們埋伏,就希望我們進去,殺一個算一個,你犯得著嗎?等待,是要等天黑再逃,走一個算一個。」
「我……咦!我的人……呢……」
「也好,我用不著追蹤前往找他們了。」
「你少做夢!」范堡主舉斷劍厲叫:「我不會自殺讓你逍遙,我會號召所有的道上朋友,用盡所有的惡毒手段,務必送你下地獄才甘心,你等著好了,我會再找你,我會誓報此仇,我會……」
范堡主內功之渾雄不言可喻,不然豈能用獅子吼絕學殺人?這一全力施為,威力石破天驚。
「這……唔!也許……」
范堡主再一次獅吼,劍湧重重劍浪。
「魔劍甘百霸。」甘鋒拔劍急退三步。
「你不走,我走。」
一道冷流起自尾閭,他感到渾身冷得發抖。
喝夠了水,他的精神來了。
逍遙公子向范堡主衝去的速度,比襲擊他的暗器要快些,所有的暗器包括范梅影的小法輪在內,是從他的側後方射出的,遠出三丈外便毫無危險可言,即使是從正後方射出,也無法趕上他。
「爺,碧玉姐的心意,根本不在金筆秀士身上。」小孤臉紅紅地說:「而在……而在……」
對面兩里外的高阜頂端,矗立著四五株巨靈似的大白楊,遠在十里外就可看到這幾株大樹,因之也成了這附近最突出的明顯指標,其他地方雜草枯萎矮小,益顯出大白楊的偉岸不群。
逍遙公子雖已運功防範,仍被這以十成功力所發的獅子吼所撼動,感到腦門一震,身形一頓。
「咱們什麼都不是,只是一些恩怨分明的亡命。」無情劍接口:「丟開咱們之間的過節不談,談談逍遙公子,他在沖霄鳳手中救了我們,我們感恩圖報應不應該?」
逍遙公子的身影破空疾射,有如電火流光,暗器遠拋在身後,無法追及他淡淡的激射身影。
他自怨自艾了片刻,重新動身覓路。不久到了一條小溪旁,渾濁的溪水在他眼中成了甘泉。
所有的人,皆默默地向和-圖-書他注目。他渾身抖動了幾下,緩緩向前仆倒。
他雙手一張,分別抓住兩女的手臂向外猛地一振。
「銀票的藉……藉口,也……也是你逼……逼迫我的手……手段之……之一……」
「你是佈下的釣餌,引……引我來……來上鉤的,你好……好陰……陰毒……」
三方同時發動攻擊,僅下游的行屍師兄妹、女徒六個人不衝上,怕被上游射出的暗器波及。
「你知道我要什麼。」
就算他們有機會從容施展離魂絕技,也擋不住這些五湖四海邪魔的攻擊,何況根本沒有機會讓他們施展,離魂絕技在夜間的暴亂情勢下,威力也有限得很。
「裏面有食物,諸位可以放膽食用,我逍遙公子信譽保證,食物中絕無毒物。」逍遙公子神態輕鬆已極,口氣友善:「范堡主,你也是一代之雄,該有精神動劍拚搏,食物能給你充分的體力與精神。呵呵!前途見。」
「你還剩下最後一個法輪。」逍遙公子陰森森地說:「閣下偷襲的手法,高明極了。你濁世威麟能有今天的成就,確曾花了無窮的心血和精力來暗算強悍的對手。」
「那我們……」
「你……」范堡主的嗓音完全走了樣。
「我們也埋伏,等待。」逍遙公子聲震林野:「埋伏在各處暗襲,殺一個算一個;等待他們精神崩潰四散而逃,逃散了就可以逐一消滅。他們缺少吃的喝的,拖到晚上必定又饑又渴受不了,握劍的手會發抖,發射暗器會失去準頭,我們殺起來省力多了。哈哈!要是我,就寧可乘精力旺盛時表現出英雄氣概,像個真正的豪霸,威風八面放手一拚,死也要死得英雄些。」
