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變生肘腋

方振玉一路搜索前行,剛轉過一重山腳,就聽到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從林間傳出,但見一匹駿馬已然迎著自己飛衝而出,正待閃身避讓!
他一面說話,一面和鄧如蘭暗暗遞了個眼色。
這茅山原是天目山的支脈,起自宜興顧諸山,綿延傈陽、傈水、丹陽、句容諸縣,至江寧為鐘山,止於獅子山。(是為茅山脈)茅山本名句曲山,因三茅君得道成仙於此,遂名茅山。山勢連綿了幾個縣境,自然千峰競秀,萬巒環峙,但其中以大茅峰為主峰,另有中峰、小茅二峰,並稱三茅峰,較為出名。
謝廣義虎的站起身,抱拳道:「樸翁,兄弟要先走一步了。」
「住手?」那人一招落空,口中冷笑一聲,雙足點地再起,厲聲道:「老子已經找了你兩天,你納命來吧!」
「慢點!」瘦高老者嘿然道:「老夫既然遇上了,你還想走?」
鄧公樸如未死,救傷自是先要看看傷的部位,和對方使用何種掌功?但如今鄧公樸已經身死,驗看傷勢,就是要翻動遺體,那自然要鄧姑娘點個頭才好。
說完,走上兩步,抱起鄧公樸的遺體,輕輕翻過身來,然後又把鄧公樸的長袍解開,撩起短衫,映入眼簾的是一隻色呈青黑的掌印,斜拍在「靈臺」與「至陽」兩穴之間,此處正是心脈所在的致命要害,這受傷之處,掌印已然腫脹,但仍可看到皮肉內陷,凹下竟有一、二分深。
鄧如蘭聽他一說,才知爹已咽氣,一顆心往下直沉,失聲叫道:「爹……爹……」
謝廣義截住方振玉的話題,臉上還是賠著笑容,說到中途,忽然笑容一斂,圓臉登時沉了下來,兩顆眼珠瞪得滾圓,「哦」了一聲,沉哼道:「原來方少兄是懷疑我謝廣義乘人之危,在老哥哥身上暗下毒手?我……我……」
只聽遠處傳來謝長貴的聲音急叫道:「鄧姑娘,不好了,老爺子挨了方振玉一掌,傷得不輕呢!」
他聽祖父說過,只有旁門陰功,擊中人體,才會隱現青黑色,卻是說不出何種掌力所傷?但他心間雖然無比激動,耳目還是十分敏銳,聽了孫伯達的輕咦,不覺轉過臉來,抱拳問道:「孫總鏢頭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不知看出鄧前輩是被何種旁門陰功所傷的?」
他果然不愧是孫氏鏢局的總鏢頭,見聞淵博,對江湖掌故,說來如數家珍。
這時簡世傑也已跟了過來,他看到方振玉遇上了勁敵,而且還連遇險招,心中暗暗稱快,還以為方振玉落盡下風,恨不得孫伯達的虎頭鉤劈下他一條臂膀來。
鄧如蘭沒再理他,定睛看去,口中「啊」了一聲,叫道:「那不是孫總鏢頭嗎,快快住手,他不是劫持孫姑娘的賊人呀!」
鄧公樸含笑道:「廣義兄且請冷靜一下,這賊子假冒方老弟,濫殺無辜,老哥哥豈能袖手?哈哈,就是老哥哥不去,這位方老弟被他冒名行兇,也絕不肯甘休。」
謝廣義拭著淚,點頭道:「兄弟說過,這是樸翁重傷之後的迴光返照,人之將死,心脈先衰,自然有陰氣發自心脈,方少兄也不用難過了。」
謝廣義搶著道:「方少兄,樸翁是被假冒你的賊人突然竄出,一掌擊中後心……」
一行人是由茅山北麓入山,鄧公樸父女和謝廣義、謝長貴走在一起,方振玉因賊人一再假冒自己,做出許多令人髮指之事,自然急欲找到此人,因此入山之後,就展開身法,搶先搜索進行。
方振玉聽得猛然一驚,但孫伯達一對虎頭鉤,著著進攻,使得劈風一般,十分凌厲,他仗著「龍行九淵」身法,才能閃避開對方一味猛撲的辛辣招式,他本來不想和孫伯達動手,故而施展身法,游走趨避,此時聽說鄧公樸被假冒自己的賊人擊傷,不由得朗喝一聲:「你還不住手?」
