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雲龍雙奇

年青人正待衝上,已到了一旁的紫燕楊娟叱道:「陳希,退下。」
方士廷則從天池寺向下走,到達獅子巖,正攀下百丈梯,而年青的龍飛已經進入第一座石門,無畏地直迫二、三兩座石門。
他必須拒絕,怎能隨隨便便答應這個功力奇高行徑怪異的人回來?回來自投羅網麼?斷難應命。
「別慌,跟老不死的跑一趟九奇峰,保證你可以見到他。走!」
小鳳接過藥欣喜欲狂,扭頭便跑,到了先前方士廷躺著的地方,失聲狂叫道:「方兄,方兄,方大哥,你在何處?」
「羊再多,他不會圍得住猛虎,何所懼哉?」
神鷹哈哈狂笑,說:「方老弟,你這是什麼話?哈哈!七星盟的弟兄,不是貪生怕死的……」
龍飛冷哼一聲,手封雙目,一劍再吐。
九指狂乞咧嘴一笑,說:「好說好說,畢竟是高人門下,嘴上甜得緊,這位小要飯的,是從石蛋裏冒出來的混世魔王。老要飯的福薄,還不配收他為門下呢。龍飛,你也到石門來觀瀑?」
怪老人嘿嘿笑,用手向不遠處的草叢一指,說:「去看看那裏有些什麼。」
中年人手按七星刀的刀靶,正待衝上。
「我……我受得了,我……哇……」他又噴出一口血,又道:「我……我好冷,媽……冷……」
一掠之下,老道的左膝與左半身,皆暴露在他的左手控制下,可惜機會稍縱即逝,他未能把握機會出手反擊,身形尚未定下,樹枝隨影襲到,喝聲入耳:「伏倒滾開。」
「閣下有何話說?」神鷹鄧成沉聲問。
人影倏止,風雷乍息,顫動著的劍身映日生光,時光像是凝住了,似乎萬物突然靜止。
出了一身冷汗,受了了六次只傷肌膚的輕傷,大概攻守了百餘招,最後他閃在一座大石後,脫出劍影的籠罩,抓住機會撒腿便跑。
「不錯,他們都是與我們同輩的人,卻不像你我一般不求名利不求聞達。雲龍雙奇是兩個人,老大雲雷,是披雲小築女主人崔婆婆的弟子。老二龍飛。是四明怪客公孫明的門人。公孫明名列三劍之前,崔婆婆屈居第三。這兩位青年人,在江湖出人頭地,行道六年來,俠名滿天下,聲譽極隆,不愧稱俠義門人。」
「好,你走吧。」
七星盟放出的消息,便是說方士廷藏匿在此地避風頭。
劍點在中年文士的心坎上,只須輕輕一送便夠了。
中年人與帶髮頭陀也駭然止步,不知所措。
快,快得令人目眩,接觸得快,結束也快。
他一跺腳,恨聲道:「罷了,白來了一趟。姓方的,你走不了,上天入地,龍某必須將你……」
前面里餘,太初觀主與怪老人並坐在一株老松下。怪老人臉有得色,說:「老道,你認為那小伙子尚堪造就麼?」
「好,施主的書信……」
小道童點頭同意,他悄然向小亭走去,腳下輕靈如貓,不發出任何聲息。
再扭頭一看,方士廷已經遠出十丈外去了。他一發狠,全力向前一縱。
「住口!你這廝可惡,以老欺少,居然出手偷襲,你還有臉……」
「錚錚」雙劍相交兩次,總算被他封住了攻來的狠招笑指天南。
「老伯你……」
小花子卻不同意,冷笑道:「哼!他撒謊。」
孤山已鶴笑道:「我準備在此與牛鼻子花些工夫,把小伙子調|教成材,他的根基深厚,可是未遇明師加以琢磨,十分可惜。把小丫頭也留下來好了,你可不可以跑一趟南昌,將經過告訴師弟?」
「在下逃得了性命。」
「轟」一聲悶響,背心挨了一擊,只覺氣血一陣翻騰,喉門發甜,眼前一黑,幾乎失去知覺,重重地摔倒在一株大樹下。
龍飛冷哼一聲,虎目中殺機怒湧,沉聲道:「陳豪慘殺乘船東下的客商,一船人九屍十命,孕婦亦難倖免,慘無人道天下共憤,罪有應得。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也不是個好東西。殺其父必殺其子,永除後患。你上,你父親在黃泉路上等你。」
紫燕楊娟面罩濃霜,劍全部出鞘,徐徐舉劍。
龍飛一怔,向上抱拳一禮,笑道:「原是九指狂乞老前輩,幸會幸會。咦!老前輩收了一位得意門人麼?可喜可貿。」
「啪」一聲響,年青人右頰被劍身拍中,向側一顛,「噗」一聲摔倒在地。
正走間,前面路當中人影徐升,笑聲震耳。
「晚輩正有此打算,而且往裏面闖。」
「公冶爺爺……」
小花子眼一翻,哼了一聲說:「雲龍雙奇果然名不虛傳,單人獨劍便敢在七星盟的九江秘壇索人。」
「小可送了信之後,首先要做的事,是到石門澗把七星盟的人引走,以免被雲龍雙奇所害。」
「你親眼看見他殺人的?」
「用二十兩銀子要你傳信的人。」
使九節軟鞭的大漢接著手一鬆,喀啦啦軟鞭落地,仰面便倒,滾到下面亂石去了。
太初觀主撫鬚微笑,說:「論人品、氣質、心地,確是個可就之材。可是,他與我無緣。」
神鷹的手,按上劍把。
「在下無意詆譭他們,但他們這次找我確是找錯了人,在下……」
「虛雲道長不在,可否領在下一見貴觀太初觀主?致信人有言,如果虛雲道長不在,可面呈太初觀主。」
「閣下豈不是明知故問麼?原先龍某認為貴盟不知龍某的行蹤,但看情勢,龍某料錯了,貴盟不但知道在下的行蹤,而且是有意等候龍某前來送死的。」
「小意思。你不是要找咱們要方士廷麼?」
楊娟抱著他飛逃,落荒而走,奔出里外,她正想分辨路徑,突聽身後傳出安詳的語言:「向前走,繞前面的山東側南行,到九奇峰。」
「好吧,請隨我來。家師現在東坡亭打坐。」
九指狂乞聳聳肩,扭頭用目光向小花子表示,人家親眼看到,還有什麼話說?
