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該有些頭緒呀!比方說來蹤去跡……」
「黃大爺,你給我聽清了。」方世傑大為不耐,作成作福的嘴臉可憎:「我來,是要求閣下提供私人協助。如果調用民壯,我會要求知府下令,那就會打草驚蛇,反而誤了大事。」
在私,他是正正當當的生意人,有家有業,家宅就在城外。
「有我在你身邊,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用分筋錯骨手法讓他快活。」方世傑怒不可遏,被滄海神犀忍痛的神情激怒了。
「林姐,會不會是你的人暴露行藏,被他們循線跟來了?」
那就是脊現嶺。皖山山脈終於大龍山,在此伏而後現,像一條龍脊,所以叫脊現嶺。後來又訛為集賢嶺,府城北門,就是以集賢命名的。
說完,含笑揮手,翩若驚鴻冉冉遠去,像是御風而逝姿態妙曼飄飄若仙。
打上門來,黑夜中非奸即盜,還有甚麼好講的?唯一解決的辦法是先拼個你死我活。
「林姐,你有主意?」葛春燕明顯地站在飛天夜叉的一邊。
「林姐,你不會在這方面鑽牛角尖好不好?」葛春燕在這一夜中,似乎成熟了不少,不再心直口快,說的話也有骨有刺了。
「辦你的事。」飛天夜叉得意地說。
眾人紛紛逾牆而入,大宅中也人群紛紛吶喊著湧出。
午後不久,方世傑與天權仙女,帶了六名同伴,出現在萬松山萬家大院。
「你在安慶活動過?」葛春燕先前在街上不便問,這時可就忍不住追根究柢啦!
上來兩個人,一個架住了滄海神犀的雙臂向後扳,一個在小腹上連下三記重掌。練了內功的人,小腹不怕打擊,但碰上了內功更高明的高手,功深者勝,小腹同樣禁受不起重擊,大腸小腸很可能因打擊而糾結,痛得眼前發黑。
「大寒哥,你就依我們一次好不好?」葛春燕用央求的手段下功夫:「不管是否能找到九靈丹士,事了乘船直下江南,為時未晚呀!何苦在風聲仍緊時候,到江南做他們的獵物,屆時你忙著保護我們,累不累呀?」
出城西正觀門不遠,便是小小的萬松山。
「那兩個蛇鼠張六李九,大人也相信他們的話?」霸王許威有哭笑不得的感覺:「本府有好幾個以蛇鼠為綽號的人,但都不叫張六李九。方大人,你被人愚弄了,有人故意嫁禍,寒舍也鬧了個雞犬不寧。」
飛天夜叉不像桂星寒那麼粗心大意,她一過了廬州,就主持行止,打尖投宿皆小心翼翼預作安排,有條不紊指揮若定,沿途沒發生任何意外。
「先不要遊江南。」飛天夜叉胸有成竹。
「叫他們出來!」
一軟一硬,而且理由充分,何況他的確忘不了到荊山走一趟的事,為人謀而不忠的感覺耿耿於心。
「絕對不能動用民壯,那會打草驚蛇。」方世傑語氣堅決,不容誤解:「我相信你有這份能耐,你的各門各道朋友,不會讓你失望;你也最好別讓我失望。」
「我不知道。」飛天夜叉跳起來:「反正我一直就覺得不可思議,似乎不可能發生的事,都可能會發生。封姑娘,我想你真的會定身法。」
「那是廬山雙兇,天兇地兇兩個殺人兇魔。」她附耳向方世傑低聲說:「搶先動手的兩個老鬼,就是天殘地缺一代魔頭。很糟,今晚這裏群魔亂舞,恐怕全是殺人不眨眼,天不怕地不怕的魔鬼,如果不好好處理,恐怕咱們過不了關。」
「這是甚麼地方?」葛春燕忍不住發問:
鬧江皎胡偉離開自己的住宅,走向百步外的同安前橋,橋頭有一個大漢在等候他,這裏是約會的地點。清水塘有一閘兩橋,他的家就在前橋旁不遠。
踏入安慶府地境,已經是五月中旬了,端陽節一過,寒衣已經可以收箱入櫃了。對在外旅行的人來說,行李的負荷減輕了許多。
「把他們丟下地窟,我們再去找其他的地方龍蛇盤問。」方世傑問不出所以然,但也知道不能再逼了。
「大寒哥想的是那個甚麼封飛瓊。」
「不可能,他們從陸路來,而那些雜碎,是乘船由下游來的。」
「對,重得令人垂涎。」
「你這兩位女伴,的確是你的累贅。」
「至少,我曾經把你當成可以理喻的人,所以並無敵意,希望能保持朋友的交情。」