「你聽聽,這是如蘭姑娘親口說的吧!」
方振玉已經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說道:「在下得罪了,失陪。」
鄧公樸點點頭,就站起身,含笑道:「廣義兄、方老弟,請、請,咱們到花廳喝酒去。」
他俯下身,替鄧公樸遺體覆好衣衫,抱著翻過身體,輕輕放到地上,又向遺體作了長揖,才直起身,一面又朝鄧姑娘拱拱手道:「鄧姑娘,在下誓必找出元兇,替鄧前輩報仇,據在下想來,那賊子襲擊鄧前輩之後,必然不會走得太遠,在下非把他找到不可,姑娘遭此變故,務必節哀珍重,護送鄧前輩遺體回去,在下就在此別過。」
謝廣義道:「對、對,兄弟領路。」
鄧如蘭眼看老父致命的掌痕,早已泣不成聲。
「那當然。」
謝廣義站在一旁,目中飛閃過一絲厲芒,但大家正在聆聽孫伯達的話,誰也沒有去注意到他。
簡世傑本是臉上有笑容,但聽她這聲「方大哥」m•hetubook•com.com叫得口氣親密,不由得暗暗橫了方振玉一眼,目光之中隱含妒意。
簡世傑又是一怔,鄧公樸含笑道:「你還聽不出為師的意思麼?那劫持孫月華姑娘,殘殺十名鏢師的歹徒,只是假冒方老弟之名。」
謝廣義連連抱拳道:「老哥哥吩咐,兄弟一切聽老哥哥的就是了。」
方振玉聽得劍眉一挑,目眥欲裂,虎的站起身來,切齒道:「這賊子竟然如此濫殺無辜,真是該死!」
等他趕到,只見謝廣義神色凝重,雙眉緊蹙,站在一邊,鄧如蘭滿臉淚痕,半跪半蹲,正在替鄧公樸餵藥。
方振玉冷然道:「在下說的那一縷陰寒之氣。」
瘦高老者道:「因為老夫還沒答應讓你走。」
瘦高老者忽然裂嘴一笑道:「你從老夫身上,看不出來麼?」
簡世傑道:「殺害畫眉師妹的兇手方振玉,已經有下落了。」
這是一個小鎮,謝長貴在鎮頭上找到一家熟悉的農家歇腳,要他們燒了稀飯,騰出兩個房間,以便大家休息,好在一行人中,除了謝廣義,都是會武的人,只要坐息調氣就好。
他口中雖在連聲叱喝,但手上卻毫不放鬆,一對虎頭鉤,依然使得風雨不透,攻勢綿密。
鄧公樸自然懂得徒弟的心意,輕咳一聲,笑道:「哦,世傑,這位就是方振玉方老弟。」
鄧如蘭沒待老父開口搶著道:「我自然要去了。」
舞動雙鉤,一路搶攻,招招都是進手殺著,鉤影如山,盤空匝地般使將出來。
簡世傑坐在下首,眼看師妹美目流盼,只是笑盈盈地朝方振玉投去,從未看過自己一眼,更是妒火中燒,恨不得走上去摑他幾個耳光,才消心頭之憤。
鄧如蘭半蹲半跪在他爹的身側,看到爹的頭緩緩垂了下來,也心頭一慌,還未開口。
鄧公樸目中起了一絲驚駭之色,又待張口,忽然身軀一震,口中「呃」了一聲,一顆頭緩緩垂了下去。
簡世傑一怔,回頭望望方振玉,心中暗道:「這少年不知是誰,在師傅面前,竟然如此不懂禮貌!」
方振玉聽他提到祖父,而且言出不遜,不禁劍眉陡軒,沉喝道:「在下尊重老丈,老丈竟然如此說話,不錯,方振玉只有一個,但為非作歹的並非在下,而是假冒在下的人,在下趕來茅山,就是為了找尋假冒在下的人來的,老丈不似無名之輩,應該明辨是非才對。」
簡世傑臉有喜色,急忙垂手應了聲「是」。
方振玉看不出他身上有何異樣,也不想和他多說,這就拱拱手道:「在下另有事,那就少陪了。」
鄧如蘭披披嘴道:「我才不用人家照顧呢!」
謝廣義氣憤的道:「這麼說,小女之仇就不用報了麼?」
鄧公樸一手摸著花白鬍子,含笑道:「好吧!你既然要去,那就跟著去也好,蘭兒任性,路上也好有個照顧。」
