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妖屍谷辰 移形換岳

英瓊輕雲在彩雲轉瞬升起之際,一見二人命在頃刻,竟忘了危險,大動惻隱之心,連話都未說,好似彼此都有意會。不約而同,手中捏訣,反身往下飛沉,彩雲飛墜中。降落有二十多丈,一人撈著一個,同喊一聲「起!」比雷還疾,沖霄直上!
英瓊想多知一點情形,又問他那兩個矮子來歷,莊易匆匆寫道:「兩個矮妖人,一名米鼉,一名劉裕安。原是異派中有數人物,因盜溫玉未成,反被妖屍谷辰迫作奴僕,常思背叛。」
莊易看完柬帖,依計行事,妖屍果然大喜,非常信任。他知妖屍厲害,那溫玉日常掛在胸前,雖然早晚有一兩個時辰迴死,怎奈人一近前便中邪倒地,不敢造次,祇得靜等機會。無事時也常往滿山遊玩,這日忽見對面飛來一道烏光,冒險用他師父可一子所傳收劍之法一試,居然收住。原來是一口龜形小劍,烏光晶瑩,鑑人毛髮,劍柄上有兩個「元龜」篆字,知是一口上好飛劍!
英瓊百忙中注視下面,見一朵火花一閃,往腳底衝上,耳旁又聽怪聲,那妖屍突的從地穴下面現身追上,睜著一雙黃綠不定怪眼,張開滿嘴獠牙,手拿著一面妖旛,一手捏訣,那五色焰花似春潮一般往上發來!
英瓊心中一急,忙問神鵰:「袁星被妖屍捉去了麼?」神鵰點了點頭,依著英瓊,當時便要前往探看。
不多一會,總算逃出,到了山嶺之上,獨自心煩,不知如何才能對付妖屍,正在煩躁,忽見眼前彩光一閃,疑心妖屍追來,眼前來人現身,卻是秦紫玲!英瓊想起自己屢次盜玉無功,不禁大是羞慚,叫了紫玲一聲,低著頭不出聲。
商議已定,由輕雲將彌塵旛一展,化成一幢彩雲,直往二層妖洞飛去。將要到達,離地還有數十丈,便見下面黑霧沉沉,將一座山洞完全罩住。轉眼之間,彩雲幢護著二人穿過黑霧,落在二層洞內一看,四外靜得一點聲息俱無。二人見未被敵人覺察,忙將彌塵旛收起,暗持手內。
言還未了,英瓊正想和他打聽袁星莊易蹤跡,猛覺雙腳一軟,往下一沉,腳下的地平空直陷下去!同時陰風四起,鬼聲啾啾,黃霧綠煙,一齊飛湧,紅火星似火山爆發一般往上升起!
她剛一入洞,忽然劈面一樣小東西打來,被劍光一擋,落在地下,同時好似見石柱在閃動,迎面有一道烏光華飛來。定睛一看,哪有什麼石柱,竟是啞少年莊易穿著一身墨綠怪樣衣服垂身站在那裏,頭頂一個燈檠。因為滿洞幽碧,適才沒有看清。見他飛劍來得甚慢,知是示警叫自己退去,並非為敵。
英瓊正為袁星之事愁煩,原是一則念他二人前次在妖穴兩番提醒之功,二則又不忍見他們身遭慘死,三則想得一點虛實,才奮勇冒險將他等救出。一聞跪求之言,又不便伸手相扶,不禁著起急來道:「你兩人真是胡鬧!我在峨嵋不但所學有限,而且許多年長功深的同門並無一人收徒,無心收了一鵰一猿,已恐教祖怪罪!何況你二人雖在旁門,俱是得道多年,又是男的,我怎能壞了教規,做你們的主人師父!你們如有心向善,事成之後,待我代你們稟過大師姐,請她給你們設法,此時萬萬不可!」邊說邊往側面避開。
輕雲早看出二人受傷不重,多半是用幻術打動英瓊憐憫。一則因來時有靈雲吩咐,二則代米劉兩人設想,也是旁門中得道多年有數人物,祇為脫劫心切,情願為一女子奴僕,可見修行委實不易!早動了惻隱之心,一見英瓊為難,樂得覷便成全。便說道:「瓊妹你忘了臨來時大師姐傳掌教夫人法旨麼?三英二雲,獨你根厚。日後光大門戶,險難正多,須多要幾個助手,這兩人如此存心也非偶然。」