「當然也想到她。」桂星寒坦然說:「在想該如何防備她。你知道昨晚,她用什麼法術對付我?我死過一次了,你們知道嗎?」
「我也不清楚,不過,拿那些錢不合乎道義。再就是那些鷹爪的強梁態度,委實令咱們安慶的朋友受不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活得沒有尊嚴,那算是白活了。所以,希望任何人,不要替咱們安慶的英雄好漢丟臉。」
兩位姑娘第一個反應,便是倚坐在樹幹上,瞪著驚恐的大眼,手腳失去活動能力,手中的雞腿雞翅,掉落在身上,可知連握食物的力量都消失了。
「別人能疏解嗎?」飛天夜叉傻傻地問。
「在下沒聽說過這幾位男女,必須進一步瞭解,需要有關資料,愈多愈好,將爺可否供給?」滄海神犀是老江湖,辦事當然老練:「比方說,他們所犯的案,手法、特徵、身世……」
「你的人並沒打發回家?」
「再問你一次。」方世傑聲色俱厲:「那幾個人目下躲在何處。」
桂星寒一躍而起,天斬邪刀已經出鞘。
要僱船,必須自北至南,貫穿府城到大南門附近投宿。大南門又叫鎮海門,城外濱江大街棧埠林立,客店區在西街,要僱船可找客店的伙計設法。
安慶是南京最南端的一府,與江西交界。他們盡量往南走,離開南都愈遠愈好。
片刻hetubook.com.com,滄海神犀似乎成了一堆爛肉。
「你……你太過……分……了……」滄海神犀仰天長號。
在安慶上下游,論英雄人物,滄海神犀黃銳,穩可坐前三把交椅。
「乘船上湖廣。」
大廳外燈籠光度明亮,廳內有人聚會,聽到門房老僕的呼叫聲,廳內人群湧出。
眼看要展開一場大混戰,大廳內奔出五個衣著華麗的人。那位年約半百,相貌威猛的人,將長衫的下襬掖在腰帶上,雙手捧著烏光閃亮的霸王鞭。
滄海神犀與大院的六個執事人員,站在堂下接受盤問,雖然不曾加綁上銬鏈,也沒勒令下跪,但囚犯的身分已經確定,受刑吃苦恐怕在所難免。
飛天夜叉從村落弄來了不少食物,包括兩隻大雄雞,豎了兩個三腳架,拾來枯枝生火,把雞烤得油光水亮,興高采烈進食。
兩個人抓住了滄海神犀,把他當成練拳的沙袋。
「上湖廣?你要幹甚麼?」桂星寒一怔。
之後,由方世傑的人,概略提供一些細節,包括桂星寒從陳州遁走的一些經過。
「人不在,跑掉了。」這人苦笑著說。
另一名侍衛與天權仙女,總算擋住了揮舞狹鋒刀的另一名灰衣老人。
天權仙女卻臉色一變,暗叫不妙。
他知道大事不妙,這種將爺上門,那就表示即將有禍事上門,會無好會。他帶了三位心腹,兢兢業業接待這八位男女貴賓。
「在下姓謝,謝明達。」為首的人虎目炯炯有神,人才一表:「這兩位是舍弟謝明遠,拙荊譚珠,咱們從六安州動身返回江西九江故里,一早從桐城來,在許家作一夕停留,明早買棹西上。但不知誰把在下當成桂星寒欽犯?在下沒聽說過這個人。」
「小冷,我們所有的人,都不配替天行道,當然也不能把自己看成獨善其身的廢物。」桂星寒接過葛春燕遞來的食物,語重心長地說:「所行所事只要合乎情理,不貪圖什麼好處,該過問的事,不妨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你如果認為盜取豪霸的財富,去幫助需要幫助的窮人,首先你自己就看法錯誤,這與以暴易暴並無不同。你能放棄,我很高興。」
「她會隨時展露所學,以所學來爭取權威。而我盡量隱藏我的所學,緊要關頭才用來自保。所以,她知道我不可能幫助她建立權威,她不適宜和一個沒有野心的人在一起,浪費她的生命。」
「你打死我們也是枉然。」一個執事人痛苦地說:「我們從不過問外事,怎知道到底發生了何種事故,能說甚麼呢?」
「我不懂。」
表面上雙方融洽協調圓滿,其實滄海神犀心中憤火中燒。
「哦!我在想,丹陽別業那些人,到底是何來路。」他收回遙遠的眼神:「他們這種作法,顯然在羅網人才。但網羅人才應該在通都大邑進行,在這種偏僻城鎮,大白天也沒有幾個旅客,能網羅到甚麼人才?委實令人百思莫解。」
