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撲朔迷離

黃衣老者打了個冷噤道:「果……果然……是……是『摧心指』……」
兩人說話之時,黃衣老者目光轉動,首先發現右首從崖上垂下來的一條長藤,伸手一指,說道:「老大,快看那邊有一條垂下來的山藤,大概就是登崖的捷徑了。」
白衣老者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趕緊發掌往前推出。又是蓬然一聲,老三、老五就這樣地硬對了一掌。
五行門五老,原是同門師兄弟,數十寒暑,相聚在一起,師兄弟之間,自然心意相通,他們老大這一手式,就是要大家以最迅速的身法,掠入洞去,而且在進入洞窟之後,飛落地面之時,就得各按方位,列下五行陣,以防敵人在黑暗中突擊。
紅衣老者首先掠出,其餘四人也相繼飛落原來的位置。
紅衣老者聽得大駭,問道:「是老大,你負了傷?」
方振玉這番運氣行功,但覺全身真氣,真像源頭活水,流向四肢百骸,一個人有著說不出的舒暢!
青衣老者問道:「外面情形如何?」
那清朗聲音道:「不把諸位引來,如何能一網打盡呢?」
方振玉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含笑道:「劇毒早就消失了,在下這次運功,竟然得到了意外的收穫,是從前無法領悟的境界,這回全做到了,這一點,真該謝謝你才是。」
他本來只是為了喝下一盅毒藥,劇毒逐漸發作,心頭綺思不可遏止,才坐下來運氣行功的,當時原只想把劇毒逼出體外,或藉行功予以消除,就心滿意足了,那知竟有如此豐碩的收穫,自然是大出意料之處,不覺大喜。
白衣老者怒喝道:「是你先發的掌。」
黃衣老者道:「沒有呀,自從那幾人衝陣之後,就不曾有人打裏面出來過,老二他們不放心,才要小弟進來探視的。」
孫月華春花般臉上,綻起一絲甜甜的笑容,嬌聲道:「真的?」
方振玉攢著眉道:「在下……和姑娘……同行,只怕不大方便。」
白衣老者道:「老大,此人身手極高,你看會是什麼人?」
蓬然一聲,紅衣老者和白衣老者互相硬接了一掌。
孫月華眼睛一亮,說道:「那你已經好了麼?」
青衣老者道:「不是他,誰還有如此高超的功力?」
左手已經取起了火摺子,臨風一晃,火光驟亮,只見一個青衫少年身法奇快,一閃而逝,往裏洞左首掠去,那不是方振玉還有誰來?
此時雙掌業已推出,再待收回手來,已是不及,只得猛一口真氣,把全身功力運集肩頭,硬接對方一指。
方振玉不善言辭,尤其有一個美麗的少女伏在他懷裏,他更想不出妥切的安慰話來,這幾句,已經使他說的十分吃力。
青衣老者點頭道:「咱們如果施展『壁虎功』,石壁雖高,自然難不倒咱們,但淫賊如若據守崖上,咱們上去,就難保不為他暗器所傷,這倒確是可慮之處!」
青衣老者沉喝道:「什麼人?」
站在西首的白衣老者突覺有人揮掌擊來,立即豎掌迎擊過去。
孫月華嫣然一笑,道:「所以我要和你在一起,但我們並不是並轡江湖,走在一起,而是你在前面,我只是遠遠的跟蹤著你,我想不用多久,我就可以識破他的行藏,然後由我暗中通知你,就可以把他逮住了。」
孫月華急道:「所以你要趕快運功才好。」忽然輕「啊」一聲,低低的道:「我把燈吹熄了,守到門口去,你快運功吧!」
黃衣老者怒聲道:「你是方振玉?」
再加木大師先自己五人上來,自然也先自己五人入洞,此刻洞中居然毫無一點動靜,可見此洞不但寬敞,而且裏面洞中有洞,分歧必然甚多。
青衣老者聞聲問道:「老五,你怎麼了?」
五人腳下甚快,不消一會工夫,便已趕到崖下。
「這辦法倒不錯!」
黑衣老者道:「老五,你現在又襲擊我來了。」
他聲音好來自在壁後,又好像就在夾道左首。
青衣老者還勉強行氣,黃衣老者除了牙齒打顫,血氣凝凍,那裏還能納氣運行?
