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蕩婦思春 萬里訪友

英瓊剛要張口,若蘭朝她使了個眼色,笑問那女孩道:「我們正是找你的大師姐,同那余英男。你可知道她二人往那裏去了麼?」
英瓊叱聲未止,那女子回頭一看,還未及張口回罵,猛覺手上一動,再一回頭,一道青光閃處,若蘭手中白玉瓶子瓶口發出五色火花,已將她發出去的香霧收去。另一隻手卻將她的拂塵,搶了逃走。
英瓊忙問何故,若蘭道:「李師叔那隻仙鶴,不是把石師兄背回來的麼?那陰素棠我曾聽先師說過,總算是有名人物。石師兄說那女賊不會是她。我們由仙鶴帶路,悄悄前去將英男背回,陰素棠如果不服,尋上門來,那時端陽已過,我們的人全都回來,更不怕她反上天去!」
原來陰素棠自犯了崑崙教規,脫離正教,便處心積慮想獨樹一幟,與崑崙對抗。並與赤城子二人同惡相濟,到處物色門徒,不論男女,一律兼收。又開闢了幾處洞府作她門人修道之所。她門下原有四個得意門徒,三男一女,分帶了這些新收門徒散居各地。同時又命他們隨地留心物色,收羅有根基的男女幼童。棗花崖祇是她別府之一,起初原住在這裏,新近在巫山十二峰中尋了一座好洞府,便帶了兩個得意門人移居過去,祇留下她最寵愛的第三門徒祧花仙子孫凌波和余英男在此居住,並命英男先跟孫凌波學劍。
這洞在外面看去,以為裏面甚大,其實祇有七八間石室,佈置陳設極為華麗,迥不似出家人修道之所。若蘭道:「看洞中陳設,便知這裏主人是個旁門左道!」正說之間,忽見一個小女孩的影子在側面石室旁邊一晃。二人連忙追將過去,若蘭已飛身上前將那小女孩拉了過來。
英瓊一見便要動手,若蘭忙道:「你稍等一等。這女賊又施展妖霧迷人,我們可搶過它來!」若蘭早將那白玉瓶兒取出,仍和先前一樣,披髮唸咒。
英瓊又道:「那女賊吃了我們的虧,估量自己能力不濟,到別處去請別人幫忙,或者就是去請陰素棠也說不定。她恐怕英男姐姐逃走,又不願帶她同去,所以才用法術將她封鎖在洞內。祇要我們能打開這個牢洞,便可將她接走,你說我猜的對不對?」
英瓊這才問石奇那小女孩的神貌,石奇說了,英瓊又驚又喜,斷定那準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余英男!照石奇所說看來,余英男的處境,似十分不好,心中更是難過,一時之間,沉默無語。她祇知余英男被陰素棠強行收去,也不知陰素hetubook.com.com棠住在何處,心忖還是和若蘭商量了再說,便道:「石師兄已然無礙,我們告辭了!」
英瓊一見若蘭得手,忙喝道:「石趙二位師兄收劍回去,待妹子取這無恥賤婢!」
那女子正愁敵人太多,雙拳難敵四手,一見石奇趙燕兒真個將劍收回,正待指揮飛劍去追若蘭,忽見一道紫巍巍劍光如同神龍一般飛到。先前搶寶女子卻收了劍光站在前面,拿著自己拂塵,笑嘻嘻觀陣,並不上前助戰。
英男天資穎異,根骨優厚,看出陰素棠種種敗壞清規劣跡,將來必無好果。自己與英瓊情若骨肉,萬分難捨,每日除了學劍之外,總是愁眉苦臉。孫凌波一向得寵愛慣了的,初見英男時,一聽師父說此女基根秉賦俱在眾門人之上,恐怕將來英男得寵,傳了師父衣缽,好生忌憤,時進讒言。日子一多,英男漸漸失寵,常受孫凌波的欺侮,每日價背人飲泣,好不傷心!