「冤枉!在下以為他是老要飯的門下,那晚在九江城,他挨了我一掌,絲毫不會受傷,今天怎知他竟然受不了一掌?在下估錯了他,並非存心要他的命……」
「咦!你姓方?」
原來是一頭猴子,正盯著他齜牙咧嘴做鬼臉。
「你走得了?」龍飛怒叫,奮起狂追。
後面,有四名大漢徐徐跟進,臉色冷厲,眼中引起怨毒、仇恨、忿怒等等表情。
他沿小徑飛奔,心中不住叫苦,罵道:「那老鬼害人不淺,這兩句話激怒了這個老雜毛。明知這鬼老道不好惹,我不該把話傳到的。」
怪老咧嘴一笑,說:「小姑娘,這老東西的玄陰掌只有他自己有解藥,你炸死他,那小伙子還能活?」
怪老人的竹杖宛若靈蛇,一照面便點中了他的七坎穴,雖他已然運功護身,而且也在千鈞一髮個硬將上體後移,穴道雖擊中,但一移之下,卸去對方不少力道,穴道未被制住,可是兇猛的點勁仍然將他震倒。移動上體下盤即虛,不倒才是怪事。
「雲龍雙奇要找我,確是事實,但在下卻不是歹徒,而是雙奇……」
「為什麼?」
「江湖講死講埋,路死插牌,其實是用不著掘穴的,龍某不是嗜殺的人,貴盟的兄弟也並不全是歹徒,在沒有抓住任何人的罪證前,龍某不想入人於罪,大開殺戒。閣下請將方士廷交出,在下帶了人稱謝告辭出山,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言之不預。」
「蓬」一聲響,一名大漢突然仆倒。
許久,暈眩感消失,精力漸復,只是尚感到些少虛弱而已,他拾回劍,心說:「我必須盡早離開廬山,避免龍飛這傢伙搜尋,如果再也碰上,我命休矣!這傢伙好很。」
小花子拜倒在地,泣道:「公冶爺爺,替……替鳳兒作主。」
「我太初觀主欺負你?笑話。」
可是不等他有回敬的機會,劍芒如匹練,怪老人第二招「飛星逐月」又到,兇猛的衝刺銳不可擋,直攻中宮排空而入,劍氣迫體。
殺字出口,劍影飛騰,首先向神鷹猛撲,劍出「寒梅吐蕊」,直取中宮。
老道的樹枝奇招迭出,雖則壓力漸增,愈來愈快速神奧,但他已可控制自己,威脅反而逐漸減輕,不再手忙腳亂慌張失措了。
龍飛不再狂了,丟掉披風,兇猛地衝刺、衝刺又衝刺,奮勇進擊,完全主宰了全局,以雷霆萬鈞的聲威搶攻,銳不可當。
「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英雄豪傑。」
前面一座怪石後,閃出怪老人的身影,白虹射到,叱聲震耳欲聾:「拔劍,看你能不能保命。」
「你已經要了他的命了。」
「哦!原來是太平府盟壇的總香主,滾你的!」
他火速向後一跳避招,將書信往口中一塞。
「哈哈哈哈!一起上,四星聚會,正好一網打盡,上啦!」龍飛氣吞五嶽地叫。
「你是大丈夫麼?」
竹榻上,方士廷誠懇地向兩女道謝,定下心說:「多蒙諸位老爺子信任小可,其實小可是無辜的。」
第一名大漢手按上了劍把,「嗤」一聲撥劍出鞘。
「她是罪魁禍首。」小鳳尖叫。
龍飛哈哈狂笑,聲震九霄,壓下了如雷水聲,山谷為之應鳴,笑完朗吟道:「十年魔劍,問天下頭顱幾許?莫等閒……」
「不行,小可甘拜下風。」他坦然地說。
他抓住機會奮身一躍,竟從龍飛的頂門飛越,人落地挫身向下滾。
「呸!雲龍雙奇一代豪俠,譽滿江湖,行俠仗去暴除奸,所行所事有口皆碑,豈會誣你是兇犯?你給我乖乖就縛,以免貧道多費手腳。」
「方士廷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奇男子,這老豬狗……」
一聲長笑,十丈外枝葉搖搖,來人發笑撤走。等他追出矮林,人影已杳。
他身形站穩,屹立如山,大喝道:「你們上!除惡務盡,龍某今天要掃庭犁穴,把七星盟連根拔掉。你們快上,誰也休想活著離開。上也是死,不上也是死,是你們惡貫滿盈的時候了。」
「在下不信。」中年文士怒聲說。
「咱們走和*圖*書。」中年文士沉靜地說,轉向方士廷說:「老弟,後會有期。」說完,抱拳一禮。
「小可是安分守己的人。那雲龍雙奇一時糊塗,把一樁謀害他們的血案硬栽在小可頭上,迫得小可有家難奔,有國難投。為了避開他們,小可逃走在外,不想在九江丟了盤纏,走投無路,只好出此下策替人傳信。」
「你不怕鑽入他們的牢籠?」
身後,老道的豪笑聲震耳欲聾。
「閣下這些威脅的話……」
他身上共中了八劍之多,僅有兩處劍口稍微惡化,只傷肌肉,血液已經凝住了創口。另六處傷了肌膚,出了一些血而已。
夜遊神取出一隻玉瓶,站起遞過。
九奇峰,俗稱火焰山。東起含鄱嶺,西迄上霄蜂,連山嵯峨,其峰有九。故名九奇峰。西南角的上霄峰更為詭奇,據說是夏禹治水時繫舟的地方,崖碑上有不少蝌蚪文,傳說是秦皇漢武甚至更古老的先民石刻。
怪老人放下竹杖,舉步走近。
逃不掉了,老道身形一晃,宛如電光一閃,迎頭截住一聲長笑,樹枝迎面點到,快速絕倫。
「你明白就好。閣下,你還有後事交代麼?」
夜遊神飛退丈外,雙手無力地下垂,鷹目中兇光乍斂,臉色蒼白。
小花子一驚,放下雷火九龍筒訝然問:「你……你老人家是……是公冶爺爺?」
龍飛一掠,舉目尋找聲源,劍來不及發出,方士廷已經爬起撒腿便跑。
血腥觸鼻,地面上血跡斑斑。
神鷹的人苦於插不上手,無法加入,只能焦急地向上退。驀地,耳中清晰地聽到有人在叱喝:「蠢材!還不帶人從山上逃命?可從紫石巖攀上至百丈梯的小徑走,你們留在此地,反而令方士廷身陷危局,快走!」
前面的兩大漢,也緩緩拔出了刀和劍。
怪老人的眼神,未放過他的變化,老眼中神光似電,凌厲地瞪著他,不言不動,似可看穿他的肺腑。
其他的人驚呆了,崖上的五個人目定口呆。
他再次反滾,恰好避過一端,火速躍起。
「迫他下去!」神鷹大叫,急衝而上。
「什麼?你和他動劍了?」
「噗」一聲響,劈在對方的手肘上,如中金石,只感到手掌疼痛如裂。
「老夫害了你不成?」
他怎能不滾?仆下奮身右滾。罡風掠過背脊,使他打一冷戰。
「但你卻又說要引走七星盟的人。」
小花子語利如刀,咄咄逼人,他一個成名人物,怎受得了。登時變臉,冷笑道:「小兄弟,禍從口出,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衝著狂乞老前輩的金面,在下不和你計較,在下不會與你這乳毛未乾的黃口小兒一般見識。」
崖上的五個人紛紛飄落,神鷹鄧成當路一站,冷然注視著沉靜迫進的龍飛,憤怒地咬牙切齒,虎目中似要噴出火來。
「你是找方士廷來的?」
方士廷陷入昏迷中,只感到一陣幽香入鼻,身子便被人抱起。等他神智一清,發覺抱他奔跑的人,赫然是紫燕楊娟。
「你呢?你勝得了雲龍雙奇麼?」
怪老人鷹目一翻,冷笑道:「老夫不問江湖事,但一聽七星盟三個字,便知不是些什麼好東西,你既然加入七星盟……」
「呸!你這是什麼,你這是做長輩的人的態度麼?見你的大頭鬼。」
正走間,前面怪石下閃出一老一少兩位花子,居高臨下攔住去路。
他緊了緊百寶囊,檢查胸前緊劍的帶結,脫下披風搭在手上,舉目四頭察看形勢,然後從容舉步上行。
