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因情生魔 痛失真元

二人這才想起適才仙障破去,定是中了敵人法術暗算!心裏一急,還想以死相拚,待將劍光法寶放出,耳旁忽聽有人低語道:「你倆已然脫險,還不整好衣履出去見人?」一句話將二人提醒,猛憶前事,好不內愧!暗中摸索,剛將衣衫整好,倏地眼前一亮,面前站定一人,正是神駝乙休。知已被救,連忙翻身拜倒,叩謝救命之恩。因知適才好合,已失元陰,好不惶急羞慚,現於容色。
想了一想,寒蕚倏地把心一橫,暗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總須和藏靈子一拚。既有神駝乙休答應事急相助,想必不致便遭凶險。好在還有一會,便對司徒平道:「禦敵之寶被大姊封鎖,事在緊迫,至多挨過兩三個時辰便要應敵,全憑齊仙姑這個霞障保命了。如果敵人厲害,寶障無功,乙真人來早還好,若是來遲,我兩人性命休矣!不但連累了你,還誤了母親飛升超劫大事,如何使得?那藏靈子與你無仇無怨,你如回山,必不阻攔。你可趁此時速返峨嵋,我憑齊仙姑霞障與母親先天金丹至寶,與那矮鬼決一死活,存亡委之命數,以免為我誤了母親大事!」
神駝乙休道:「此時已由齊靈雲從青螺谷請來怪叫化凌渾,相助脫險,用不著我去救她。如果當時你姐妹不鬧閒氣,你二人何致有此一失!不過這一來,也好使各道友看看我到底有無回天之力,倒是一件佳事。如今凌花子正拿九天元陽尺在和矮鬼廝拚,到了兩下都勢窮力竭之時,我再帶你二人前去解圍便了!」
寒蕚等紫玲走後,又談到自己遇神駝乙休相救一事,道:「乙真人還賜了三粒仙丹、一封柬帖,吩咐到日才許開看。他又說你和他有緣,他定助你成功。適才又聽你說他也賜了你一封柬帖,開示日期與我正同,都是應在十日之後。」
寒蕚心想與其坐以待斃,何不出谷應戰?見司徒平執意不走,便道:「平哥你既如此多情急難,反正死活我二人都在一起。那矮鬼好不厲害!那日朱師姐拿著九天元陽尺,玄天至寶竟被他奪去。尋常飛劍法寶全用不得,白白吃他損壞。此番上前,但盼齊仙姑霞障有功,我二人還可苟延性命,否則不堪設想!如等他來,倒顯我怯敵怕他,上去吧!」
那玄門異寶,果然妙用無方。大約寸許的小圈兒,一出手便變成青熒熒一圈畝許寒光。在彩雲擁護中將紫玲全身套定。一任藏靈子運用神光化煉,竟是毫無覺察。紫玲暗中留神觀察,靜等寒蕚司徒平出來。如二人能見機逃走更好,不然自己運用玄功飛移前去,連他二人一齊護住以待救援。誰知敵人厲害,哪能容她打算?待沒多一會,忽見藏靈子手一搓一揚,分起一片紅霞飛向崖下。紫玲待要移動,猛覺身外阻力重如泰山,雖然二寶護身不受傷害,卻是上下四方俱被敵人神光困住,休想挪動分毫!
司徒平方要開口說話,寒蕚使眼色止住,與司徒平飛落谷底。直奔裏面一看,後洞藏寶之處被紫玲用法術封鎖。寶相夫人當年遺留的兩件禦敵之寶和一付保山保命的陣圖全都不能取出。這一急非同小可,後悔來時應當與紫玲說明,約了同行,不該負氣任性。少了這副陣圖,能否禦敵,實是未知之數!
寒蕚司徒平聞言,知道仙人不打誑語,心頭才略為放寬了些,重又跪謝一番。並問紫玲有無妨害,吉凶如何?