突聽遠處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叫道:「姓方的淫賊,你快滾出來,有許多人正在等著你呢!」
黃衣老者道:「但小弟進來之時,這夾道中並未發現有人?」
方振玉道:「姑娘有什麼條件,但請說好了。」
他剛說到這裏,突聽一個清朗聲音接口笑道:「正是如此,所以你們進入石窟之人,全死定了。」
紅衣老者道:「是老三硬接了我一掌麼?」
這一下,直把青衣老者驚出一身冷汗,心中暗自尋思:「難道自己中的會是北海玄靈門的『摧心指』不成?自己在江湖上從未聽說過會使『玄靈摧心指』的人,這人會是誰呢?」
青衣老人一手挾起黃衣老者,一手扶壁,奮起www.hetubook.com.com全力,往外疾行。差幸入洞未深,這一陣捨命疾行,總算被他衝出窟窿,腳下突然一軟,兩個人同時絆倒。
青衣老者道:「方才有人衝出洞去,你們可曾遇上了麼?」
青衣老者早在登上崖頂之時,已經仔細察看過崖頂形勢,東首是一道斷崖,那麼石窟應在西首無疑,這就朝四人打了個手勢,低聲道:「你們隨我來。」
男人寬闊的懷裏,就有著足以使少女感到溫馨的慰藉,她漸漸止住了抽噎,仰起頭來,低聲道:「方少俠,你會笑我麼?」
驀然那為首的青衣老者腳下一停,目注天空,向後一擺手道:「是信號火花,前面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故?」
在這一情況之下,青衣老者自顧不暇,對面敵人從他身邊擦身飛過,他也無力再出手襲擊,只得倚著石壁,緩緩運氣,希望把侵入體內的陰寒之氣逼出體外。
「自然是真的了,在下多日來都無法做到的真氣運行,這一瞬間就像水到渠成,毫無一絲阻礙!」
說罷,首先雙足一頓,飛身而起。
「好!」孫月華欣然道:「那我們……」
紅衣老者也同時說道:「不,他這一掌是朝我劈來的。」
「愚兄扶著你快走!」
清朗聲音冷然道:「憑你這點能耐,還不配和方某動手。」
「是啊!」孫月華道:「依我看,他一定和你有著深仇大恨,非把人坑得身敗名裂,是不會休止的。因此,你走到那裏,他就會像陰魂不散的始終跟在你左右……」
「好個淫賊!」
這條夾道,寬不過數尺,黝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兩人這一動上手,攻拒之間,全憑聽風辨位,辨位出手,饒是如此,兩人出手還是迅疾凌厲,招無虛發,但聞拳掌帶起的呼呼風聲,在夾道中激盪飛捲,威勢驚人。
青衣老者聽出那是老五(黃衣老者)的聲音,忙道:「老五,我在這裏。」
紅衣老者哼了一聲,揮手一掌,擊了過去,一道狂飆,飛捲而出。
「你是我親手下的毒,我應該替你護法,你好了,我才放心,我能為你效勞,心裏感到很安慰,真的一點也不累。」
走沒多遠,就發現前面山徑中間豎立了一方木牌。
孫月華倏地轉過身來,關切的問道:「你已經把劇毒逼出去了麼?」
方振玉知道她是一番好意,而且體內毒藥如果不把它消去,心頭總是煩躁如熾,僅憑犀角摺扇一點清涼抑制著藥性,也不是辦法,當下也就不再多說,在地上盤膝坐下,雙手握扇,瞑目調息。
方振玉微微攢了下眉,他自然知道,她因失身於假冒自己的賊人,婦女名節為重,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不知如何勸她才好?只得緩緩走到她身邊,柔聲道:「孫姑娘,千萬不可如此想法……」
青衣老者頷首道:「三弟說得極是,咱們快走!」
這時快近二更,山月朦朧,石窟中更是一片黝黑,即使目力再好,也無法看清窟內的情形。
他先前對十六佛像的坐姿,只能參悟第一排四個,這回澄心淨志,緩緩納氣,忽如水到渠成,練到第一排最後一個坐姿,極自然的連貫上第三排四個坐姿,等到第三排的四個坐姿練完之後,本待休息,那知竟然欲罷不能,但感到自己體內真氣鼓動,愈來愈急,一個身子隨著自己一吸之勢,居然離地上升,一呼稍停,一呼再升,這樣竟然毫無憑藉,在懸空盤膝坐著。