他戒備著取出揉成一團的書信,冷冷地問:「說吧,你有什麼話說?」
小徑一線,人行走其中,必須手腳並用,稍一大意使可葬身於澗底的亂石中。這位一身是膽的年青俠士,單人獨劍便直搗虎穴龍潭,這份豪氣委實令人心折。
「壯哉!青年人。」老花子脫口喝采。
九指狂乞臉如噀血,怪眼彪圓,上身一陣晃動,腳陷入地中寸餘,吁出一口長氣,怒吼道:「你這無恥老狗,老要飯的一再讓你,你仍不知足,你好不要臉。找我你就找吧,為何一再向一個不相關的小後生下毒手?狗東西!今天老花子不斃了你,日後不知你要害死多少人。」
他冷靜地踏進,冷靜地,一字一吐地說:「原來貴盟已經知道在下要來,因此早就準備了。」
「不敢當,小可不願沾惹這些江湖人。」
「愚兄怎敢胡說?你以為愚兄是貪生怕死的人麼?」
「好,我保證不纏你,算你贏了。」夜遊神一面說,一面再遞給小鳳一個小瓷瓶,說:「這是解玄陰寒毒的解藥,一顆便夠了。」
「不必了,回來再告訴你。老夫在此地作客,太初觀主是知道的。」
「這個你倒不用擔心,以後有的是機會。老道,你雲遊天下,熟悉江湖大勢,那雲龍雙奇到底是何路數。」
龍飛一劍攻到,他向右一閃,劍向左封,龍飛的劍乍吞乍吐,「唰」一聲指向他的下陰要害。他身隨劍轉,「錚」一聲險之又險地架開一劍,一腳踢出,將腳下的砂石踢得向龍飛激射而下。
「在下只是個傳信的人,並未得罪你,也沒動你白鶴觀一草一木,在下弄不清你到為何找在下的麻煩。」
「沒有。」他肯定地答。
老花子真是發怒了,鬚髮無風自搖,一步步向前迫進,像一頭暴怒的猛獸。
「廢話,當然要聽。」
「哈哈哈哈!」九指狂乞大笑,笑完說:「這件事正抓著老花子的癢處,妙極。前晚他們五怪在能仁寺偷襲,老要飯的正要找他們算賬呢。」
他已吃過苦頭,知道不是老道的敵手,趕忙撒腿便跑,去勢如勁矢離弦。
「好了好了,讓他好好歇息吧。」孤山一鶴亮聲叫。
他吁出一口長氣,抱拳一禮說:「小可遵命,老伯可否告訴小可你老人家尊姓?」
遠處的小道童嘻嘻一笑,逕自走了。
可是,出路已被阻死。往上逃,必須冒險攀崖下澗,太過冒險。如逃入秘壇,也是死路一條。壇在山谷中,四面峭崖絕壁,只有一條路出入,出路被堵死,便無處可逃,只好拼命了。
「給,龍某深感盟情。不給,在下只好得罪貴盟,硬闖秘壇了。」
「方兄弟,我會出動所有的黑道朋友辦這件事。」楊娟斬釘截鐵地說。
他再對招,向左急閃,繞過一座石角,回敬一劍反擊怪老人的右脅,有了剛才與太初觀主交手的經驗,他已獲得閃避的神髓,不再受到束縛,有劍在手,他可以乘機反擊了。
「好,我們走。」紫燕楊娟終於讓步,扭頭戀戀不捨地注視著方士廷的背影失聲長嘆,方最後撤走。
灰影是怪老人,一把抓住尚未倒地的夜遊神,另一手食中兩指扣住夜遊神的喉管,向瘋狂追來的小花子叫:「站住!要救方士廷的命,就該收起那根吹火棒,聽到沒有?」
「小兄弟不服氣麼?」龍飛笑問。
「同時,你尚未完全瞭解他的為人。」
「你姓什名誰?身子矯捷,機警靈活,必定出於高人門下。首先你得明白,老夫對你並無惡意。」
心念一起,立即付諸行動,劍勢一變,完全以虛招周旋。不久,他終於獲得了搶上首的機會。
劍虹乍閃,風雷俱發,但見劍如匹練,前面刺來的劍芒衝出,然後劍虹往左右分張,「唰刷」兩聲被空銳嘯傳出,人影乍合。
他剛將信放置在太初的膝前,手腕突然被扣住了,乾瘦的手指像五隻鋼鉤,扣住了脈門,力道奇重。
前面灰影乍現,像是鬼魅幻形,從樹後閃出,迎個正著,但聽「噗」一聲響,夜遊神的左頸根便挨了一掌。接著,「啪啪」雨聲脆響,又挨了兩耳光。
前面兩峰左右的一座大石後,突然閃出兩名中年人,一帶刀一帶劍,健壯如牛,身材高大,臉色陰沉,一左一右攔住去路。
他威風八面,氣吞河岳,宛若大神當關,把住了向下走的唯一出路。
「固執?廢話。」
右面是一個年僅二十歲青年,手按刀靶卓立,神色極為沉靜凝重,眼中散發著怨毒的寒芒。
紫燕楊娟大駭,退出叫:「方士廷不許下來。」
「在下去年夜探三元官,從丹房偷來的。這玩意在老年人來說,只能救命,不能助長氣機培養元氣,送給他豈不物盡其用,也贖在下失手之罪。」
怪老人一怔,笑道:「咦!你這小子似乎很重視信諾呢。」
「老前輩別生氣。」龍飛仍然悻悻地說。
空山寂寂,鬼影俱無。
「太初觀主聽了你的兩句話,發起脾氣來,把小可迫得好慘。小可有事在身,告辭。」
「這真是清修的好地方。」他一面走一面想。
第二名大漢也不甘人後,「喀勒勒」抖出了九節軟鞭,重兵刃上場。
太初觀主呵呵笑,說:「你料錯了,貧道一生闖蕩江湖。閱人多矣!這位小伙子眸正神清,絕非為非作歹的不肖子弟,據你所說,貧道認為他如果是那種人,貧道便把眼珠子剜出來,從今不相天下士。你想想看,如果他真是不肖之徒,他會為了二十兩銀子替人傳信?會因身無分文而挨一天餓?憑他的人才、武藝,不要說偷偷搶搶,就是騙嘛,也會騙得三餐果腹。明知這封信對他不利,他卻……」
繞過山腳,前面樹林中突然跳出三個人,赫然是請他傳信的三位仁兄,帶髮頭陀掉了兩顆門牙,嘴唇餘腫未消,像個豬八戒。
老花子嘿嘿笑挾起打狗棍冷冷地說:「年青人猖狂,不是壞事。狷者有所不為,狂者進取。想當年,我九指狂乞也曾經年青,也曾經壯志凌雲,以行俠仗義拯救蒼生為己任。也曾經目空一切,舉目江湖,論英雄豪俠,唯我一人。曾幾何時?當年的伏魔劍客李天奇,管錯了一件事,冤死了三個無辜,事後真相大白,後悔得要從九華山捨身巖往下跳。最後接受了一位花子爺的勸告,留下抱憾終生的殘https://m•hetubook.com.com軀,以負疚的心情,斷一指以明志。三十年來,以九指狂乞的身分浪跡風塵,至今不敢奢言行俠二字。哼!你以為行俠二字容易麼?你問問你自己,敦厚、質樸、遜讓、明辯,這些品德你具備了麼?只有信心、勇氣、毅力,還不配行俠。九指狂乞生得並不賤,犯不著用老命來助你這種人行俠。」
「哦!出外雲遊三月了,你是……」
孤山一鶴接過玉瓶,打開取出一顆指頭大的丹丸,嗅了嗅開懷大笑,說:「好啊!你這老賊居然偷了牛鼻子十顆金丹,比湘西八怪的神偷鬼竊兩個惡賊高明萬倍,他們三上武當,連屁毛也沒偷到半根,被趕得屁滾尿流。老卑鄙,這件事如果傳出江湖,你有九條命也活不成。」
小鳳奔近,擠開鳳目紅腫的紫燕楊娟,將一顆丹丸送入他口中,說:「先吞下藥再說,多說話有傷元氣。方大哥,你宅心仁慈,不責怪任何人,可苦了你自己。」她一派純真,取過几上的竹碗,扶起他的上身,餵他一口水度舟丸入腹。
「這就是閣下的回答麼?」
誠如紫燕楊娟所預料,七星盟的人,並沒有必勝的把握。雲龍雙奇行道江湖,以擅長對付圍攻譽滿武林,除非對手比他們高明或者相等,一二十個人圍攻,無濟於事,反而枉送性命。因此,七星盟這次派出了最佳的高手,以對付龍飛,不想枉送功力稍遜的弟兄,放棄圍攻的計策,要在這種崎嶇險阻地勢中,與龍飛生死一決。