「我……我……我不知道你……你所說的人是……是誰……」滄海神犀痛得在地下蜷縮成一團,說的話幾難分辨字音,口角有血溢出。
「你們被定身法定住了。」桂星寒向兩女說:「如果我說你們會揮劍向我攻擊。你們相信嗎?」
「也會搞得天下大亂。」桂星寒拒絕的態度十分堅決:「謝謝你的好意,我並沒掀起滔天巨浪的野心。那些人雖然實力龐大,我還應付得了。我希望以後見面,是朋友而非仇敵,請你轉回去好不好?」
「我想,我懂了。」飛天夜叉的悟力,比葛春燕高:「所以,你不喜歡我做替天行道的女賊。用所學來為非作歹,有違練武的宗旨和良心。」
「錦衣衛的雜碎,會出動南鎮撫司的人對付我們,江南必定大抓特抓欽犯,你受得了?」
「別胡說……」
「將爺,這該是捕房的事。」滄海神犀一聽對方不提案由,就心中有數,大起反感:「要動用民壯,須由推官本人頒發火簽。民壯動用一天,可不是簡單的事,上千壯丁與百餘艘大小船隻……」
北門叫集賢門,早已有二十餘名男女等候他們到來。
「江南快要到了。林姐。」
「人海茫茫,能相遇的機緣並不高,說不定命定了的,他方相遇反成仇。」
「我也高興。哦!你認為封姑娘……」
「內情可否見告?」
客套一番,先由姓汪的巡檢道明來意。
「那你的打算……」
天黑後不久,接二連三出去幾批人,一個個興高采烈,動身匆匆忙忙,攜刀帶劍穿甲,行動極為迅速,可知這些人隨時皆可能出動,反應極為靈活。
「也許,你我無緣。」封飛瓊嘆了一口氣,收劍入鞘:「我們相識的地方不對,我年初才返回丹陽別業。如果在江湖上相遇,一定不會這麼糟。」
不久,他帶了八個人,氣勢洶洶進城,去找本城另一位大爺。
「她們的武功當然不錯,而且是超拔的。」
「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不會的,他精得很呢!」飛天夜叉挽住封飛瓊喜悅地說:「他知道你對我們沒有惡意。我想過了,被那些人窮追千里,實在受夠了,這口怨氣實在咽不下。封姑娘,如果有你走在一起,該多好?我們……」
「咦!不是要到江邊僱船嗎?」葛春燕大感困惑:「不是說好了嗎?趁天色還早,到碼頭僱了船馬上就走,不要在通都大邑多作逗留。」
「水蛇張六,水鼠李九,給我滾出來!」他扭頭怪叫如雷。
「你請放心,我會盡力https://m.hetubook.com.com。」滄海神犀強顏歡笑,表面熱心的神情無懈可擊:「只要欽犯敢遁來本城,保證他插翅難飛。」
堂下兩側,十名侍衛像是站堂官,也像是在御前列班,更像掌刑人。
桂星寒遠離要道,潛行隱伏的策略,應該可以成功地擺脫追蹤者,而且深具信心。
兩位姑娘倚樹而坐,正好與桂星寒、封飛瓊,形成不等邊的三角形頂點,封飛瓊稍近兩步左右。
「在下正是許家大院主人許威。」他硬著頭皮打交道:「許某是本府正正當當的百姓,地方的士紳,你們趁黑夜蜂擁而入,捉甚麼欽犯?」
「李大仁可能躲在山西老巢,有武定侯包庇他。」
「武功也許不錯,但……」
這天申牌初,天色尚早,三人僕僕風塵,踏入安慶府城的集賢門。
封飛瓊不但不退,反而向兩位姑娘側移一步。
「你怎麼可能被李大仁追逐得走投無路?」封飛瓊大感驚訝:「你的武功與道術,至少比他強兩倍。那傢伙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在龍虎大天師的所有子女中,他是長子,也是最差勁的一個。」
另兩批人也撲了個空。入城查的一批,查出是三個窮水夫。在東門蓮湖門附近查到的三個人,是在小孤山江面,被水賊搶光了的落難水客。
他們扮成三兄弟,兩位姑娘扮十三四歲少年,只要在臉上略加一些風塵之色,便不需易容了。
錚一聲金鳴,封飛瓊飛退丈外。