轉眼之間,便出現一條丈許寬的筆直雲街。寒蕚司徒平朝雲孔中望過去,僅僅看出相近紫玲谷上空有一些光影閃動。雲空中青冥氤氳,仍是不見什麼。正在瞻辨,又聽神駝乙休口中唸動真言。左手掐住神訣,一放一收,右手戟指前面,道一聲「疾!」便覺眼前一亮,紫玲谷景物如在目前。果然一個形如花子的人坐在當地,正與藏靈子鬪法。金花紅霞滿天飛舞,紫玲身上圍住一圈青熒熒光華,手持彌塵旛站在花子身後。
寒蕚見紫玲才去不久,便有人來接替,又起疑心,遲疑氣悶了一會。正要轉身回洞,忽聽遙天一聲長嘯,甚似那隻獨角神鷲,寒蕚連日正在惦記,飛身空中,尋著嘯聲迎上前去一看,新月星光之下,彩羽翔飛,金眸電射,從西方穿雲御風而來,轉眼便到了面前,正是那隻獨角神鷲,爪上還抓著一封書信。心中大喜,便跨了上去。飛近洞口,便喚:「平哥,你去太元洞相候,我騎了牠由前洞下去。」說罷駕了神鷲逕飛前洞,在凝碧崖前降落,見一干同門正在比劍。
紫玲略說經過,問該如何處置?靈雲說道:「他和瓊蘭二師妹情感甚好,可著她二人前去勸她回轉便了。」二人領命去後,紫玲終覺不妥,執意要去。靈雲阻她不住,想起優曇大師那封書信曾有「神鷲備用」之言,便命騎了回去。去時三人先後遇見金蟬、石生、莊易、笑和尚等回山,前已表過不提。
司徒平忙問何故?寒蕚道:「我們祇說乙真人背約不來救援,卻忘了他柬中之言!他原說我等該有此番災劫,正趕上他也有事羈m•hetubook.com.com身,約在七日以外才能前來。所以他命我們將母親煉就的仙陣施展開來,加上齊仙姑這紫雲仙障,足可抵禦十日以上還有餘裕,那時他可趕到,自無妨害。偏我一時任性,想和大姊賭勝,寧願單身涉險,不向她明說詳情。以致仙陣不能取出,僅憑這面仙障如何能夠抵禦?如今七日未過,仙障煙霞已快消盡,看神氣至多延不過兩個時辰。」
靈雲因仙府開府在即,自是小心在意,每日督促同門用功,到第七八天上,妙一夫人忽然回山布置了一番,住了兩日,囑咐靈雲一陣才行離去。先後又來了許多同行,不下百十位,大家聚在一齊,新交舊雨,真是一天比一天熱鬧。每日歡聚一陣,不是選勝尋幽,便由靈雲紀登為首,領了眾人練習劍法,互相切磋砥礪,功行不覺大進。
二人連日愁顏相對,雖然內心愛情愈深,因為危機密布,並不曾略開歡容。這時司徒平一見寒蕚媚目星眸覷著自己,柔情脈脈,盡在欲言不語之間。再加上溫香在抱,暖玉相偎,不由情不目禁俯下頭來,向寒蕚粉頰上親了一親,說道:「寒妹有話,說呀!」寒蕚聞反將雙目微合,口裏祇說得一聲:「平哥,我誤了你!」兩隻藕也似的玉腕,早抬伸起來將司徒平頭頸圈住,上半身微湊上去,雙雙緊緊摟定。
寒蕚道:「齊師姐說他還有一個妻子,與他本領不相上下,百十年前不知為何兩下分開,沒有下落。他素常還愛成人婚姻,且等到時開看,柬上的話定於我們有益。」
二人還想再看下去,見神駝乙休朝那苗僧口說手比了一陣,又朝紫玲說了幾句。便見紫玲離卻戰場,駕了雲幢往自己這面飛來。面前雲衖忽見收合,依舊滿眼雲煙遮住視線。二人談沒幾句,紫玲已自駕了雲幢飛到。說道:「寒妹平兄,乙真人相召,快隨我去。」說罷,雙方都不及詳說底細,同駕彌塵旛,不一會飛到紫玲谷崖上,落下一看,神駝乙休、藏靈子、怪叫化凌渾、連那最後來的紅髮苗僧俱已罷戰收兵。除神駝乙休和怪叫化凌渾仍是笑嘻嘻的外,那紅髮苗僧與藏靈子,俱都面帶不忿之色,似在那裏爭論什麼。
且說寒蕚司徒平等眾人去後,便並肩坐在後洞門外石頭上面敘說別後經過。二人原有夙緣,久別重逢,分外親密。司徒平畢竟多經憂患,不比寒蕚童心猶在,見寒蕚舉動言語不稍顧忌,深恐誤犯教規,遭受重罰,心中好生不安,卻又不敢說出。寒蕚早看出他的心意,想起眾同門相待情節,顯有厚薄,不禁生氣,滿臉怒容對司徒平道:「我自到此間,原說同門一家,自然一體待遇。若論本領也不見得全比我姊妹強些,偏偏他們大半輕視著我!」