方振玉一步跨到謝廣義面前,神色嚴肅的叫道:「謝莊主。」
謝廣義一怔,抬頭望望方振玉,只見他雙目神光,宛如兩柄利劍,直視自己,心頭不禁機伶一顫,一面舉袖拭淚問道:「方少兄有什麼事?」
鄧公樸吩咐莊丁備馬,一行六人出了大門,就各自上馬,這時城門早就關了,好在鄧公樸和謝廣義都是鎮江有頭有臉的人物,謝長貴一馬當先,和守城門的戍卒打了個招呼,賞了一錠銀子,戍卒自然很快的開啟城門讓大家出城。
方振玉倒不是方才他扣過自己脈門,耿耿於懷,總覺得此人一臉笑容之中,隱藏奸詐,使人有皮笑肉不笑的感覺,一面謙虛的道:「謝老丈是前輩,自然謝老丈請了。」
鄧公樸由簡世傑扶著他半靠半坐在一方大石崖的根部,面如金紙,兩眼散漫失神,張著口呼吸顯得十分微弱,這是傷重危殆之象!
方振玉明明就在座上,他卻說方振玉有了下落,這不是那個假冒方振玉,殺害畫眉的兇手,還有誰來?
鄧如蘭毫不猶豫的道:「方大哥要看爹的遺體,是為了檢視致死之由,我自然同意,再說爹遭人毒手,究竟是被什麼功夫害死的,我也要瞧瞧清楚,才能替爹他老人家找出真兇來。」
瘦高老者嘿然道:「難道說陸地神龍還有第二個不肖孫子麼?」
原來這武士裝束的少年姓簡名世傑,是鎮江最大的一家鏢局,鎮遠鏢局的少局主,也是鄧公樸門下。(鄧公樸是六合門名宿)
這話說得算客氣,但骨子裏是說對方不明是非。
「這……」鄧公樸因他不會武功(他不知謝廣義會武),攢攢眉,沉吟道:「廣義兄,如今咱們只知那賊子是往茅山山區逸去的,不知他的確實下落,山區路徑崎嶇,依老哥哥相勸,你不用去了。」
「爹,方大哥遇上了敵人了,咱們快上去。」
孫伯https://www.hetubook.com.com達自然不肯住手,鄧如蘭焦急的道:「唉,爹!還不快來?孫總鏢頭正在和方大哥動手呢!」
方振玉曾聽祖父說過,五行門以「五行真氣」最為著名,屬於玄門內家功夫。
喝聲入耳,一道人影已從馬背上凌空飛撲過來,人還未到,一陣金刀劈風之聲,急嘯盈耳,當頭劈落。
瘦高老者多年老江湖,自然聽得出來,臉色一沉,怫然道:「你是說老夫不明是非了,老夫那管你是真是假,你昨晚掌傷老夫三弟,還聲言要會會咱們五行門五老,老夫就是送上門來讓你會會的人,所以咱們遇上了,就得會會。」他隨著話聲,穩穩重重的踏上兩步,說道:「你發招!」
方振玉道:「鄧姑娘既然同意,在下那就動手了。」
謝廣義沒待他說下去,連連點頭道:「是、是,樸翁方才似乎清醒了下,唉,那是他重傷之後,經少兄輸入真氣,迴光返照,兄弟慚愧,自恨無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賊子逸去,老哥哥入山未久,就遇了毒手,竟然連一句遺言都沒說得出來,真叫人傷心……」
簡世傑道:「據說他擄了孫姑娘,是往南逃去的。」
簡世傑因眼看師妹對他鍾情,心中不無嫉妒,此時又看他奮勇先行,年輕人難免逞勝好強,豈肯落後,也一路提氣而行,怎奈功力和方振玉相差懸殊,這輕身功夫,憑仗的是提吸一口真氣,絲毫勉強不得,奔行一段路,便自落後甚多。
鄧公樸又是一怔,還沒開口,鄧如蘭搶著問道:「簡師哥,孫氏鏢局出了什麼事?」
瘦高老者雙手在胸前交叉一搭,冷然道:「不信,你走走看?」
喝聲中,人影疾如鷹隼,又是「呼」「呼」兩聲,一片鉤影急如驚雷,迎面劈到。
簡世傑道:「弟子是中午時光,在鏢局裏聽到的,龍潭孫氏鏢局昨晚出了事……」
一頭撲到鄧公樸屍體之上,大哭起來!
