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地室救人

看來自從阿榮伯受害之後,對方深怕自己破壞了他們陰謀,目標已經轉向自己。
石中英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但想到這是師父交代的「自己人」,自然不會有錯。心中想著,立即施展輕功,朝山下徑下掠去。
不錯!她在和自己說話之間,掩不住內心的隱憂,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她一定發覺了對方的企圖,但又苦無證據,不敢跟爹去說,才一再試探自己的口氣。
當前一個身材高大的威猛老者,赫然是龍門幫幫主獨角龍王李天衍。
山頂上有疏朗朗十幾棵古松,有幾處巨大的巖石,有的橫臥如榻,有的直立如屏,也有嫩綠如茵的小草坪,間雜著許多嫣紅、鵝黃小的花,恬靜而清新!
捉迷藏,不是要蒙著眼睛?
祝淇芬以手掩口,忽然驚「咦」聲道:「大哥,這是誰呢?」
這真是當著和尚罵賊禿!
只見他從三丈高的松樹上摔落下來,早已跌得皮破血流,雖未摔死,但已閉過氣去。
獨角龍王道:「這就奇了!」
祝淇芬驚詫的道:「大哥真的又看到阿榮伯死了。」
石中英道:「不錯,在下確有此意。」
隨著話聲,已經急步迎了出來。
苗條人影口中「啊」了一聲,喜道:「大哥,是你,你還沒睡,方才我聽到雲板聲音,山後還放起一個信號炮,咱們莊上好像發生了什麼事麼?」
夜深人靜,這一陣笛聲、吆喝,就是老遠的人都可聽到。
獨角龍王目光一掠二人,呵呵笑道:「石世兄、祝姑娘不可多禮。」一手捋鬚,沒待二人開口,接著問道:「二位可知莊上發生什麼事麼?」
獨角龍王訝然道:「救老夫出去?這是盟主的意思?」
石中英道:「又要在下送藥去麼?」
當下依言脫下頭戴黑布,和身上黑衣。
想到這裏,從小喜歡吃的綠豆糕,再也吃不下去,站起身,往外就走,一腳趕到書房,掀簾而入,書房中依然靜悄悄的,不聞人聲,但當他跨進書房門,小翠聽到腳步聲,就迎了出來,躬身叫了聲:「公子。」
獨角龍王愈聽愈奇,問道:「不是盟主的意思,那是什麼人的意思?」
石中英道:「妹子,你早來一步就好了。」
八卦掌門人高翔生狹長臉上,湧起一片憤怒之色,厲聲道:「賊黨膽敢到盟主府第潛入地窖救人,總有一天,給兄弟查到了,非把他立死掌下不可!」
石中英依言在她對面坐下。
就在此時,瞥見從後院牆根,突然冒起一條人影,朝石中英低喝一聲:「還不快走?」
石中英被她問得俊臉不禁一紅,說道:「我幾時沒有把你當親妹妹一樣看待了?」
祝淇芬臉上剛綻起百合花般笑容,迎著石中英,張了張口,還沒說話!
女孩子終究膽怯。
只聽獨角龍王問道:「可是有他黨羽摸進去了?」
他這式「天龍馭風」身法,當真使的夭矯如龍,美妙無比。
這陰影好像包含了隱憂和驚怖。這不過是一閃眼的事,石中英自然不會察覺。
祝景雲又道:「啊,你和淇芬還合得來麼?」
等他起了骨簪來,這一瞧,他臉色不禁為之大變!
石中英回頭看去,但見三道人影,緩步走來!
石中英在她轉身之際,早已閃動身形,掠到霓兒身後,她自然不會發現。
石中英爽朗的笑道:「妹子要看,我自然要翻了。」
「沒有。」
石中英應了聲「是」。
這話,他沒有問出來。
祝淇芬抿抿嘴,笑道:「我說對了,大哥不許賴。」
「少找不必要的麻煩?」
若說她饞,想偷吃綠豆糕,她又並沒有拆開紙盒偷吃,只是一股勁兒的用刀挖著泥土。
愈想愈覺事有可疑,為了證實這盒綠豆糕是否有毒?他迅快掠了過去,用力扒開泥土,從頭上取下一隻綰髮的骨簪,輕輕挑開紙盒,用骨簪在綠豆糕中戳了一下。
石中英聽得暗暗一愣,他沒想到妹子年紀不大,對各門各派武功一道,竟是如此淵博!但他依然搖搖頭,笑道:「什麼『米粒打穴神功』?那是師傅教我的飛蝗石手法,我們住在山上,只能用石子打鳥,鳥的身體小,只能用小粒石子打它翅膀,我能兩手發石,同時打下兩隻飛鳥來,你信不信?」
應該說,石中英更糊塗了,他怔怔的望著他,黑衣人點點頭道:「你說吧,你要在下如何協助?」
只見暗影之中,緩緩走進一個黑影!這人身穿一襲寬大黑衣,頭上也斂著一個黑色布袋,只露出兩個眼孔,看去詭異無比。
他剛剛掠落平臺,就聽到山後響起「叭」的一聲!
話聲一落,已經俯下身去,手掌輕輕一拍,從那漢子前胸「將臺穴」上,起下兩顆黃豆大的石子。
石中英道:「這個晚輩恕難奉告,但晚輩在離開狄谷這時,家師曾囑咐過晚輩,遇上打這個手勢的人,就是自己人。」
石中英當然睡了,他不是四平八穩的躺在床上,而是盤膝趺坐,正在座著做調息運氣的功夫。
對了,昨晚「那人」曾經說過:「牽一髮而動全身,目前一個李幫主,只不過是一髮而已。」
祝景雲敢情正在床上靜坐,這時緩緩跨下榻來,含笑道:「李幫主在這裏不克久耽,他難得到這裏來,盟主自然得陪他到處走走,祝伯伯中午多喝了幾杯,就懶得走動,跟盟主討了個差使,美其名是替幫主留守。」
石松齡淡然一笑道:「他們縱然逃出酒窖,未必能逃出石家莊去。」
霓兒挖了一會,仰著吁了口氣,放下小刀,舉手掠掠鬢,忽然捧起那盒糕,放入坑中。然後迅快覆上泥土,站起身來,雙腳一陣踐踏,看看已把泥土踏實,才轉身朝外走去。
祝淇芬盯著他,披披嘴道:「你這一手還是翻觔斗?」
石中英道:「小侄也是這樣想,他們處心積慮,敢向龍門幫主下手,自然也會向爹下手。」
黑衣人道:「在下目前還不到露面的時候,公子既然知道『太乙至尊丹』來歷,就不該懷疑在下的身分了。」
石中英點頭道:「好吧!」
他使的當然不是翻觔斗,那是輕功中最上乘的功夫「梯雲蹤」。
祝淇芬又道:「大哥,你在外面,有沒有聽說過『護劍會』?」
石中英幾乎動搖了!