紫玲早迎上前來問道:「神鷲是怎樣回來的?」寒蕚並不回答,祇將神鷲帶來,神尼優曇大師的書信,遞給靈雲。拆開一看,優曇大師在信中說神鷲橫骨已然化去,可與神鵰佛奴的功行不相上下。知秦氏姊妹還有用牠之處,特命牠飛回。
這其間祇苦了寒蕚司徒平兩個。因為紫玲見她一味和司徒平常時廝守在一處,外表上儼然伉儷一般。心中怕她因情生魔,墮了魔孽,壞了教規,不時背人勸誡。誰知寒蕚暗怪紫玲不應常時給她難堪。這一責難過甚,反倒嫌怨日深。司徒平左右為難,無計可施。偏又遇見一個喜事的神駝乙休,給二人各留了一封柬帖。到日二人借著防守後洞之便,將柬帖打開一看,除了說明二人姻緣前定而外,並說藏靈子定要到紫玲谷報殺徒之仇。秦氏姊妹本非敵手,就連峨嵋諸長老也有礙難之處,不便出面相助。乙休憐二女孝思和司徒平拜山送簡之勞,準定到時相助一臂,命二人祇管前去,必無妨礙!
靈雲道:「你這次頗受了些辛苦,快出外歇息去吧,少時還有事你做呢。」
紫玲方要開言,寒蕚先拿眼一看司徒平,搶著說道:「妹子願任首次值班。但恐道力不濟,平哥新回,不比眾姐妹已受多日勞累。他又有乙真人賜的烏龍剪,意欲請他相助妹子防守後洞,料可無礙,不知大師姐以為勝任否?」
神駝乙休道:「這裏是黃山始信峰腰,離紫玲谷已有百十里路。秦紫玲根基較厚,毅力堅定,早已心超塵孽,悟徹凡因。既有乃母彌塵旛,又新借了金姥姥的納芥環護體,雖然同樣被困七日,並未受損害。」
司徒平見她一派強辭奪理,知道一時化解不開,祇得勉強順著她說兩句。原想敷衍她氣了怒,問明紫玲之後再行勸解。偏巧紫玲飛來,一眼看見二人並肩同坐,耳鬢廝磨,神態甚是親密。知寒蕚情魔已深,前途可慮,不禁又憐又恨。寒蕚笑著招呼了一聲,仍如無事,司徒平卻看出紫玲不滿神色,臉脹通紅。當下紫玲略為招呼,就此走去。
花子和矮子正鬪得難解難分之際,忽然一幢彩雲起自花子身後。寒蕚見紫玲展動彌塵旛,暗想難道她還是藏靈子對手,凌真人要她相助?及m.hetubook.com.com見雲幢飛起,仍在原處,正不明是什麼用,耳聽司徒平「咦」了一聲。再往戰場仔細一看,不知何時,藏靈子與凌渾雖然身坐當地未動,兩方元神已同時離竅飛起。俱與本人形狀一般無二,祇是要小得多。尤其是藏靈子的元神,更是小若嬰童。各持一柄晶光四射的小劍,一個劍尖上射出一道紅光,一個劍尖上射出一幢金霞。竟在空中上下搏刺起來,真是霞光瀲灩,燭耀雲衢,彩氣繽紛,目迷五色!鬪有個把時辰,正斷不出誰勝誰敗,忽見極南方遙天深處,似有一個暗紅影子移動。
在洞中守候的靈雲等人,也紛紛祭起法寶飛劍,衝殺出來,一干淫孽,如何能是敵手?九天元陽尺九朵金花到處,金光閃耀,眾妖人紛紛被金光捲進,化為輕煙,形神皆滅,祇有史南溪、鄭元規法力較高,見機逃走。
雷火過處,對面飛來一個妖嬈道姑,手裏拿著一面紅旗,上面繪著許多風雲符篆,旗角上烈焰飛揚,火星滾滾,祇一展動,便是震天價的劈雷烈火飛起打來。這女子正是史南溪的新戀淫|女,異教邪魔追魂奼女李四姑。因見史鄭等人今日運用全力出戰,自己以前和施龍姑在飛雷崖前吃過峨嵋派的苦頭,自知能力不濟,敵人有九天元陽尺,迷人的妖術魔法又無處施展,特意向史南溪討了這個輕鬆差使,代他持著「都天烈火神旗」,從上面往下發揮雷火。
司徒平道:「寒妹切莫灰心短氣。乙真人妙術先知,絕無差錯,既命我二人到此,必有安排。他柬上原說要約大姊回來,雖你一時負氣疏忽了一步,須知我二人仙緣前定,生死都在一處。」
這時二人已是鴛鴦交頸,心息相通,融化成了一片。恨不能地老天荒永無消歇,才趁心意。誰知敵人神光厲害,不多一會便將二人護身仙雲煉化。一道紫色彩光閃處,仙障被破,化成一盤彩絲墜地,十丈紅霞直往二人身上罩來。這離合神光原是玄門厲害法術,專一隨心幻相,勾動敵人七情六慾,使其自破元貞,走火入魔,消形化魄。何況二人本就蜜愛輕憐,神移心蕩不能自持之際,哪裏還經得起藏靈子離合神光的魔誘!