他右手撿了一粒石子,屈指輕彈,朝窟中投去,一面凝神諦聽,發覺石子落地聲音十分空曠,已可斷言這座石窟十分寬敞。
「那你……要我怎麼想呢?」
只聽洞口有人低沉的叫道:「老大……」
一念及此,不禁想到方才入洞之初,自己四個師弟互拼之事,一時那敢戀戰,雙掌排山推出,撞向對方,人卻立即往後撤退,他剛剛縱起,忽覺一縷指風,從斜刺裏激射過來。
天色雖黑,但五人目光凝注之下,還是可以看得清楚,那是用木炭寫的一行大字:
方振玉因為心裏太高興,就把自己的感受說了出來,但看她雖已轉過身來,卻依然站在門口,忙道:「孫姑娘,這半個時辰,累了你了,快過來,坐下歇息,我們可以下山去了。」
方振玉道:「那賊人既在茶水中下毒,想必就潛伏在附近了。」
「在下當然會盡我的能力幫助你。」
那清朗聲音冷哼一聲,雙拳連環擊出,倏忽之間,左右兩手閃電般各自攻出五拳,他出手勢道沉猛,招招如鐵鎚擊巖,十記拳風,竟把黃衣老者逼得連連後退。
紅衣、白衣、黑衣老者聽得更感震驚,一時無暇多問,急忙七手八腳的扶和-圖-書著兩人盤膝席地坐下,自己三人也隨著坐好,五個人擠在一起,圍成一圈,你握我的手,我握你的手,迅速的運氣行功。
黃衣老者驟覺掌風壓體,不得不揮手發掌,口中喝道:「老三,你怎麼又向小弟偷襲起來了。」
不過盞茶工夫,五老都已登上崖頂。
白衣老者就大聲道:「老二,是我。」
青衣老者功力深厚,雖被對面敵人震得血氣浮動,還不致傷及內腑,但左肩所中這一指,因有一股極陰極寒之氣,隨著慘入,再被對面敵人震得血氣浮動之際,護身真氣在一瞬間竟然無法抵擋外侮,陰寒之氣便爾乘虛而入,逐漸侵入經絡!
但此時這座廣大的石窟之中,情勢卻愈來愈緊迫,真有瞬息萬變,撲朔迷離之局,衝進來的人,敵我難分,大家又不敢亮起火筒(火光一亮,就暴露了他們的行藏,豈不成了人家攻擊的目標),因此都在摸黑伺機出手,又豈會容他們(五行五老)佔據一角,自顧自的運功調息?
孫月華雖然手無寸鐵,卻雙掌當胸,一個人目光凝注,全副精神的站在門口,替方振玉護法,她知道自己方才做錯了事,不該把這盅毒藥給方振玉喝的,所以現在要全心全意的給他護法了。
青衣老者一手捋鬚,微笑道:「你距他最近,沒看清他誰麼?」
青衣老者道:「這就證明這條夾道,另有岔路。這座石窟,必然有許多暗道可以相通。」
飛身追撲過去。火摺子一亮即沒,青衣老者追入左首洞窟,這是一條寬僅數尺的夾道,他落足雖輕,但自己仍可聽到輕微的腳步之聲,自己可以聽到,別人自然也可以聽到。
行功到了他那裏,就通不過去,四人就只好慢慢運功替他法除寒氣,這一來,收效也自然緩慢下來了。
方振玉誤喝了孫月華遞給他的那盅茶,孫月華還只當是蒙汗藥,實則乃是媚藥,差幸手中通天犀角一絲涼氣,使他神智清明,未鑄大錯,於是就在這室中盤膝坐下,運行起「無極玄功」。
這真是不可思議之事,你天天去思索它,模仿它,總是做的不大對勁,今晚方振玉連想都沒去想它,它卻一氣貫通,把十六個坐像全練成了,一時自然大喜過望,依然趺坐不動,依照方才情形,揣摩著又演練了一遍。
「不錯。」青衣老者道:「咱們是該上去了。」說到這裏,回頭朝四人道:「愚兄先上,老二斷後。」
如果有敵人闖入他們「五行陣」中,他們也可以運用五行相剋之理,使你備嚐五種不同真氣的攻擊,無暇兼顧,因有這兩層妙用,五行五老一向出入與共,焦不離孟,數十年來,從未敗落過一次。
青衣老者聽得心頭一凜,急忙手扶石壁,移步走來,低聲叫道:「老……五……你忍耐一下,咱們快……快退出去。」
黃衣老首道:「既然木大師已經登上崖去,咱們也該上去了。」
這窟窿口,正是五行三老列下陣勢之處,黑暗中,突覺有人傾跌出來,白衣老者大喝一聲:「什麼人?」
(要知此時右首石室內方振玉正在運功逼毒,孫月華一口氣熄了燈火,因此不見一點燈光)
有人突然接口低笑道:「我在這裏。」
好像那假冒自己的賊人,在茶盅中放置春|葯,就是為了促成他和孫月華的好事,就悄悄離去,企圖把這筆賬轉移到他的身上,弄假成真(本來是假的,現在變成真的了),再也別無其他陰謀!