「丹陽別業絕不是等閒的避暑度假地方,一定隱藏有令人不寒而慄的陰謀所在。我們如果落入他們手中,這一輩子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沒錯,來頭不小。」鬧江蛟說:「賞格也夠重,加起來三千兩銀子。」
「但願如此。」
「你說哪一個李大仁?」桂星寒一頭霧水:「我不認識他。妖人大多,加上錦衣衛的混蛋一大群,人多勢眾,我哪能應付得了?」
這人就是淮西副使僉都元帥府事余闕,城陷操戈奮戰死在塘內。西門外面對清水塘的余忠宣廟,就是紀念這位大元忠臣的。府學東側那座廟,奉把他的妻、子、女、甥。
「這算點子的親朋不來報復,傳話的人也會事後親自下手。老哥,傳話下去吧!這種錢沾不得,沾了肯定會賠上老命的。」
「小燕,我們可不能全聽他的。」飛天夜叉笑嘻嘻白了桂星寒一眼:「他甚麼事都以我們的安全為念,因此所拿定的主意,一定畏首畏尾,不會是好主意。」
一陣銀鈴似的悅耳輕笑,充滿整個樹林,聽不出聲源在何處,似乎每一笑聲都是獨立的。
「我們只知道天地混沌,你是說……」
「可以,但得費不少工夫,而且道行必須比施術的人高明,稍一不慎人就會變成白癡。至於我控制你們的小技,卻是無害。如果你們有些甚麼三長兩短,他不揮刀要我償命才是怪,所以,我哪敢對你們下重禁制?」
「你們。」方世傑指指其他六個執事人員:「你們仍然不說嗎?」
「唷!你認為我沒有幾分神通?」飛天夜叉居然有心情說笑:「他來了兩天,是從下游乘船來的。他並不知道我們要來,可能是從南京沿岸往上查,恰好到達安慶。相信我,沒錯。」
「那個叫吳世的人,就是李大仁。」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半點不假。
錦衣衛那些不可一世的驕兵悍將,死了那麼多人,怎肯甘休?本來就是掌握無上生死大權的人,贏得輸不得,輸了就橫定了心蠻幹到底。
眨眼間,封飛瓊潔白的身影,已消失在前面的樹林裏,羅袂飄飄的映像仍然留在他們的意識中,印象非常強烈。
滄海神犀可就不同了,他本身就是府城民壯的總旗。地方不靖一旦有警,需要調動民壯,他就是總指揮,聽命接受節制。
白忙了一夜,方世傑氣得七竅生煙。
霸王許威是宇內兇魔,而且人手眾多。這種人不欺負別人,已是阿彌陀佛了,誰還敢欺負他們?南鎮撫司的人不敢在泰山頭上動土,除非調動兵馬進襲,而方世傑又不敢調動兵馬。
「恐怕你再也找不到他們的鬼影了。這兩個混蛋可惡,我也要查。」
錦衣衛來了兩船人,舟泊鎮海門碼頭。大部分有頭有臉的人,皆住在碼頭的懷寧老店,不想耽在船內失去活動自由,反正他們有的是錢。
大漢是一位頗有交情的朋友,叫神拳鐵掌尚懷玉,一位水路貨船隻的保鏢,名義上算是白道朋友。沒幹保鏢前,自己曾經在位西郊開設武館,算是老鄰居。西門外的清水塘其實是一條小河,是本城的名勝區。元朝這裏出了一位忠臣,死守安慶五年,直至被陳友諒攻陷,全家死節,所以曾經改名為盡忠塘。
一股奇異的氣流,在四周瀰漫,三丈外的枯枝敗葉,突然像被風吹得擦地遊走。
方世傑今晚表現得十分勇敢,因為他帶了兩位武功超絕的侍衛做護身符,更有天權仙女保護他的身後,四個人一馬當先,躍過院牆放膽深入。
「混蛋!我要剝他們的皮。」他憤怒地大罵。
「把話傳出就是了,只要你我不沾手,出了事就與咱們無關,這年頭誰也不敢保證誰清白,兄弟還得進城傳口信,大家小心了。」
未牌時分,他們在一座小村的西面小崗上,躲在茂密的樹林內,坐在地下進食。
出來了位老態龍鍾的婦人,一言不發領了他們直趨屋後,安頓在兩問廂房內。
「我告訴你,那是彌勒教有意製造出來,掩世人耳目,以便www•hetubook.com.com鞏固李家權威的漫天大謊。龍虎大天師的三個兒子,除了老三李大禮尚可獨當一面之外,大仁、大義的武功與道行,皆比不上其他的義子義女,也沒有幾個護法高明。他們人多勢眾,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他們不是一男兩女,而是兩男一女,男的也不叫桂星寒,你們弄錯了。」