謝廣義迫不及待的催著問:「簡少局主,你可曾聽說,那廝現在何處?」
方振玉見他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心頭微生氣忿,笑道:「在下要走,還要老丈答應麼?」
農家聽說城裏二位大莊主來了,自然十分巴結,一家人忙著燒水的燒水,殺雞的殺雞,一會工夫端出了一大鍋熱騰騰的稀飯和一盤肥雞,還把家裏三個房間全騰了出來。
謝廣義神色一變,急忙趨了上去,雙手緊緊握住了鄧公樸的雙手,激動得顫聲道:「樸翁,老哥哥,你快別說話,先調調氣,方少兄正在替你運功度氣,一會兒就會好的。」
這話說得很重!
鄧公樸訝異的道:「廣義兄,你要去那裏?」
「龍潭往南?」
方振玉微微一笑道:「老丈果然找錯人了,昨晚掌傷令弟的並非在下,而且昨晚在下剛和鄧公樸前輩等人從鎮江趕來。」
「不,」鄧公樸道:「為師這裏人手差不多了,你爹只你一個,聽為師的話,還是回去的好。」
這時已是傍晚時分,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花廳上早點燃起四盞角燈,兩名莊丁垂手在一邊伺候,大家魚貫走入,自然又有一番謙讓,方各自入席。
方振玉心頭有些明白,對方可能是孫總鏢頭約來助拳的人,心頭不覺微一攢眉,說道:「看樣子,老丈是衝著在下來的了,但老丈只怕找錯人了。」
「噢!」鄧公樸一手摸著蒼髯,問道:「你倒說說看?」
但聽馬上人大喝一聲:「好個賊子,你還往那裏走?」
鄧公樸道:「叫他進來。」
方振玉一路提氣疾行,只是往峰巒深處尋去,由午牌時分一直奔行了將近兩個時辰,也不知縱越過多少危崖斷壁,依然沒有找到假冒自己的賊子的影子。
鄧公樸回頭道:「世傑,咱們飯後就要動身,你在這裏吃過飯,早些回局子裏去。」
方振玉還沒開口,那瘦高青衣老者目注方振玉,已經先開口了道:「你就是方振玉吧?」
因為方振玉使的只是一記衣袖,他右手依然藏在衣袖之中,尚未出手,自己如以右手抓他袖角,他隱藏的右手正好及時襲向自己,雙方相距既近,他出手襲擊的部位莫測,豈非使自己窮於應付?
謝廣義道:「兄弟要回莊去調集莊丁,趕赴茅山,搜索那賊子下落,為小女報仇。」
他氣呼呼的道:「你……你……可知道謝某和老哥哥是多少年的朋友?小女畫眉,慘死在賊子之手,你是知道的,我恨不得手刃賊子,替我小女報仇,不然我謝某也不會跟著到茅山來了,你……你方少兄這般血口噴人,到底是何居心?老實說,我雖然相信老哥哥的話,害死小女的真兇不是你方少兄,但你總是個起因,賊子不去假冒別人,為什麼偏偏要冒充你方少兄,小女至少有一半是死在你手裏的,謝某不找和圖書你算賬,你倒懷疑起謝某來了,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但他那知方振玉這一記衣袖,使的乃是「天龍十八式」中的扇招,招中有招,他上身往後一仰之際,忽覺風聲颯然,方振玉的一點衣袖,在他腰上拂過,竟被打中,只感到全身一陣發麻!