「你是一個好姑娘,你的心是冰清玉潔的,我怎麼會笑你呢?目前只是一時受騙,這不是你的錯,所以你應該珍惜自己,需要有人幫助你,離開這裏,就可以忘掉這裏,你依然是美麗、矯健的武林兒女,巾幗丈夫,大家都會為你喝采!」
青衣老者沒想到對方發動得比自己還快,更是怒不可遏,雙臂一振,同樣奮身而起,雙掌一掄,直擊橫劈,全力迎擊而出。
「淫賊方振玉劫持孫姑娘,就匿在百丈崖石窟之中。」
眼看孫月華一直全神貫注的站在洞口,自己運功已有半個時辰,她始終沒有休息,心中甚是感激,這就輕輕站了起來,說道:「孫姑娘,真是多謝你了,在下已經運功完畢,你快坐下來歇一回吧!」
說完「噗」的一聲吹熄了油燈,石室內登時呈現了一片黑暗,她輕手輕腳的往門口摸索著過去。
白衣老者「哦」了一聲道:「莫非是木大師?」
青衣老者這一停下來,石窟中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稍有經驗的人,已可從四周吹到身上的冷空氣,測知石窟面積相當廣大了,他一手捋鬚,嘿然一笑,壓低聲音道:「想不到這座石窟,居然如此廣袤,木大師先咱們而入,此時尚聽不到一點聲息,可見尚未找到淫賊藏身之和-圖-書處了……」
這一升起,就和第五排的四個坐姿完全吻合了,因為第五排四個羅漢坐像之下,雕刻著許多雲朵,而無蒲團,本來無法解釋的奧秘,等它自行引導真氣,使身子上升,就豁然無師自通了。
黃衣老者突然心中一動,道:「原來是你有意把咱們引上來的了。」
「沒有。」方振玉道:「目前只是仗著此扇,暫時抑制了毒性,要解去身內毒物,須得運氣行功才可。」
方振玉不能把她推開,而且內心對這位生性好強逞勝,現在又在弱得需人扶持的孫姑娘,感到無限同情,只好任她伏在自己懷裏抽噎著,想不出一句可以安慰她的話來!
白衣老者仰首遙望道:「這座石崖,雖無百丈,也有數十丈上下!」
黃衣老者吃驚道:「老大,你是說中了北海玄靈門的『摧心指』,玄靈門已有數十年不曾聽到消息了,似乎並無傳人……」
孫月華漾起一絲甜笑,說道:「你說了要算。」
這回他們五人趺坐運功,因乙木(青衣老人),戊土(黃衣老者),二門為陰寒之氣所襲,五人之中兩個人受了重傷,「五行真氣」就無法循環貫通。
就在大家剛剛隱好身子,只見一道人影,已如天馬奔行,瀉落在五人剛才停身之處,仰首朝百丈崖看了一眼,就騰身飛起,一手抓住長藤,長袍飄風,迅速向上升起,不過眨眼工夫,人影漸高漸小,已經登上崖頂。
「你不要多問咯!」
她不待方振玉開口,接著道:「因為我方才仔細想過了,他假冒了你的名,做出許多天人共憤的壞事,你知道為什麼?」
就在此時,但聽一陣金鐵擊撞之聲,從前面大窟上傳了過來,這一陣兵刃的搏鬥,只聞金鐵狂鳴,不聞人聲喝叱,聽聲響,顯然是群起攻擊,人數不少,但經過一陣擊撞之後,又立趨寂然!
