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風波又起

這時鄧公樸父女也跟著走了過來,鄧如蘭眼尖,一下認出那包衣物,正是義姐謝畫眉之物,這就說道:「這是我畫眉姐姐的。」
她走上前去,從小包裹中取出一方繡帕包著的一絡秀髮不覺眼圈一紅,說道:「這絡頭髮,就是從畫眉姐姐頭上剪下來的,這方繡帕,也是畫眉姐姐的……」
孫仲達伸手一指,說道:「他是往南去的。」
方振玉仰首向天,發出一聲清朗的長笑,擰身半旋,手中摺扇「豁」的一聲,灑出一片扇影,但聽一陣金鐵交擊之聲響處,人影乍分,孫伯達兄妹三人,品字形愣立當場,呆若木雞,一動不動,只有臉上神色還在扭動不已!
鄧公樸被他問得一怔,這兩個人證,果然沒有!
「三姑娘且退。」
孫月華長劍本是被他摺扇壓住,但經他摺扇一翻,往上挑起,又把她長劍挑了起來,方振玉人影一閃,就飄飛開去,她被挑起的長劍,當的一聲,正好和孫仲達下劈的右手虎頭鉤撞個正著,孫姑娘口中忍不住驚「啊」出聲。
剛迎到門口,只聽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樸翁你好,為了小女之事,有勞樸翁關心,小弟實在過意不去。」
鄧公樸沒待她說完,含笑道:「不要緊,方老弟在此,正好把這場誤會解釋清楚了。」
孫仲達、孫月華依然坐在馬上,並未下馬。
謝廣義道:「樸翁,你是小弟的老哥哥,小女的乾爹,小弟自然聽你的,只是小女實在死得太慘了。」
手中金背雁翎刀一緊,突然一個箭步欺上去,刀光一閃,直指胸口。他出身少林,刀棍正是少林最負盛名的功夫,他出手這一刀,走中宮,逼明堂,果然氣勢非凡,功力精純。
鄧公樸含笑道:「廣義兄,你請坐,畫眉是老哥哥的義女,情同親生,老哥哥怎會不管呢?再說老哥哥也不會糊塗到把殺害義女的仇人,請到家裏來呀!」
方振玉道:「賢父女抬舉在下了。」
孫月華眼看方振玉閃身而出,她那還敢猶豫,嬌叱一聲,飛身掄劍,朝方振玉猛刺過去,劍光連閃,玉腕搖動,接連三招,連環迸發,在她來說,這三劍已是盡出所能,恨不得把方振玉刺上幾個窟窿。
鄧公樸含笑道:「爹怎會在他面前損你呢?」
但青衫少年忒也厲害,身形一落即起,展開騰空撲擊,但見他身形倏忽之起落,劍光上下飛騰,記記迎頭痛擊,愈變愈詭異,攻勢也愈來愈凌厲!
方振玉怒聲道:「在下只是不願在被人誤會之下,出手傷人,閣下還是走吧!」
青衫少年在方振玉閃開過他第一劍之後,已經連續刺出了八劍,當真一劍快過一劍,劍光連閃,連綿不絕。
孫伯達仰天厲笑一聲道:「孫氏鏢局經過這一變故,還能在江湖上立足麼?我要追上這姓方的小雜種,救回妹子,你不用跟來。」
鄧如蘭一臉笑容不待老父開口,搶著道:「那就這樣了,不管爹叫他什麼,女兒叫他方大哥是叫定了。」
木羅漢不勝驚詫問道:「此事經過如何,你快說給老衲聽聽?」
孫伯達兄妹三人率領八名鏢頭,一行十騎趕到倉頭,天色已逐漸昏黑,這時離龍潭只不過二十來里路程,正行之間,突然身後響起一陣急驟的馬蹄鸞鈴之聲,一匹快馬有如風馳電捲而來,不過眨眼工夫,便已馳近,馬上人高聲叫道:「孫總鏢頭,請留步!」
鄧公樸呵呵笑道:「江湖上人,往往有各交各的這句話,為父叫方少俠一聲老弟,和你叫方少俠大哥,並不相悖。」