若蘭先前聽得石奇之言,因和英瓊常談,早疑那小女孩是余英男。一見英瓊沉思了一會,忽然起身說要回去,更猜料中八九。石趙二人款留不住,彼此定了後會。二人往回路走時,若蘭忍不住問英瓊:「那小女孩到底是不是英男?」
英瓊無奈,又等了有個把時辰,仍是無有影響,便對若蘭道:「這牢洞緊閉,也沒個人出來,別說英男姐姐,連這裏頭到底有沒有人都不知道!似這樣死等,等到什麼時候是了?我看這事絕難平安無事將人接回,還是尋上門去問個明白,如果英男姐姐在這裏,我們就說是她朋友,特來看望,先和她見了面再作計較,如果不在,也好另作打算,省得在這裏乾等著急!」
那女子逃後,四人重又相見。若蘭道:「那女賊並非弱者,她適才逃走用的是『三元一點、坎離化身』之法。從前先師也會此法,可惜我未得學。若非得過異派能人真傳,絕難有此本領。祇可惜沒顧得問她姓名來歷。便將她嚇跑了。」
袁星早手捧長劍跪在一旁,英瓊若蘭將這三口劍分別抽出,看了一看,果然寒芒耀目,冷霧凝輝。知是前輩劍仙用的至寶,非常代芷仙袁星高興。也主張除芷仙不算外,袁星的兩口長劍須等靈雲回來,稟過再行定奪。暫時仍由袁星佩帶,囑咐不許生事妄用,袁星自是唯唯應命,起來恭侍一旁。
若蘭笑道:「這些障眼法兒也來賣弄!」說時早飛身上前,將她捉了回來,對英瓊道:「這裏是出口和_圖_書,我不認得英男,你先快去別屋尋找,待我問這丫頭。我自有法子,不愁她不說實話!」
英瓊大是高興,仍吩咐芷仙、袁星好生看守洞府,遇事和後崖飛雷洞的石奇、趙燕兒請教,兩人安排好之後,又進洞府,調氣練功,新創之餘,不免多費時間,一直到天色將明,才行出來。
當下兩人飛上鵰背,喊一聲「起」,直往陰素棠所住的棗花崖飛去。神鵰飛行迅速,二人穩坐在鵰背上,上面是星明斗朗,若可攀摘。下面是雲煙蒼莽,峰巒起沒,大小群山似奔馬一般,直往二人腳底倒退過去。
英瓊猛想起英男還不會御氣飛行,雖然事隔大半天,想必也不曾走遠。自己雖然無法尋找,神鵰神目如電,針芥不遺,牠又深通靈性,何不命牠沿路追去探看?一經相遇,便可將她接回,豈不是好,想到這裏,忙對神鵰說道:「前回在峨嵋那個英男姐姐,與我情同骨肉,如今她被惡人逼走,請你先飛在前面查看,我同若蘭在後面分頭追尋,好歹要追回才好。」說罷,那鵰長鳴一聲首先朝西南方飛去。
英瓊聽到這裏,心中陡地一動,想問那小女孩的模樣,但石奇已接著向下說去,道:「今早我又到洞外去觀瀑,看那金眼逆魚,力爭上游,偶爾有一條徼幸沖瀑而上,便化成翠鳥飛去。正想修道人也和牠一樣,祇要心專不怕難,早晚有成就的一天。想著想著,忽然聞見腦後一股子奇香,回頭一看,正是那女賊笑嘻嘻掩在我的身後,我還未及放出劍去,便自暈倒了!」
燕兒道:「師妹早不說,鶴師兄原是和師父在一起,不知如何發現石師兄受傷,將他帶回,已經飛走了!」
兩人向前走著,又過了一片棗林,看見前面有一石洞,洞門上寫著「玉女洞」三個篆字,石門緊閉,二人先在洞旁巖石後面潛伏,靜候有人出來,相機行事。等了個把時辰,並無蹤跡。英瓊心急,未免不耐。若蘭久聞師父紅花姥姥說起陰素棠的厲害,再三囑咐不可造次。
那女子本來識貨,一見這道紫光,便知不是尋常。暗想世上用紫色劍光的,祇聽前些年師父說過,並未親見,不想在此相遇!這兩個女子,不知是什麼來歷?平素好勝,仗著來時帶了許多法寶,還不甘心就走。誰知就在她這一動念的當兒,那道紫光已與青光相遇,才一接觸,便感不支!那女子知道不好,欲待收劍,已來不及!