孫月華接著道:「第二,我要扮成男裝,和你一路同行,不論你到什麼地方,我也要去。」
白衣、黑衣、黃衣老者,等待老大猱升了五六丈光景,也依次飛起,每人都保持了五丈距離,相繼猱藤而上,等到四人全部上去之後,老二紅衣老者也跟蹤上去。
對面那敵人乘勢暴喝一聲,人若旋風,一下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快如閃電,往外猛衝出去。
青衣老者縱然運起「五行真氣」,但覺斜刺裏這一指,戳在左肩,如中巨錐,凝聚的真氣,幾乎被他一指震散,而且對方指風之中,還暗藏了一股奇冷澈骨的陰寒之氣,在指力擊中人身之後,迅快滲入腠裏,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噤!
「都是我不好。」
那知對方和他硬接一掌之後,同樣心有未甘,青衣老者還未撲起,他已一聲不作,凌空飛撲過來,雙掌一先一後,迅如雷霆,交擊而至。
孫月華忽然挺直了身子,堅決的道:「好,我隨你下山去,不過我有兩個條件。」
方振玉睜開眼來,這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功力,經過這番運功,前後竟然判若兩人!
黃衣老者故意引他說話,此時聽清了他發話所在,凝聚全力,揮手就是一掌,劈了過去。但聽砰然一聲,掌風擊在石壁上,震得夾道中碎石塵沙簌簌直落,顯然這一掌擊了個空。
石窟中當然比外面更黑暗,五人飛身落地,雖按方位,列成陣勢,但每人相距不過數尺,也不過是佔了丈許一圈,這座石窟,廣袤到可以容納數百個人,他們只佔了入口處丈許地方,四周自然空蕩蕩的,看不到一點景物。
青衣老者心中暗道:「莫非淫賊在這座石窟之中,也埋伏了同黨不成?不然就是進入這石窟的武林高手,在黑暗之中,分不清敵我,自相殘殺起來了。」
她說到「我們」二字,心頭方自一羞,底下的話,還未出口。
青衣老者一掌接實,竟然被震得腳下浮動,後退了一步,心頭不禁暗暗驚凜:「這小子內力竟會有這般深厚。」
孫月華臉頰上滾落兩行珠淚,她抬起頭,望著他,她雖然看不見方振玉,但她從他說話的聲音,知道他就在自己對面。雙肩一陣聳動,突然縱身撲入他懷裏,嗚嗚咽咽的低聲啜位起來。
青衣老者道:「這就奇怪了,此人明明從愚兄身邊掠過,衝了出去,還有那個使『摧心指』的人,從橫裏發指,至少這條夾道前面,就有兩個人了。」
黃衣老者連接對方十拳,喘息尚未平息,突覺背後被人無聲無息擊中一指,口中悶哼了一聲。
循著石壁,往左行去,以他的經驗,自然很快就找到石窟,他一馬當先,等到快逼近石窟入口之時,腳下不覺一停,目光凝聚,朝窟窿中一陣打量。
其實他們兩人之間,有人左右開弓,擊向兩人,又輕悄的溜了開去,因此師兄弟https://m.hetubook.com•com兩人,竟然硬接了一掌。
那人發掌之後,又輕快的閃了開去,正好白衣老者被震退了兩步之後,迅快的回到原位之上,正好中間黃衣老者一道掌風,劈擊而出,湧向白衣老者。
方振玉含著溫柔的笑容,他為自己能說服她而高興,接著道:「好了,孫姑娘,我們還是早些離開這裏吧!在下上山之時,還遇上了令兄,他也是入山找你來的……」
對面敵人也被他雙掌排山推出所激怒,口中嘿了一聲,同樣雙掌如山,直推過來。
這時百丈崖上,忽然亮起了一道色呈鉗碧的火花,沖天直上。
孫月華道:「我大哥、二哥絕不會同意我和你一路的,但我非和你一路不可。」
這一拳風聲強勁,帶起了一片嘯風之聲,形勢逼得黃衣老者不得不揮掌招架,雙手前推,使了一記「閉門拒虎」,往前推出。
那知不運氣還好,這一運氣,那股陰寒之氣竟然隨著自己運轉的氣機,迅快流動,大有散佈全身之勢!不,奇寒之氣幾乎隨著血氣,侵向心脈!