鄧如蘭聽老父邀方振玉到莊上,粉臉微現酡紅,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喜孜孜的朝方振玉望來。
木羅漢咧嘴一笑道:「老衲慚愧,若非少施主方才使『天龍十八式』,老衲真把少施主當作了歹徒呢!」一面回頭朝孫伯達道:「孫師弟,你聽到了,這位是方少施主,乃是無極門的傳人,無極門傳人,若非武功、品德俱優,絕不會在江湖走動,這場誤會,據老衲看來,其中著實有令人可疑之處。」
謝廣義經他一攔,才悻悻的鬆開了五指,但依然氣呼呼說道:「樸翁,這小子……」
方振玉施展「龍行九淵」身法,身形曲折游走,也巧妙的閃開了對方八劍。
鄧如蘭跟著起身,望望方振玉,道:「爹,方大哥在這裏……」
方振玉雖然運功抗拒,但那一縷極陰極寒之氣,竟然如水銀瀉地,無孔不放,一絲絲迅速的滲入自己體內。
木羅漢低低的誦著佛號,頓足道:「老衲就怕你們在路中出事,才一路跟了下來,唉!老衲還是遲來了一步!」他如線雙目忽然一睜,問道:「他擄了令妹,往那裏去的?」
方振玉冷冷一笑,不但毫不閃避,還跨前一步,挺胸迎著孫伯達直劈的金刀逼上,右手摺扇一撥,「哈」的一聲,一股陰勁傳到刀尖之上,這一記極似「四兩撥千斤」,把孫伯達的金刀直盪開去,他右足迅速往右跨出半步,已經欺身到孫伯達身側,左手同時一記「龍尾揮風」,向左拍去。
青衫少年一直退出兩丈以外,猶覺右臂隱隱發麻,他目光中,不禁流露出驚駭之色,怔怔望著方振玉,冷笑一聲,突然一個轉身,放腿疾奔而去。
鄧公樸聽得不由一怔,暗暗哦了一聲,忖道:「莫非他會是陸地神https://www.hetubook.com.com龍的後人?」
方振玉看他刺來的劍勢,十分怪異,一支長劍好像搓繩一般,絞轉著刺到,心頭不禁一震,忖道:「此人劍招,我從未見過,一看即知是異派中的劍術,自己須得小心,不可輕敵……」
這位出身少林的高僧,平日也遇上過不少陣仗,但這兩掌出手,卻使他心弦緊張,一張黑瘦的臉上,大汗涔涔而下!
鄧公樸一指白胖老人,朝方振玉含笑道:「這位謝廣義兄,就是老朽義女謝畫眉的令尊。」一面又朝謝廣義含笑道:「這位方老弟方振玉,今天巧得很,二位在舍下見面,正好解釋誤會。」
方振玉臉上一紅,說道:「她是盛堡主的女兒盛明珠,但當時在下並不知道,她也沒有告訴在下去的地方是七星堡,只稱是他舅氏的莊院……」
現在他改口了,把「方少俠」稱作「老弟」了,笑著道:「方老弟,老朽癡長你幾十歲,但老朽從未與人談得如此投機的,這就讓老朽叫你一聲老弟吧!」
「爹……」鄧如蘭扭了下肩,不依的道:「當著方大哥,你老人家盡是編排女兒,方大哥還以為女兒……」
這話是暗示孫伯達,孫氏鏢局設在龍潭,在七星堡的勢力範圍之下,方振玉和七星堡既已結下樑子,就不宜和方振玉過分結交,才促他早些離去。
那八個鏢頭本來都騎在馬上,在他們動手之際,就已紛紛下馬,各掣兵刃,圍成了一圈,此時眼看總鏢頭兄妹一齊被賊人制住,不由吶喊一聲,揮刀疾撲而上,這十名鏢頭武功都不弱,此時含憤出手,刀光如雪,交織如網,確也十分凌厲。
孫仲達左鉤落空,右鉤和妹子長劍相撞,急忙收手,兄妹二人各自迅速往後躍退了一步。
孫仲達出手一招,就鬧得和妹子兵刃互撞,自然心有不甘,暴喝一聲,返身從後撲來,雙鉤如箝,使了一記「雙照乾坤」,照著方振玉雙肩劈落。