司徒平又道:「昔日在往岷山以前,乙真人曾對我說過,道我重劫大災業已過去,如今祇有一難未完,絕無死理,難道你死我還獨生?寒妹休要過慮!」
司徒平知她性情,無法挽轉,好在有神駝乙休作主,且等事完之後勸她姊妹言歸於好。當下便與紫玲作別,隨了飛去。紫玲氣在頭上,竟沒有想起寶相夫人轉劫之事。因後洞無人,祇得代為防守。二人剛走不久,忽然想起救母事大,正值輕雲文琪遊玩回來,紫玲匆匆請她二人代為看守,忙即回轉太元洞,正遇靈雲、英瓊、若蘭、英男四人在洞外閒談。
寒蕚還是冷得難受,一面運用本身真氣抵抗,兩手便從司徒平身後抄過,伸向兩脇取暖。正在冷不可支,猛的想起神駝乙休給自己柬帖時,曾附有一個小包,內中是三粒丹藥,外面標明日期。那日一同藏入法寶囊內,因未到時不准拆看,怎即忘卻?想到這裏,連忙顫巍巍伸回右手,向法寶囊內取出一看。開視日期業已過了兩日,打開一看還附有一張紙條,上書「靈丹固體、百魔不侵」,連忙取了一粒塞入司徒平口內,自己也服了一粒,因紫玲無法送服,便將剩的一粒藏下了。
藏靈子怒罵道:「大膽賤婢,死在目前,還敢以巧語花言顛倒是非!孽徒師文恭命喪毒手,罪有應得,我絕不加袒護。汝姊妹倚仗天狐遺毒,用此惡針為禍人世,我尋汝姊妹,乃是除惡務盡,為各派道友除害!我姑且網開一面,容你半日。看你有何伎倆,祇管使將出來!這半日之內,汝姊不來,便是規避,我自會前去尋她!」說罷,怒容滿面,將袍袖一揚,一道光華閃過,藏靈子蹤跡不見。
二人感情本來極好,又有前世宿緣和今生名分,寒蕚更是秉乃母遺性,一往情深。不過一方有乃姊隨時警覺,一方又老成持重,熟知利害,不肯誤人誤己。所以每到情不自禁之時,二人總是各自歛抑。這種勉強之事原難持久,何況患難之中,形影相依,鎮日不離,那情苗不知不覺的容易滋潤生長。果似二人預料僅止略遭困阨,並無危難,還可無事。誰料到第三日,護身仙霞竟自逐漸低減,這才著慌起來。
似這樣苦死支持,渡日如年,又過了兩夜一天。眼看護身仙雲被敵人神光煉退,不足二尺。危機頃刻,不定何時仙雲化淨,便要同遭大劫!司徒平為了二女,死也心甘,還強自鎮靜,眼巴巴盼神駝乙休來到。寒蕚自從仙雲減退,每到奇寒之時,便與司徒平偎倚在一齊,緊緊抱定。此時剛剛一陣熱過,含淚坐在司徒平懷中,仰面看見司徒平咬牙忍受神氣,猛然警覺叫道:「我夫妻絕望了!」
寒蕚冷笑道:「你哪知道!聽大姊素常口氣,好似我不知如何淫|賤似的。祇她一人和你是名義上的夫妻,將和圖書來前途無量。似我非和你有那苟且私情不可!慢說正果,還須墮劫!卻不想我們這夫妻名頭既有母親作主,又有前輩仙長作伐,須不是個私的!再過兩日看看,如果還和以前一樣,我寧受重譴,也是非走不可!」
司徒平見她翠黛含顰,滿臉嬌嗔,想起紫玲谷救她時許多深情密意,好生心中不忍。不住的軟語低聲,溫言體慰,說道:「我司徒平百劫餘生,多蒙大姊和你將我救活。慢說犧牲功行同你回轉紫玲谷,就是重墮泥犁,也所心甘。無奈岳母轉劫在即,眼巴巴望我三人到時前去救她。此時負氣一走,不但有理變作無理,岳母千載良機,豈不為我二人所誤?」