不、對方如此不可理喻,聽他口氣,他那老三,昨晚被假冒自己的賊子所傷,而且還出言不遜,他已有先入之見,就是自己給他跪下來求饒,也未必肯善罷甘休,那麼自己除了和他在拳掌上分個高低,已是無可解釋了。
鄧公樸微微一笑道:「廣義兄且請坐下,那賊子能在舉手之間,制住孫三英,格殺十名孫氏鏢局的鏢頭,武功之高,自不待言,貴莊莊丁,縱然練過拳腳,也絕非那廝的對手。」
孫伯達口中不覺「咦」了一聲。
「你說的老夫如何能信?」
遠處傳來了鄧如蘭的聲音,她像一陣風般趕了過來,一眼看到簡世傑站在一旁,袖手旁觀,不由嗔道:「簡師哥,你怎麼盡是袖手旁觀,也不招呼爹一聲?」
莊丁很快退去,只見一名武士裝束的少年已從階前走入,朝鄧公樸恭敬的躬下身,說了聲:「弟子見過師傅。」
方振玉方才不曾細想,直到此時,雙方動手之際,他不得不稍加推想對方的來歷,以便應付,但這一想,不禁又自悔孟浪,對方乃是一門之主,自己方才不該和他頂撞的!
方振玉一步跨到鄧公樸的身旁,伸出右手,掌心按在他後心「靈臺穴」上,緩緩吸了一口氣,低聲道:「鄧前輩,在下助你凝固真氣。」
簡世傑道:「據說孫氏兄弟昨天傍晚,在距龍潭還有二十來里的一處曠野間,被方振玉追上,不但被劫去身上的銀票,連孫月華姑娘都被那賊人擄去了,十名鏢師也同時遭了毒手。」
方振玉知他此時心情,仇怒交迸,不可理喻,何況他認定自己就是擄劫他妹子的仇人,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一時只好施展「龍行九淵」身法,身似游龍,在一片鉤刃之中曲折遊行,一面大聲說道:「孫總鏢頭,你又誤會,在下是真的方振玉,並非劫擄令妹的賊人。」
瘦高老者嘿笑道:「那有這麼嚕嗦,你要老夫發招,老夫就先發招。」
方振玉道:「方才在下在替鄧前輩輸氣之時……」
方振玉道:「這一說,在下就更不敢當了。」
「噢!」鄧公樸上身一挺,雙目炯炯發光盯住著簡世傑,問道:「你是那裏打聽來的消息?人在何處?」
從鎮江趕往茅山,也不過百十來里路程,六匹馬銜枚疾馳,三更稍過,就已趕到主堰。(茅山北麓)
瘦高老者眼看他一點衣袖急襲而至,自己竟然連對方使的是什麼手法都沒看得出來,要待避讓,方振玉方才那一閃身,正好截住了自己旁躍之路,除了和對方硬對,那就只有後退。
大家趕了半天夜路,吃過宵夜,也就各自休息。第二天天色黎明,各人已結束停當,謝長貴把馬匹寄存在農家,就步行入山。
方振玉道:「在下為什麼不能走?」
鄧如蘭哭得傷心,聽到兩人爭吵起來,急忙拭拭淚水,咽聲道:「方大哥,謝伯伯是我爹多年好友,不會害爹的,你莫要誤會謝伯伯。」一面又朝謝廣義道:「謝伯伯,方大哥也是為了爹,你不要和他計較了。」說著又流下淚來。
鄧如蘭含淚道:「方大哥,你有什麼事,只管說出來。」
鄧公樸道:「大家都不是外人,不用再謙了,廣義兄,你就走前頭,算是替方老弟領路吧!」
但方振玉輕功何等快速,在她說話之時,他已經去遠了。
五行門五老之首,那不是五行門的掌門人?難怪他自恃身分,不肯報出名號來,要自己看他身上了!