獨角龍王疑信參半,依然追問道:「他和你打的什麼手勢?」
石中英不禁暗暗擔心憑這些人當然攔不住自己,但一旦驚動了前面的人,爹和祝伯伯等人,若是聞訊趕來,那還了得?
那黑衣人道:「昨晚公子已經見過李幫主。」
石中英在自己家裏,當然不好出手傷人,這一招,原是只想把兩人逼退而已!
石中英笑道:「他是被我兩顆石子,閉住了穴道,這人武功不弱,還不至於摔死。」
石中英已經證實他是「自己人」了,就不再猶豫。他從几上取過一襲黑衣,披在身上,覺得這件黑衣,雖然寬大,但卻並不有礙行動,再取過黑色布袋,往頭上一套,除了兩個眼孔,全身都被包在黑布之中。
石中英心中有事,他想到妹子兩次探詢自己來歷,還口口聲聲的說她會幫助自己,莫非她已經看出自己此行的任務?或者是她對這批賊黨的陰謀,也看出一點端倪來了!
他在十年之中,九位師父也常對他講解江湖和許多物事,藉以增長他對江湖的瞭解。
因為這枚毒藥暗器,是假冒阿榮的人,打出一蓬藍芒之後,石中英往後仰倒之時,從他身後打來的。他甚至連發這枚毒藥暗器的人,都沒有看到!
石中英道:「沒有呀?護劍會是什麼?」
祝景雲看了兩小一眼,含笑道:「你們怎麼也來了?」
他——黑衣人,就是自己人!
石中英道:「不,妹子必有所指。」
接著用手拍拍草地,抬頭叫道:「大哥,你也坐下來咯!」
石中英忽然回頭四顧,叫道:「妹子,你到那裏去了?」
「是的。」
雙手齊發,右手一掌朝使九環刀的漢子肩頭推去,左手反手一掌,斜拍而出,擊向使劍漢子。
石中英心頭暗暗一震,忖道:「那人背著和*圖*書逃出去的,是住在『聽濤樓』的假獨角龍王,那人要把他弄出去,自然為了從他口中,可以問出他們的陰謀來,但如果被莊中的人截住,那就糟了。」
石中英這個觔斗,至少也翻出去了三丈來遠,人落在地上,立即笑道:「好的還在後頭呢!」
陸得發道:「公子這是誤會,咱們莊上的規矩,值勤人員派的如是下午班,都在午時前一刻和酉正交班,小的上山之時,就看到公子,小姐走在前面,只好繞小路上來,沒想到公子、小姐也是到頂上來的,小的只好躲上去了。」
春嬌端上飯菜,石中英匆匆吃畢,春嬌收過碗盤,送上一盅清茶。
祝淇芬忽然低低的叫了聲:「大哥。」
這當然只是她心中有些懷疑而已,不會說出來的。
黑衣人道:「沒錯,公子把他送到聽濤樓就好。」
她不是懷疑自己是賊人一黨,假冒盟主公子混進石家莊,便是賊人有什麼秘密,給她發現,想和自己商量對策。
春嬌取個茶盅,答應一聲,轉身走出,接著取了三盒綠豆糕進來,放在几上,然後又沏了一盅茶送上。
石中英看的凜然一驚!這一剎那,他驀地想起臨行師父交代的那句話,好像重又在耳邊響起:「孩子,記著,行走江湖,只有左手捏劍訣指著眉梢的人都是自己的人!」
石中英道:「晚輩也是聽到莊上雲板聲音,才出來的。」
黑衣人倏地後退一步,道:「公子那是逼我動手了。」
祝景雲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石中英心裏有事!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到石中英的身上,注意的問道:「賢侄有什麼事嗎?」
他想起妹子說話時,神色有些不安,極可能是她無意之中,發現了賊黨的秘密,那麼此人躲在石後,莫非有什麼不利於妹子的行動?一念及此,那還猶豫,匆匆退出竹樓,即以極快速的身法,從側面繞去。
石中英還沒開口,祝淇芬已經搶著道:「大哥,我們跟李伯伯去,乾爹就不會斥責我們了。」
她這一笑,眼中忽然流落兩滴晶瑩的淚珠。
綠豆糕,沒有不能吃的理由,除非放了毒藥!
試想霓兒是祝淇芬的貼身使女。祝淇芬因為也喜歡吃綠豆糕,才從自己那裏拿來的,她愛吃的東西,使女絕不會把它埋到土裏來除非這盒綠豆糕不能吃。
這一想到下毒,登時想起方對祝淇芬在春嬌捧出四盒綠豆糕的時候,她曾細心察看過三個紙盒,才挑了這一盒。當時並未注意,如今想來,她是有意取走這一盒的。
石中英、祝淇芬隨著三人身後而入,只見華山派掌門人祝景雲、八卦門掌門人高翔生,和百步神拳鄧錫侯等人都已坐在椅上,只是不見總管屈長貴的影子。
這蓬細小暗器,難道也被人收去了?
說話之時,右掌當胸直豎,左手捏了劍訣,斜指眉梢。他頭上蒙著黑布,當然看不到眉梢,但他劍訣指的部位,正在眉梢之上。
「且慢!」
祝淇芬道:「譬如有許多事情,和你本來無關,你就不用去追根究柢。」
原來骨簪尖端,已呈烏黑!不用說,綠豆糕果然被人做了手腳,這是一種極厲害的劇毒!
石中英道:「小侄確實有事,才來找祝伯伯的。」
石中英笑道:「我小時候,阿榮伯時常帶我到山頂去玩,山頂上有幾棵樹,幾塊大石,我閉著眼睛都數得出來。」
石中英仰首望著枯乾凌霄的古松,深深吸了一口氣,聞著淡淡的松花香氣,口中喃喃道:「十年了,只有這裏,還是和舊時一樣!」
祝景雲含笑道:「賢侄有什麼事,只管來找我好了。」
隨著話聲,跨下臥榻。
石中英把他讓入房中,冷冷說道:「閣下倒是神秘的很。」
這是暗示他以後不可多管閒事。
祝淇芬道:「我只是這樣說說而已!」
石中英覺得好笑,笑道:「我怎麼變成少林弟子呢?」
話聲出口,接著雙腳一頓,身形拔起一丈五六尺高,一個倒翻觔斗,由下而上,往上翻去!