孫月華這時也已撤出長劍,忽然她發現眼前的方振玉,有著一股逼人的煞氣,這和鎮江城外見到的方振玉,從容瀟灑,有著很大的差距。
說話時,右手掌心催動真氣,源源朝他脈門攻入。
「多言無益。」
方振玉道:「鄧前輩說得不錯,此中經過,若非鄧前輩和木大師、孫兄等在此責問在下,在下還被蒙在鼓裏呢!」
青衫少年道:「我為父報仇,有何不對?」
他一手攬住她纖腰,一手從她腳彎把人抱起,走到馬匹邊上,把人放在馬鞍上,然後從孫伯達的馬鞍上,伸手取過一包金葉子,一躍上馬,絕塵馳去。
方振玉道:「在下跟諸位敘述和成玉麟交往的這段經過,只是說明在下曾在七星堡地室中被幽囚一日一夜之久,因此在下祖傳的這柄犀角扇,就失落在七星堡並未帶出……」
方振玉又把盛明珠如何偷偷的打開地室,把自己送出七星堡之事,簡扼說了一遍。
木羅漢目中精芒飛閃,凜然道:「天龍十八式!」
方振玉道:「說來很可笑,他們脅迫在下,默寫敝門『無極玄功』,敝門根本沒有『無極玄功』,在下也從未聽人說過。」
木羅漢點點頭,口中低喧一聲佛號,說道:「阿彌陀佛,如今真相已明,這明明是移禍之計,對少俠的誤會,也可冰釋了,孫師弟,你鏢局事務較忙,那就早些趕回去吧!」
木羅漢點點頭,走到孫仲達身邊,依然不敢魯莽出手,伸手在他經絡上按摩了一陣,才揮掌替他解開穴道,一面問道:「師弟,這是什麼人幹的?」
孫仲達道:「就是方振玉。」
那白胖老人身後緊隨著一個面目陰沉的漢子,那正是在城外指證方振玉姦殺謝畫眉的謝家莊總管謝長貴。
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方振玉右手。
方振玉摺扇當胸,詭笑道:「在下方才交還孫總鏢頭的銀票和金葉還在孫總鏢頭身上吧?」
青衫少年「鏘」的一聲,反手由背上拔出長劍,喝道:「父仇不共戴天,你兵刃呢?」他不待方振玉答話,就接著道:「就算你不持兵刃,我也會殺了你。」唰的一劍當胸刺來。
這青衫少年可就不同了,他刺出的劍勢,當然也十分快速,但在第一劍刺出之際,他手腕、劍尖,至少轉動了六七下之多,這一來,他這出手一劍,就顯得十分詭異而陰毒!
他接下去就把昨天傍晚,自己回轉旅店,已有一名管家在房中等候,他自稱名叫柔柔,是伺候盛明珠的使女,喬裝趕來,是奉盛明珠之命,給自己送還犀角扇來的,另外還有六張銀票,一包金葉子,說是盛明珠的私蓄,在下再三堅辭,她說什麼也不肯拿回去了。
別人當然也會出手就是當胸一劍的招式,但別人刺出的當胸一劍,最多就是出招快速,刺得兇猛而已。
鄧公樸笑道:「如此就好,這本來就是一場誤會,如今既然解釋清楚了,就沒事了。」
說著,從身邊取出一疊銀票、一包金葉,和另一包女人的秀髮、褻衣,一起放到大石之上,說道:「孫兄請看,這些銀票、金葉,可是貴局被盜之物?」
鄧如蘭接口道:「謝伯伯,方大哥確實是冤枉的,殺死畫眉姐的絕不是他。」
鄧公樸對這位和-圖-書英俊瀟灑的無極門傳人,不論人品、武功,都傾倒已極,存心結交。
孫月華臨行時,一雙秋波不由自主的朝方振玉轉來,深深的望了一眼,才上馬馳去。
他身子雖然由高空瀉落,但卻拿捏得十分準確,待得離方振玉頭頂快要接近到八尺光景,突然手腕一振,長劍嗡然有聲,有如人樹銀花一般,從他劍尖上爆出無數流動的劍芒,寒星四射,幾乎籠罩了一丈方圓,像網罟般把方振玉一個人罩在劍光之下。
鄧公樸聽得大喜,呵呵笑道:「方少俠好說,請,請!」