雙方握劍在手,相對逼進,氣勢磅礡,一個江湖巨霸,一個宇內名公子,終於正式面面相對,卻將展開一場決定性的生死決鬥。
「哈哈哈哈……」他仰天狂笑,匕首一轉,反插入自己的心窩。
沒料到逍遙公子的人,分別躲在樹上和樹後,也以牙還牙用暗器回敬,再現身迎擊。
溪對面,傳來一聲陰冷已極的哼聲。
「范堡主不是挑不起放不下的人,他知道該在什麼時候承認失敗。老實說,我們仍然可以周旋,你不可能任意宰割我們。」沖霄鳳並不完全軟弱,真有女光棍的味道。
「我否認你這種想當然的指控。」逍遙公子抗議地說:「你們派人走京師道,出真定西迎;我是走太原跟著寶石東下,根本不知道你們的計畫。我也不認識一僧一道無情劍,也沒查出寶石到底在不在押運人手中,龜背山事發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應該明白,你之所以能活得到今天,是我不願向威麟堡挑釁的結果,那次我有足夠的理由全部殲滅你們,殺你只是舉手之勞。直至在真定,恰好碰上閻知縣的事,我不否認我臨時起意插手,但我已經給了貴堡罷手的充分理由。貴堡卻憑人多勢眾不肯罷手,威脅到我的安全,事實上我也在你們手中九死一生,因此才會有今天的結果。曹夫人,不要和我說理。」
遠出三五里,他感到頭暈目眩,口乾舌燥,雙腿不爭氣,似乎要拒絕支撐他那沉重的身軀。
而大白楊樹前,甘鋒等七男女,冷然肅立遠觀鬥場的變化,並無上前相助逍遙公子的意思。
「我逍遙公子遨遊天下,經常做出一些反常的、引人側目的奇行異事,也就引起各方人士的注意,發生不少麻煩,想任我逍遙談何容易?因此我對那些實力龐大,心黑手辣的豪強梟霸懷有強烈的戒心,必須事先有所預防才能保護自己。我鄭重申明,我無意以行俠者自居,我對鏟除世間兇梟惡霸毫無興趣,這種人太多了,只有瘋子白癡才想到去充任,掃清世間一切污穢罪惡的諸天降魔大神佛。所以要採預防的措施,只想保護我自己能逍遙自在。由於貴堡的注意力放在劫寶上,所以忽略了我逍遙公子,沒向我找麻煩,也因此而保全了貴堡;因為我逍遙公子不會主動向人挑釁,那不是我的作風和行事宗旨。」
「你們要……」
「天啊……」
逍遙公子哼了一聲,一躍三丈。
天終於亮了,天宇中雲層厚仍有雨意,天色暗沉沉,舉目四顧,但見荒野連綿,崗阜起伏,沒有村落,不見人蹤,不知身在何處。
逍遙公子似乎背後長了眼睛,斷劍臨頭才向左疾閃,反手就是一劍反揮,斷劍無情地割裂了范堡主的左肋,肌肉裂至肋骨。
「不要一下子打死他。」無虧散人大聲說:「這孽障在打天下創基業揚名立萬期間,不知殺了多少https://m.hetubook.com.com江湖英豪,咱們把他活擒拖去示眾,讓天下同道看他這種失勢梟雄的嘴臉,比殺他快意多多。」
「本堡主……」
他後悔已來不及了,他知道自己犯了嚴重的錯誤。本來,江湖朋友都知道,出道三四年的逍遙公子惹不得,不然豈敢在江湖傲稱「五湖四海任我逍遙」?他竟然愚蠢得主動向逍遙公子挑釁,估錯了自己的實力。