祝淇芬抿抿嘴,笑道:「那很好,我就坐著看大哥翻觔斗好了。」
石中英等他笑聲一落,才恭敬的叫了聲:「祝伯伯。」
但見黑暗中黑影一閃,「那人」迎著過來,低聲道:「石公子把人救出來了麼?」
只要看他們飛彈而起的人影,疾如弩箭,身手全都極高。
石中英傍著她坐下,柔聲道:「妹子,你哭了?」
隨著話聲,舉步走入房中。
她本是一個明朗而爽快的少女,在這一瞬間,她臉上彷彿閃過了一絲恐懼之色。
黑衣人道:「咱們不必相識,李幫主在今晚必須救出,公子也非救他不可。」
祝淇芬臉上閃過一絲關切的憂慮,說道:「大哥,你沒有在江湖上走動過,不知江湖險惡,有道是明槍好躲,暗箭難防,真叫人替你擔心。」
獨角龍王濃眉微攏,說道:「那麼石世兄的令師是誰?」
過了半晌,那青衣漢子忽然睜開眼來,展動了一下手腳,看到石中英和祝淇芬兩人,並肩站在他面前,不由呆的一呆。
這句話,原也沒有什麼,但石中英忽然覺得春嬌好像十分注意自己行動,心中暗想:這丫頭莫非也靠不住?一面只是淡淡的道:「我只隨便走走。」
石中英冷笑一聲,身形斜退半步,左手疾出,使了一記「空手入白刃」,閃電抓住砍來的刀背,朝劍上磕去,同時飛起一腳,腳尖踢在使刀漢子的膝蓋之上。
石中英道:「憑他這點伎倆,還傷不了我,只可惜這廝卻被人殺以滅口,連屍骨都化去了。」
石中英道:「那多謝妹子了。」
她這番舉動,不禁引起石中英重重疑雲!
黑衣中人道:「李幫主身中散功之毒,在下已經弄到解藥。」
黑衣人道:「不,在下希望公子把他從地室中救了出來。」
這回他不再躲躲閃閃,舉步朝假山腹進入山內的一條狹仄的曲廊走去。
石中英腳下一停,又叫了聲:「妹子。」
轉過長廊,已可看到書房,也點燃起了明亮的燈火,老遠就聽到有人說話。
祝淇芬咬著下唇,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只是怔怔的望著石中英,好像有很多的話要說,也好像有著很多心事,但她卻一句話也沒說。
「涵春閣」和「翠翎小築」,相距極近。
祝景雲並不感到意外,只是笑了笑道:「賢侄,在祝伯伯的面前,不用如此拘謹,來,咱們坐下來,慢慢的說。」他引著石中英,走到窗外兩張椅子上坐下,然後問道:「賢侄找祝伯伯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石中英道:「李老伯伯請放心,晚輩聽那黑衣人口氣,他已經弄到解藥了。」
祝淇芬嫣然一笑道:「是啊,大哥先分一盒給我好麼?」
祝淇芬看他說的像真,不禁睜大雙目,望著他,重複了一句,隨即問道:「大哥,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黑衣人不再說話,輕輕一閃,便自掠出門去。
石中英道:「我會小心的。」
那知這兩個青衣漢子在向旁邊閃出之際,身子不約而同的打了一個旋轉,趁勢抬腕,一刀一劍,劃起兩道寒光,同時一左一右夾擊而至!
他緩緩吸了口氣,轉身去,要找方才假冒的阿榮伯的賊人打出來的那一蓬藍芒,但他凝足目力,從地上找到土垣,方才明明從自己身上射過,不會射出太遠,這一瞬間,也全已不見!
一行人由獨角龍王為首,穿行花林,進入東院門,但見走廊上燈火通明!
樓中竟然闃然無人,也沒人答應。
祝淇芬訝然道:「我怎麼會沒看到呢?」
山腹暖閣中,當然還是存兩個人守在那裏,他們當然也是面對面的坐著,並未點燈,一切和昨晚完全一樣!
祝淇芬忙著向春嬌吩咐道:「春嬌,早上長根師傅送來的四盒綠豆糕呢?快拿出來。」
石中英忍不住問道:「妹子,你要到那裏去?」
自己等她走後,如何試出糕中被人下了劇毒,如何回轉房中,試過其他三盒,均無毒藥,說了一遍。
如今,第一步,應該去試和*圖*書試另個三盒綠豆糕,是否有毒?再作道理。主意敲定,就立即加快腳步,回轉「涵春閣」。
祝淇芬道:「我是給莊裏的雲板聲音吵醒的,不放心,才出來看看。」不容石中英接口,偏頭問道:「大哥,你又為什麼不睡呢?」
石中英猶豫了一下道:「閣下錯了,在下昨晚答應替閣下送去解藥,因為『太乙至尊丹』不是普遍藥物,而且李幫主確也傷勢沉重,非此藥不可,至於把他救出石室,在下恕難從命。」
祝淇芬跟在他身後,又看:「他一動不動,會不會摔死了?」
那是祝淇芬的聲音!
聲音入耳,石中英驀地一怔,疾快的忖道:「會是妹子!」心念閃電,目光也隨著朝那黑影多注意了一眼。
祝淇芬道:「阿榮伯被人害死,但大哥不是說,害死阿榮伯的人,也已經死了麼?既然死了,而且連屍骨都化去了,你想追究,也無從追究了,是麼?」
祝淇芬在家人面前,並不避嫌,依然拉著石中英的手,急步疾走,穿過中院,一會工夫就出了東院門。
石中英道:「那你就說出來好了。」
石中英聽妹子也是這般說法,只是揮揮手道:「好,沒事了,你去吧!」
但聽「砰」然一聲,三丈外一棵濃密的巨松上,忽然墮下一了黑影!
石中英怔怔的看著烏黑的骨骼,變成一灘黑水,黑水又逐漸滲入泥地!