「三千兩銀子,幾乎可以買一千畝田。」
方世傑一照面便被一拐震飛,感到心中發毛,再發現兩名待衛並不能穩佔上風,更是心驚。
「兩個傢伙並沒進來,他們跳不過院牆。」有人高聲回答。
當天他們便遠出五十里外,已經超越了項城地界,至於到底身在何方,他們也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反正隨遇而安,掌握向南的方向,早晚一定可以到達大江,他們有的是時間。
纖足尚未沾地,刀光如電風雷隨之。
「離開她們遠一點。」桂星寒臉上也有怪怪的笑意:「你距離她們大近了,我不信任你。退!」
「也許他無法在實質上,完全控制手下的活動。」
「住手!」這人聲如乍雷,威風凜凜有如霸王再世:「登門搶劫,你們眼中還有我霸王許威在?誰是首領當家?站出來說話。」
大踏步出來了兩男一女,穿兩截式村夫村姑裝,挾了劍,年紀都在四十上下。
一名侍衛及時攔住了灰衣老人,繡春刀迸發出滿天雷電,一連十餘刀,把灰衣老人逼得連連後退,雙頭拐封不住快速如電的刀光,失去了硬封的威力。
「是嗎?」飛天夜叉碰碰桂星寒的手膀,怪腔怪調做鬼臉。
在陳州,飛天夜叉居然在倉卒間,備妥了遠走高飛的座騎,當時他就起了疑心。
「再給他幾下!」方世傑拍案怒吼。
「當然得冒風險。」鬧江蛟是黑道之豪,當然知道賺一文錢冒一文風險。
「江邊不能去了。」飛天夜叉咬牙說:「方世傑那混蛋,正帶了安慶捕房的人,在碼頭區伺伏,眼線佈在每一家旅舍內守株待兔。」
錚一聲大震,方世傑接了雙頭拐一擊,身形斜飛而入,一連三個倒空翻,遠出兩丈外,腳一沾塢仰面便倒,然後急滾而入,反應超人極為出色。
「有兩個人密報,你這裏窩藏欽犯。」他硬著頭皮說:「欽犯有三個人,從桐城來。」
滄海神犀年已半百,一雙虎目炯炯有神,審視圖形片刻,粗眉深鎖。
「阜民坊的一家民宅,姓柳。」飛天夜叉說:「這裏很安全,只要白天少進出,便不會引起街坊的注意,短期逗留不會有事。」
霸王許威大吃一驚,其他的人也臉色一變。
「等那些雜碎走後再僱船。」
「去把他們拖進來。」他暴怒地叫。
捉拿欽犯,這是破家滅門的大災禍。除非是無家無業的亡命,不然必定被南鎮撫司四個字,嚇得魂不附體,有如大禍臨頭。
已經訊間了許久,火氣愈來態旺。他是一個主觀性極強的人,一口咬定的事絕不會更改。
三十餘位男女,展開腳程飛奔,一口氣奔出十餘里,路左小山在望。
「方爺,問題是你們所提供的資料,比沒提差不了多少,近乎捕風捉影,要在下如何著手協助。」滄海神犀心中一轉,及時改變態度:「在下對這三個男女欽犯一無所知,就憑這三張圖形,怎麼查?江上與碼頭,每天旅客成千上萬,老天爺!不動用民壯,辦得到嗎?在下天膽,也不敢推三阻四,只是要把事情辦妥,得有辦妥的條件與本錢呀!」
一個人轉身走了,開了院門找尋,片刻重新回到現場,垂頭喪氣。
「你如果答應和她合籍雙修,豈不……」
「老哥得到鷹爪的警告了?」神拳鐵掌開門見山,傍晚時分橋頭沒有遊人,說話不必顧忌。
三十餘個人,氣憤填膺返城。
「黃大爺,我要這三個人。」最後方世傑取出三張畫像,是桂星寒與兩位姑娘的圖形,居然有五七分神似,出自善於憑述繪形妙手:「天斬邪刀桂星寒,飛天夜叉林月冷、另一個女人可能叫葛春燕,都是欽犯。」
侍衛們不知道謝明達是何方神聖,方世傑也沒到過江南,對江南的風雲人物所知有限,當然也不知道謝明達兄弟的底細。
「方大人諸位辛苦,不送。」
「算了,我很相信一個緣字,但不甘心,所以跟來試試。」封飛瓊拍拍飛天夜叉的肩膀,像個老大姐:「結果,注定了的挽不回來。」
送走了這些權貴,他立即暗作安排。