二人知道神駝乙休用的是「縮天透影」之法,所以看得這般清楚。定睛一看,藏靈子的離合神光已被金花紫氣逼住,好似十分情急,將手朝那花子連連搓放。手一揚處便有一團紅火朝花子打去。那花子也是將手一揚,便有一團金光飛起敵住,一經交觸,立時粉碎,灑了一天金星紅雨,紛紛落下,祇雙方飛劍卻都未見使用。
司徒平知他愛鬧小性,眾人如果輕視異類,何以獨厚紫玲?不過自己新來,不知底細,不便深說,祇得用言勸解,說的話未免膚泛不著邊際。寒蕚不但沒有消氣,反倒連他也嗔怪起來。
初時,二人還互相寬解,說既是一番災劫,哪能不受絲毫驚恐?乙真人神通廣大,事已前知,到了危急之際必定趕到相助。及至又困候了兩天,外援固是杳無消息,護身仙雲卻祇管稀薄起來。那敵人的紅霞神光還在離身五七尺以外,已自有了感應。漸漸覺著身上不是奇寒若冰,冷浸骨髓,便是其熱如火,炙膚欲裂。一任二人運用玄功袪寒屏熱,又將劍光放出護身,俱不生效,這是中間還隔有仙障煙霞,已是如此。萬一仙障被破,豈能活命!
寒蕚道:「平哥哪裏知道,我小時聽母親說異派中有一種離合神光,乃玄門先天一炁煉成。能生奇冷酷炎,隨心幻相,誘人走火入魔,最是狠辣。未經過時還不甚知,今日身受才知厲害。仙障一破,必被敵人神光罩定,何能解脫?」說時又值渾身奇熱過去,一陣奇冷襲來。仙障愈薄,更覺難禁。二人同時機伶伶打了個冷戰,寒蕚便將整個身子貼向司徒平懷裏面去。本是愛侶情鴛,當此危機一髮之際,更是你憐我愛,不稍顧忌,依偎越緊。
紫玲來時,在半途遇見前輩劍仙,衡山金姥姥羅紫煙。金姥姥與天狐寶相夫人,份屬至交,看出紫玲有難,將衡山鎮山至寶「納芥環」借給了紫玲。紫玲一趕到,便見藏靈子在巖上,正待施為,藏靈子一見紫玲,也不打話,兩手合攏一搓,將那多年辛苦,用先天純陽真火煉就的「離合神光」發揮出去。化成數十丈紅霞,向紫玲當頭罩到。紫玲早有防備,一面展動彌塵旛護住全身,暗中唸誦真言,又將金姥姥新賜的納芥環放起。
這旗經烈火祖師修煉多年,有無窮妙用,人一遇上,便成齏粉。李四姑雖知來人厲害,並不著慌。頭一次施展烈火風雷,正值紫玲等在彩雲中現出身來,並不知是敵人存心露面,還以為風雷收效,將彩雲沖散了些!說時遲,那時快,早二次又將風雷祭起。
紫玲心裏原諒司徒平是為寒蕚所迫,還想單獨勸解。不料寒蕚存心嘔氣,也不容人說,立逼著司徒平隨她飛走,不然便要飛劍自刎!
二人劍光原已放出,英瓊說完,紫郢劍首先飛起。輕雲的青索劍也跟著出去,兩條劍光才一離開雲幢,便似長虹直天,神龍出海。一紫一青兩道光華會成一道異彩,擴展開來似電閃亂竄。迎烈火風雷掣了兩下,立刻雷散煙消。更不用人指揮,就勢撥轉頭往前駛去。倏地光華大盛,燭地經天,因為去勢太疾,淫孽李四姑連看也未看清,祇覺眼前紫青色光華一閃,登時連人帶手中拿的「都天烈火神旗」同時被青紫光華絞住,血肉殘焰雨落星飛,就此一齊了賬,「噯呀」之聲都未喊出!