英瓊看完紙卷上所記的一切,急忙騰身空中,祇見那啞少年莊易面帶焦急之容,正在往來盤旋。見英瓊現身出來,慌忙上前相見。英瓊知他口啞,便先向他道了歉,然後請他坐下,用手在地上寫劃,以代談話。
輕雲說起青索劍的來歷。原來紫郢青索,一個陽剛,一個陰柔,青索劍原埋藏在妖洞左近,離昔日瓊斬木魃的山壑不遠。青索劍原本靈通,在地下穿行,三日之內便要穿透地殼,自行飛往北海。不到時候,沒法掘取,到時稍一防備不及,稍縱即逝,難於追尋。和-圖-書
兩人說到這裏,輕雲見那兩個道童一身妖氣,知非善類,本想殺他除害,又因他二人年紀太幼,於心不忍。正在尋思,忽聽一聲怪叫,兩童聞聲同時高喊道:「師父快救我們!」
英瓊原是想將二人嚇退,誰知出手快了一些,二矮又是十分情急,不曾留神躲避。照處,祇聽「噯呀」兩聲,輕雲一見不好,忙將劍光放起攔阻時,二矮已雙雙倒於就地,鮮血淋漓!英瓊連忙收劍,同輕雲近前一看,一個削落半截手臂,一個將頭髮削去大半,頭皮也削去一層,痛暈過去。好生過意不去,直說:「怎好!」忙著便要取靈丹出來救治。
也就在此際,英瓊才猛地想起,自己身邊還有彌塵旛未用,一上來就被妖屍毒氣噴中,亂了陣腳,以致忘卻,忙握旛在手,念動真言,立時覺得身子騰空而起。緊接著,冷氣漸歛,溫風吹到,已見光亮,同時一道紫虹,正在飛舞,英瓊認得是自己的紫郢劍,不由喜出望外,連忙將手一招接住。飛劍在手,膽氣一壯,聽神鵰鳴聲越急,知牠通靈,必是在喚自己逃走!
英瓊驚弓之鳥,才知先未見機,後退嫌遲,不敢怠慢,忙將身劍合一,默念來路飛逃。且喜紫郢劍畢竟是長眉真人至寶,英瓊又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始終不曾離身。就在這慌驚昏暗之中,暗運元功,一任劍光覓路飛遁,紫光閃閃,宛如飛電駕虹般往上遊走穿行,不時聽得後面地崩石墜,宛如地震山崩,驚心悸膽,哪敢回看!
莊易已看出那道婆是神仙一流,早跪了下去,還未及請問法號,那道婆把話說完,化道紅光飛去。自此莊易不時照所傳練元龜劍。莊易又看出,叫妖屍谷辰強收為徒的兩個矮子,心有異志,不時籠絡,靜候老道婆所說的盜玉女子來到。誰知等著了李英瓊,李英瓊卻將他當作了妖屍一黨,莊易又有口難言,無法解釋,錯過了好些時機!
此時英瓊雖脫虎口,尚在險地,覺得周身酸痛,四肢麻木。又見神鵰用嘴緊扯衣袂,情知不是妖屍對手,要想盜玉,還得略為將養再來。正待乘鵰飛走,妖屍已從洞中飛身出來,祇得勉強用劍光護住全身,相機進退。
英瓊雖然明白他們用事,但是事已至此,一不作二不作,嬌叱一聲:「妖孽休要猖狂,還不納命!」說罷算計莊易劍光不會傷害自己,打算拋了莊易,上前搶玉。正在這連前帶後之際,倏地磬聲纔畢,鐘聲又動,地下妖屍突然緩緩坐起,先是目瞪神呆,宛如泥塑。倏的嘻開闊嘴,露出滿口獠牙,似笑非哭的怪嘯一聲。接著把手一揮,大小妖旛全都展動,滿洞陰風起處,鬼聲啾啾,暗綠光影裏數十百個赤身魔鬼帶起濃霧黑煙,直撲過來!妖屍身旁綠火化成千萬點黃綠火星一窩蜂般飛起,妖氣薰人,頭暈目眩,地動石搖,似要崩陷,又和上回被陷情形一樣!