「事實證明,昨晚我們同時望門投止的,就有九個之多。」飛天夜叉說:「我不知道擒龍客是何方神聖,也不知道幻劍飛衛是何來路,但聽綽號和口氣,必定是江湖上的高手名家已無疑問。大寒,會不會與四府義軍有關?他們在累積造反的本錢。」
揮動雙頭拐的灰衣老人,瘸了右腿依然走動如飛。單手使用狹鋒刀的人左手細小,而且似乎短了半尺以上,是沒有作用的廢手,右手運刀卻勢如奔雷掣電,勁道與速度皆表明是刀法的大師級人物。
「但在李大仁面前,她們只能任由宰割。」
「當然有此可能。」桂星寒的語氣並不確定:「但按理推測,思源別莊的潘大爺,既然是四府義軍的總指揮,他既然明大義放手不管我們的事,就不會再縱使丹陽別業的人計算我們。他有權力控制豫東四府,應該可以完全控制陳州府的人,對不對?」
出來六個人,一人對付一個,一陣拳腳|交加,片刻間,六個執事仆而後起,最後再也爬不起來了,有三個斷了手或腳,哀號聲令人惻然。
沉喝聲令人心驚,惡鬥倏然中止。
鷹爪,表示官方的治安人員,當然也包括了專捉叛逆和-圖-書的錦衣衛官兵,不必明提,心照不宣。
「喂!你在想甚麼?」飛天夜叉用手肘輕碰桂星寒的手臂。
「有人傳下話,誰敢領這些賞,全家的命都得賠上。」神拳鐵掌冷冷一笑:「這是兄弟約你老哥來,所傳的重要信息。」
通常他們都會辛苦些,繞村落而過。除非有其必要,不然不會現身向村民問路。
「不要敷衍我,知道嗎?」方世傑冷冷一笑:「你滄海神犀名號響亮,在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兜得轉,所以我才找你協助,推三阻四對你毫無好處。」
「不曾。」飛天夜叉一面安置行囊一面說:「我的人三天前就趕到了。我們一天走不了六七十里,為的就是由我的人先佈線。」
滄海神犀的功能聚於頭部,小腹難禁內家重拳的打擊,嘔了兩聲,痛得臉色發青。
「玄武誅妖大法。江西的守護神,許真君許旌陽的遺世絕學之一。他用這種神功大法,專對付蛟龍與山精木怪,法一施元神馭刃連續攻擊,每一擊皆以泥丸宮為目標。按我們住處的禁制佈置,分明是邪魔外道;而封飛瓊所施展的玄武誅妖大法,卻又是玄門正宗,她居然把我當成妖魔鬼怪來殲誅,簡直豈有此理。」
方世傑帶了五個人,其中有他的情婦天權仙女。六千男女繞過西門,走上北行的集賢門官道。這是至桐城的官道,可通車馬。
「胡說,那傢伙甚至比不上他的幾個手下高明。他派在外圍暗中活動計算我的一個叫李鳳的女人,就比他高明多多。」桂星寒不肯置信:「他名義上是那群妖孽的主事人,其實沒有勇氣和我真正放手一拼。據我所知,龍虎大天師的三個兒子十分了得,藝自家傳青出於藍,已獲白蓮會真傳……」
「他們可能從江上經過,也可能從廬州或六安州來。」方世傑避重就輕:「我們已沿江佈錢。我從南京往上查,沿途毫無線索。人手不足,必須地方人士鼎力支持。黃大爺人手足,希望能與在下的人密切配合,一旦獲得線索,切記不可妄動,再就是請黃大爺告知地面上的朋友,緝獲任何一人,可獲一千兩銀子賞金。故意縱放,與欽犯同罪。」
要黑道人士守道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為一兩銀子賣命人多的是。三千兩銀子,可是一筆驚人的大財富,真可以買幾百畝肥田,甚至一千畝。
「草民傍晚時分,的確接待三位賓客……」
許家大宅距城十五六里,並不知城中所發生的事故。方世傑是昨天趕到的,今天才正式要求安慶群雄,協助他捉拿欽犯,許家的人怎麼可能知道?何況他們需要在家等候貴賓光臨。
「大寒哥,你也會嗎?」
「我答應把話傳出,管不管用,兄弟無法保證。」鬧江蛟表明態度:「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又道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誰也無法保證朋友們中,個個都是講道義的血性英雄。」