石中英已經走到暖閣門首,一言不發,舉手一指,點了過去。
石中英冷笑道:「你不是跟著我們身後來的麼?還想狡賴?」
撇開石家和祝家數代世交不說,像她這樣一個天真活潑,聰明帶著稚氣的姑娘,也不可能被賊人利用。
石中英道:「閣下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
她們會到那裏去了呢?他緩緩走到西首窗下,隔著一道輕紗,朝外看去。
那人接著道:「有兩件事,公子必須注意。」
小翠道:「莊主陪同李幫主出去了。」
那漢子連聲應「是」,一拐一拐的往山下面去。
心中立時明白過去,敢情他們已把住在「聽濤樓」的假獨角龍王制住,此刻看到自己把獨角龍王救來,他們就把假獨角龍王偷偷的運出去。
山風徐來,穿過松針,發出細長的輕嘯,但春風是和熙的,吹的人有暖洋洋的感覺。
石中英道:「他從我們後面偷偷的掠到樹上,你自然不會看到了。」
石中英聽得不禁一怔,心中暗道:「難道方才替自己斷後的蒙面女子,不是她麼?」一面試探著問道:「妹子方才已經睡了麼?」
這兩顆石子,深深嵌在那漢子「將臺穴」上,連青布衣衫也隨著石子深陷肉中。一時不禁又驚又喜,她自然聽說過,少林七十二藝中,有「米粒打穴神功」但沒想到石中英竟然身懷這等上乘神功。
這兩人武功不弱,敢情聽到了石中英的腳步聲!
「真的!」
祝景雲「哦」了一聲,道:「他和賢侄說了些什麼?」
祝淇芬沒有解釋,接著說:「你不但是少林弟子,而且還接受了特別訓練,這十年工夫,一直在少林寺裏,甚至除幾位長老,連寺裏的和尚都沒見你,是不是?」
「那人」道:「如此甚好。」
石中英道:「第一,李幫主是真是偽,家父自會查得出來,第二,在下對閣下素不相識,你要從石家莊救人,在下沒有理由協助外人。」
如果只有這一盒下了毒,那麼妹子一定知道內情,她方才會故意把這盒取走。
這解釋,祝淇芬自然不會滿意,她掠掠鬢髮,依然回到草坪上坐下,仰起頭道:「大哥,你也坐下來。」
祝淇芬道:「我不是幻想,我有證明,方才你使的『米粒打穴神功』,是少林七十二藝中的秘技,不會傳給外人。」
那黑衣人點點道:「正是。」
石中英搖了搖頭,堅決的道:「不,他們殺害阿榮伯,我非把這夥賊人找出來不可。」
祝淇芬道:「說錯了,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祝淇芬站在他邊上,自然看的清楚!
那黑衣人道:「在下這般裝束,事非得已,公子莫怪。」
就在銀笛初起,假山左首一片竹林中的兩間瓦房裏,已經飛射出七八條黑影!
當下把昨天下午,阿榮伯遇害,以及今天上午自己去找假冒阿榮的人,他又假裝死屍,向自己射出一蓬餵毒暗器,等自己站起,那人已經死去,而且一個人連骨化盡,不留一點痕跡。
他的身法不但快,自然也極輕,等他閃到那人右側,才看清那是一個青衣小鬟!
祝景雲聽得臉色微變,凝重的道:「你說的都是真有其事?」
石中英道:「在下一定要看呢?」
石中英迅徒拆開紙盒,用骨簪逐一試驗,這三盒綠豆糕,果然全然無毒。
石中英回過頭去,望著她:「妹子,你一定有什麼心事?」
石中英雙道劍眉,忽然一挑,問道:「妹子是說阿榮伯被人害死,要我不要追究。」
祝淇芬「啊」的笑道:「瞧你,只管怔怔的出神,連我到那裏去了,都沒有看見。」
她,正是伺候妹子的霓兒。
這下毒的人,又會是誰?
她彷彿突然之間,有了很多恐懼,一把抓住石中英的手,顫聲道:「大哥,我們快些走!」
祝淇芬沒待石中英開口,搶著問道:「你是本莊的護院師傅麼?你叫什麼名字?」
石中英喜道:「祝伯伯,你老沒有出去?」
祝淇芬道:「就算你是翻觔斗吧,那麼你用石子打中陸得發兩處『將臺穴』的,總是『米粒打穴神功』,不用說抵賴了吧?」
石中英道:「如此說,昨晚要在下送去『大乙至尊丹』的,就是閣下了?」
「那人」伸手接過,扶著獨角龍王去,迅快的朝「聽濤樓」走去。
那使刀漢子鋼刀被人奪下,膝蓋又的挨了一腳,(其實石中英踢的並不重)跌到地上,接連幾個翻滾,滾開了八九尺遠,探手從懷中摸出銀笛,狂吹起來。
祝淇芬望著他,道:「人家問你咯!你真的沒聽人說過?」
石中英道:「可惜阿榮伯沒有說出來,就遇害了,小侄相信他一定發現了許多可疑之處,這和咱們莊上許多新進的人有關。」
說完,呼的站了起來。
移花接木,這計策果然不錯!
石中英抬頭道:「這裏沒你的事了,我要清靜一會,你出去吧。」
春嬌走到門口,依言帶上了房門。
石中英奇道:「那是個什麼樣的組織?」
黑衣人忽然從身上取出一件黑衣長衫,一個布袋似的頭罩,放在几上,然後說道:「時間不早,公子穿好這套衣衫,去把李幫主從地室中救出,送到聽濤樓,就沒你的事了。」
她如果知道內情,何以不肯和自己明說?莫非妹子也是賊人一黨?
他一開口,石中英就聽出正是昨晚「那人」,這就問道:「閣下又有什麼見教?」
石中英:「那是晚輩看了黑衣人打的手勢,才答應的。」
只聽屋中傳出六合劍石松齡清朗的聲音,歉然道:「有擾李兄諸位清夢,兄弟不安的很。」
石中英依然把骨簪插到髮髻之上,轉身走出竹林,他心頭疑問,也愈來愈多!四盒綠豆糕,是不是全都有毒?還是只有這一盒下了毒?