鄧公樸又不好跟女兒明說,只得皺下眉,說道:「如蘭,你先把畫眉姐姐的東西收起來,再聽方少俠說出經過,自會明白。」
方振玉一見他凌空飛撲發劍,已知遇上了勁敵,劍光像纓絡繽紛,四面流動,當頭罩落,一時不覺激起豪氣,口中朗喝一聲道:「來得好!」
方振玉連說:「不敢。」
方振玉摺扇一指三人,說道:「在下給你們一個機會,三位可以一起上,這個夠便宜了吧?」
孫伯達冷笑道:「姓方的,你好大的口氣!」
孫伯達兩眼通紅,回頭道:「二弟,你速回鏢局去,派人前來收屍,厚恤死者家屬。」
方振玉道:「鄧姑娘,這是誤會,你聽在下說下去好嗎?」
人家已經下馬了,孫伯達只好跟著下馬,拱手道:「方少俠有何貴幹?但請明言。」
不待孫仲達答話,就飛身上馬。
孫月華口中冷哼一聲道:「我絕不會看錯,你就是假扮方振玉,到鏢局去劫走銀票和一包金葉的賊人。」她長劍一指,嬌叱道:「大哥、二哥,我們合力把他拿下了,便可分曉。」
那青衫少年眼看方振玉竟能一招不還,避開自己九劍,先是一怔,接著臉色由青泛白,突然仰首向天,口中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
木羅漢道:「這位成施主,是七星堡什麼人?」
方振玉看他提起爺爺,不禁肅然拱手道:「大師說的,乃是家祖。」
這種感覺,只能意會,不能言宣,尤其姑娘家心思較細,才能發現,她越看越覺得這個面貌和方振玉很像,但舉止言行,一直在矯揉造作,很不自然,心中一動,挑著柳眉,喊道:「大哥、二哥,莫非他就是那個假扮方振玉的人,他不是真的方振玉。」
方振玉壓著孫月華長劍的扇子忽然輕輕一收,由下挑起,他身後好像長著眼睛,隨著孫仲達左手掃來的虎頭鉤,飄然斜飛出去。虎頭鉤和他腰際,相距不過數寸,就好像他是被虎頭鉤掃了出去的一般。
孫仲達望著大哥,口中急叫道:「大哥……」
動手過招,志在取人性命,出手自然要快要狠。
方振玉接著拱拱手道:「在下久仰。」
這話就可證明他並不是許賬房的兒子了。
因為劍勢實在發得太快了,在大家眼中看來,就像只有發了一劍一般,正因迎頭下劈,劍光交織,緊密得如同網罟,向四外灑開。
孫伯達又向木羅漢行了一禮,轉身揮揮手道:「走。」率著一弟一妹,和鏢局中的鏢師,各自跨上馬匹,先行馳去。
方振玉道:「這是奸人的狡計。」
方振玉連看也沒朝他們看上一眼,他緩緩走近孫月華身邊,譎笑道:「這些銀票和一包金葉子,大概夠咱們兩人花上一年半載了。」
鄧公樸忙道:「廣義兄請上坐,這位老弟不是外人。」
鄧如蘭也急想知道下文,迫切的問道:「後來呢?」
方振玉抱拳道:「大師推斷極是,在下昨天在鎮江之時,有人送來銀票、金葉,和一包雜物,如今看來,該是有意栽贓的了。」
方振玉右手摺扇輕輕翻起,「嚓」的一聲,就壓住了姑娘劍身,輕佻的笑道:「姑娘要陪在下玩玩還可以,若要和在下動手,那還早著呢!」
鄧如蘭手中揚了揚白綾,嬌聲道:「爹,這不是女兒胡鬧,這就是證據。」
摺扇驟然揮出,豁然有聲,一道烏光,從眾人面前像閃電一閃而過,慘叫乍起,十名鏢頭撲去之時,還有先後之分,但這回卻在同一時間慘叫,同一時間往後倒去。
兩腳如飛,奔行而去。
鄧如蘭呢?誤會已釋,她蘭心蕙質,豈不識老父之意,芳心自是十分喜悅。
方振玉見他一言不發,疾奔而去的背影,心中感慨萬端,說不出是憤還是怒!