兩女同住一間房,隔鄰是桂星寒的住處。
「我仍然是一句話,我不認識你所說的人是誰,怎能把人交給你?」滄海神犀可能已吃過苦頭,說話有氣無力:「你那種信口出重賞的手段,難免會引來一些打抱不平的人不滿。我只能告訴你,我絕不可能差遣人去騙你們,不會用我的身家性命來冒險……」
「希望封姑娘不要再來了。」葛春燕餘悸猶在:「她那種妖魅似的人,緊盯在身旁神出鬼沒,想起來就渾身不自在,真會做噩夢。大寒哥,我和林姐聽你的,你是男子漢,該你拿定主意。」
「去荊山,找九靈丹士。」飛天夜叉正色說:「銀扇勾魂客曾經表示九靈丹士不可能在荊山,但並不能肯定,所以你心中存疑,依然走上了南陽道。雖說迫於情勢,不得不放棄先下江南,陪我們到江南一遊,其實心中仍有牽掛,為人謀而不忠的事耿耿於心。」
天斬邪刀煥發烙焰光華,刀一伸陰風而起,樹林中傳出簌簌異聲,壓下了滿林輕笑。
「你聽他胡說,那只是控制神意的雕蟲小技,他就絲毫不受影響。」封飛瓊熱心地加以解釋:「道行高的人,可以遠在百步外控制對手的心智,即使中間有高樓大廈隔絕。一旦接受控制,可差遣出千里外辦事,事不完成,控制不會自解。」
霸王許威心中一懍,但並不真的害怕。
本府的巡檢大人,陪同南京南鎮撫司的錦衣衛將爺前來公幹,降尊紆貴光臨黃家,滄海神犀不但沒有蓬蓽生輝的光榮感覺,反而心中懍懍,坐立難安。
發出一聲信號,他的人迅快地結陣。
受到分筋錯骨手法折磨過的人,即使用輕手法,沒將筋拉開,沒將骨完全移位,也將成為殘廢,除非有仙丹妙藥及時救治。
「我這就回城查。打擾了,告辭。」
「唷!你這麼兇幹什麼啦?」對面出現羅衣勝雪,劍垂身側的封飛瓊,媚笑如花,但紅撲撲的臉蛋,汗珠涔涔而下,高聳的酥胸起伏急驟。
「除在生死關頭,我不會在別人面前施展」。桂星寒的話頗為含蓄:「我就是她和我不同的地方,所以她知道與我無緣。」
「是嗎?就算我胡說好了,到荊山。」
「方大人,怎麼一回事?」霸王許威是主人,必須上前打交道。
桂星寒臉色一變,兩位姑娘倒抽了一口涼氣。
「口是心非。」封飛瓊嫣然一笑,走近向兩位姑娘比手劃腳連揮三掌:「剛才你提及我曾經用玄武誅妖大法對付你,差一點就咬牙切齒呢!」
桂星寒收了刀,瞥了兩位姑娘一眼,兩女正活動手腳,滿臉狐疑。
「好說好說,在下理該盡力。」
「打!」
彌勒教更不肯甘休,完全和_圖_書放棄網羅他為羽翼的打算,只有一個李鳳,仍然抱著降伏他的念頭。
「這就是神行術?」葛春燕吃驚地嬌叫:「我算是開了眼界,再也不敢驕傲自負了。」
桂星寒啃著一條雞腿,目光卻很遙遠,似在沉思,反正表現得有點心神不屬。
飛天夜叉穿房入戶的本領是第一流的,進入農舍盜取食物,簡直是大材小用,牛刀小試。
「辦我的事?」
「你真笨哦!他們能丟下我回家?我嚴格要求他們,絕不許可生事,化整為零只負責眼線工作,我們才不會又聾又瞎。」
「甚麼意思?」
「但願如此。」桂星寒卻不怎麼樂觀。
大廳成了大堂,方世傑與四位侍衛,成了問案的大老爺,高坐堂上威風凜凜。
方世傑的江湖知識,比天權仙女差遠了,天權仙女說這些人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魔鬼,他哪能不信?錦衣衛嚇唬官民百姓,可以予取予求,對付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兇魔,不會產生任何嚇唬作用。
「你還敢強辯?還敢否認那些虛報消息,引在下上當的混蛋不是你的人?」方世傑把案桌拍得砰然怪響,聲色俱厲擺足了威風:「說,你何時可以把人交出來?」
「這……」
一聲怒嘯,兩個灰衣人飛躍下階,迎向領先衝來的方世傑四男女,一根雙頭鐵拐,以及一把狹鋒刀,火雜雜向四男女湧去。
驀地刀光一閃,萬籟俱寂。
桂星寒舉刀屹立,虎目中異光閃爍。