雷霆一聲,群雄喪膽。
他心中大駭,止步斜掠丈外。
「你不為方哥兒著想?」
老道如想下沉樹枝傷他,下陰必被端中,這一端非同小可,老道收招向前一躍,不和他拼命,似乎早已料到他必定用兩敗俱傷的打法,及時迴避。
「但願不會。」
「你已經試過他的身手,他的出身必定是名門高弟,難道說,你要他欺師滅祖……」
這一追,又是舊事重提,方士廷落荒而逃,龍飛銜尾狂追。
怪老人嘿嘿笑,說:「你這沒有出息的東西,以你的武藝來說,足以在江湖上稱雄道霸,丟了盤纏,你不會去搶大戶?九江府大戶多的是。」
「咦!這是什麼人?」他駭然自問,心中暗懍。這是他第一次發現比他快的人,不由他不掠。
方士廷已退了十餘步,呼吸一陣緊,本來,他站在上方,地勢極為不利,退了十餘步而未被擊中,已經是僥天之幸。
太初觀主臉色一沉,一聲怒叫,飛掠而至。
身後有碎石滾動聲,他不用回頭,也知道後面有人,退路已被堵死。
「不是威脅,而是實情,龍某等尊駕一句,給不給人賞不賞臉,請說,龍某洗耳恭聽。」
「哦!這麼說來,這位小伙子必是個面呈忠厚,心存奸詐的小賊了。」
怪老人並未追來,他一口氣逃出五六里,方丟掉劍歇息,只感到渾身發虛,力道全失了。
在西南第二座奇峰下,茂竹修林深處,倚崖搭建了一座木屋,樹木為架樑,編草為壁,剖竹為瓦,纖巧而雅潔。室內分兩間,內間是廚,外間是廳兼房,一張竹榻,一個蒲團,幾張以古樹癭剖製的几案,極為古樸清奇。這就是風塵奇人孤山一鶴的隱居之所。
等三人去遠,他吁出一日長氣,苦笑道:「這些武林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都是些玩命的怪人?委實令人費解。」
「呵呵!小丫頭,這老卑鄙欺負你麼?」
他冒險向下挫,貼地右掠,樹枝拂過頂門,令他感到勁風壓迫得頭皮發麻,危險間不容髮。
在離開山區之前,有兩件事他必須辦妥,一是找食物充饑並找地方裹傷;一是把這身血衣換掉,不然絕難逃脫龍飛的追蹤,渾身是血引人注意,大意不得。
「有勇無謀,匹夫而已。」小花子卻不屑地說。
「收信人不在,不該留口信麼?」
他走近至兩丈外,抱拳一禮苦笑道:「老伯,小可多蒙厚賜,信已傳到,話也傳到了,但不知老伯還有何話說?」
「咦!彭老弟,是衝在下生氣麼?」
小花子放下他,一蹦而起,向夜遊神衝去,發風似的狂叫:「老豬狗,你得死,你得死……」
「有人請在下捎書給貴觀的虛雲道長,說過如果他不在家,書信可面交觀主留交。書信在下已經交到了,告辭。見鬼!這二十兩銀子真是賺來不易。」他憤憤地說。
正走間,前面曲徑中轉出一個小道童,甚感意外地向他注視。
「勞駕道友引路。」
一聲怒吼,前後共有四名大漢看不慣他的傲態,同時飛撲而上,四柄兵刃齊到。前面劍刺中宮,刀攻下盤,火雜雜地捲入。後面九節鞭來一記「橫掃千軍」,豹尾搶攻出「拔草尋蛇」控制下盤。
「小可不願他們利用小可的姓名興風作浪,也知七星盟中也全非壞人,他們絕難與雲龍雙奇論短長,因此不忍心他們血濺廬山。」
太初觀主八尺在外落地,大旋身一聲長笑,招出「亂灑星羅」,百十道樹枝的幻影,像是雨般射到,籠罩了他的全身中宮要害,喝聲也隨笑聲之後傳到:「倒射切入。」
怪老人一劍點到,他一劍錯開,立即乘勢探入,劍指對方心坎。
龍飛臉一沉,冷冷地說:「如果你年長些,說這句話便足以受到凌厲的教訓。哼!好沒規矩。」
龍飛勃然震怒,旋身正待脫手擲劍,飛劍跟蹤追擊,必可將方士廷置於死地。
他沉著地以劍支地,鎮定地說:「閣下那二十兩銀子,幾乎送掉在下的小命。」
他扭頭飛奔,希望趕快離開。奔出半里地,降下一處山谷,古木參天,怪石散處在各處草叢,極易藏身。
總算不錯,逃出兩里地,後面已不見有人追來。他腳下仍不敢放慢,直逃至第五峰的東麓,方腳下一慢,已是汗流浹背了。
「錚」一聲暴響,劍架開了刀,年青人連退四步,虎口出血。
他突覺膝彎一震,挨了一顆小石子,打擊力甚重,幾乎將他擊倒,只感到右膝一麻,奇痛入骨,幾乎栽倒。
「姓龍的,石門澗就是你葬身之地,用不著掘穴了,是麼?」
方士廷已到了生死關頭,已被迫著手忙腳亂,遞不出招式,岌岌可危,眼看要糟。
「我不要。」他斷然地說。
「在下受人之託,帶信來的。」
方士廷好不容易支撐住這次可怕的瘋狂迫攻,心中一動,忖道:「七星盟的人都走了,我何不用上與太初觀主及怪老人游鬥的招路?只要能找機會搶到上首,我便可向下面逸走脫身了。」
「他們人多……」
他不言不動,冷靜地注視著三人離開。
「我帶他回南昌找爺爺設法醫治。」
「哈哈!你們把龍某的墓穴掘好了麼?方士廷上次替龍某掘塞,這次他是否也參加了?」
「哇」一聲他噴出一口血,撐起上身痛苦地叫:「你……你這卑鄙無……無恥的老……賊你為……為何……」
他走近至丈外,含笑拱拱手笑問:「小道友好,請問虛雲道長在不在?」
一聲叱喝,左右的亂石草叢中,暗器出如暴雨,共有六七個人隱身其中,齊發暗器襲擊。
兩個人影接觸,瘋狂地出掌,「啪蓬蓬」連聲暴響,罡風四射,勁氣襲人,地面落葉飄舞,兩雙肉掌硬碰拼上了。最後「啪」一聲大震,人影暴退。
「你。」他大叫。
「慢來,你那七步追魂針最好少獻寶。不發針,龍某給你一次公平一決的機會。如想用針暗算,在下要將你示眾江湖。」
同一期間,紫燕楊娟也出動了不少七星盟的弟兄,也在尋找他的下落,誰也沒料到他已經上了廬山。
朝陽從樹隙中透下,但寒意未消,他不想與猴子鬥氣,逕自匆匆而過,該趕往石門澗啦!天色不早了。
在可怕的搏鬥中,他共挨了四擊。但也在這場激戰中,他體會到走險閃避與反擊的奇妙身法方法,體會到在危急中,該如何化不可能為可能;如何在習慣與本能的限制下,另闢蹊徑出奇制勝。
「哦!原來如此。即使他們是雲龍雙奇的人,這封信在下仍然要送到。小可身無分文,這二十兩銀子對在下十分重要。」
怪老人大笑,說:「我警告你,少打歪主意。我先走一步,哈哈!」
龍飛神色凝重,虎目中殺機怒湧,呼吸略現不穩,但持劍的手堅定沉穩如同鐵鑄,臉上的肌肉似乎已經凍結了,凌厲的眼神死盯在方士廷的臉上。
前面的松樹上,突然飛來兩隻松球。他怎知上空有變?「噗噗」兩聲,頂門便挨個正著。
「那你現在知道了,還不撒手不管?」太初觀主微笑著說。怪老人緊盯著老道眼神,一跳而起說:「好哇!你這牛鼻子也不是好貨。」
提著一把沒有鞘的劍,必會引來麻煩。他將劍丟棄,重新覓路北行。穿越前面的山崖,眼前山石怒湧,野草高與人齊,西北角則是一座幽靜的山谷,古林參天。他向西北疾走,進入了樹林。
「好,走。小搗蛋,你的話似乎武斷了些,但不無道理,走啦!」老花子陰陽怪氣地說。
龍飛從容不過,徐徐撤劍沉著地問年紀較輕的道:「誰是主事的人?站出來說話。」
「道長你……」他駭然問。
怪老人不見了,像幽靈般消失了。他用目光回身搜視,一無所見,附近草長及膝,僅有幾株蒼松,不可能藏人,怪老人怎麼平空消失了?