石中英道:「是你奉了何人之命,跟蹤我們身後來的?」
獨角龍王故作吃驚,身軀一震,張目道:「怎麼,那賊人被人救走了?」
其實石中英也弄不清,這「自己」人,究竟是怎樣一個「自己」法字?但他斂手了!後退一步,目注黑衣人,驚訝的道:「閣下……」
石中英道:「那黑衣人也許是李伯伯的熟人,時間稍縱即逝,晚輩就背你老出去吧!」
說著從四盒中了挑了一盒,轉身要走。
只聽右首房中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問道:「是中英麼?」
獨角龍王目注石中英,問道:「世兄既不認識此人,如何會聽他的話,前來石室救人?」
石中英聽爹提起獨角龍王之事,心頭不禁狂跳,頭都不敢稍抬,心中卻暗暗忖m.hetubook.com.com道:「原來假山下面的地室,是個酒窖,自己還當建造了就是囚人的。」
左邊一個站起身來,探首問道:「什麼人?」
祝淇芬幽幽的道:「其實莊上就算發生什麼事,也有乾爹作主,用不到我們擔心,你說是麼?」
「這發細小暗器之人,自然是祝淇芬無疑!」
石松齡道:「那賊黨背著假冒李幫主的賊人,剛走出假山石洞,就被兩名巡邏的護院師傅發覺,吹起銀笛,但那賊黨輕功極高,牆外又有賊黨接應,追上去的幾名護院師傅,全被對方細小暗器所傷……」
那人道:「在下必須當前奉告,公子可否容在下進來?」
「那人」目送「聽濤摟」的黑影,背著假獨角龍王已經離去,立即趨了過去,仰手從石中英背上扶下獨角龍王,一面低低說道:「公子,可以回去了,此時全莊都已有警,公子速把黑衣人脫下,即使遇上人,也就不礙事了。」
石中英道:「妹子怎麼突然問起我來了?」
這人全身上下,一團漆黑,只有兩個眼孔,在黑夜之中,閃著炯炯逼人的寒光。他一個身手,貼著牆壁,以「傳音入密」朝房中石中英說道:「公子睡了麼?」
獨角龍王問道:「可是盟主有什麼時,要世兄來的麼?」
祝景雲一手捋著長髯,偏頭道:「這些話,你沒有跟盟主說過?」
此時一見兩人向旁閃出,那還敢怠慢,正待從兩人中間掠去。
石中英俊臉微微一熱,點了點頭。
石中英取下那漢子身上的石子,同時也替他拍活了受制穴道的血脈。
夜霧空濛,天色晦暗得對面看不清人物。
石中英作色道:「我說的是實話,我在山中經常石子打飛鳥,師父教我的時候,說這種手法是『飛蝗石手法』,妹子既然不相信,那就算了。」
石中英道:「我們是兄妹,你有什麼話,自然該說出來才是。」
這一帶是「賓舍區」,當然不會有什麼動靜,但站在「聽濤摟」平臺上,已可隱隱聽到響起一陣雲板之聲!
石中英哼一聲道:「那就更得問問清楚不可!」
石中英笑道:「妹子,你以為我昨天真的喝醉了麼?告訴你,我昨天看到的確是事實,一點不假,今天這假冒阿榮伯的賊人,還打了一蓬餵毒暗器……」
「沒有。」
石中英道:「不,晚輩是來救老伯出去的。」
石中英又道:「你把房門給我帶上了。」
石中英思索了下,道:「阿榮伯沒有說什麼,他好像很不滿屈總管,說他這幾年引進了不少人來,那天他只說幾句,就遇害了。」
石中英道:「我們過去問問他就知道了。」
石中英奇道:「送到聽濤樓?」
輕輕掠到南首,打開了一扇落地長門,說道:「閣下請進。」
不!那是一個穿著一身青色的勁裝漢子。
石松齡點頭道:「李幫主說的極是,那來人武功極高,一下就制住了兩名看守的護院師傅,把假冒李幫主的賊人救走。」
說著,果然一手叉腰,右腳使勁在地上一蹬,一個人由左而右,憑空一個觔斗翻了出去。
說著舉步跨進書房。
石松齡讓三人落坐,石中英、祝淇芬跟著上前行禮。
如今被救出來的獨角龍王,和進去救人的石中英,都在他面前,他還一口一聲的叫著「賊人」、「賊黨」。
祝淇芬依然拉著他衣袖不放,清瑩的目光之中,已然隱含淚水,幽幽的道:「只要你不生氣就好,大哥,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
石中英看了看黑衣人一眼,問道:「為什麼必須在今晚把李幫主救出?」
石中英趁機一個箭步,從兩人中間,疾掠而出!
使劍漢子被震退一兩步,也在此時,大聲喝叫道:「捉奸細!」
石中英詫異的道:「我找了什麼麻煩?」
接著又把早晨屈總管著人給自己送去四盒綠豆糕,後來妹子要去了一盒,午餐之後,自己去找妹子,看見霓兒如何在竹林內把綠豆糕埋在土中。
她內心突然起了一片陰影!
石中英點出一指,再也沒去理會他,伸手從左首漢子身上,取一鑰匙,打開鐵鎖,往地下石級走去。到得地底,一手打起火摺子,口中叫道:「李伯伯。」
尤其石中英手掌輕拍,以內家「虛」字訣,把兩粒深嵌在那漢子穴道中的石子起了下來。她心不禁又暗暗起了疑問,忖道:「他會是少林弟子!」
這一帶的地形,石中英十分熟悉,自然沒有多少耽擱,便已奔近後院,身形絲毫不停,腳尖輕輕一點,一條人影,在三數丈外斜飛而起,一下越過牆頭,飄落假山亭上,再一點足,就悄無聲息的落到山洞入口處。
祝淇芬抬著臉,笑道:「回家自然不會有什麼目的的,我只是說,大哥如果有什麼事的話,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的。」
她蹲著身子,正在用小刀挖掘泥土,而且已經挖了一個不太深的小坑。在她腳旁,還放著一盒上面貼有紅色招牌紙的紙盒。那正是妹子拿去的一盒綠豆糕,原封未動!
使劍漢子不防石中英武功有如此高強,奪刀砍來,一條右臂,被震得一直麻上肩頭,心頭猛吃一驚,腳下不由自主連退了兩步。
暗影之中,同時閃出兩條人影,一左一右攔住了去路。
這句「謝謝你」,自然是謝她方才替自己斷後。
祝景雲瞿然道:「賢侄顧慮極是。」
那黑衣人道:「是真是偽,公子應該已經分清楚了?」
石中英道:「翻觔斗我很內行,從前小時候,一個接一個只能在地上翻,現在我可以在空中翻上兩個觔斗,妹子要不要看?」
他雖然掃開門戶,但右手已然暗暗凝聚功力,只要發現對方,有任何舉動,立可發掌迎擊。
祝淇芬道:「大哥,我要問你,你是不是把我當親妹妹一樣看待?」
石中英點頭道:「在下幸不辱命。」
石中英笑了笑道:「這裏的泥土,和我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小時候,阿榮伯時常帶我到山頂上來玩,他就坐在你坐的那裏,看著我在草坪上翻觔斗。」
石中英騰身掠上牆頭,已有三四條黑影,搶到假山腳下!