一門老少包括莊丁佃戶,全被囚禁在東跨院內。
「她只能支援片刻。」桂星寒說:「但已經足以驚世駭俗了。愚夫愚婦看到,必定以為是仙女下凡,跪下來膜拜,死心塌地奉若神明。」
「但用來買命,價碼仍不算高。」
宅中人應變的急度十分迅捷,片刻間便聚集了五十個人則上,四面合圍,人數多了一倍。
「南鎮撫司捉拿欽犯的人,我,侍衛方世傑。」他獨自上前,乾脆冒充侍衛的頭銜:「你這裏是集賢嶺許家大院嗎?」
「我雖然不能做你們的朋友,但不會再加害你們。」封飛瓊不作正面解釋,轉向桂星寒:「那些人已經追過項城,犯了追蹤者的大忌,追到前面去了。只要你們細心而有耐心,就可以擺脫他們了。後會有期。」
飛天夜叉只是想當然的揣測,卻不知陳州潘大爺,與南都南鎮撫司的關係,更不知陸指揮使已出動飛虎營的勇士,暗中支援他們。
封飛瓊目不轉瞬注視著他,眼中有複雜的神情流露。
桂星寒擋在兩位姑娘面前,天斬邪刀發出隱隱嘯吟。
龍虎大天師的長子,居然親自出馬,難怪他們吃驚,按理應該不可能。
「那就謝啦!我知道你靠得住。」
「好,就相信你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你說得像真的一樣,我算是服了你。」桂星寒有點醒悟。
他不但擁有幾家進出山產的棧房,也是巡江民壯的總旗。江上發生事故,他就是救生、防匪、清理航道的民壯總指揮,深獲上下游三府民眾的愛戴,協助官方維持治安不遺餘力,為人急功好義深孚人望,疏財仗義為善從不人後,江上的好漢也相戒不在安慶江面作案鬧事,是本府的受尊敬仁義大爺。
有兩個人在山麓相候,立即兩面一分,潛行急走,包圍了山下的一座大宅院。
口角有血溢出,表示腰以上曾經受到重擊。小腹再挨了幾下,普通的人可能難以救治了。
鬧江蛟胡偉,卻是大江黑道群豪中,實力頗為雄厚的一豪,名號頗為響亮。表面上,他與神拳鐵掌一白一黑,勢不兩立,但骨子裏互相迴避,井水不犯河水,也出於一份道義的感情。
轉了好幾條街巷,飛天夜叉像是識途的老馬,在一家小街的狹隘小宅叩門。
二十餘個人你看我,我看你。
過了行人擁擠的十字街,飛天夜叉不但不向南大街走,反而一拉桂星寒的衣袖,鑽入一條小巷。
「對,大家小心,好走。」
一早,三十餘名將爺,佔據了萬松山黃家大院。
「廢話!叫他們出來。」
「那就表示我這一輩子,得替他們做馬前卒了。好啦好啦!危險算是過去了,我打算等風聲過去之後,再作下一步的打算,你們以為如何?」
這種人,正是可以任意宰割的好對象。
「我們也所知有限,案由你也不必知道。」
「我明白了,你有所顧忌。」
「只要一上船,他們就找不到我們了。」飛天夜叉畢竟有兩年江湖經驗,信心十足:「人躲在船上不露面,一走千里,怎麼查,放心啦!我相信他們從此之後,不會再打擾我們了。」
「小燕,你是指哪一方面?」飛天夜叉反而顯得大而化之;也許故意顯得大而化之。
他們卻不知道,皇帝已在四月杪返京都,是從湖廣乘船北上的,大江一帶,留下不少錦衣衛的人,佈下天羅地網等候他們。
「本官不管你是甚麼人,王親國戚本官也可以任意捕拿。傍晚時分,你窩藏了來自桐城的欽犯,一男兩女,男的叫桂星寒,你敢否認嗎?」
「好吧!我們到大江僱船。」桂星寒只好同意:「那些混蛋最好見好即收,再不識趣行兇,哼!」
「這……」滄海神犀心中冒火,卻又不敢發作。
「哪怎麼可能?」桂星寒意似不信:「哪有這麼巧?你怎麼知道的?未卜先知的神仙?」
一進城就知道情勢如何,未免太神了。葛春燕滿腹狐疑,居然不再追問,急性子的人通常打破沙鍋問到底,不問就表示心中有數。
「下一步怎麼走?」
「咦!這麼嚴重?」鬧江蛟吃了一驚。
「胡說!她們有能力自保。」
「你又來了。」桂星寒大搖其頭:「昨晚我已經表明態度,算我怕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