方士廷懾於對方的名號,本來有點心怯,但激於義憤,他不得硬著頭皮支撐下來,他封架、閃避、反擊,居然能在對方狂風暴雨似的可怕快攻下,接下了無數致命的劍招而未露敗象。
兩大漢反而被他那個人從容無所畏懼的神色所驚,臉色微變,不自禁地退了兩步。
「一把是你的,取走。」
龍飛抬頭上望,傲然一笑道:「七星只來了五星,幸會幸會。」
他已別無抉擇,老人來得太快,不能逃避。他火速拔劍,大喝一聲,招出和*圖*書「雲封霧鎖」。
「不,晚輩前來找七星盟要人。」
另兩人以手掩腹,一陣亂晃,終於叫不聲音,扭轉著摔倒在地。
太初觀主端坐路中,徐徐站起拂著小樹枝狂笑,攔住去路,笑完說:「小施主,這時才來呀?」
紫燕楊娟正待出劍迎擊便罡風颳到,方士廷已如飛而至,從後面搶近,手一奪過她的劍,將她向側一推,一聲暴叱,劍影山湧。
老花子心中有氣,說完冷哼一聲,挽了小花子轉身揚長而去。
龍飛攻了百十劍仍勞而無功,不由怒火上沖。地勢崎嶇不平,無法發揮劍術長處,威力大打折扣,加以方士廷採取後退迴避術避重就輕拖延,他無法施絕招迫攻。怒火一沖,便心中大恨,大喝一聲,開始毫無顧忌地迫進了,手上一緊,一口氣連攻五招十八劍之多。
怪老嗤嗤笑,一劍震開他攻出的一劍,電芒劍閃,劍已乘勢探入,喝聲震耳:「用換羽移宮。」
「錚錚錚!」劍鳴連珠暴響,人影如雷,劍氣飛騰,兩人電光石火似的接觸,激烈地糾纏,可怕的快速衝刺捷逾閃電,每一劍皆危機重重,生死間不容髮,兇險絕倫,劍招之神奧辛辣,令人目不暇給,分不出招式,看不清劍勢。
「哈哈哈哈!又找到你了。」怪笑聲刺耳,眼前出現了夜遊神猙獰的面容。
一名大漢在側方閃出,抖手就是一劍,人亦虎撲而上,鋼刀拍出「刀劈華山」,兇狠地攻到要將龍飛迫下澗去。這人是李鬍子,是九江盟壇紫燕楊娟手上數一數二的臂膀。「錚」一聲暴響,鋼刀反震外蕩,劍嘯聲刺耳,「喇」一聲異響,李鬍子的胸前裂了一條大縫,肺葉外流。接著是「啪」一聲響,李鬍子的身軀被披風抽擊得向澗下飛落,摜在亂石上血肉橫飛。
太初隨手折了一根三尺長的小樹枝,拉掉樹葉,便成了條樹鞭。
「那你……」
「一句話,七星盟與閣下勢不兩立。」
「警告,老前輩言重了。」
神鷹神色緊張,附耳道:「有兩個功力奇高的人在附近潛伏,以千裏傳音絕學要愚兄帶人撤上百丈梯。」
小花子不理他,扭頭向老花子說:「老前輩,一個沒有容人雅量的人,奢言行俠,其危險可怕的程度,比真正的偽君子與小人,有過之而無不及,你說對不對?走吧!人家有朋友在暗中照應,還用得著你老人家白擔心?走啦!」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在下也不寄望你們相信,可以告訴你的是,在到達九江之前,在下根本不知江湖人是怎麼回事。如果練武人都像你們一般胡作非為,憑意氣用事挾藝殺人放火,你們只能令武林蒙羞,不足為法,在下深感羞恥,你們卻深以為榮,難怪天下大亂。你們走吧,在下不忍心殺你們。」
方士廷不知怪老人要書信有何用意,但他為了遵守信諾,不肯將書信交出,明知不是怪老人的放手,但他仍然不顧一切挺身而鬥。
方士廷已經失了蹤,那有半個人影?小鳳急得淚珠滾滾,慌了手腳。
「原來貴盟想借重方士廷,報復年前的舊怨了。」
「我姓彭,江湖小輩,那在你閣下眼中有分量?」
「我要你帶老夫去找老花子。」
龍飛仗劍屹立原地,長劍斜指,劍尖的血珠緩緩沿血槽向下流動,他整個人像是一個石鐘,似乎每一顆細胞皆已停止活動,唯一動的器官,是他那雙神光炯炯的大眼,眼神更為淒厲,更為冷酷。
最後「錚」一聲劍鳴,人影倏分。
龍飛臉上一沉,朗聲道:「老前輩,晚輩行事獨來獨往,不希望朋友們介入,更不希望朋友們相助或干預。如果老前輩抬愛而插手相助,晚輩不領這份情,盛情心領了。」
太初觀主呵呵笑,也整衣而起說:「是好貨,也不至於仍是個孤家寡人了。」
「目前恕我不能回答,抱歉。」他歉然地說。
「你這人怎麼這般固執?」
「不錯,你爺爺是老朽的師弟。」
他拼命了,展開了所學周旋;在怪老人的叱喝下,漸能控制劍勢了。
陳希只好讓至一旁,在一旁候機進擊。
紫燕楊娟大驚,拉住他厲聲問:「二哥,你是怎麼回事?」
在府城中,老、少兩花子焦急地徹夜查訪方士廷的下落。
他本能地掙扎,但毫無用處,渾身都軟了,無法動彈,不由心中一懍。
「不錯,但目下你們已經倚眾群毆,復用暗器齊襲,在下已容你們不得,即使將方士廷交出,在下也不會罷手了!」龍飛豪氣飛揚地說。
聯手的陣勢因方士廷的出現而四人分心,無法應變。神鷹只好接招,用上了「虎拒柴門」,急封突來的快速劍影。
「我給他解藥,並奉送一瓶固本培元的人間至寶龍虎金丹。」
人影倏止,劍氣一斂。
龍飛的劍急進,閃電似的點注年青人的胸口,喝道:「你父親是誰?你不是七星之一麼?」
這剎那間的兇狠襲擊,終於把七星盟的人嚇了個膽喪魂飛,鬥志全消,一個個臉無人色,有人在作逃走的打算了。
她大吃一驚,身後站著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正向他善意地微笑。
「廢話!你那兒來的龍虎金丹?龍虎金丹是武當至寶,與少林的八寶紫金續命丹,同為天下二大仙丹聖藥,你的是甚麼狗屁龍虎金丹?」
年青人不死心,狼狽地爬起重新舉刀迫進,雙目噴火,咬牙切齒地怒吼:「狗東西!你憑什麼替天行道?父仇不共戴天,我給你拼,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一聲慘號傳出令人聞之動魄驚心。
方士廷一咬牙,怒聲道:「姓龍的,衝方某人來,此事與七星盟的人無關,叫他們離開。」
忠言逆耳,龍飛血氣方剛,怎聽得進這些話,衝老花子背影冷哼一聲,罵道:「老而不死是謂之賊也!哼!憑你也配教訓我龍某人未免太不自量了。」
「要見他,便得跟我來。」孤山一鶴若無其事地說。
這瞬間,龍飛劍比長虹,身劍合一攻向紫燕楊娟,意在先解決這四星,四星中楊娟的七步追魂針最為霸道,解決了楊娟,四星即會瓦解。
「你說九奇峰的老不死怪客人,要他少管閒事。」
「你要小可傳的兩句話,幾乎送掉了小可的命。」
正危急間,上面突傳來一聲長嘯,人影飛掠而下,喝聲沉雷:「住手,方士廷到!」
他走近一看,吃了一驚,說:「是兩把劍,你……」
他仰面便倒,在樹枝樹及時避過一招急襲,背脊尚未著地,雙手先抵達,變不可能為可能,身形在雙手的一撥之下,雙腳前射,猛端老道的下盤,高及腹陰,他冒萬險反擊。
「是的。」
人影似龍騰,龍飛以出神入化的輕功縱出,用上了絕學大地龍騰身法,飛躍四丈空澗,落在原鬥場稍下方的斜坡上,一聲冷叱,劍芒一閃,刺入一名大漢的胸口。一腳飛起,將屍體踢飛。
「哼!你們都是些自以為是,狂妄自大的人,一丘之貉在下不想多費唇舌解釋了。」他冷冷地說完,向樹林中飛逃。
「我為何不走?」
「雲龍雙奇是什麼人?」
「快點回來,愈快愈好。」
神鷹鄧成與另兩名中年人舉劍迫進,叫道:「三妹,少給畜生磨牙,咱們聯手,四劍合璧,共誅此獠。」
九指狂乞搖搖頭,說:「龍飛,你千萬不要領錯情。老朽無意助你,你也不會接受老花子的協助,而是攔路警告你的。」
「誰?」