內功對內功,功深者勝,此消彼長,取巧不得,一接觸勝負已判。
「沖霄鳳在山西道發回信息,你閣下接到信息便傳訊江湖,要全力搜殺貧僧這些逃世避禍的人。」不了僧冷冷地說:「你閣下的狂妄舉措,已迫得咱們這些人無路可走,太過分了。」
「你在下孟鎮,搜了在下五天,那才是趕盡殺絕。」
他並不愚蠢,心中明白得很,真正的忠心耿耿爪牙已死傷殆盡,親友皆亡,留在威麟堡內的親信爪牙為數有限,他東山再起的本錢有限得很。
「假使你不用法輪先攻,耗去三成神功,不至於如此狼狽,你是間接斷送在法輪上的。」
「你本來可以和我早作公平了斷的。」逍遙公子舉斷劍的手稍現抖動:「內功修為你的火候僅差半分,所以你能肆無忌憚地橫行天下,真要光明正大地決鬥,你足以支持三百招以上,可惜你貪生怕死,避免和我公平決鬥,今天輸得毫不光彩,我可憐你。」
「天啊!你……你好惡毒……」
「你還有三成勁道。」逍遙公子向前逼進:「在下卻仍有七成。」
范堡主十個人非常幸運,前無埋伏後無追兵,平平安安遠出三二十里外,但卻迷失在丘陵荒野裏,既弄不清方向,更不知身在何方。
一陣暈眩,一陣奇痛,把他的厲叫打斷了,乾咳了幾聲,吃力地喘息。
在下孟鎮夜襲天鷹的客院,知道逍遙公子鏟除了二君一王,再看到逍遙公子那可怕的鬼怪形象,他當時便知道碰上了可怕的勁敵,卻不知道及時收手,以至落得到今天的可悲下場。
這三寶其實落在旁人手中毫無用處,不知道用法有如廢物。不了僧弄到召魂玉振,怎麼搬弄也弄不出什麼妙處來,最後毀了拉倒。
「但我不殺你,免得你說我趕盡殺絕死不瞑目。」逍遙公子大踏步離開,在三丈外再轉身說:「你最好乘手上還有三兩分力道時自殺,這是你最好的下場;一個滿手血腥的梟雄,最好的下場就是自殺。」
「不可能的,曹夫人。自願跟隨我的人中,都是在同一結果下的劫後餘生者,那是因為我恰好適逢其會插手管閒事,無意中救了他們。我從不管與我無關的是非,所以他們雖然自願跟著我,趕都趕不走,但我絕不主動地替他們報仇雪恨,因為江湖上的恩怨是非很難分辨清楚。你我雙方今天的情勢,結果已無可改變了。曹夫人,請轉告范堡主,我希望他保持他號令江湖的身分和豪氣,與我公平地決鬥,不要再像個下三濫混混,辱沒了黑道的尊嚴。」
「我……呃……」掌裏乾坤支撐不住了,扭曲著摔倒。
右側方三十步外的草叢中,升起范堡主威猛魁偉的身影,手中碩果僅存的一隻法輪,作勢發射卻又遲疑難決。最後一咬牙,拔劍出鞘。
天快亮了,他們在一座樹林內睡了一個時辰,幸而不再下雨,還不至於太狼狽。
風吼雷鳴,電耀霆擊。
唯一能震昏兩個人的法器,是碩果僅存的離魂鼓。離魂門三寶,金聲玉振離魂鼓,金鐘在襲擊客店時,使用人被逍遙公子擊斃,鐘掉下院子從此失蹤,招瑰玉振則被不了僧從召魂使者手中奪走了。這次,金鐘也從世間消失。
三人一彈一唱,極盡諷嘲能事,但林內靜悄悄,毫無反應。