要知這五師兄弟,功力均不相上下,這一掌接實,各自身不由己,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青衣老者道:「愚兄追到此地,莫名其妙的和人動上了手,此人武功極高,但愚兄和他力拼了十數招之後,發現他出手不是淫賊路數,正欲喝問,因為聽到外面兵刃交擊,似是有不少人在黑暗之中互相攻擊,要待退出,卻被另一個人擊中一指,此人練的極似『摧心指』,陰寒之氣,直逼心脈……」
黃衣老者身形一晃,斜退一步道:「誰說的,明明是你先一我出手。」
說到最後,她眼角間忽然含蘊著一顆明珠般的淚珠,快要奪眶而出!
孫月華不知道他可以看得到自己,她幽幽的說著,眼中、臉上,都流露出幽怨而淒涼的笑容,接著低下頭去,輕輕搖了下頭,又道:「方少俠,你已逼出劇毒,一個人下山去好了,我要留在這裏再也不下山去了。」
前後差不多經過了半個多時辰,石室中居然十分安靜,再也不見有人進來。
「這……」
孫月華道:「第一,你暫時不要和我哥哥見面。」
身後穿白衣的老者道:「也許是前面發生了敵蹤,此次應邀入山搜索淫賊的人,共有數批之多,這信號自然是大家的聯絡信號了。」
呼的一拳,擊了過來。
青衣老者方「唔」了一聲,紅衣老者忽然低噓一聲道:「有人來了。」
方振玉道:「在下是非找到他不可,這是不錯,但你為什麼不肯和令兄見面呢?」
突然一道奇猛的掌風,迎面直擊過來,青衣老者急忙舉手拍出,硬接對方一掌,夾道中急風迴旋生嘯!
黑衣老者攢眉道:「老天,這座石壁光滑如鏡,上去極非易事,淫賊如果守在上面,武功再高也難以搶登上去的了。」
這自然是訊號了,但不知這訊號是誰發的?
「完全正確。」
青衣老者咬著牙關,顫聲道:「愚兄……和老五……中了……『摧……心指』……快……快……列……陣……運功。」
這時正當深夜,又是百丈峰頭,因此在附近數十里之內,都可以清晰的看到。
「啊!」黃衣老者急道:「這該怎麼辦?小弟這就扶你出去,目前唯一的方法,只有合咱們五人之力,才能把陰氣逼攻出來了。」
青衣老者聽到四個師弟忽然互相襲擊,心知必有蹊蹺,沉聲道:「大家各守崗位,不要亂了陣腳!」
紅衣老者這一掌雖然落了空,但另一道掌風凌厲無匹的撞到身前,不覺沉嘿一聲,第二掌又緊跟著劈出。
(讀者注意,此時方振玉在石室中運氣逼毒,而且石室方向是在石窟裏首的右邊,不是左邊。)
凡是他們五行門在採取行動時,必然先列陣式,只要有五個人在一起,站定下來,也都一定是按五行方位各佔一地,數十年來已成了習慣,這也是他們五行門五老永遠立於不敗之地的基本因素。
他也因體內寒氣愈來愈盛,全身真氣,已有積滯之象,連說話也帶上了顫抖。
孫月華舉起纖纖玉掌,輕輕擦了她有淚痕的臉頰,芳心感到一陣溫暖,她一雙鳳目之中,開始有了新的希望的光采,依然幽幽的道:「你會幫助我麼?」
如今自己在一睜開眼來之際,石室中燈火已熄,本來一無所睹,這回居然如同白晝(這石室中就是白晝也黝黑如墟,伸手不見五指)不但室中景物清晰可辨,連站在洞口的孫月華披肩秀髮,(她面向洞外,看到的是她的背影)每一根烏黑柔細的髮絲,都可以數得清楚!
方振玉欣然道:「好,在下依你。」
白衣老者道:「不是我還會是誰?」
黃衣老者一下閃身而入,問道:「老大,你追上那淫賊了麼?」
孫月m.hetubook.com.com華道:「我暫時不想和我哥哥見面,是為了要找出那個假冒你的賊人,要和你一路同行,也是為了找到那萬惡的賊子,我要找到他,逮住他,當著天下武林揭穿他假冒你,然後我就手刃了他……」
「對了!」青袍老者道:「以他身法看來,不在咱們五人之下,三弟,你不會想想看,此次是誰散發武林帖,邀請助拳的麼?」
石室中黝黑如墨,她自然看不到他,但她睜大了一雙清澄如水的眼睛,喜悅和關切之情,是無法掩飾的!
他曾在峰下和方振玉動過手,知他武功極高,但不料內功竟然有如此精湛,心中積忿難平,怒哼一聲,正待撲攻過去!