大初觀主相貌清癯,鬚眉皆白,大有仙風道骨的氣概,一看便知是有道全真。
榻上的方士廷長嘆了一聲,虛弱地說:「小兄弟,罪魁禍首不是楊姑娘,誰也沒有錯,只怪天意。請聽我說……」
「小兄弟知道在下的來意麼?看來,小兄弟定是與狂乞老前輩幫助在下一臂之力了,謝謝。」
高手圍攻,生死立判。四人四面一分,形成合圍。眼看要撲上生死一搏,成敗在此一舉。
「回滾!」喝聲又到,樹枝攔腰劈下。
怪老人呵呵笑,說:「小姑娘,你絕對趕不回南昌,只有在半路替方哥兒送終。火德星君彭世澤是你爺爺?曾聽你爺爺說過孤山一鶴公冶鴻其人麼?」
龍飛逐漸接近,旁若無人。
「本三爺受寵若驚。」
首先搶近的是那位年青人,鋼刀映日生光,衝上叫:「姓龍的,還我父親的命來。」
怪老人未再進擊,站在丈外沉下臉說:「如果不是老夫後勁不足,最後一劍再上一招『三星逐月』或『七星聯珠』,你連封一劍的機會都不會有。上!我給你一次看的機會,看看老夫是如何接下你這幾招追魂奪命劍術,等你看清之後,老夫再用原招取你的性命,小心胸腹要害!殺!」
劍影開始更猛烈地吞吐,風雷驟變,兩人又纏上了,這次的接觸更為兇險,更為激烈。
「你走得了?」太初在後怒叫。
右前方六七丈外一座石崖頂端,出現了四男一女,一字排開並肩而立,為首的中年人鷹目大漢手撫八字鬍,用破鑼的大嗓門向下叫:「我,第二星神鷹鄧成。」
「老伯……」
方士廷逃出十里外,已是精疲力盡,再也支持不住了,不辨方向中落荒而逃,在一座奇峰下找到一處草叢,丟掉劍往草中一躺,只感到一陣昏眩,渾身都軟了。
小亭中,一位寶相莊嚴的仙風道骨老道,端坐亭中閉目垂足打坐,坐姿既不是玄門的五嶽朝陽,也不是禪門的入定,而是左腿支起,右腳貼地,身直首端,自然中卻有莊嚴之態。
人影倏飛,他身劍合一猛撲左面的亂石後。但聽兩聲慘號傳出,兩名發射暗器的人被披風所拍飛,慘號著倏起八尺,飛出丈外,向下面三四丈深的澗底飛墜。
中年文士大駭,渾身發僵。
老人止步不追,大喝道:「且慢吞下,我有話說。」
龍飛吁出一口長氣,劍虹一閃,劍便隱於肘後,從容冷靜地邁出第一步。
太初觀主整衣而起,笑道:「像你這種冒失鬼,不送掉小命已是和*圖*書萬幸了,你還敢無禮!悄然接近一個正在練氣功的人,你不知道後果如何嚴重?」
「鬼話。」
「不行,除非你去劍就縛。」龍飛堅決地說。
小道士在遠處向亭中一指,低聲道:「施主請稍候,這時請勿前往打擾。」
他走了幾步,轉身問:「致書的人沒有口信,其他的人有口信,觀主是否肯聽?」
接著,劍虹回頭返飛,光芒四射,漫天徹地勢如排山倒海。
「但你知道他肯是不肯?你知道他是不是與貧道一般固執?」
他狼狽地爬起,咬牙切齒地說:「你這牛鼻子表面上看是個有道全真,骨子裏卻是個無為無不為的惡道,豈有此理,你這是待客之道麼?」
亂石、荒草、荊棘、矮林隨處皆可藏人。他發狂般四面窮搜,白費功夫一無所有,氣得他憤怒如狂,破口大罵道:「誰在暗中暗算龍某?見不得人的狗東西,給我滾出來看看你是什麼東西。」
「春秋山仙人峰下,六條人命要他償還。」
廬山道觀甚多,真正有名氣的只有三座,太乙觀、太平宮、白鶴觀。白鶴觀在五老峰下,凌霄崖的西南。這一帶人跡罕至,古木參天,空寂寂,是修真的最佳妙境。這一帶的松林,與五老峰的奇松完全不同。五老峰上的松,百年樹齡高僅兩三尺;這裏的松百年樹齡,則高有五六丈。
「誰要捉我?他們又是誰?」他硬起頭皮問。
「你是說……」
九指狂乞神智一清,大叫道:「老狗快跑,那是火德星君的雷火九龍筒。」
他身後,神鷹與七星盟的弟兄,被刺骨破肌的劍氣,與八方飛騰的劍影所迫,只能隨著方士廷向上退。
老花子一怔,不悅地問:「姓龍的,我老要飯的曾經表示過助你一臂之力?」
小花子不再激動,衝龍飛冷笑道:「閣下,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這一天而且不會來得太遲。」
小花子哼了一聲,沉聲道:「你神氣什麼?憑你這種態度,就不配在江湖上行俠仗義,你敢發誓,說你親眼看見他下手的殺了六個人麼?」
夜遊神立下門戶,訝然道:「這小子不是你的門人麼?誰知道他如此膿包?要拼命你就來吧,老夫正等著這一天到來。」
驀地風生頂門,勁氣壓體。他心生警兆,猛地扭身便倒,同時反掌向身後劈出。
她從衣下取出一個紫銅打造,長尺二粗如雞卵的雕龍銅管,舉管前衝。
「口信?」
午牌末,一個年青勁裝勇士,大踏步從澗下游向上攀越。
「喝!誰還敢不服氣?六年來,江湖是雲龍雙奇的天下,誰敢正視閣下一眼,準是天大的禍事。」
「但你並未被他……」
「好,小可必定將話傳到,告辭。」
他身上共挨了四劍之多,由於始終被迫在上方,因此傷皆在雙腿附近,四劍中有一劍稍為嚴重,傷在右腿側血流如注。
「這麼說來,你不是七星盟的眼線了。」
他將自己家世說了,接著長嘆一聲,往下說:「春秋山的血案,小可目前無法解釋。雲龍雙奇一口咬定小可是兇手,死了的人死無對證,活著的人小可尚未證實他們是不是小可所懷疑的人,這時說出,反而有推卸罪責嫁禍於人的嫌疑。這件事小可必須查出那些人來,準備和雲龍雙奇對證,還我清白洗我冤屈。小可有一件事情求楊姑娘相助,尚請俯允。」
另一面,小花子淚下如雨,扶起方士廷的上身,顫聲叫:「方兄,你……你中了老賊的玄陰掌,天哪!你……你怎樣了?你……」
「不!我要將這老豬狗化骨揚灰。」小花子厲叫。
更遠些,約在十餘丈外的亂石蔓草,接二連三站起七八名勁裝男女,用凌厲怨毒的目光向他狠狠地注視。
他連換七次方位,從劍影重重中連封六劍反擊一劍,方化解了怪老人剛才那招空前猛烈空前兇險的一招猛攻,對方的劍尖共有三次擦過他的脅腰與貼胸而吞吐,這表示他曾經從死神的掌心中進出了三次之多。
越過兩具屍體,他無畏地邁進。
「雖不是大丈夫,但希望做一個大丈夫。」
老遠便看到松樹下端坐著老怪,盯著他陰森森一笑,這種笑,令他感到心中發毛。
「好了好了,別鬥嘴了。」老花子打圓場,又向龍飛道:「龍飛,你真要硬往七星盟九江秘壇裏闖麼?」
「小可為何要改名換姓?小可一未犯國法,二沒做見不得人的事,怕什麼?」
「你聽說過宇內三劍麼?」
「小可不明白……」
「哼!你倒是會害人。」
他取出書信遞過,突又改變心意收回說:「在下親自前往放置,不打擾老師就是。」
神鷹鄧成嘿嘿笑,問:「給又如何?不給又如何?」
孤山一鶴與太初觀主在一旁微笑,老花子搖頭道:「這丫頭逃走在外,不找個人來管管她,保證會把江湖鬧個天翻地覆,十四歲的小姑娘,真也該找條繩子把她拴上了。」
「老冤鬼,你放一百個心,但我警告你,日後如果你再找我老要飯的麻煩,這件事便會立即傳出江湖。」
他本想向左閃避,但左閃如果比樹枝慢,必定受到更快捷更兇猛的追襲。老道手中雖是一根小樹枝,但卻以劍招襲擊,在高手手中,樹枝的威力並不見得比劍弱,甚至還要厲害些。飛花摘葉尚可殺人,何況一根樹枝?看遞來的力道與神速的來勢,便知老道是藝臻化境,練氣火候純青的可怕人物,他必須走險。
近了,已接近兩大漢左右。
「七星盟也不會罷手,本三爺……」
老人說打便打,疾進兩步一杖搗出。
他大吃一驚,以為已將人扔脫,豈知老道卻在前面等他,豈不糟透?