他匕首一揮,但真力已竭,揮不散如山掌勁,身軀如受巨鎚撞擊,暴退丈外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搖搖欲倒,匕首無力地下垂。
「你們是什麼東西?混帳!」他破口大罵:「我濁世威麟不世之雄,豈能受你們這些下三濫混蛋侮辱?去你娘的示眾江湖。」
「胡說八道。」逍遙公子笑罵:「我看,你的鬼心眼是愈來愈多了,一定又是蕙芳在搞鬼,兩人都得重罰……」
口說的狠話是一回事,事實又是一回事。
范堡主踉蹌閃了兩閃,吃力地穩住馬步。
慕容門主十一個人已經筋疲力盡,怎禁得起三十餘位江湖邪魔的群起而攻?首先便被暗器射倒了一半,慕容門主就被一枚星形鏢楔入右肩窩。
這瞬間,她感到心力交疲,幾乎站立和*圖*書不牢,但也感到激動後的興奮和快慰。
「我明白了,你在進行重演吳越春秋。」逍遙公子大笑:「哈哈!你真以為你有范蠡的不世幹才。」
第二次獅吼因第一次用了全勁,而致威力減弱了許多,再被逍遙公子的異嘯震散了部分勁道,音波四散。
「我進去……」
「也許她確是出於善意的,用意值得原諒。那金筆秀士也是個滑頭,以進為退硬要與爺結什麼道義兄弟。」
「是范堡主要你這樣說的?」
(全書完)
威麟堡的人,暗器以逍遙公子和兩位姑娘為目標,全盤估計錯誤,反而成為甘鋒幾個人的暗器標靶,等發覺錯誤,己身陷絕境無可挽救了。
「你應該知道,以背向敵是在下對你佈下的最後一個圈套,你卻愚蠢地最後一次鑽進來,給我殺你的藉口。」
「兒子……」范堡主厲叫。
「你說范什麼?威麟堡范家……」沖霄鳳會錯了意。
「貧僧的大天雷掌不登大雅之堂,鬥鬥你這威震江湖的一代之豪濁世威麟。」不了僧兇睛放光:「你已經是快死了的病虎,貧僧超度你早往西方。」
「喬公子……」
不了僧一躍過溪,雙掌一分拉開馬步。
「彼此彼此。」
「我是說范堡主那位老本家的老故事。你所準備作的事,他那位老本家在兩千年前,就替越王勾踐做過了。一個梟雄失敗時,什麼卑賤的事都可以做出來,包括臥薪嚐膽嚐糞用美人計,只要能雪恥復仇什麼都幹。很抱歉,我只是一個單純的江湖人,我只有一個單純的要求。」
這瞬間,破空的銳厲嘯聲,把兩女因被責罰而引起的失驚,轉轉成毛骨悚然的驚恐。
「你達到目的了。」她用憤怒的聲音說:「這一切,都是出於預謀嗎?」
「爺,我告訴碧玉姐說,爺不會取代濁世威麟的江湖豪霸地位,爺不會生小孤的氣吧?」小孤一面進食一面說,臉上有一抹羞笑:「我說,爺的逍遙公子地位,比天下第一堡神氣多了。」
身後的巨大樹幹上,八寸徑的法輪楔入六寸以上,露出兩寸鋒利的齒輪,發出刺目的冷光。
范堡主向相反的方向走,一面走一面咒罵不絕,鮮血染濕了肋衣,似乎絲毫沒感到痛楚。
「你要知道,我之所以不以俠義自命,以黑道人自居,是因為黑道人行事可以任性而為,有充分的藉口來認定與處理任何事,不像俠義人士那樣縛手縛腳。所以,不必和我說理由,你威麟堡也從不和任何人講理。咱們是黑道對黑道,同道之間有了利害衝突,結果將只有一個:你死我活。」
狂笑聲戛然而止,死一般的靜。