鄧公樸回頭道:「蘭兒,你去把義姐的一包遺物拿來。」
這時鄧如蘭已把謝畫眉的一包遺物取來,送到謝廣義的面前,說道:「謝伯伯,這就是畫眉姐姐的遺物。」
木羅漢一愣道:「姓方的,會是方振玉?」
謝廣義道:「那麼殺死小女的仇人,會是誰呢?」
孫伯達躬身道:「師兄說的自然不會錯了,只是許賬房看到方少俠,何以還一口咬定是他呢?」
方振玉目中流露出陰森的冷笑,摺扇輕搖,冷冷的道:「方某若要殺你們,易如探囊。」
青衫少年全身門戶幾乎大開,一個人被震得腳下踉蹌,連連後退。
鄧姑娘馬上撒嬌的道:「爹,這不成呀!方少俠年紀不會比女兒大到那裏去,女兒最多叫他一聲方大哥咯,你老人家……」
這姑娘是武林世家,江湖兒女,生性爽朗,自然不會太拘泥於男女之見,方振玉來了,她就陪著爹爹,敬陪末座,一臉喜孜孜,雙目脈脈含情的望著方振玉,有時也搶著插口,問這問那。
方振玉hetubook.com.com俊臉一沉,冷嘿道:「你們這是找死!」
方振玉苦笑道:「謝老丈見詢,在下實在說不出來,因為在下奉家祖之命,還是第一次到江南,而且也是在下第一次出門,在下和人根本毫無恩怨可言,自然更沒有仇人了。」
眨眼之間,方振玉一人一騎,已經馳到面前,他穩坐在馬上,臉含微笑,緩緩搖著摺扇,說道:「在下趕來,正有一事要和孫總鏢頭商量……」
方振玉大喝道:「你不是那許賬房的兒子?」
一雙虎頭鉤,右劈左掃,趁著方振玉摺扇壓住妹子劍身之際,唰唰兩聲,朝他身後攻到。
那孫月華姑娘看青衫少年忽然敗走,兩條柳眉一挑,手仗長劍,越眾走出,冷然道:「姓方的,姑娘領教領教你的絕學。」
他在笑,但笑得有些詭異,隨著話聲,翩然飄身落在地上。
青衫少年劍勢起落如飛,似已進入了佳妙之境,眼看自己劍法展開,已把方振玉逼得還手無力,心頭不由大喜,得意的道:「姓方的小子,你爺爺只教你這幾招三腳貓,也敢到江湖上來闖名立萬了?」
鄧公樸道:「這個老哥哥目前也說不出來,咱們應該好好研判,當然,此人假冒方老弟,殺害畫眉,顯是移禍之計,由此判斷,此人也許和方老弟有著極深的宿怨,他惟恐牽出了老哥哥還嫌不夠,又去拉上孫氏鏢局。因為孫伯達和金塔寺的木大師是師兄弟,由此更可扯上少林寺,如此一來,豈不就是替方老弟樹立了不少仇家了麼?」
方振玉微微一笑道:「諸位就是不問,在下也非把此中真相說出來不可。」
方振玉那還把她放在心上,口中輕笑一聲,摺扇輕描淡寫一下就化解了她前面兩招,這時孫伯達、孫仲達也相繼撲到,金刀如電,雙鉤如雨,搶攻過來。
心念方動,人已輕輕一閃,避了開去。
孫伯達看到青衫少年的出現,心中也暗自覺得奇怪,許賬房在孫氏鏢局已經當了三十年的賬房,只有一房妻室,前年剛過世,從沒聽說過他還有一個兒子,而他兒子的一身武功(明眼人只要看他出手一招,就可看到他的一身所學了),居然有如此高強!
木羅漢兩道精光熠熠的目光,盯著青衫少年,臉上神色變得極為嚴肅,徐徐說道:「『崆峒』『飛鷹劍法』!」
但孫伯達穴道被制,那裏說得出話來?
木羅漢話聲出口,雙腳忽然一頓,身子凌空撲起,黑夜之間,就像一頭灰鶴,沖雲拂煙,激射而去。
孫伯達暨然道:「師兄這一推想,果然頗為接近事實了。」
鄧如蘭答應一聲,轉身走出。
這一回和上一回的情形,幾乎完全相同,孫仲達雙鉤下劈,方振玉的人影一閃而逝,對面迎撞來的竟是大哥伯達,心頭猛然一驚,百忙之中,雙鉤趕緊後撤,尤其是左手的虎頭鉤快逾閃電,(孫仲達人被撞歪,他右鉤已落空)正好照著大哥左肩劈落,此時急忙收手,鉤勢一偏,好險,差點把大哥的左肩膀卸了下來,兩人總算在驚險萬狀中錯開了腳步。
孫仲達看得大怒,厲吼一聲道:「小子,我就劈了你!」
孫月華臉色卻流露出關切之色,急著問道:「後來呢,你怎麼逃出來的呢?」
木羅漢也朝方振玉、鄧公樸父女,合掌一禮,說了句:「老衲也告辭了。」
方振玉聽得大怒,劍眉一軒,喝道:「豎子敢爾!」
謝廣義怫然道:「你沒有仇家,難道仇家會是畫眉結的?」
當下就自己在棲霞寺認識成玉麟,結為兄弟,後來成玉麟約自己去七星堡……
看她樣子,當真應了一句老話:「不打不相識」,和方振玉挺談得來呢!