「唔!」鄧公樸點頭道:「有可能!」
他說得頭綻青筋,口沫飛濺,若不是知道方振玉武功高強,他真想揍他一個耳光,出出胸頭之氣!
方振玉看得心頭一陣激動,切齒道:「好狠毒的陰功!」
方振玉聽的更是氣憤,俊目發光,朗聲一笑道:「真想不到江湖上不少成名人物,竟然如此不可理喻,好,老丈既要動手,那就請發招,無極門人從不佔先。」
身形一晃,上身向前斜傾,右手突然從大袖中伸出一隻乾癟的手爪,五指直伸,似爪非爪,似掌非掌,朝方振玉迎面推來。
方振玉大吃一驚,急步走上,問道:「鄧前輩如何負的傷,傷在那裏?」
「是的。」簡世傑道:「弟子聽說木大師和孫總鏢頭已經追下去了,孫氏鏢局今天一早就派人送信,邀請同道助拳,趕赴茅山救人。」
只聽謝廣義驚「啊」一聲,目含淚水,顫聲叫道:「老哥哥……老哥哥……你……你就這樣的去了……」
鄧公樸點點頭,問道:「世傑,你https://m.hetubook.com.com這時趕來,可有什麼事嗎?」
何況陸地神龍嫡傳的孫子,還看不出的陰功,轉向自己請教;自己若是當著大家說出來了,一旦傳出江湖,豈非是一件露臉的事兒。心念一轉,立即抱拳答禮,(他一對虎頭鉤早已收起來了)含笑道:「方兄好說,鄧前輩的掌傷,方兄說的極是。乃是一種旁門陰功,據兄弟所知,掌印內陷,而又色呈烏黑,及是『玄靈摧心掌』的特徵,只是……」
方振玉接連閃避過他三招六式急攻,口中大聲叫道:「孫總鏢頭,快請住手,聽在下一言。」
簡世傑看了師傅一眼,說道:「弟子也想隨你老人家同去。」
忽然聽到背後微微響動,心知有人,這就直起身,轉了過去。只見身後不遠,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老者,穿著一身青袍,看他神情就有幾分詭秘!
其實他雖然沒有出手,但指著方振玉的鼻子,大聲說話,也幾乎是快要動武了。
方振玉拱拱手道:「多承孫總鏢頭指教。」
一名莊丁又走了進來,躬著身道:「啟稟莊主,簡少局主來了。」
簡世傑道:「原來如此。」
鄧公樸道:「此時時間已經不早,老哥哥關照他們早些開飯,咱們就邊吃邊談,商量商量如何行動。」回頭朝鄧如蘭吩咐道:「蘭兒,還是你去廚房吩咐一聲,要廚下做幾樣謝伯伯喜歡的下酒菜來。」
瘦高老者道:「老夫剛才已經說過,不管你是真是假,咱們遇上了就得會會,老夫豈能平白的放過了你?好,多言無益,老夫讓你先發招,已經夠客氣了。」
這一桌酒菜,自然極為豐盛,本是準備給方振玉接風的,但因有了假冒方振玉的賊子的消息,飯後就準備動身,因此酒就不能喝得太多,大家只小飲了幾杯,就各自用飯。
鄧公樸服藥之後,依然絲毫不見好轉,除了細微的喘息,真氣不繼,已經不能說話,此時經方振玉運起的「無極玄功」,源源輸入,他口中忽然發出一聲呻|吟,散漫無神的目光,也略微有了些神,吃力地眨動了下,望著謝廣義,張張口道:「謝……謝……廣……」
方振玉一怔,急忙側身閃出,口中叫道:「兄臺住手。」
孫伯達連施殺手,眼看自己雙鉤明明可以劈中敵人,卻每次都只是毫釐之差,擦身而過,接連十幾招下來,幾乎招招都是如此,不知對方使的究是什麼怪異身法,心頭更是恨得牙癢癢的,厲聲道:「小子,你當然是方振玉,就是燒了灰,老子也認得你,咱們不用多說,老子不用聽你解釋,有本領只管使出來,咱們放手一搏。」