正說之間,突聽一陣輕快的腳步之聲,傳了過來!
石中英道:「我怎麼會生妹子氣呢?」
石中英瀟灑一笑道:「他是跟著我們來的。」
石中英只得放棄搜索,緩步退出廚房,剛走到門口!
她是祝伯伯的獨生女兒,又是爹的乾女兒。
兩人沉默有頃。
黑衣人道:「公子一定不肯見信,那就賜招吧。」
「唔!」祝景雲點點頭道:「這樣也好,我會和盟主說的。」
石中英心中感到有些奇怪,妹子明明說要回來吃飯,怎麼不在?心念轉動之際,已經走到祝淇芬的閨房門口,但見繡簾低垂,依然無人聲。
石中英道:「在下省得。」
石中英道:「還沒有,怎麼?妹子也喜歡吃綠豆糕?」
話聲一落,舉手擊了三下。
右首漢子火摺子還沒晃亮,一個人已經應指而倒。
就在他閒眺之際,瞥見竹林深處,好像蹲著一團人影!
石中英道:「在下也不知道,那是一個蒙著頭臉的黑衣人。」
兩人循著盤山小徑,從「聽濤樓」上去,不多一會,就已登上山頂。
石中英道:「妹子喜歡,就拿兩盒去。」
那自然是他們約定的暗號。
心想「那人」也許已有安排,自己就不用替他擔心了。心念轉動,腳下卻絲毫沒停,快到「涵春闊」奔行之勢,也就慢了下來。
他這一手輕功,直看得祝淇芬睜大雙目,連喝采都忘了。
但他這一舉動,如何瞞得過目能夜視的石中英?口中笑一聲道:「你也給我躺下。」
石中英催道:「老伯,晚輩已經進來了一會,快些出去才好。」
祝淇芬道:「大哥既然把我當親妹妹看待,有許多事,為什麼一直瞞著我,不肯說?」
只見那黑影面上蒙著一條黑巾,右手橫劍當胸,站在牆頭之上,左手朝自己連揮。
突聽有人沉喝一聲:「什麼人?」
這當然又是殺人滅口,也由此可見賊黨圖謀之亟!
不!hetubook.com.com這絕不可能!
祝淇芬搖搖頭,忽然目光一抬,望著他低沉的道:「大哥,我心裏有很多的話想和你說。」
他身後兩人,一個是崆峒掌門人藍純青,一個是嶗山風雲子趙玄極。
石中英心下大疑,妹子不在,這人躲躲藏藏行動鬼祟,可能又是賊人一黨。
石中英點頭道:「妹子說的也是。」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話中有話,聰明人,不用明說。
接著一陣呵呵大笑。
他插好骨簪,隨手取了一塊,放入口中,心中只是思索著妹子如何會知道有人在綠豆糕下毒,又如何看出那一盒有毒?這當然不是偶然之事。
在他眼中,這幽暗隘仄的廚房,也突然變得鬼氣森森!
石中英道:「爹認為小侄中午是喝醉了酒,心裏胡思亂想,小侄就不敢多說。」
黑衣人沒待他說下去,截斷他的話,低笑道:「公子明白了吧?」
這一記真是快到無以復加,但聽使刀的漢子大叫一聲,膝蓋劇痛若折,一個人往後跌了出去。緊接著又是「噹」的一聲,刀劍交接,響起一陣震耳的金鐵狂鳴。
祝淇芬沒待他說下去,截著道:「夠了,大哥這些話,連我都不會相信,乾爹自然不會相信了。」
一道火光,沖天而起,升到了八丈高處,突然爆出一片藍色的光芒!
石中英抬目看去,但見「聽濤樓」上,隨著飛起一道人影,一閃而逝,但石中英看的清楚,那飛起的人影,背上好像也背著一個人朝北逸去。
石中英道:「不錯。」
石中英凝目望去,心中暗暗忖道:「這是火花信號,從山後放起,方才那條黑影,背著假龍王,就是往山後去的,莫要遇上了攔截?」
石中英紅著臉,在他笑聲中,跨出書房。
那漢子連吭也沒吭一聲,兩足一軟,朝地上躺了下去。
接著又是一陣呵呵大笑。
石中英站起身道:「那麼小侄告退了。」
祝淇芬看他生氣,伸手拉住石中英的衣袖,抬著雙盈盈妙目幽幽說道:「大哥,你生氣了,其實我是為你好。」
她悄悄走到中間一塊小草坪中,蹲著身子坐了下來,然後又把百褶裙蓋住了腳,也蓋了周圍的嫩草,圍成了一大圈。
石中英背著獨角龍王,自然不敢多有耽擱,當下雙足一點,身形騰空射起,朝外掠去。他不敢再從山麓間小徑而行,只是提吸真氣,腳尖連點,接連幾個起落,便已翻上山頂。再由山頂連縱帶躍,飛落「聽濤樓」前石砌平臺。
「涵春閣」已經熄了燈火。
黑衣人叮囑道:「公子務必小心,咱們人手不多,在下另有其事,這救人之事,就全仗公子了。」
石中英心中暗暗好笑,忖道:「爹自然知道。」一面故意臉色一沉道:「妹子別轉彎抹角,你不相信,自然對我心存懷疑,你到底懷疑什麼?」
石中英自然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的站在遠處,看她到底要作什麼?
獨角龍王道:「他也許是老夫故人,但老夫身中散功奇毒,一身功夫盡失,縱然出去,也無濟於事。」
心念轉動,趕忙迎了上去,躬身道:「晚輩見過李伯伯、藍伯伯、趙伯伯。」
「沒有。」
接著就把方才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石中英跨進精緻的竹樓,就乾咳一聲叫道:「妹子。」
祝淇芬眨著一雙清澈的大眼,嫣然一笑道:「那你就坐下來嘛,人家還有話和你說呢!」
那自然是示意自己速退!
「啊!」祝淇芬臉色蒼白,驚啊出聲,急急問道:「你……你沒事吧?」
石中英忍不住叫道:「是妹子!」
「聽濤樓」住的不是假的獨角龍王?
石中英心中想著,但當著爹面前,更不敢朝祝淇芬望上一眼。
石中英道:「在下歡迎得很。」
石中英道:「你就去拿好了。」
石中英道:「那兩件事?」
「我會是少林弟子,一直就在寺裏?」
說著,蹲下身去,背起獨角龍王,往上走去。出了石室,就一口吹熄火,既是把人救出去了,自然不用再恢復原狀。
藍純青道:「方才後山還放起一聲信號,是否發現了什麼歹人,摸進莊來了?」
自己曾聽一位「師父」說過,江湖上有一種叫做「化骨丹」的毒藥,彈在屍體上,可使人化骨消形,毛髮無存,但這不是「化骨丹」,而是一種化骨的暗器,不但化骨,連暗器本身,也同時化去,殺人不落一點痕跡!