「要我自殺?姓喬的,你別妙想天開。」他向遠處的白楊林厲叫:「我威麟堡還有上百名忠心耿耿的手下,江湖上我還有數不清的朋友弟兄,我會召集天下群雄,和你清算這筆血海深仇,你等著瞧,我會捲土重來,我會……」
「你……你是個可……可怕的劍……劍手……」掌裏乾坤嗄聲叫,劍失手墮地:「你是……是誰……」
「你……你年紀輕輕……」范堡主站穩了,氣色灰敗:「不……不可能擊……擊破本堡主的密宗苦……苦行禪……神功……」
「你不死,大亂不止!」蕙芳尖叫著,拔劍向已衝近的范梅影攻去。
兩位姑娘起而復仆,著地急滾隱身樹後。
「錚錚錚……」斷劍以雷霆萬鈞之威,強行突入劍浪中心。
砰一聲大震,范堡主被草根絆倒了。
「喝!瞧你說得多輕鬆?」逍遙公子笑笑說。
「那就走吧!我們抄小道繞過湯陰。」黑衫客說:「司空姑娘和金筆秀士一些人,還在府城等你呢,他們要和你結伴遨遊天下,不繞道你擺脫不了他們的。」
沖霄鳳剛架住古媚的一劍,沒料到貼地射來的小羽,從身後貼地掠過,尺八匕首砍斷了它的左腳脛,被古媚再一劍貫入酥胸直透心坎要害。
左面十餘步外的一株大樹後,踱出一身藍的逍遙公子,手一揚,拋過一個柳條籃。
逍遙公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向大白楊樹下走,速度並不快,舉步從容不迫。
他不得不坐下來歇息,往回看,遠處崗上的大白楊樹林清晰可見。
「你……你到底要……要什麼……」
從此,離魂門在江湖消失了。
溪寬不足兩丈,對岸排列著不少三山五嶽之雄,足有二十人之多,其中有不了僧、無虧散人、無情劍夫婦……
「你已經夠令人頭痛了,再加上她那個闖禍精,那www•hetubook•com•com還了得?」逍遙公子說:「趕快繞道。張兄,咱們走,到江南逍遙去也!」
「對!咱們帶他走。」對岸的群雄高叫,紛紛躍過溪來,群情洶洶:「示眾江湖,示眾江湖……」
「我濁世威麟雄霸天下,仍可一戰。」他拔出唯一的防身短匕首往後退:「來吧!誰來挑戰?」
「你不該放他走的,縱虎歸山,後患無窮。」黑衫客不安地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那些爪牙實力仍在,日後……」
次日,下游二十里外的漳河鎮百姓,撈到幾具漂來的死屍,其中一具就是慕容門主。
枝濃葉茂的白楊樹上,暗器後迅疾地飄落甘鋒夫婦。樹後不遠處,搶出卓勇、小羽、黑衫客。
所有的九具屍體埋在一起,大墳前插了死者留下的兵刃,這是代表墳中人身分的標記。
「你還不認輸?」
「不錯,銀票本來在我身上。」
范堡主已料定他必定衝來,卻沒料到他竟然提前衝上,所安排的襲擊妙計落空,心中一急,猛地大吼一聲,左手唯一的法輪同時出手,向電射而至的藍影發射,兩種絕學獅子吼與法輪,行致命的雷霆一擊。
「喬……」藍影連閃,去勢如電射星飛。
范堡主衣袍零亂,胸、腹、肋皆有裂縫與斷劍所造成的點字訣劍孔,有些地方已出現血痕。
「什麼消息?」