久久,怪老人咧嘴一笑,說:「石門澗的事,早著呢。你將信送到之後,趕快到此地找我。」
他冷哼一聲,說:「你們聽清了,方某是是安分守己的人。春秋山血案在下也是受害者之一,那龍飛恩將仇報,剛愎自用不問青紅皂白血口噴人……」
說完,他撤劍後退。
終於,他抓住了老道一擊失機的剎那,擺脫了樹枝的追襲,奮身一躍,竄入密林中,穿枝入伏溜之大吉,往荊棘叢中一鑽,如飛而遁。
「虛雲老道不在家,你將信交給太初觀主,並替老夫傳話。」
「但今天你將與貴盟的人同歸於盡,玉石俱焚。」
他走在至觀門的小徑上,幽寂靜寥之感油然而生,只聽到自己的腳步聲,令人平空生出出塵之念。
石門澗西側不遠,建了一棟草屋,那是七星盟藏匿要犯的秘密所在,距石門約有兩里左右。這一帶沒有路,前來觀看石門奇景的人,只能到達石門下方三里左右。水聲如雷,誰也沒有想到這兒是藏匿人犯的地方。七星盟有時收容被官府窮追的要犯,等到風聲不緊,再將人放出,該要犯當然必須有足以令七星盟滿意的金銀財寶,不然一切免談。
接著,左手也被扣住了,巨大的掀力傳到,「砰」一聲大震,他被掀翻出兩丈外,跌了個頭暈眼花。
「九奇峰的一位怪老人寄語觀主,要觀主少管閒事。」他一字一吐地說。
「錚錚!」劍鳴震耳,火星四濺,龍飛不但震開了另兩人搶來接應的兩把劍,且能乘勢擊破神鷹封出的劍網,一招得手。
他搖搖頭,自語道:「這怪人簡直像是妖魅,可怕之極。」
「方兄弟,水裏火裏,你只要吩咐一聲。」紫燕楊娟神色肅穆地說。
「他們是什麼雲龍雙奇的朋友。」
東坡亭在觀左的一座石崖旁,是一座以木柱竹瓦搭成的小亭,石崖上刻了四個鐵筆銀鉤的大字,「玉佩琳琅」;據說是蘇東坡當年遊觀時留下的勝跡。
不遠處一聲怒嘯,九指狂乞到了。
「去,快去,少給我老人家囉嗦。」怪老厲聲說。
怪老人一聲輕笑,用上了「換羽移宮」接招化招。只搭了三劍,便將他潮水般攻出的進手狠招化解,換了兩次方位便反而控制了他的脅背。
小花子的叫聲尖厲,發狂般尖叫著奔來:「梅天化,你這老狗不是人,你……」
他無愧於心,也冷然直視,無所畏懼。
看樣子,逃也是枉然。他一咬牙,沉聲道:「老道,不可欺人太甚。」
「諸位當然得替我守秘了。」
「小可姓方,名士廷。老伯如果對小可並無惡意,可否高抬貴手讓小可走一趟白鶴觀?」
龍飛十分高興,相距已不足一丈了,大叫道:「兇手,你插翅難飛。我不信你上得了天,哎呀!誰在……」
他大吃一驚,抬頭一看準備逃走。
「好,書信收到了,還有口信麼?」太初觀主問。
夜遊神大駭,撒腿便跑。
「方大哥,八怪與春秋山血案有關麼?」小鳳問。
草綠色的披風一捲,罡風乍起。劍芒流動,宛如火樹銀花,裹住了全身上下。龍飛整個身軀高不及三尺,披風與風雨不透的劍幕已將他完全裹住,所有的暗器全被披風所裹住或被劍所擊落。
「見鬼,你……」
他毛骨悚然,發出了向山上撤的信號。
身後想加快跟上的四名大漢,腳下一陣遲疑,臉色一變,不敢再進。
生死關頭,劍正欲出手,突聽到耳旁有人大喝:「好啊!機警絕倫,孺子可教。」
「哈哈!小兄弟話中帶刺,客氣點好不好?貴姓?」
小花子一聲怒叫,向下奔來。
龍飛沉靜地說完,倏然轉身,虎目一瞪,冷電四射。
「誰也別想走。」龍飛豪氣飛揚地叫,疾衝而上。
「哼!你簡直是臭螳螂帶花,臭美。」
「那……你該是他們要捉的人了。」
「貧道並無惡意,他必須到九奇峰養傷。」
七星盟的人紛紛讓開,不敢攔截。
糟了,「啪」一聲響,左滕彎在半空中又挨了一擊,只感到左半身全麻了,落地時左膝一軟,幾乎跪倒。
紫燕楊娟在左面的一座圓石上,徐徐https://m.hetubook.com.com舉劍。
他突然扭身一劍下揮,「錚」的一聲將對方的劍往下拍,但對方的劍峰已劃破他左大腿外側,褲裂血出。
「龍某想向貴盟倩商,索取一個人。」
「下挫右掠。」老道叫,樹枝拂出,急如星火。
怪老人的笑聲僵住了,訝然叫:「咦!你小子不簡單呢。」
任何人在這種地方住上一段時日,便會塵念俱消,清靜無為與世無爭,連一絲欲望也是罪過。
「你少血口噴人,小可的盤纏,便是被七星盟的人所留下的。他們要小可加盟,並利用小可引雲龍雙奇在石門澗決鬥,小可不肯,所以方落得如此狼狽。」
「那……」夜遊神慌亂地叫。
他認準方向朝北走,往北定可找到人家。
他哼了一聲,說:「你並不是練氣行功,而是在打瞌睡。好了,算在下倒霉,你是太初觀主麼?」
地勢崎嶇,只好容下四名高手合圍,多一個人也插不進來,反而礙手礙腳。
江上傳來了消息,龍飛正乘快船趕來九江。
將脫離石門澗小徑進入山野,已迫了個首尾相連,危機又至。
「保命。」
「什麼?你要走?」
「哼!你倒是守信。」
「這……」
「怎麼回事?」
他大汗如雨,但漸漸可以在生死一髮中謀求自救了。
調和了呼吸,他精神一振,倦意全消,大踏步向九奇峰走去。他不願失信於怪老人,硬著頭皮走一遭,水裏火裏他也得如約定一趟。
之後,是一場快速絕倫的搏鬥,主動完全控制在老道手中,用一連串神乎其神的招術,迫得他隨喝聲閃避,脫困,反擊,遊竄。
正在相持不下,右方的三十丈高峭壁上,九指狂乞與小花子身影乍現,狂笑震天。
老道一聲長笑,向上縱起,前縱的剎那間,一腳後端,踹向他的腰背。
「不錯。」
他仍然無動於衷,無視於眼前的危險,腳下並未減慢,神色絲毫未變。
老道叫他下挫右掠,正合他的心意。他認為老道所叫出的閃避身法,在此種情勢下,勢不可能,因此他必須辦到;如果辦得到,必定極為安全,而且可以乘勢反擊,如果手中有兵刃,這將是回敬的大好機會。
「你九江盟壇的所作所為,尚不致兇殘惡毒。」
「咦!你倒像是一位有骨氣的人呢。」
龍飛一聲長笑,笑完說:「兇手,投入七星盟,也保不了你的命。即使你逃上天,龍某也要將你擒住歸案。殺!」
前面,方士廷的身影早就不見了。
「那你對他並無多大信心,何必說授藝的事?」
「好險!」他毛骨悚然地想。
他看見左前方的矮林內人影一閃,立即一躍三丈,飛撲而上。
「這人與你有仇?有怨?」
「這就得看你我的手段了。」
小花子小鳳一踏入屋中,便看到了在竹榻旁替方士廷整理蓋被的紫燕楊娟,不由眼都紅了,一聲嬌叱,疾衝而上。
他搖搖頭,說:「在下另有要事待辦,未克久留。這樣吧,請小道友將書信置於老師身前,可好?」