輕雲對於旁門左道知道不少,看出那兩個矮子被妖法禁制,倒吊室中,身旁定有妖法埋伏防人援救。見英瓊毫不思索便要走進,連忙拉住。悄悄對英瓊說了,叫她不可造次。
有時避讓不及,身微挨近綠火,益發冷不可當。似這般避來躲去,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時候,忽又聽得遠遠妖屍怪嘯,那冷氣好似箭鏃一般直射過來!先還是稀稀落落,後來竟似萬弩齊發,由疏而密,漫說是黑暗之中,就在明處,任你天生神目,遇見這種無形的冷箭,也叫你無法躲閃!
二矮忽然對使了個眼色,一陣旋風,似走馬燈一般將英瓊圍住,跪拜哭求起來。輕雲本就見二矮生相奇特,又見英瓊受窘,不禁好笑。正要開言勸說,英瓊被逼不過,倏地秀眉一聳,說道:「我一肚皮愁煩,你二人卻如此糾纏,真悔適才誤救了你們!再不起來,休怪我手下絕情了!」說罷,手一揚,將劍光飛去,指著二人。
這時石室已被妖法震裂,二人便駕著彩雲,提著米劉二矮,穿透黑氛,直往空中飛去。到了遠處落下,米劉二矮先謝了救命之恩,英瓊問起袁星,才知如今袁星同莊易俱被妖屍困入地穴,業已多日。
英瓊知是道童師父,手起處紫光飛出。道人一見紫光,知道不妙,想收法寶已來不及,紫虹過處,將那青蛇斷成兩截,略一迴旋,直往道人頂上飛去!道人見情勢危急和_圖_書,不及再使別的妖法,化成一溜黑煙,逕往洞內飛逃。
到了次日清早,英瓊又要輕雲早將青索劍找到手,便可早日將事辦完。輕雲道:「尊師命有時日,早去也是無用。」
英瓊吃這冷箭射到身上,宛如利簇鑽骨,堅冰刺面,又冷又疼。覺得東邊冷箭射來得密,便躲到西邊,西邊密,又躲到北邊,一方面還得躲著那些鬼火魔影,到處都是危機!似這樣在這不見天日的幽暗地獄中,蒙頭轉向四面亂撞,不知如何是好。
紫玲接過旛來一晃,化為一團彩雲,飛回峨嵋。彌塵旛出入防守凝碧仙府的仙陣,全由心意,英瓊、紫玲進了太元洞,幾道光華閃處,靈雲、輕雲、寒蕚、芷仙,先後入室。
五色焰花挨近彩雲,全都消滅,再抬頭往上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原來兩人祇顧救人,忘了危機四伏,就在彩雲下沉之際,雖然時光極短,上面適才裂開的地穴突又四面合將攏來!眼看祇剩二尺寬的隙口,下是無邊無底的火焰地獄,上面地殼又將包沒,如何不急!剛要將紫郢劍飛出手去,猛聽叉叉連聲,身子已由彩雲包護中穿出地面。再見下面,石塊如粉,已將地殼包沒,真個是危機一髮,少遲便未必能夠脫身!
英瓊見妖屍黨羽跟蹤而至,又驚又怒,不問青紅皂白,手指處劍光直飛過去!那少年早已防到,也不抵敵,先將手中紙卷拋將過來,滿臉愁容,將足一頓,破空便起,一點烏光轉眼飛入雲中消逝。英瓊吃過苦頭,不敢窮追,那紙卷上面還包著一塊石頭,拾起一看,大出意料之外,甚是後悔!
英瓊又問了問妖屍的起居動作,知妖屍防護嚴密,那塊溫玉就掛在他的胸前,實在想不出好法子!
可一子兵解以後,莊易打開柬帖時一看,上面寫著命他某日去到莽蒼山玉靈岩前一個大洞,裏面有一個妖屍,守著一塊萬年溫玉。那妖屍名谷辰,曾將自己一部道書盜去,窮凶極惡。後來長眉真人用七口神劍將他誅心而死。知他因得那部道書,已能變化幽冥,當時不能將他元神消滅,若干年後仍要出土為害!給他頸上鎖了一根火雲鏈,再用玄門先天妙術開叱地竅,將他屍首元神一齊封閉。
英瓊不俟二人把話說完,早指揮手上劍光直往二人近身之處飛繞了兩遭。紫光影裏,果然看見百十條黑絲似斷線一般滿室飄揚。米劉兩矮脫身之後,慌不迭的跑將過來說道:「那妖屍甚是機警,此時必因練法將身絆住,如不快走,等他發覺,必然又用妖法移形換岳,將我等困住。再用陰飆地火,化成齏粉,那時想走便走不脫了!」
一會妖屍怪聲越來越近,雖仗有法術隱身,究不知能否瞞過敵人眼目。再加魔鬼寒飆無法抵禦,地下響聲大震,更不知妖人鬧的什麼玄虛,時候一多,實覺支持不住,眼看危機頃刻,就要凍得痛暈倒地!