「憑良心說,金筆秀士的確有真正的英雄氣概。」逍遙公子替金筆秀士辯護:「至少,他不失純真,沒有白道人士的虛偽面目。他與司空碧玉個性相類,確是極為理想的一對江湖俠侶。」
「趕盡殺……殺絕,你……」范堡主淒厲地叫號。
「為什麼?」
逍遙公子那一身藍,站在樹下無草的地面上,也顯得頗為搶眼。
還不錯,風可以概略分辨方向。
八個人開始挖掘土坑,用刀劍挖土極為吃力,事倍功半,但他們不以為意。
「你們……」他跳起來叫。
「何必呢?喬公子,這種結果不是一成不變的,只要雙方能讓一步,結果是可以改變的。」
「道上的人做事,講的是挑得起放得下,成功就是不世之雄,失敗不妨做一條蟲……」
雨開始灑落,東南天際響起殷殷雷鳴。
「不需要他說,事實如此。我那甥女梅影對你極具好感,才貌遠勝江湖三朵花,只要你肯點頭,威麟堡與你何妨冤家變親家?子女金帛權勢名位,任你予取予求,實在沒有走險作生死一搏的必要,是嗎?」
「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以免日後冤牽恨纏,睡不安枕。時辰快到了,你回去吧!」
逍遙公子和小孤小芳,已改在兩里外的白楊樹下等待,居高臨下,監視著下面的樹林。已是近午時分,濛濛細雨已止,三人坐在幾塊乾燥的石頭上,輕鬆寫意地進食。食物中有肉脯烙餅,顯然事先已有周詳的準備。
兩女毫無防備,倒地滾出丈外,大吃一驚,這種重罰未免太重了,滾了個滿身泥。
「令弟已動身南下,派我來催請你們趕快南下會合。你們的蹤跡很好找,在前面我就碰上一位朋友,他請我轉告一件消息。」
「不是的,曹夫人。」逍遙公子鄭重地說:「我不否認我從京都到五臺,確有偵查威麟堡的意向和動機,因而查出貴堡有搶劫孫中官偷運中飽自肥寶石的企圖。也因為這批寶石,而保全了威麟堡。」
「沒有,在裏面。」逍遙公子指指樹林。
「她在為俠義門人留後路。」蕙芳其實才算得上真的老江湖:「假使爺真要取代濁世威麟號令江湖,早晚要與俠義門人衝突,想想看,會有什麼結果?」
「你如果不死,咱們酬恩的心願未了,就不能違反自己的承諾離開他身旁遠走高飛,暗中追隨保護是十分吃力的事,對不對?」
斷劍對斷劍,彼此機會相等。
「你們是逍遙公子的……」
劍也斷了八寸劍身,仍在的劍身出現十餘處缺口。
他站穩了,胸膛一挺。
鮮血是沁出的,可知道逍遙公子的傷並不嚴重。
「咱們埋了他,朋友們。」無情劍嘆息著說:「他畢竟曾經是一代之雄。」
小孤找上了花花太歲范豪,范豪的左肩井,貫入古媚的一枚霸道暗器奪魄神梭,正在咬著牙卸除暗器,小孤來得太快,梭未拔出劍已化虹而至。
「所以,何不化干戈為玉帛?威麟堡今後絕不會再與你為敵,把梅影留在你身邊作人質,再賠償你一點損失,今後在本堡的勢力範圍內,沒有人再干涉你的活動任你逍遙,這還不夠嗎?」
「昨晚累慘了。」范梅影一臉倦容,衣褲仍沒乾透,泥跡斑斑滿身,不再留存淑女的美麗姿容:「沒帶有乾糧和*圖*書,餓得慌。爹,得先找處村落歇息弄食物充饑。」
召集天下群雄談何容易?那些人不乘機打死老虎已是難能可貴了。這段時日裏,到底有幾個人應邀前來幫助他替他助拳助威?