站在高處的老花子鼓掌大叫道:「小伙子,大佳大佳。哈哈!逃不掉的,龍飛真的要飛了,跑的那能有飛的快?跑啊!」
他摸摸腦袋,苦笑道:「時衰鬼弄人,連一個猴子也來找麻煩了,可惱。」
「呸!你……」
「別說了,這個我知道,也就是我欣賞他的原因。」
「好,弟子遵命。」她順從地答應。
他英俊的臉龐上,湧起了傲然的笑容,冷然注視著前面攔路的兩名大漢,從容向前舉步邁進。
九指神乞到了,也勸道:「小鳳,快收起雷火九龍筒,不可無禮。」
「住口!你敢說雲龍雙奇的壞話?」
近午時分,他回到天池寺,花了一兩銀子,飽食一頓,方取道走向石門澗。
「大丈夫,豈可言而無信?」
「家父陳豪……」
因大漢有所顧忌,顯然有點心怯,在龍飛的傲然注視下,不自禁地退了兩步。
龍飛當然不敢發誓,他根本就不曾親見方士廷殺人,只看到方士廷要拖定老出來而已。如不是方士廷心急逃走,他也不會咬定方士廷是兇手了。
「誰說我是七星盟的眼線?」
「起來,看爺爺好好教訓這老卑鄙。」孤山一鶴笑道,將夜遊神向前一推。
「是不是公孫明那三個人?有一個虛雲在你觀中。」
太初觀主呵呵一笑,伸手攔住叫:「小丫頭,不可魯莽,楊施主把方施主救來,你不謝她還想打架不成?」
「拿來我看。」
老花子一把將他抓住,怪叫道:「小壞蛋,你怎麼啦?呸!你找錯人了。咱們不是說好了的,去找紫燕楊娟算賬麼?紫燕楊娟沒找到,你怎麼找起一條龍來了?走吧,少說兩句,免得舌頭長疔瘡。」
水聲如雷,逐漸接近了第二座石門。真正的石門是那兩座奇峰,附近怪石崢嶸,蘪巖密佈,行走其間,只須防備暗算偷襲,不怕圍攻,這裏沒有過於圍攻的地勢。
他勃然大怒,旋身止步扭頭回望。怪!那有半個人影?
又在尋找聲源,耳中又聽到另一個的不快的語音:「混帳東西!還不帶了你的人滾蛋?」
「哼」一聲響,劍插在他身前不足半尺,入地尺餘,仍在不住震顫。
「蓬」一聲響,夜遊神跌了個手腳朝天,急叫道:「慢來慢來,公冶前輩,在下不知那小伙子……」
孤山一鶴將玉瓶遞給小鳳,笑道:「當然,當然。但我老不死只保證我守秘,他們兩位我概不負責,我孤山一鶴從不做傻事,絕不替人擔保。」
「這封信是要求太初觀主出山,到石門澗幫助雲龍雙奇捉你。你把我老人家的話傳到,他就不會來了。走!快回來,老夫在此地等你。」
小花子丈外止步,伸筒厲叫:「你走開,不然連你也要變成烤豬。」
他如受催眠,無暇思索,如果前滾,絕難逃過第二次襲擊。他應聲回滾,便到了老道的腳前,大喝一聲,一掌向老道的膝蓋拍去。
「我要劍來何用?」
「不錯,你我不陌生,雖則彼此不曾見面。」
「正是貧道。」
「你這次料對了。」
「哼!是你!」中年文士訝然叫,頓了頓舉步走近問道:「老弟,怎落得如此狼狽?」
怪老人手持另一把劍,從三丈外飛撲而至,身劍合一來勢如電,好一招「笑指天南」,劍上風雷隱隱,內力已注於劍身。
「你們還不走?」方士廷大叫。
「咦,你為何不改名易姓?看你的神色,老夫便知你正是他們要找的人。」
「遵命。」他欠身答,行禮告辭逕奔五老峰。他糊糊塗塗離開了怪老人,等到離開五十步之後,似乎神智一清,暗罵自己糊塗,為何要答允回來?回來幹什麼?這怪老人打什麼鬼主意?
龍飛也冷冷一笑,豪氣飛揚地說:「你大可放心,龍某一生行事光明磊落,無愧於心無愧於人,作下的事永不會後悔。」
「你又不是聾子。」
「請代為查出湘西八怪的下落,尤其是神偷與鬼竊兩人的行蹤。」
「小老弟,你說話給我小心了。」龍飛悻悻地說。
「你是第三星,紫燕楊娟。」龍飛冷笑著說。
掙不掉便得進而反擊,他的左手不假思索地向扣住脈門的手肘疾劈而下。
「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授之以藏,只要所授得人,何必拘於禮俗,以師長自居?」
怪老人以為他已被制住,收招狂笑。但笑聲剛出口,他已滾出八尺一躍而起。
他取路走向至三疊泉的小徑,拭掉滿頭大汗,吁出一口長氣說:「這些山野奇人,都是些怪物,久違世俗,性情都變啦!」
神鷹大駭,四顧無人,在如雷的水聲中,他居然聽到了這種小而清晰的聲音,豈不可怪?
「不錯。」
一口氣奔出五六里,他再也支持不住了,往一座山崖下一坐,放鬆渾身肌肉運氣調息,他渾身衣衫,沒有一寸是乾的,脫下可以絞出許多汗水來。
「哎呀!」神鷹大叫,右胸挨了一劍,幾乎傷骨,鮮血透衣,連退三四步,臉色蒼白血色全無。
「一句話,也許令師弟也會來一趟呢。」
突起發難,按理必可手到擒來。豈知方士廷早懷戒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他怎敢對龍飛的朋友大意?對方一動他便已警覺,扭身移位長劍打閃,大喝道:「住手!你這傢伙混蛋!」
他從懷中掏書信,抓成一團,冷笑道:「在下不怕你了,吞下腹中當無困難,你一動,在下便將書信吞下,想要書信,閣下最好不動。」
「你是不是雲龍雙奇要找的姓方的歹徒?」
「你說老夫說的是鬼話?打!」
「不敢,龍大俠,不過,今天恐怕你會不如意。」
他確是緊張,手心全是汗,這是最糟的情勢,心怯難當大敵。
「當然我並不知道雲龍雙奇的底細……」
「施主來得不巧。如果不是急事,書信可由小道留交。」
後面半里地,老、少兩花子正快步向下走。九指狂乞洪亮的歌聲,字字入耳:「石門無舊徑,披榛訪遺跡。時逢山水秋,清暉如古昔。嘗聞慧遠輩,題詩此崖壁;雲深霉苔封,蒼然無處覓。蕭疏野生竹,崩削多年石……」
「怪!你居然逃得了?那虛雲道長乃是早年的宇內三劍之一,太初觀主也是早年的劍道高手名宿,你居然能從他手中逃得性命?幸運極了,可喜可賀。」中年文士一面說,一面笑吟吟地走近,突然欺身直上,一腳踢向他持劍的手,五指如鉤伸到,急和他的左肩井,手腳齊發,迅捷絕倫。
他一咬牙,回頭一躍三丈。
「太初觀主接了書信,不知為何變了臉,打得在下好慘。」
「咦!誰欺侮你了?」
方士廷以為已擺脫了太初觀主,埋頭向九奇峰趕。怪老人給了他不少麻煩,但他仍然不肯失信,要看看怪老人有何吩咐。
「不錯,而且在下親自將他追入仙人洞的。」
笑聲未落,人已遠出十丈外去了。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