輕雲本就時刻留神,一見不好,首先一手拉住英瓊,一手展動彌塵旛,往上升起。煙霧火星中,眼看足下成了一無底火坑!米劉兩矮猝不及防,那裏存身得住!竟似彈丸飛墜,往下翻滾飛落。口中不住哀號:「仙姑救命!」
諸同門相見之後,靈雲首先說道:「異派妖人侵犯仙府,打算劫取芝仙和七口飛劍。如今全山雖被妖法封鎖,一日三次風雷攻山,有我等支持,並不妨事。英男師妹已蒙掌教夫人飛劍傳書收歸門下。又用靈符開了本山溫泉,將她身體自腰以下浸入泉眼,借靈泉陽和之氣暖身,已能言笑如常,就祇暫時不能隨意走動,再將溫玉得來,當時便好!你要與周師妹同往莽蒼尋師祖遺留的青索劍,再去盜取溫玉,不是你二人雙劍合璧,絕不能如願!」
英瓊定了定神,再看洞門,黑氣瀰漫。定睛細看,僅僅辨出門戶,英瓊大著膽子,身劍合一,冒險穿了進去,裏面倒還光明。祇封鎖門戶的黑氣有二三尺厚,雖然聞見奇腥,卻無他異。到了裏面一看,一排五間天然生就的石室,几榻丹爐,森然羅列,石壁瑩潔,似玉一般。因早得莊易指示,知道當中一間鐘乳屏障後面,甬頭盡頭處有一深穴,下面便是妖窟,便將劍光按住,悄悄循路走進。
米劉二矮仍不起來,一味哀求,道:「仙姑來歷,我等早已聞傳言,非比尋常。主人如不收容,我們早晚https://www.hetubook.com.com並遭橫死!否則這位周仙姑,一樣是仙根深厚,因為無緣,所以不敢相求。主人既因教規為難,我等情願立下重誓,永歸正教,祇求收為奴僕,託庇門戶,也不敢隨主人廁居仙府。但求事完帶返峨嵋,我們另在附近擇地潛修,不奉呼喚也不妄與人相見,有事驅遣再命我二人前去,豈不可以兩全?鵰猿畜類尚蒙主人收留,何況我等!」
約有頓飯光景,道婆飛回,手中拿著一封柬帖,說道:「長眉真人纖微之事俱能前知,真不愧為一派開山宗祖。你的來歷我已明了,我現受長眉真人遺柬之託,說你奉有師令,準備改邪歸正。那溫玉你到不了手,自有能人來取。從今以後可以息了那盜玉之想,處處取那妖屍信任,靜候機緣到來。那盜玉的人名叫李英瓊,是個少女,所用飛劍是一道紫光。你祇須助她成功,必能歸到峨嵋教下。這口元龜劍乃長眉真人當年親煉,異教中人能夠運用者極少。我現在先傳你口訣,從明日起你可抽空練劍,那妖屍也知此劍來歷,你回洞以後不可隱瞞,祇說偶然得到就是。」
還是輕雲再三主張慎重,道:「既然妖窟有了三個內應,妖屍又在黃昏時分回死,何必急在一時?」英瓊祇得勉強忍耐,決定與輕雲先尋那口青索劍的藏處,到了傍晚再作計較。
那道婆已看出他是個啞子,便對他道:「物各有主,果然不差。劍是你的,無須還我,我隱居在此已有多年,從無一人知道。今日正在丹室閒坐,瞥見一道劍光飛過,我認得那是長眉真人的七修劍,稍來慢了一步,已然落在你手,想是前緣!聽說妖屍業已出土,你在此少候,待我去看看,或能助除妖盜玉的人一臂之力,也未可知。」說罷便化成一道紅光,往莊易來路飛去。