接著繼續從包裹中取出一件水紅菱色的兜肚,這是女孩兒的貼身內衣,當著這許多人,鄧姑娘只覺粉臉兒驟然一紅,急急放下,兜肚下面是一方白綾,中間有幾點殷紅的血跡,邊上用黛筆寫著四個小字:「畫眉之愛。」
右手「嘎」的一聲,隨手揮起一片扇影,照上撩去。
木羅漢因有前車之監,(他解許賬房的穴道,把許賬房弄死了),不敢立即去伸手解穴,先伸出兩隻烏爪般的手指,在孫伯達身上仔細按了一會,覺得無誤,才雙手運勁,在孫伯達頸間,連拍兩掌。
鄧公樸連連抬手道:「大家請坐,大家請坐。」
謝廣義白胖的臉上,神色立時為之一變,回頭問道:「就是他?」
謝廣義道:「這些話,長貴回去,小弟已經聽說過了。」
嗤的一聲,撕開孫伯達衣襟,探手取出一疊銀票,用手輕輕一彈,笑道:「孫總鏢頭,在下那就不客氣了。」
方振玉接著說出自己只喝了一口茶,就昏迷過去,醒來已經囚在地室之中……
鄧如蘭手中依然執著那方白竣,叱道:「我不要聽!」
不!他在方振玉頭上,至少發下五劍之多!
「好,老衲這就追下去。」
方振玉清澈的眼神,轉注到對方嬌若桃花的臉上,想到當前這些人,不查問清楚,這般苦苦相逼,心頭不覺泛起怒意,仰天朗笑一聲道:「方某已經一再相讓,為的是這場誤會,顯然有人暗中假冒在下,意圖陷害,在下也已一再聲明,諸位若是不肯見信,非要訴諸武力不可,諸位就一起上來好了。」
這從出手到交擊,說來較慢,其實只不過眨眼間事。孫伯達看方振玉一身武功十分高強,怕二弟、妹和-圖-書子不是人家對手,沉喝道:「姓方的,接招。」
「這確有可疑之處。」
鄧如蘭和孫月華都是姑娘,聽他說出盛明珠女扮男裝,約他到七星堡,兩位姑娘心裏又覺得好奇,又有點嫉妒,紅菱般嘴唇,不約而同的披了披。
青衫少年大笑道:「如果我說你不是方老頭的孫子呢?」
這時東首大路上,出現了一點人影,夜色之下,宛如浮影掠空,急奔而來,霎時便已瀉落當場,炯炯如電的目光,疾然一掃,驚駭得只是唸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此時天色早已全黑,這裏離龍潭雖然不過二十多里路,但夜間行路的人究竟不多,何況此處距大路已有一箭來遠,草長過人,就是有人經過,也不會被發現,看情形,不到天亮,是沒有人會看到的了。
「唔!」謝廣義似乎有些相信了,他看了方振玉一眼,問道:「方少俠有些什麼仇家,自己應該明白?」
他閃身而上,一下搶到方振玉身前,手指方振玉的鼻尖,厲聲道:「是你殺死我爹的?」
「放手?」謝廣義白胖圓臉上,佈滿了殺氣,咬牙切齒的道:「我恨不得立時就殺了你!」
孫月華搶著道:「那麼現在怎會在你手中的呢?」
鄧公樸眼看一場糾紛,業已過去,他方才已經出言邀請方振玉到他莊上去稍事盤桓,現在已經知道方振玉是無極門的傳人,自然更存了籠絡之心,於是又舊話重提,含笑道:「方少俠如無別事,就請移駕寒莊一敘如何?」
他少年氣盛,一時之間已是忍無可忍,大有放手一搏之意。
鄧公樸一手持著花白鬍子,笑道:「老弟,你看,老朽對這個丫頭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逞強、好勝,外帶刁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老朽把她寵慣了!」
但這種身法,僅限於面對面的搏鬥,才能發揮穿行游走之功,如果有人生出兩隻翅膀,臨空下搏,這一來,豈不就像老鷹攫小雞,任你如何東奔西跑,它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只要你往東跑,它往東撲,你往西跑,它往西撲,就會被撲個正著。
他手是放開了,但方振玉發現滲入體內的一縷陰寒之氣,依然在體內停留不散,並未消失,任你如何運功,無法把它逼出體外,而且身上也微有寒冷的感覺。
這人正是骨瘦如柴,面似枯木的木羅漢明空,他身形如風,一下轉到孫伯達身邊,急迫的問了一句:「師弟,你們怎麼了?」
青衣少年道:「你承認了就好。」
孫伯達依言走了過去,檢點銀票和金葉子,抬目道:「銀票和金葉,數量完全符合,正是敝局被人取走之物,只是這包女人衣物,並非敝局所有。」
大家隨著落坐,一名莊丁獻上茶來。
方振玉目光閃爍,臉色微微一變,接著微笑道:「在下方振玉,難道還會假得了麼?」
方振玉道:「在下……」
方振玉攢攢眉頭道:「這是誤會。」
謝廣義勃然變色,喝道:「好小子,姦殺小女的就是你?」
鄧公樸當然看不到謝廣義掌心催動的陰寒之氣,更想不到謝廣義會施展極陰寒的「陰手」手法,他所看到的只是謝廣義死命抓著方振玉的手腕不放,一時慌忙賠笑攔著道:「廣義兄,這是誤會,你快放開方老弟,有話好說。」
這一劍……
孫伯達、孫仲達穴道受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眼睜睜看著方振玉劫持妹子而去,心頭又氣又怒,幾乎急昏過去。
這時天色將黑未黑,孫伯達回頭望去,馬上人一身青衫,手搖摺扇,正是風度翩翩的無極傳人方振玉,當即在馬上一拱手道:「方少俠趕來,有何見教?」
一陣「叮」「叮」金鐵交鳴之聲,在雙方一接之下,爆發而出,方振玉一招「青雲乍展」,接下了對方五劍!