英瓊更不怠慢,朝著劍光一指,道一聲「疾!https://www.hetubook.com.com」祇見紫電森森,略一盤旋,便將那些火箭,掃蕩得煙消四散。若蘭雖知英瓊紫郢劍是仙傳至寶,還沒料到上起陣來,竟是百邪不侵,所向無敵,好生歡喜。見妖法已破,忙招呼英瓊住手,自己先將身入洞。
英瓊一聽那女孩罵英男是「賤丫頭」,早已生氣,不等說完,上前一把將她抓住,喝道:「我便是余英男的好友!你既敢背後罵她,想必她平日受你們的虐待,快快說出她住什麼所在,領了我們前去便罷!」言還未了,那女孩一聲冷笑倏地掙脫了英瓊的手,腳一頓處,起了一道青煙,便想逃走。
要論這三道劍光都差不了多少,祇因是兩打一,所以佔了上風。那女子見不能取勝,一面指揮劍光迎敵,一面將長髮披散,從身後取出一個尺許長的拂塵,口中唸咒,正要施展妖法,恰好英瓊若蘭二人趕到。
那女子並未留意身後來了兩個勁敵,剛剛將拂塵展動,飛起一團彩霧,她身後英瓊已一聲嬌叱道:「不識羞的賤婢,敢用妖術迷人!」
第二日才將師父留在家中的法寶取了些帶在身上,趕到飛雷洞,恰好石奇在背手觀瀑,正好下手。便悄悄掩了過去,暗用迷|魂|香霧,將石奇抱了就走。卻不料半途就被髯仙的仙鶴撞到,冷不防奪了石奇回來,孫凌波回來,一口氣出在余英男身上,余英男捱了罵,覷孫凌波不覺,已經私下離開棗花崖了!
英瓊問道:「鋼羽,你從前不是背著朱師姐小師兄二人去找過我英男姐姐麼?後來他二人回來,說你飛到一個地方,便往下落。帶去英男姐姐的陰素棠是不是便藏在那洞內,你還認得麼?」神鵰不住長鳴,點頭示意。
英瓊、若蘭無可如何,祇得回轉,剛回到太元洞前,一眼看見芷仙和神鵰在一起玩。英瓊喜得連忙跑了過去,抱著神鵰頸子,騎到鵰背上去,那神鵰見主人無恙,好似非常高興,不住回頭往英瓊身上挨去,倏地舒開板門般的兩片鋼羽,離地三四尺,滿崖低飛起來。飛了一會,英瓊招呼神鵰落下,芷仙又將和袁星入洞得了三口寶劍之事,說了一遍。
這次女子見機得早,一見飛劍被毀,雖然切齒痛恨,已知危險萬分。再見紫光飛來,疾若閃電,無法抵禦,不敢再作遲延,連忙取出一樣東西迎風一晃,化為三溜火光,分三面沖霄而去!英瓊還待追趕,轉眼之間已不見蹤跡。
英瓊性急,恨不得立時就行,兩人仍回身向飛雷洞去問燕兒借髯仙仙鶴和圖書一騎。誰知才返飛雷洞,便見一青二白三道劍光鬪在一起,難解難分。再一細看,那使白光的正是石奇和燕兒兩人,使青光的是一個女子,裝束鮮艷,態容妖嬈,眉目間隱含蕩意,口口聲聲要石奇和她回去。
自陰素棠移居巫山,在孫凌波掌握之下更成了刀俎上的魚肉。雖未遭受毒打,常常受到辱罵,已覺難堪。又加上孫凌波在重慶,物色了一個破落戶的女兒,投在陰素棠門下,算是小師妹。那女孩便是若蘭英瓊所見的那一個,名叫唐采珍。年紀雖小,已解風情,又奸猾,又能說笑,會巴結人,深合孫凌波脾胃。又加是她自己物色來的,來日不多,已傳了好些小妖法。
英瓊的紫郢劍自經用峨嵋真傳煉過,益發神化無方,那容敵人收回!兩下相遇,祇絞得兩三絞,便將那女子青色劍光絞碎,化為萬點青螢,墜落如雨。接著英瓊將手一點,那道紫光和長蛙一般,直朝那女子頭上飛去。
各人說起石奇何以會中了妖法,石奇神情憤然,道:「那是一個女賊,第一次見她,是那女賊來偷飛雷澗瀑布的逆魚。因她是個女子,祇要她有本領從千百丈洪濤中將魚取去,先並沒有和她計較。因她不時拿眼看我,我被她看得臉紅,便躲進洞來。第二天那女賊又帶來了一個小的,還是明目張膽的偷魚,我也沒管她。誰知那小女孩竟趁那大女賊飛落寒潭取魚之際,忽然偷偷縱過崖來,向我說:『這位哥哥在這峨嵋山後居住,你看見過一隻大的黑金眼鵰麼?』說時滿臉驚慌愁苦,好似怕那女賊聽見似的。」