眾人回轉太元洞,靈雲拿著九天元陽尺去救袁星。先在口裏塞了靈丹,誦罷真言,將尺一指,九朵金花和那一團紫氣便圍著袁星滾轉起來。不消片刻,袁星怪叫一聲,翻身縱起。一見主人同眾仙姑一齊在側,知是死裏逃生,忙又跳下榻來跪倒叩謝。
寒蕚說到這裏,將雙手環抱司徒平的頭頸,竟自哀哀痛哭起來。司徒平見她柔腸欲斷,哀鳴宛轉,也自傷心。祇得勉抑悲懷,勸慰道:「寒妹休要難受,承你待我恩情,縱使為你粉身碎骨,墜劫沉淪,也是值得!何況一時不死,仍可望救,劫數天定,勉強不得。如我二人該遭慘劫,峨嵋教祖何必收入門下?乙真人又何苦出來多此一舉?事已至此,悲哭何益,不如打起精神待仙障破時死中求活,爭個最後存亡,也比束手待斃要強得多!」
神駝乙休笑道:「你二人想看他們比鬪麼?」寒蕚還未及答言,神駝乙休忽然將口一張,吹出一口罡氣。祇見碧森森一道二三丈粗細和_圖_書的青芒,比箭還直,射向前面雲層之中。那雲便如波浪衝破一般,滾滾翻突,疾若奔馬,往兩旁分散開去。
靈雲因善後事多,又忙著要救石趙二人和袁星,知道二人夙緣,寒蕚要借此和司徒平敘些闊別,略一思索便即答應。留下寒蕚司徒平防守後洞,大家一齊回轉太元洞去。
且說司徒平和寒蕚二人,劍光迅速,沒有多時,已飛近紫玲谷上空。剛落在巖前,忽見一片紅霞從身後照來,知道不妙,剛要回身,猛聽身後有人喝道:「無知賤婢,今日是你授首之期到了!」寒蕚司徒平雙雙回身一看,面前站定一個面容奇古的矮小道人,寒蕚認出是青海派教祖藏靈子。那日與朱文拿了九天元陽尺去撞史南溪的妖陣,嚐過厲害,心中未免有些作慌。
寒蕚道:「我聽大師姐和申若蘭師姐說起乙真人來歷,真是神通廣大、法力無邊,此人並不拗性,人所以為不能的,祇要得他心許,無論如何艱難的事都要出力辦成。比了怪叫化凌真人的性情還要古怪,不知是不是?」
仙障初破的一瞬間,司徒平方喊得一聲「不好」,待要掙起,無奈身子被寒蕚緊緊抱持。容到寒蕚也同時警覺,那神光已自罩向二人身上,登覺周身一軟,一縷春情由下而上,頃刻全身血脈賁張,心旌搖搖,不能遏止!似雪獅子向火一般,魂消身融,祇顧暫時稱心,什麼當前的奇危大險,盡都驅入九霄雲外!正在忘形得趣,眼看少時便要精枯髓竭,形神一起消滅,猛見一團紫氣引著九朵金花飛舞而下。接著便各覺有人在當頭擊了一掌,一團冷氣直透心脾。由上而下恰似當頭潑下萬斛密泉,心裏一涼,登時慾念冰消,心地光明。祇是身子懸空,虛飄飄地,四面都是奇黑一片!