石中英道:「那麼今晚又有什麼事了?」
祝景雲神光暴射,怒哼道:「真是如此,那就非把他們一網打盡不可。」
就在此時,只聽遠處傳來一聲嬌呼:「大哥……」
門口站著青衣使女小翠,看到獨角龍王等人,立即掀起簾子,一面躬身道:「啟稟莊主,李幫主、藍掌門人、趙道長駕到。」
崆峒掌門人藍純青道:「那是沒有把人截住了?」
祝淇芬邊走邊道:「我聽書房裏的小翠說,乾爹和爹他們,都到西花園去了,我們到山頂上玩去,大哥,你有沒有去過山頂?」
獨角龍王洪聲道:「盟主言重了,兄弟和藍兄、趙兄聽到雲板之聲,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才來瞧瞧的。」
祝淇芬睜大眼睛,喜孜孜的道:「大哥真的要翻給我看?」
他看得出,這位乾妹妹說的是真心話,她是真的想幫助自己。
那漢子抱拳道:「小的陸得發,正是本莊護院。」
春嬌迎著笑吟吟的問道:「公子方才去了那裏?」
祝淇芬緩緩站起身來,雙手擺擺披散的秀髮,說道:「大概可以吃午飯了,咱們下去吧!」接著「哦」了一聲,又道:「長根師傅送來了四盒綠豆糕,大哥吃過沒有?」
祝淇芬道:「這人一身裝束,好像咱們莊上的護院師傅。」
祝淇芬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多著呢,譬如你這十年來,一直在什麼地方?你的師父是誰?」
這一招兩式,出手快同閃電,使人大是難以封解,但兩個青衣漢子亦非弱手,身形一閃,疾快的向旁側讓開。
一個人就這樣消失無形,連那枚毒藥暗器,都隨之消失!
陸得發惶恐的道:「公子這是錯怪小人了,今天輪到小的在山頂值崗,方才看到公子,小姐上來,一時迴避不及,只好躲到樹上去,不想沖犯了公子,還望公子恕罪。」
轉角處都有穿著天青勁裝,懷抱利刃的漢子站立,一看就知莊上果然發生了事!
祝淇芬柔婉一笑道:「乾爹不是傳你一冊劍譜麼,他老人家的意思,自然要你繼承六合門,因此,我要勸勸大哥,除了勤奮練劍,少找不必要的麻煩。」
石中英裝束停當,就閃身出房,輕輕掩上雕花長門,雙肩一劃,一道人影,宛如灰鶴一般,從樓頭飛起,掠過一片林梢,沿著山麓,向莊院射去。
祝淇芬哦道:「大哥原來早就看到了,但他為什麼要跟著我們呢?」
一個人自然在無形之中,又升起五六尺高。
「不!」祝淇芬回頭一笑道:「我一盒就夠了。」
當下腳下一停,身形橫移數尺,背負雙手,作出佇立模樣,苗條人影踏著石徑而來,已經愈來愈近。
輕盈的朝門外走去。
她還是笑他昨天喝醉了酒。
石松齡道:「沒有,賊人是朝山後方向逃去的,方才那邊傳出火花信號,屈總管已經同幾名護院師傅下去了,詳細情形還不知道。」
石中英站著道:「我沒生氣。」
春嬌立時隨著進來,說道:「這茶涼了,小婢再去沏一盅來。」
石中英道:「好吧!」
他自然看清對面的兩人,一式天青勁裝,一個手持厚背朴刀,一個手持長劍,正是莊中護院武師裝束!不覺暗暗皺了下眉,一時那還敢怠慢,口中沉喝一聲:「讓開!」
祝淇芬這才明白過來,敢情大哥早已發現有人躲在樹上,才故意表演翻觔斗的,但當她一眼看到青衣漢子,臉色不禁為之一變!
他越想越覺毛骨悚然,手足冰涼!
獨角龍王道:「你們這手勢,表示同門?還是某一個幫派的記號?」
他身上穿著一件天藍長衫,這個觔斗是從側面翻出,而且又翻得極快,宛如扇面般和圖書展開,劃起一道藍色的弧形,身法俊美,瀟灑已極!
就在他暗暗替那人焦急之際,房外的走廊上,傳來一陣輕快腳步履之聲!接著只聽屈長貴的聲音在門外說道:「啟稟盟主,屬下屈長貴告進。」
突地,在他窗前,出現了一個鬼魅似的人影。
石中英覺得奇怪,妹子怎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不覺大笑道:「妹子,你的幻想太多了。」
那麼霓兒偷偷的把這盒綠豆糕埋到土裏,可能也是出自祝淇芬授意的了。由此推想,祝淇芬定然知道有人在綠豆糕中下毒之事!
石中英道:「晚輩也不知道。」
就見祝淇芬已從菜畦問奔了過來,一臉嬌哎,脆聲道:「大哥,我到處找不到你,猜你一定又到這裏來了。」
石松齡一手拂鬚,朝獨角龍王歉疚的道:「說也慚愧,那假冒李幫主的賊人,兄弟就是怕他有潛伏的羽黨,才要屈總管把他囚禁到假山底下的酒窖中去,另外派了八名護院師傅,輪流看守,這樣可以萬無一失……」
祝淇芬站在他側面,眨著一雙清瑩的眼睛,只是盈盈的看著他,沒有說話,因為一個人面對著舊時景物,回憶童年,那是最美好的一刻。她不願去驚動他,但她心中又感到詫異:「難道他真是十年前落水未死的石中英?」
隨著話聲,舉步走了過去。
石中英加重語氣說道:「我說過,他不是阿榮伯。」
祝淇芬有意無意的看了他一眼,嗤的笑道:「深更半夜,不睡覺,還跟誰去捉迷藏不成?」
石中英問道:「爹呢?」
但師父在臨行,一再告誡自己,雖親若父子,也不能輕易說出在狄谷練武之事。他自然不能說,只好笑了笑,反問道:「回家也要有目的麼」
石中英愣然道:「我不是說過了,我是一個採藥的狄谷老人救起來的,他老人家就是我師父,我一直跟著他到處採藥……」
石中英被她看得有些異樣感覺,面上微微一熱,低聲。道:「妹子,我看你好像有什麼心事?」
春嬌道:「已經要開飯了,小姐就在這裏用了飯去,不好麼?」
就在此時,石中英身在三丈高處,發出一聲清朗的長笑,雙手一揮,身形突然加速,有如大鵬展翅,疾風颯然,一個人已經落到祝淇芬的面前。
二更,夜色漸深!