若蘭聞言,深覺言之有理,便答道:「如果真在洞內,這事倒好辦。那封鎖門戶的法術,並不是沒有破法,進洞不難。不過這種人不在家,攻破人家洞府,不論正派邪派都覺理上說不過去,莫如我們還是再等一會,到了日落不見人回,再行下手,你看如何?」
英瓊道:「我看一定是她,祇是我們不認得路,無法找她,真急死人了!」
英瓊道:「祇顧我們說話,還忘了問趙世兄,李師叔的仙鶴既能將師兄背回,必然知道那女賊的去處,現在我和申師姐要借牠引路,到女賊那裏去救一個人回來,不知可否?」
若蘭、英瓊聽了唐采珍的敘述,互相商議一陣,都覺得茫茫天涯,何處去找尋她的蹤跡?又恐她孤身逃走,萬一遇見什麼異派歹人,豈不是才出龍潭,又入羅網?好生代她憂慮。英男既不在此,無可留戀,便走了出來。那時神鵰仍在空中飛和圖書翔,見主人出來,倏地長鳴一聲,逕自飛下。
英瓊一看那女孩祇有十三四歲,年紀雖小,卻是明眸皓齒,容態嬌艷,眉目間隱含蕩意。見了生人並不害怕,一面掙扎,一面問:「你們兩人是怎麼進來的?是不是尋我的大師姐?」
英瓊氣忿忿地道:「這些邪魔外道,專門害人為惡,同他講什麼理!我祇要我的英男姐姐,好歹將她接了回去才罷!」說罷便起身往洞前飛去,若蘭恐怕有失,連忙飛身追去時,英瓊的紫郢劍已化成一道紫色長虹,疾如閃電飛向洞門上,祇一衝射之間,便將洞門衝斷。倏的一陣煙雲過處,由洞口|射出數十道火花。
那女孩聞言,臉上好似有些驚異,說道:「那不知好歹的賤丫頭余英男?她沒有朋友呀!你們尋她作甚?」
若蘭道:「我當你有什麼心思呢!你真聰明得胡塗,把眼面前認得的路忽略了去!」
及至日出,那鵰忽然回頭長鳴了一聲,兩翼微收,倏地一個偏側,直往下面雲層裏去。登時連人帶鵰都鑽入了雲層之內,一片片白雲直往二人襟袖間飛進飛出,覺著臉上濕潤潤的。二人猜是到了目的地,聚精會神,準備見機而作,展眼之間,那鵰已背著二人穿過雲層,飛落在一座山上。二人飛身下鵰一看,這山崖上下到處都是參天棗樹。
前些日孫凌波不知聽何人說,峨嵋後山飛雷洞澗中逆魚味美,明知那裏是峨嵋派劍仙窟宅,仗著自己妖法劍術,竟大膽前去取了兩次。無人干涉,得著甜頭,第三次又去,遇見石奇,就動了心。
若蘭道:「陰素棠不是等閒人物,還是小心點好!」
這唐采珍看出孫凌波厭惡英男,益發助紂為虐,這還沒什麼,有一次孫凌波竟從山下勾引了一個姓韓的少年入洞淫樂,嚇得英男更加憂驚氣苦,覺得此間絕非善地!幸得孫凌波醋心甚重,姓韓的與英男唐采珍說話都不許,才略放了點心,祇是求去之心愈切。
英瓊聞言,便把全洞尋了個遍,並無一人,祇尋到一間房間,有英男昔日穿過的幾件衣服。出來一看,那女孩被若蘭用法術禁制得兩淚汪汪,已然說了實話。
時當五月,金黃色的細碎花朵開得正盛。襯著巖石上叢生著許多不知名的紅紫野花,好似全山都披了五色錦繡,絢麗奪目。再加上上有飛瀑,下有清溪,泉音與瀑鳴,水聲轟發,交為繁響。濃陰深處,時聞鳥聲細碎,偶一騰撲,金英紛墜,映日生輝,真個是山清水秀,景物幽奇,雖比不上凝碧仙府,卻另有一種幽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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