「你這人愚蠢已極,再三再四往在下佈下的圈套鑽,你是怎樣混到號令江湖的地位的?」逍遙公子將斷劍丟在腳下:「要不是你天生幸運,就是江湖無人,所以你才能獲得一代豪霸的名位。」
「五湖四海,任我逍遙!」眾人同聲大喝。
「我覺得,號令江湖並不是什麼寫意的事……」
舉起了斷劍,發狂地前衝,面貌因肌肉扭曲而猙獰可怖,形如瘋狂。
「我上什麼當?」小孤訝然。
「你的人都死光了。」甘鋒大聲說:「不信的話,你可以在草叢中找找看。」
不了僧一聲沉叱,一掌拍出,響起一聲可怕的音爆,雄渾的掌勁排山倒海似的一湧而出。
一聲動魄驚心的異嘯,從逍遙公子口中發出,不像是人類的聲音,而像鬼哭神號。接著斷劍發出強烈的閃光,與藍色的身影在異嘯聲中撲上了。
「埋伏與等待。」
「我贊成把碧玉蘭花也邀來做公子爺的侍女。」蕙芳姑娘笑說:「那丫頭鬼點子多,在一起很好玩的……」
范堡主孤零零地向北走,希望能找到道路或村落。傷口已用腰巾裹紮停當,近期內傷口不至於惡化。
無虧散人斜飄丈外,頹然呼出一口長氣。
「你要取……取代我……」
「濁世威麟一代之豪,怎麼顯得如此膽小?」
逍遙公子帶了小孤小芳站在林外,顯得十分悠閒。
「我承認這是事實,你們還可以作困獸之鬥,造成我一些損失。」
逍遙公子朦朧的身影重現,臉色略泛蒼白。
逍遙公子轉身便走,懶得理會。
似乎,藍色的身影如虛似幻,並無實體存在,而是附在斷劍中,人與劍渾如一體,這才是傳聞中的地行仙,以元神馭劍的無上絕學。
「張兄,不會的。」逍遙公子肯定地說:「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他那些黑道兇梟朋友爪牙,都是利害結合的小豪小霸,不會重新接受他的號令,會自己撐持局面,或者舉出新的司令人來做領袖,威麟堡算是完了。你怎麼找來了?舍弟他……」
不遠處,八表天曹搖搖晃晃站起,想張口大叫,卻叫不出聲音,反而重新跌倒,再也起不來了。
好快速的一面倒搏殺,措手不及的一方,注定了被毀滅的命運,有如暴雨打殘花,好慘。
但如果在近期內找不到村民抬他,這樣走下去,可就凶多吉少麻煩大了,創口即使不惡化,他也支撐不了多久。
「我給你拚……了……」
無虧散人一躍而至,及時阻止不了僧追襲。
都是一等一的功臻化境高手,所使用的暗器也是可怕的閻王帖子,誰下錯一步棋就全盤皆輸,先機一失大事去矣!
「離魂門的人已不足為害了。」
「彼此彼此。」
長日漫漫,饑渴確是令人難熬的。
「本堡主四……四十載修……修為……」
「錚!」法輪挾風雷而至,劍在法輪雷霆一擊下崩斷了八寸劍尖,火星直冒。
但見藍影連閃,迅捷地消失在林木深處。
「你……」
范堡主終於相信了,崩潰了。
「我發誓,我要捲土重來!」他從水中抬起頭,向溪水狂野地叫吼。
逍遙公子不加理睬,大踏步走了。
掌裏乾坤方人傑,發狂似的接了甘鋒兩劍,第三劍便招架不住,劍鋒從不可能透入的幾微空隙中,破空而入刺在右肋下,深入內腑八寸以上。
「這……」
花花太歲的屍體躺在草叢下的血泊中,是被小孤殺死的,事先挨了古媚一針,再被小孤補了一劍。
法輪也失去大部分動力,以小角度的偏差斜飛而逝,傳出一聲撕裂護身先天真氣的怪嘯,法輪間不容髮地貼逍遙公子的左肋飛過,衣裂肌傷,好險。
「你的要求有多單純?」
「你……你別走……」
「本堡主仍可一……一拚……」
「是你帶著親友,前來向我襲擊的。」逍遙公子沉聲說:「你毫無一代霸家的風度,說出這種顛倒黑白的話來,你簡直無恥。」
「本來在下是有意取代閣下的,現在不了,你走吧!你的江湖霸業已經成空。」
他也全力卯上了,百忙中雙手運劍馬步疾沉。
如不撥草尋找,不可能看得到屍體。
「你……」
「那麼,龜背山劫寶是你策劃的了,一僧一道也是你的人……」
沖霄鳳孤零零地出現在他面前,這位原本明艷照人,風華絕代的美婦,今天顯得黯然失色,眼中出現倦容,眼角也出現了魚尾紋,似乎一天之中,她蒼老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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