神駝乙休道:「你二人先不要謝,都是我因事耽擱,遲到一天,累你二人喪失真元。若再來遲一步,事前沒有我給的靈丹護體,恐怕早已形神一齊消滅!我素來專以人定勝天,偏不信什麼緣孽劫數,這裏事完,你夫妻姐妹三人便須趕往東海助寶相夫人超劫,即返峨嵋參加開山盛典。等一切就緒,我自會隨時尋來,助你夫妻成道。雖不一定霞舉飛升,也成散仙一流,你二人祇管憂急則甚?」
寒蕚司徒平聞言,往四外一看,果然身在黃山始信峰半腰之上。再往紫玲谷那面一看,正當滿山雲起,一片渾茫。近嶺遙山全被白雲遮沒,看不出一絲朕兆。
寒蕚未始不知司徒平在此一樣凶多吉少,但口裏雖強迫他走,心裏卻正相反。人在危難之中,最易增進情感。兩人這一番攜手並肩,心息相通,說的又盡是些恩深義重盪氣迴腸的話,在不知不覺中平添了許多柔情蜜意,連二人也不知怎的,雖未公然交頸,竟自相倚相偎起來。藏寶之處既被紫玲封鎖,更無別的準備,寒蕚仍不住在催司徒平快走,固是口與心違,司徒平天生情種,到這種急難關頭,分明並命鴛鴦,更是何忍言去?一陣推勸延挨,不覺已快到時候。
且說紫玲等彩雲迅速,轉瞬便撞入妖陣中去。彌塵旛雖然神妙,畢竟不如九天元陽尺玄天至寶。又值雷火最烈之際,眾人在彩雲擁護中兀自覺得有些震撼,便將飛劍紛紛放起以備萬一。這時四圍都是一片暗紅,罡飆怒號,火焰瀰漫,一團團的大雷火直往下面打去,山搖地震,聲勢委實有些驚人。六人正行之間,忽地對面一個大霹雷帶著十幾團栲栳大的烈火疾如閃電打將過來,眾人有彌塵旛護身,也不禁晃了幾晃。紫玲知是來了敵人,口誦真言,將手一指,六人全從彩雲中現出全身,各運慧眼定睛往前看去。
司徒平也把代他拜上岷山之事詳細說明,正談得高興,忽見若蘭朱文飛來,說是奉了大師姐之命代他二人接班防守。
一邊說著,上了谷口抬頭一看,巖頂一角隱隱見有紅霞彩雲混著一團,才知紫玲已然趕到,先與藏靈子動手,彌塵旛被敵人困住,不由起了敵愾同仇之心。把成敗利鈍置之度外,口中唸動真言,正待展開霞障護身,駕遁飛起,忽聽頭上喝道:「秦家賤婢既敢出面,有何伎倆祇管使來!汝姊已將伏誅,我已設下天羅地網,不怕你逃上天去!」一言還未了,一片紅霞隨著罩將下來。
二人起初疑是戰場上人在弄玄虛,又似有些不像。頃刻之間,那紅影由暗而顯,疾如電飛,到了戰場,直往凌渾身坐處頭上飛去。眼看就要當頭落下,這時凌渾的元神被藏靈子元神絆住,不及回去救援,身後站定的秦紫玲好似看出不妙,正將彩雲往前移動,待要救護凌渾的軀殼。忽然又是一片紅霞從凌渾身側飛起,恰好將那一片暗赤光華敵住。兩下才一交接,便雙雙現出身來。一個是一個紅髮披拂的苗僧,那一個正是助自己脫難的神駝乙休。忙回身一看,身後神駝乙休已然不知去向。
幸是寒蕚防備得快,同時也將霞障展開迎上前去。那齊霞兒的五雲仙障,原是優曇大師鎮山至寶,又經霞兒多年修煉,真是神化無方。初起www.hetubook.com.com時祇似一團輕綃,及至被紅霞往下一壓,便放出五色毫光,百丈彩霧,將二人周身護住。二人知難上去,便在谷底摟抱坐定,靜候外援不提。
由此紫玲姊妹與司徒平三人分作兩起,俱被藏靈子的神光困住。藏靈子運用玄功,發揮神光威力,待把敵人煉化。幾天工夫過去,果然兩處法寶光華逐漸減退,也無後援到來,心中甚喜,第七天頭上,紫玲雖然看出身外彩雲減退了些,納芥環青光依舊晶瑩,還不覺得怎樣,那寒蕚與司徒平二人仗著齊霞兒的仙障護身,先時祇見頭上紅霞低壓,漸漸四面全被包裹,離身兩三丈雖然彩煙霞霧擁護,但是被那紅霞逼住,不能移動分毫。因紫玲有彌塵旛護體,五雲仙障又將神光敵住,以為時辰一到,自會脫難,仍和司徒平說笑如常,全不在意!