當時曾經留下兩口煉魔寶劍同兩個預言,等妖屍在地竅中練得可以出土之時,自有能人前去除他。那妖屍雖能將火雲鏈練得長短隨心,到底長眉真人至寶有生剋妙用,無法解脫,仍不能離開玉靈岩一步。再加他周身已成枯骨,雖然得了那塊溫玉,祇能使身上漸漸還暖,不能長肉生肌,須要本門「百草陽靈膏」才可使他還原。
莊易點了點頭,隨手折了一根樹枝在地上寫道:「那妖屍頸上火雲鏈已破,復原之後便飛往別處。為防英瓊再去和他為難,已用身外化身之法,將元神分化,另用極厲害的妖法防衛本身,全洞都佈好了羅網。頭層洞門都難入去,我此時抽空與你送一個信,須要急打主意才好!」
英瓊聽了,心中著急,二矮忽然跪了下來,說道:「我二人雖然身在旁門,業已洗手多年。明知峨嵋門下男女弟子不能亂收,尤其是異派旁門中人。但因向善與避禍心急,我二人也頗會一些旁門道術,善於隱形潛蹤,入地穿行,並不一定要求傳授,祇望作為驅遣的奴僕。一則借地福庇,一則除了妖屍時,好代我們奪回已失去的幾件法寶和所煉的護命元丹,千萬懇求仙姑收錄!」說罷,叩頭不起。
英瓊、輕雲捉了兩人,嚇問之下,才知妖屍發覺莊易米劉三人聯合背叛,覺得不妙。偏偏這日又來了一個惡黨,便是這兩個小道童的師父,雲邊石燕峪三星洞的青羊老祖,路過莽蒼山,看見一隻猩猿在那裏舞劍,宛然峨嵋嫡派。細看無人在側,用妖法將牠擒住。那猩猿竟通人言,說劍是在土內掘的,因昔日偷看別人舞劍,學得一些,並沒師父,祇要放了牠,自願拜師,跟回山去,牠說這山裏還有一口劍,可惜拿不出。
英瓊剛要追進,倏地四圍黑煙瀰漫,地動山搖,鬼聲啾啾,慘霧濛濛。隱約聽得神鵰在空中連聲示警,連忙招呼輕雲用劍光和彌塵旛護體,飛身高空,上了鵰背遁走。英瓊見今晚和那日涉險一樣,妖屍到時並未回死,越發長了凶焰!尤其袁星被擒,三個內應俱被妖屍覺察,甚為懊惱。
二人談論了一回,到了黃昏將近,與英瓊騎著神鵰往玉靈岩飛去。離岩不遠落下,英瓊以為仍可從三個內應口中得知一些細底,照舊由袁星所指的祕徑進去。那祕徑原本仄小,自經那日妖法震動,好些地方俱被堵塞。兩人用劍光費了好些事,才開出一個缺口,英瓊首先聽得外面有人笑語,探頭往外一看,並非莊米劉三人,乃是和圖書從未見過的兩個道童。
英瓊心知妖人巢穴已到,且喜沒有驚動,二次收了劍光,移步行進洞前。探頭往裏一看,洞裏竟是一個怪石叢列、窮極幽暗深窟。寬約百丈,滿地上豎著數十面長旛,俱畫著許多赤身魔鬼。當中有一面一尺數寸長小旛,獨豎在一個數尺高的石柱之上。旛腳下有一油燈檠,燈心放出碗大一團綠火,照在妖旛上面,越顯得滿洞都是綠森森陰慘慘的,情景恐怖,無殊地獄變相!
英瓊道:「不是還有一位同門道友在那裏守候嗎?就是不能得劍,早作商量也好。」輕雲仍是推託不去,英瓊無法。對於妖穴三個內應,畢竟還未放下心去,見這日無事可作,心想既有彌塵旛可以護身退走,索性日裏前去探上一回!
可一子為使莊易便於盜那溫玉,因此命莊易拿了「陽靈膏」同一封書信,推說師父被峨嵋派所算,死時想起谷辰該到出世之日,命莊易拜在谷辰門下,用「陽靈膏」堅他的信心,必蒙收留,祇須設法將他那塊萬年溫玉盜在手內,便不愁沒有機緣得歸正果!