方振玉看他一口就叫出自己名字來了,不由得微微一愕,抱拳道:「在下正是方振玉,不知老丈如何稱呼?」
方振玉正在運功度氣,突覺有一縷極陰極寒之氣,滲襲過來,心頭方覺有異,這一瞬間,鄧公樸體內氣機,頓時斷絕,不由大駭,急忙放開手掌,問道:「鄧前輩,你怎麼了?」
孫伯達那裏肯聽,他雙目盡赤,嘶啞著聲音喝道:「小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老子和你拼了。」
瘦高老者身為五行門掌門,半生就在拳掌上消磨,經驗何等豐富,不待方振玉袖子捲到,身子往後一仰,躲開了這一招。
這回方振玉看清楚了,來人正是龍潭孫氏鏢局的總鏢頭孫伯達,他一雙虎頭鉤寒光飛閃,使得急如驟雨,連環劈擊,那容你有開口的機會,當真形同拼命。
簡世傑抬頭問道:「不知師妹是不是要跟你老人家去?」
運起內功,從掌心緩緩度去。
謝廣義道:「老哥哥,咱們決定到茅山去;兄弟也非去不可。」
方振玉靜靜的看著他,表情顯得異常冷峻,直等他把話說完,才冷冷一笑,雙目寒芒飛閃,朗聲道:「謝莊主,在下說的都是實情,你會不會武功,你心裏明白,我也但願你說的實話,鄧前輩因何致死,我會慢慢的查,假冒我的賊子,在下不會放過他,害死鄧前輩的人,我更不會放過他的。」
說完,轉身朝孫伯達、簡世傑二人略為抱拳,也不理謝廣義,舉步飛奔而去。
一席酒菜,很快吃畢,莊丁們撤去殘席,給每人送上一盞香茗,一把熱面巾。大家就在花廳中稍事休息,談論的自然是如何入山搜索賊人之事。
謝廣義聽他這麼一說,果然又依言回身坐下,說道:「老哥哥打算怎麼辦呢?」
只聽謝廣義沉聲道:「不,兄弟這次是拿定主意非去不可,老哥哥莫非嫌我礙了你的手腳,兄弟有長貴(謝總管)作伴,絕不會給你累贅。」
謝廣義愕然道:「陰寒之氣?方少兄說的陰寒之氣,究是怎麼一回事?」
孫伯達跟蹤方振玉來的,至此才相信方振玉不是賊人,尤其方才的情形,他自然全部看在眼裏,心裏暗自尋思和_圖_書,剛才方振玉運功輸氣之時,鄧公樸確然已有起色,他剛一醒來,口中只叫出半聲:「謝廣」二字,謝廣義就急步趨了上去,雙手握著鄧公樸的手,也是真情流露。
方振玉心中奇道:「聽鄧老伯口氣,他好像不會武功,但方才那股極寒之氣,明明是從他掌心傳出來的!」
方振玉忽然冷笑一聲道:「在下還記得在鄧家莊初次見到謝莊主的時候,謝莊主還懷疑在下就是殺害令嬡的兇手,一把扣住在下脈門,曾從謝莊主掌心,傳過來一絲極陰極寒之氣……」
這心念轉動,原是一瞬間的事,方振玉看他欺來,身形輕輕一閃,右手衣袖「嘎」的一聲,從橫裏甩出一點袖角,向對方抓來的手腕上捲去,去勢比箭還急。
他淒苦著一張又白又圓的胖臉,含著滿眶淚水,真是聲淚俱下!
孫伯達正因方才誤會了方振玉,心中深感歉意,再說方振玉是無極門的傳人,乃祖陸地神龍威鎮寰宇,自己也得罪不起,他既不是劫擄妹子的賊子,自然頗有結交之意。
眼看四周山色空濛,雲氣漸合,已漸銜滄溟,自己也奔得滿臉飛沙,正好前面有一條山澗,清流淙淙,不覺舉步走了過去,俯下身,雙手掬著澗水,洗了把臉,然後又喝了兩口水,覺得精神為之一爽!