祝淇芬催道:「那就快走。」
祝淇芬低低的道:「是李伯伯叫我們來的!」
這一下是先直升,然後頭下腳上,倒翻過去,在空中翻的筋斗。
房中也沒有人,不但祝淇芬不在,連伺候她的霓兒,也不見蹤影!
石中英暗暗冷哼:「什麼李幫主!」
祝淇芬道:「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好像聽人說過,江湖有一個什麼叫『護劍會』的,專門和咱們作對。」
春嬌答應一聲,轉身出去,接著就拿了四個盒子進來。
黑衣人道:「為什麼?」
祝淇芬也行禮道:「侄女見過三位伯父。」
她跑的有些氣喘,話就說得又急又快。
石中英愈想愈覺自己猜想不錯,一時連茶也無心喝了,他立時要去找祝淇芬,問問清楚,當下一手放下茶盅,呼的站起身子,往外就走。
祝淇芬道:「大哥,他說的不錯,這時正是上午班和下午班交班的時候,那就饒了他吧!」
右首漢子聽出聲音不對,一手摸出火摺子,正待晃亮!
石中英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徐徐說道:「差不多。」
當然,再也沒有人會認得出他就是石家莊石盟主的公子來。
石中英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我怎麼會賴?」
石中英心頭猛然一動,暗道:「聽她口氣,那蒙面女子,果然是她了!」臉上不禁一紅,期期說道:「妹子怎麼又起來了?」
獨角龍王盤膝坐著的人,雙目乍睜,問道:「是石世兄?」
「蒙著頭臉的黑衣人?」
石中英笑了笑道:「我從小學的翻觔斗,難道還會不是?」
石中英道:「我這幾個觔斗翻的還不壞吧?」
石中英自然聽得懂,笑了笑道:「謝謝你,我也是睡不著,聽到莊上好像有事,才出來的。」
黑衣人道:「公子不用多問,而且時間不允在下詳細奉告。」
只是並未提及昨晚給囚在石室中的獨角龍王送傷藥之事。
祝淇芬嗤的笑道:「我要是知道,還會問大哥?」
假山石室,既然囚禁著要犯,附近豈會沒有警戒?
等到他雙腳由上而下,堪堪倒轉過來的時候,忽然頭向上升,雙臂一劃,人如金鯉躍波,全身微翹著,又朝上斜飛而起!
在石中英的心目中,除了爹,祝伯伯是唯一可以信賴的人。
石中英幾乎不敢相信,對方會有如此快速的身手!
那人正好躲在一方巖石後面,看到的只是一點影子。
龍門幫縱然在長江流域,是唯一的大幫,但充其量,也只不過是長江流域的一個幫派而已,賊黨尚且處心積慮,以假亂真,企圖加以掠奪。爹是各大門派公舉出來的武林盟主,這十年之中,掌握了天下武林大權,賊黨自然圖謀更急了。
就在此時,瞥見一條人影,漫步行來。雙方相距猶遠,石中英雖有過人的目力,也只不過看出來人體形苗條,是個女子。
祝淇芬看的不覺鼓起掌來,嬌笑道:「大哥,你棒極了!」
隨著話聲,點出一指。
「差不多?」
當下就背著獨角龍王,走出假山山洞,正待騰身而起!
獨角龍王道:「走,咱們瞧瞧去。」一面回過頭來,朝石中英問道:「石世兄要不要隨老夫等人同去?」
兩個相偕下山,回到「涵春閣」。
祝淇芬低垂粉頸,微微搖頭道:「因為我太關心大哥了,因此,我想知道大哥回來的目的,你告訴了我,我也不會說出去的,而且我還會幫助你。」
獨角龍王口中「啊」了一聲。
祝淇芬回眸嫣然一笑道:「大哥,你身手高極了,今天我才算是開了眼界了!」
祝淇芬道:「不用啦,我告訴過霓兒,我要回去吃的。」一面回眸一笑道:「大哥我走啦!」
但見輕紗綠簾,隨風搖曳,一片俱是清新氣象!心中暗暗讚嘆,住在這裏的人,真是瀟湘妃子!
舉步朝右廂房走入。
石中英道:「家師一向不在江湖走動,是一個藥師,自號狄谷老人。」
石中英心中暗道:「這位獨角龍王,大概就是自己從假山地室中救出來的人,因為假的那個,已經有人把他弄出去了。只要看他虎步龍行的模樣,『那人』說的不假,獨角龍王身中『散功之毒』,也已解去了。」
石中英看的暗暗奇怪,他想不通霓兒一個人躲在這裏,在做什麼?
但毒藥暗器是什麼?石中英根本沒有看到。
祝景雲呵呵笑道:「合得來就好。」
石中英道:「我有什麼事瞞著妹子?」
「看來妹子果然知道內情!」
那人道:「第一,公子房中不可點燈,第二,公子須防隔牆有耳,不可有絲毫聲音。」
祝淇芬道:「我猜你是少林弟子,對不?」
石中英目若寒星,在黑暗之中,熠熠發光!
石中英暗暗怒惱,但也感激師父果然有先見之明,在臨行之際,賜給自己這支外形古拙的骨簪——「辟毒犀」,它不但能試驗毒物,而且也能專解天下奇毒。
石中英道:「正是晚輩。」
石中英點頭道:「在下省得。」
難怪他身邊會有師父的「太乙至尊丹」!
祝淇芬站停下來,一手掠掠被風吹亂了的秀髮,偏著頭,抿抿嘴,笑道:「你又看到了什麼事?是不是又是阿榮伯被人用指力震碎後腦骨……」
石中英看她怕成這樣,只得隨著她往外走去。
祝淇芬嬌憨一笑,道:「我有什麼心事,只有我心裏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石中英道:「不是家父的意思。」
「不放心」,當然不放心大哥。
石中英點頭道:「我自然相信你。」
春嬌應了聲:「是」,躬身退出。
石中英道:「那麼閣下請取下蒙面黑布來,讓在下瞧瞧。」
石中英道:「小侄親身經歷之事,自然是真的了。」
石中英回到倚上坐下,隨口道:「你去把三盒綠豆糕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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