過沒有多大時候,倏地眼前一亮。定睛一看,神鵰已然落下,面前一片大梅林,忽聽神鵰長鳴,耳聽頭上飛劍破空之聲,一道烏光直往身前不遠降下,現出以前兩次交手的青衣少年。一手拿著一張紙卷,一手連連搖擺,似要試探著走將過來。
英瓊也聽靈雲說起過,本門師叔醉道人,已派了一個與輕雲有三世宿緣的人在等著輕雲,而輕雲提起在彼等待的人,又欲語又止,不能詳談,英瓊自也不便追問。
英瓊原是熟路,悄聲將那已成化石的古樹穴指給輕雲看,以備萬一脫身之用。然後輕悄悄照日前經行之路,仍由當中石室走了進去。才一進內,便聽見側面一間石室有人嘆息。英瓊側耳一聽,盡是耳熟。一個道:「你說救星快來,怎麼還不見響動,時機一過,沒活路了。」另一個正要還言,英瓊已然探頭往裏,看出說話之人正是米劉二矮,腳上頭下倒懸空中,兩腳似被什麼東西綁住,卻又不見繩索痕跡。
英瓊將手一拉輕雲,飛身出去。才一照面,那兩個道童已自覺察,知道來了敵人,同時站起,手揚處,各飛出一道黃光,輕雲暗笑小小么魔,也會賣弄!玉肩搖處,早將劍光飛出,將兩童黃光繞住。接著飛縱過去,用玉清師太所傳禁身擒拿之法,雙雙捉住。那兩道黃光早已被英瓊劍光絞斷!
原來那少年名叫莊易,本是與紅花姥姥同輩的異派劍仙可一子的唯一門人。祇因可一子早悟玄機,不肯濫收徒弟,自知所學不正,難參正果。愛莊易資質,不肯誤他,祇傳了一些防身法術,可一子兵解以前,莊易因誤食澀芝,失聲喑啞。可一子與他留下兩封柬帖,吩咐到時開視。自有仙緣遇合。
莊易又因身在虎穴,妖屍頸上束縛已去,行蹤鬼祕,來去飄忽,萬一回醒,元神飛出,一個不及覺察,被他看破,便有性命之憂!急於要想回去。
英瓊聞英男回生,心中大喜,急著想見一面。靈雲道:「此後成了同門,朝夕聚首,何需急在一時?那助你的莊米劉三人,除莊易是奉有師令準備入本門外,那米劉二人已有改邪歸正之心,那日見你孤身涉險,將妖人的鐘磬故意慢打,才使你於萬分危急之中脫身而去。這三人都被妖屍看透行藏,因為尚有利用之處,表面故作不知,心中已恨如切骨!米劉兩人以前雖行不義,近已洗手多年,又有向善之心,不宜負他。掌教夫人說你將來光大門戶,用人之處甚多,與別人不同,特授取捨之權,任你伺機處置。不過你到底年幼道淺,一切仍須小心謹慎為是!」
青羊老祖聞言自是心喜,要牠領去,領到一處山崖,忽從空中飛來一隻大黑鵰。那猩猩忽然高叫起來,那鵰聞後往下飛撲。青羊老祖看出那鵰是白眉和尚的神禽,才知上了當。正和那鵰對敵,巧遇洞中妖屍神遊洞外,幫著青羊老祖用妖法將鵰趕走,將猩猿擒回洞去,留青羊老祖師徒幫他幾日的忙。那猩猿非常狡猾,幾番想逃,都被識破。本想將牠殺死,因為妖屍要用牠日後煉那妖法,如今吊在地穴已有數日了。
莊易心中高興,正在諦視,忽然滿眼紅光,現出一個道婆,白髮飄蕭,高鼻大耳,手拄一根鐵拐。莊易見那道婆氣概不是m.hetubook.com.com尋常,以為劍主人追來,情知不敵,一時福至心靈,躬身施禮,便要將劍奉還。
英瓊心急,又要即時和輕雲一起到莽蒼山去尋青索劍,靈雲知她心意,又命紫玲將彌塵旛相借。英瓊輕雲,同赴莽蒼,到了目的地,神鵰迎了上來,卻不見袁星。
輕雲不便再不應允,祇得答應一同前往。這次神鵰都不帶,逕自出其不意,直撲妖穴。來一個迅雷不及掩耳,或者盜玉,或者救出袁星,一得手便即遁回。祇須二人堅持彌塵旛,形影不離,再加有紫郢劍護體,雖不一定有功,料無失閃!