方振玉道:「我要檢視鄧前輩的遺體,看看傷在何處?是被何種掌所傷?姑娘能答應麼?」
他既這麼說了,鄧公樸就不好再說,呵呵一笑道:「廣義兄既然心急女仇,堅要同去,那就一起去好了,只是山路險峻,那賊子又十分狡獪,出手狠毒,廣義兄務必和老哥哥同行,不可單獨行動才是。」
五行門每一代只收五個門人,而且練的功夫,各不相同,對方方才自稱「五行門五老」,身上穿的又是青袍,那麼此人當是五行門五老之首無疑。
「方少兄這是誤會,兄弟從不會武功。」
右手犀角摺扇,突然翻起,「噹」「噹」兩聲,把孫伯達連環進擊的兩柄虎頭鉤,一齊壓住,人隨聲起,一道人影,已然凌空橫飛,急如箭射,朝來路投去。
說話之時,一名莊丁匆匆走入,躬身道:「啟稟莊主,花廳上擺好酒菜,可以入席了。」
鄧如蘭聽說方振玉要走,心頭一急,急忙叫道:「方大哥,你等一等,我是不回去的,惡賊殺了我爹,我要找到惡賊,手刃親仇……」
鄧如蘭抿嘴一笑,說道:「爹,簡師哥和畫眉姐姐談得來,畫眉姐姐給賊子殺害了,簡師哥心裏一直很難過,咱們這次去茅山找那假冒方大哥的賊人,簡師哥自然也要跟著去了,你老人家答應他去吧!」
他雙眉微攏,沉吟了下,續道:「只是北海玄靈叟江湖上已有數十年不曾聽到消息,也沒聽說他有傳人,鄧前輩遺體的這一掌痕,只是青中有黑,並非完全烏黑,似乎與傳說稍有出入,兄弟識淺,未能確定是不是『玄靈摧心掌』了。」
簡世傑躬身道:「回師傅,弟子是特地給你老人家報訊來的。」
聽方振玉的口氣,那股極陰之氣,似乎是有人暗施陰功,但謝廣義的女兒是鄧公樸的義女,兩人論交多年,何況謝廣義只是鎮江城中的大財主,不曾聽說他會武功,但方振玉說的,似乎也是實情!
鄧如蘭道:「好,女兒這就去。」一陣風般往後而去。
簡世傑道:「師傅,既然師妹可以跟你老人家,弟子也要去,弟子跟你老人家學藝,已有多年,有事,弟子服其勞,跟在你老人家身旁,也好磨練磨練,這是機會,你老人家就答應弟子跟去吧!」
謝廣義略作沉吟,突有所悟的道:「往南去,莫非是逃入了茅山山區?」
謝廣義笑道:「兄弟一來,就叨擾酒菜,哦,兄弟可不是客人,方少俠請。」
瀟灑的往山徑上走去。
謝廣義指著鄧如蘭,滿臉怒容的道:「如蘭姑娘是樸翁的親女兒,他自然知道我和老哥哥的交情,沒有人能離間得了,姓方的,你年紀還輕,我也不和你計較,以後說話最好想想再說,別這樣衝人。」
方振玉依然冷聲道:「在下方才替鄧前輩運功度氣之際,鄧前輩傷勢雖重,分明已有起色,但忽然有一股極陰極寒之氣,滲透而入,鄧前輩氣機微弱,自然禁受不起,以致心脈遭寒氣侵襲而死。」
他和老父相依為命,想到老父遇害,不禁又淚如雨下。
方振玉沒有理他,目含淚水,朝鄧公樸屍體跪拜下去,說道:「鄧前輩,你老安息吧,在下立誓一定會找出兇手,替你報仇的。」站起身,面向鄧如蘭,拱手道:「鄧姑娘,在下有一個請求,希望鄧姑娘能夠答應才好。」
簡世傑道:「我也剛到,他們大概早已動上了手,打得這般激烈,我如何插得上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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