這真是說時遲,那裏快,對面敵人推出來的掌風,有如驚濤拍岸,同時湧到身前,耳中但聽蓬然一聲大震,他肩頭中了一指,推出去的掌風,自然也受了影響,後力不繼,這一記雙掌交擊,直震得耳鼓狂鳴,心頭狂跳,一個人立被震退了四五步之多,背後一下撞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
青衣老者道:「但愚兄中的確是『摧心指』,一經運功,陰寒之氣,就會隨著我運行的真氣,循血攻心……」
因為在半個時辰之前,自己雖然也可以目能夜視,但那所謂夜視,是說有星月之處,可以看得清四周景物,看得清人的面貌和衣著,其實只是比一般人在黑夜中看不清人影,稍勝一籌罷了,這就是江湖上所謂目能夜視了。
再等懸空的身子徐徐下落,第七排四個坐姿,也極自然的順序行氣,一下貫通。
那是五個老人,雖在黑夜之間,他們奔行的相當快速,這五人衣分五色,正是五行門五老,一路搜索而來。
五行門五老都是江湖經驗老到之人,老二話聲方出,五道人影業已快如閃電,一下散去,各自向附近山石叢草間隱起了身。
方振主愕然道:「這個,在下倒不曾想到!」
這話聲說得不響,但就在紅衣老者的身邊。
孫月華道:「那你快坐下來運氣,我武功縱然不濟,替你護法還差可勝任。」
那清朗聲音輕笑道:「你們爬上百丈崖,不是來找區區的麼?怎麼還問在下是誰呢?」
白衣、黑衣老者,急忙過去,把人扶住,發現老大、老五身子顫抖得厲害,兩人同時吃驚的道:「老大,老五,你們怎麼了?」
青衣老者果然不愧是五行門五老之乎,幾十年的老江湖,遇事判斷準確,人還沒有進入山窟,裏面的大概情形,已被他憑著豐富經驗料到幾分。這才見他左手又向身後四人打了個手勢,身形一晃,飛快的朝石窟掠去。
方振玉一愣道:「這為什麼?」
青衣老者嘿然道:「淫賊果然在崖上了。」
青衣老者大喝一聲道:「淫賊那裏走?」
方振玉道:「在下答應了自然算數。」
白衣老者道:「咱們是接到孫氏鏢局的邀請來的。」
白衣老者道:「此人寬袍大袖,不似俗家裝束。」
黃衣老者道:「外面情形很亂,老大追入石窟之後,咱們又連續遭到攻擊,後來似乎又有不少身負上乘武功的高手進入石窟,雙方敵友難分,咱們只好列下陣勢,緩緩移到這石洞外面,守在洞口。來人之中,經常有人互相攻擊,方才就曾有幾個人衝入咱們陣來,劍招十分凌厲,咱們也只好撤出兵刃應戰,但只一接觸,這些人又悄然退走,大概老大聽到的兵刃擊撞之聲,就是這一陣了。」
方振玉道:「他想嫁禍於我。」
那知就在白衣老者被震退之際,又有人在他站立的方位上,揮手一掌,朝中間的黃衣老者當胸劈去。
這道火花亮起的同時,距百丈崖五里路的一條山徑上,正有五條人影,連袂奔行而來。
他斜退出去之際,又有人站到了他(黃衣老者)的中央位上,雙手一分,呼呼兩掌,一掌劈向正北(黑衣老者),一掌劈向正南(紅衣老者),分襲兩人。
黃衣老者凜然喝道:「你是什麼人?」
青衣老者笑道:「那麼此人是誰,不是思過半了麼?」
這十拳之後,他朗笑一聲,忽然斂手退去,一轉瞬就走得無影無蹤了。
原來五行門五老練的「五行真氣」,五個人各練一門,他們衣分青、紅、白、黑、黃,練的「五行真氣」,也分為甲乙、丙丁、庚辛、壬癸、戊巳,合則五行運通,分則各擅所長,傷在任何手法之下,只要五人合力行功,氣機互通,生生不息,即可療傷逼毒。
黃衣老者一指中在後心,全身冷得直抖,顫聲道:「老大……小弟只怕……不行……了……」
身形旁移,避開了一掌。
「不錯!」那清朗聲音道:「正是區區。」
青衣老者心頭清楚,顫聲道:「老二……是愚……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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