木羅漢點點頭道:「師弟,過去看看。」
孫仲達、孫月華本來坐在馬上的人,但聽清方振玉的來意,不約而同一躍下馬。
總算這一下順利的解開了穴道,孫伯達吁了口氣,雙目倏動,就急忙說道:「師兄,你來得正好,我妹子被賊人擄去了。」
鄧公樸拱手道:「那裏、那裏?廣義兄那麼說就見外了,快請裏面坐。」
方振玉才聽鄧公樸父女的談話,如今又見謝長貴跟在白胖老人身後一同進來,立時想到此人可能就是謝畫眉的父親了,但謝畫眉並非自己所殺,心中自然是泰然處之,人家來了外客,他自然是也得站起來含笑點頭。
方振玉目中寒芒飛閃,冷然道:「這是你說的,在下本來還不想留你孫總鏢頭一命。」
謝廣義打開包裹,首先觸入眼簾的是愛女一絡秀髮,他目含淚光,再看到那方白綾上的點點落紅,心頭又氣又怒,猛地站起身來,一抖白綾,逼到方振玉面前,尖厲道:「小子,你還有何說?」
知女莫若父,姑娘家的心事,如何瞞得過老父,於是鄧公樸盡量製造機會,讓女兒和方振玉交談。
這動作當真奇速無比,孫伯達幾乎連看都沒看清,突覺右手巨震,金刀差點脫手,緊接著左肩如被巨石砸中,一個人不由得朝前猛衝出去。
木羅漢沉吟著道:「江湖上譎風詭波,牛鬼蛇神,無奇不有,此人既然蓄意陷害,製造許多疑案,嫁禍方施主,自是也極可能故意假扮方施主的容貌了。」
「這怎麼可能?」
正說之間,一名莊丁疾趨而入,躬身道:「啟稟莊主,謝莊主來https://m.hetubook.com.com了。」
「真的?」鄧如蘭眨著一雙盈盈秋波,轉臉朝方振玉道:「方大哥,你說呢?」
這話孫伯達自然聽得懂,立即應道:「師兄說得是。」一面朝方振玉拱拱手道:「方少俠,方才多有冒犯,還望少俠恕罪,兄弟鏢局有事,不克久待,方少俠有暇,還望能去敝局盤桓。」
這一著當真厲害無比,而且也確實是針對方振玉「龍行九淵」身法而發,因為「龍行九淵」身法,乃是在平地上趨避對方兵刃的身法,你攻到左首,我閃到右首,你攻到右首,我閃到左首,天下各門各派,使用任何兵刃,任你招式最嚴密、最精妙,總會有手腕轉折之際,留露出來的一絲空隙,和攻守之間,無法銜接的破綻,「龍行九淵」的身法,就是善於運用對方的空隙,乘隙而入,因此往往在對方兵刃攻到的一瞬間閃出,不過毫釐之差,擦身而過,連他衣角也劈不到一點。
孫伯達眼看十名鏢頭慘遭毒手,妹子被擄,心頭憤急如焚,切齒道:「還不是那個姓方的狗賊?我不把他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當然人不可能像老鷹一般在天空飛翔,但他以絕頂輕功,連續縱起,在空中發劍,任你閃向何處,都逃不出他的劍下去。
但孫伯達早已雙足一夾,一手緊催韁繩,生似不聞,躍馬往南急馳而去。
謝廣義還未開口,謝長貴就附著他耳根,低低的說了一句話。
鄧如蘭拗不過爹,只得把東西一一收入包裹中,然後打了個結。
鄧公樸喝道:「如蘭,你先把東西包起來,不許胡鬧。」
她很巧妙的叫出了「方大哥」,使人聽來,絲毫不落痕跡。
方振玉應邀到了鄧家莊,就成為雙拐鎮長江鄧公樸父女的貴賓。
鄧如蘭哼道:「她女扮男裝,故意和你結拜,原來就是要把你騙到七星堡去。」
他引著一個白胖禿頂老人,從外走入。