紫玲笑道:「你屢次失利,早在師長算中,如今凝碧仙府,正被妖人圍攻,不等你將溫玉盜回,不能破去妖陣。除妖時機未至,你不如先回山去吧!」英瓊無可奈何,又記掛英男,祇得應允。當下取出彌塵旛,交還給紫玲。
莊易寫完,匆匆離去,英瓊盤算了一陣,雖覺妖屍不是易與,但盜玉之事,勢在必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祇好等到天黑,趁妖屍回死之際,再去冒險。找了一個隱蔽所在,運用元功。直到天黑,才往玉靈岩妖屍洞內飛去。不多一會,便已到達,這時四外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俱無,天空霧濛濛,低得似要到了頭上。
英瓊暗想日裏明明和他約定來此一試,他既未再見自己的面,事前又未說明妖窟還有這般佈置,祇說往常妖屍回死,他便可隨意飛出,怎又與妖人去作燈檠?尤其是以前兩次和自己對敵,總怕紫郢劍傷了他的劍光,且戰且退。這次卻死命抗拒自己的飛劍,攔住去路,不能上前拿玉,好生令人不解!
英瓊雖然膽大,看著也未免心驚。正要細查妖屍蹤跡,忽聽當中主旛後面起了一陣怪聲,接著滿洞吱吱鬼叫,陰風四起,大小妖旛,一齊搖動。英瓊疑心妖屍又鬧什麼玄虛,待要使用劍光護身時,怪聲忽止,陰風頓息。猛一眼看見石柱背後還躺著一個綠衣怪物,微將身縱起,辨別正是日前對敵的妖屍!周身四圍一圈綠火將他圍住,綠衣赤足,僵臥地下,口裏黑煙裊裊,胸前碗大一團紅紫光華,正是那塊溫玉放光!英瓊心中大喜,不問青紅皂白,就要飛進。
那妖屍一見紫郢劍仍在英瓊手內,大吃一驚,立時施展妖法。英瓊見妖屍忽然停步,周身冒起黑煙,轉眼之間又是天旋地轉!知道再如不走,難免又蹈先前覆轍!忙將身飛上鵰背,神鵰奮起精神,直飛霄漢!
英瓊一面迎敵,一面盤算,還待抽空衝到妖屍身旁動手時,忽聽洞頂怪石上有人喝道:「大膽女娃,竟敢前來送死!」言還未了,便聽鐺鐺幾聲磬響,趁著地下回音,眼前怪狀,格外令人心悸!
等到走完甬道,忽覺奇腥刺鼻,霉氣襲人。用劍光一照,果然有一深穴,有黑氣籠罩,看不見底。祇得加緊戒備,仍用劍光護身,往下飛落,降有數十百丈,才得到底。又前行了幾丈遠近,忽睹微光,漸漸身子也穿出濃霧。劍光照處,看出前面現出一個廣洞,到處都是濕陰陰的,霉氣中人欲嘔,那微光便是從洞中發出。
英瓊尋聲注視,看出洞頂怪石上面還站著日前所見的米劉兩矮,穿著麻衣麻冠,臉如死灰,手中一個持磬連敲,一個持鐘待打,手卻指著英瓊,往外直揮,意思也是要她退出!
妖屍谷辰秉天地極戾之氣而生,與百蠻山陰風洞綠袍老祖,心腸手段一樣毒辣。祇因真人飛升在即,不及運用「八九玄功」將他元神煉化,出此權宜之計。
同時兩矮也看見英瓊同了一個仙風道骨的女子站在室外,正議論救他二人之事。忙同聲喊道:「我們雖被妖屍用黑煞絲綑住吊起,身旁設有埋伏,但是並攔不了李仙姑的紫郢劍。祇須用那紫光朝我二人頭腳身側繞上一繞,便可破去。我們已和莊易商量好了,決計改邪歸正,助李仙姑盜溫玉斬妖,快請下手相救吧!」
輕雲手提二人,原未沾地。因見他們俱都馴伏乞憐,毫不掙扎,漸漸疏了防範。這時聽外面有了怪聲,略一分神,兩童喊了一聲,倏地往下猛力一掙,一道黑煙閃處,直往外飛去。英瓊輕雲也跟蹤追出,見迎面飛來一個青臉長鬚道人,穿著一身青服,手持一根竹杖,一顆頭長得和山羊一般。那兩個道童業已落地,一溜煙往洞裏跑去,那道人將手中竹杖一晃,化成一條青蛇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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