這時妖雲盡散,清光大來,仙山風物依舊清麗,嵐光水色幽絕人間,除了地下妖人的屍身和血跡外,宛然不像是經過了一番魔劫的神氣。及至到了飛雷洞前一看,好好一座洞府已被妖人雷火轟去半邊。靈雲見飛雷洞受了重劫,非一時半時所能整理,又恐妖人去而復轉,後洞仍須派人輪流防守,便問:「何人願任這第一次值班?」
司徒平知道寒蕚有些拗性,雖覺她此舉有些不避形跡,卻也不以為怪。紫玲聞言卻是大大不以為然,又聽寒蕚當了眾人喚司徒平做「平哥」,形跡太顯親密,一些不顧別人齒冷。雖說眾同門都是心地光明,總是不妥。又知二人孽緣牽縛,寒蕚心浮性活,萬一失檢,連自己也是難堪。心中好生難過!本想攔阻,無奈靈雲已然隨口答應,祇得走在後面,回頭對寒蕚看了幾眼。寒蕚心裏明白紫玲用意,不禁又好氣又好笑,裝作不知,把頭偏向一邊去。
紫玲知道烈火厲害,還在持重,打定有勝無敗的主意,想俟二次風雷過去再行下手。英瓊方聽紫玲說了一句:「那女人持的不是妖陣中的主旗麼?」早已忍耐不住,就在對面風雷二次又起之際,同時喊一聲:「周師姐,還不動手,等待何時!」
這時二人身子已被紅雲照住,祇得硬著頭皮挺身說道:「青海教祖休要逞強,貴高足師文恭朋惡比匪,殺害生靈,無惡不作,雖被愚姊妹用白眉針將他打傷,此時同黨惡人如肯約請能人施救,並非不治。不思這些同惡妖孽,乘人於危,將他斷體慘死。即此而論,貴高足縱不遇愚姊妹,已有取死之道!教祖不明是非,放著首要不誅,卻與一二弱女子為難,祇恐勝之不武,不勝為笑!」
這丹藥才一入口,立時便有一股陽和之氣順津而下,直透全身,奇寒酷熱全都不覺,仍和初被困之時一般。深悔忙中大意,不曾想起,白受了兩三天的大罪。及至一想仙障破在頃刻,雖然目前暫免寒熱之苦,何濟於事?不禁又傷心起來。司徒平見寒蕚不住悲泣,祇顧撫慰,反倒把自己的憂危一齊忘卻。似這般相抱悲愁,糾結不開,居然又延過了一夜。護身仙雲眼看不到一尺,司徒平還在溫言撫慰,寒蕚含淚低頭沉思了一陣,忽的將身仰臥下去,向著司徒平,臉泛紅霞,星眼微揚,似要張口說話,卻又沒有說出,那身子更貼緊了些!
眾人破了妖旗,見陣中餘焰未消,先不下去。各人運用法寶飛劍,隨紫郢青索兩道劍光驅散妖氛。祇見光霞瀲灩,所到之處如飄風之掃浮雲,立見消逝。
司徒平惶惑道:「不至於吧?」寒蕚冷笑一聲,道:「那次得那七修劍,連不如我的人全有,但祇不給我一口!明明看我出身異教,不配得那仙家寶物。更有大姊與我骨肉,卻處處向著外人,你道氣人不氣?祇說等你回來訴些心裏委屈,誰知你也如此怕事!我也不貪什麼金仙正果,仙人好修,這裏拘束閒氣卻受不慣。遲早總有一天把我逼回紫玲谷去,有無成就,委之天命罷了!」
二人看了大喜,忙即向空拜過。本想和紫玲說知,偏巧紫玲因今早不該二人值班,卻雙雙向靈雲討命願代別人往後洞防守,起了疑慮,暗中趕來。見二人在那裏當天拜跪,更誤會到別的地方,便上前盤問。語言過分切直了些,惱了寒蕚,也不准司徒平開口。對了紫玲幾句嘴,說明自己不想成仙,要和司徒平回轉紫玲谷去。紫玲也氣到極處,沒有詳察究裏,以為二人早時必定鬧出事來。既是甘心自棄,無可救藥,莫如由她自去,省得日後鬧出笑話!
司徒平道:「乙真人本來不過身材高大,容顏奇偉,背並不駝。因為屢次逆天行事,被幾個能手合力行法暗算,移山接岳,將他壓了四十九年。幸而他玄功奧妙,祇能困住,不能傷他。反被他靜中參透大衍天機,一元妙用。等到七七功行圓滿,用五行先天火煉化封鎖,破山出世。當初害他的人聞信大半害怕,不敢露面。誰知他古怪脾氣,反尋到別人門上道謝。說是沒有當初這一壓,他還不能有此成就,祇要下次不再犯到他手內,前仇一概不記。內中有一個便是凌真人,反和他成了至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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