謝廣義瞇著一雙下垂的細目,尖聲道:「老哥哥,你是名鎮長江的老江湖了,怎會聽信他小子片面之詞,他姦殺小女,事實俱在,怎麼也抵賴不掉,不錯,他說有人假冒了他,這假冒之人在那裏?他說孫氏鏢局銀票,和小女一包遺物,是有一個叫柔柔的使女送給他的,那個叫柔柔的使女又何在?」
嘯聲方起,雙腳一點,一個人凌空直上,一下縱起三丈多高,嘯聲忽歇,響起一聲瘖啞叱吒之聲,一個人隨著半空中翻了一個觔斗,頭下腳上,劍先人後,化作一道倒掛的青虹,垂直朝方振玉當頭俯衝下來。
鄧公樸連忙搖手,賠笑道:「廣義兄,這是一場誤會,你先請息怒,聽兄弟把話說完了。」
方振玉不好推辭,謙虛的道:「鄧前輩盛情見邀,在下卻之不恭,那就只好叨擾了。」
鄧公樸就把自己在城外遇見了方振玉,同時趕來的還有龍潭孫氏鏢局孫氏三英和金塔寺木羅漢,當時大家認為就是方振玉所為,後來經方振玉詳為解釋,才證實確是有人假冒方振玉,企圖移禍方老弟……
孫伯達拱拱手道:「方少俠能否把此事經過,當著大家作個說明?」
孫仲達就把剛才發生之事,簡扼說了一遍。
青衫少年道:「姓方的,你在我劍下,已走不出三招了,只有跪下來磕三個頭,叫我一聲爺爺,我還可以饒你不死。」
木羅漢走上一步,合掌道:「少施主和陸地神龍方老施主,不知如何稱呼?」
他本來一直沒有施展的「通天十八式」,這時隨著喝聲,右手連揮,通天犀扇突然展開,但見一片玄光,向四外飛閃,接連響起一陣「叮」「叮」清響,把青衫少年的凌厲攻勢,悉數震散!
孫伯達「唰」的一聲,抽出金背雁翎刀。孫仲達也迅速從肩頭撤下了一對虎頭鉤。
謝長貴點點頭,應了聲「是!」
方振玉幾次躲閃,都險被他劍尖刺中,這一陣工夫下來,他的處境也更見劍惡,逼得他連連後退不迭!
孫伯達一怔,突然仰天大笑道:「這麼說,閣下是為了銀票和一包金葉子來的了,那好,這東西就在孫某身上,閣下勝了孫某,不但銀票、金葉,連孫某這條命也可以取去。」
孫仲達抬目望望大哥說道:「大哥不回鏢局去麼?」
鄧如蘭披披嘴道:「是他把你引去七星堡,又偷偷的放你出來,這是什麼意思?」
方振玉就坐在他下首一把椅上,此時冷不防被他扣住了手腕,他因身在鄧家作客,不好和他掙拒,就在這一瞬間,只覺一股陰寒氣流,從對方掌心傳入脈門,循臂而上,心頭驀然一驚,身不由主打了一個寒噤,急忙運功貫注右臂,抬目道:「謝老丈快請放手。」
白胖老人年約五旬開外,中等身材,彎眉細目,眼角下垂。生來就是個奸詐的商賈人模樣,這時瞇著眼睛在笑,臉上就顯出許多皺紋,就在他一腳跨進客室,立即發現了方振玉,尖聲的道:「樸翁有客?」
方振玉劍眉突然一軒,喝道:「聽閣下口氣,好像是衝著方某來的了?」
孫伯達道:「方少俠,七星堡把你囚在地室之中,總有目的吧?」
鄧如蘭是黃花閨女,大姑娘家,怎知這塊白竣上,這幾點血跡,乃是狂風暴雨後的落紅,她柳眉兒一挑,左手拿起白綾,朝方振玉面前一抖,氣憤的叱道:「你還說畫眉姐姐不是你殺的,這上面還有畫眉姐姐的血跡呢,你殺了她還說這是愛吧!你……你這心狠手辣的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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