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移形禁制 翼人耿鯤

各自見禮通問之後,諸葛警我道:「伯母苦行圓滿,脫難在即,恐期前有以前仇敵得信來侵害,有一個是大鵬灣鐵笛坳的翼道人耿鯤,道術高強,心腸更是狠毒。此人脇生雙翼,頃刻千里,精通祕魔大法,行蹤飄忽,窮極變化。更擅玄功地遁,穿山過石,深入幽域,遊行地府,真是厲害非常,自宜小心預防為是。」
耿鯤見諸葛警我劍光不似尋常之輩,雖然有些驚異,還未放在心上。剛又放出一道劍光,忽見一團銀光飛來,寒光瑩流,皓月無輝,所有空中幾道光華俱覺大減,知是異寶,不由心裏一忙。正要行法抵禦,誰知紫玲姊妹一見雪魂珠出手,銀光強烈,陣上敵我光華俱都減色,忙趁敵人疏神之際,暗中默運玄功,將白眉針直朝敵人要害接連打去。
乙休正在全神注定海中,等怪物一奔上岸,便握緊右拳朝著海裏一捏一放。便聽海底宛如放了百子連珠砲,一陣隆隆大響過去,忽然「嘩」的一聲,海水像一座高山平波湧起,計高約有百丈,倏地裂散開來。月光照見水中無數大小魚介的殘肢碎體隨著碎濤紛紛墜落。這時月明風靜,碧紋無垠,祇海心一處波飛海嘯,聲勢駭人,震得眾人立身的海岸都搖撼欲裂。乙休連忙一口罡氣吹向海中,舉右掌遙遙向前緊按了按,波濤方才漸漸寧息。同時左手指甲上彈出來的紅光,也與敵人火星一齊撞散消滅。
第二日清晨,寒蕚在釣鼈磯頂上正閒得無聊,一眼望見紫玲與八姑二人紙管貼地低飛,遊行不息。以八姑素無深交,仗義相助,卻累人家這般勞神,於心不安。便飛身下去和紫玲說了,意欲對調,使八姑稍為休息。紫玲也與寒蕚有同樣心理,聞言頗以為然。姊妹雙雙先向八姑道了勞,將心意說出。
一直到天黑,紫玲方慶無事,忽聽寒蕚在遠處嬌叱一聲,劍光隨著飛起,不禁大吃一驚,忙駕遁光飛將過去一看,寒蕚已被五個渾身雲白、不著一絲、紅眼綠髮的怪人圍住。那五個怪物似人非人,滿頭綠毛披拂,一雙滴溜溜滾圓的紅眼細小如豆,閃閃放光。鼻子塌陷,和死人骷髏差不甚多。一張像猴一般凸出的方嘴,唇如血紅,往上翹翹,露出滿口利銳的鉤齒。頭小身大,渾身其白如粉,十分肥胖。手足如同鳥爪,又長又細,形態甚是臃腫。
那人首鼉身的怪物,叫作「獺人」,早從乙休身後趴到前邊,跪在地上。乙休道:「牠留此無用,待我行法將牠送回山去。天已快亮,該作禦劫準備了。」說罷畫了一道靈符,口誦真言,將手一指,一團紅光飛起。那獺人將頭在地連叩數下,長嘯一聲,化成一溜火星,被紅光托住,離地破空而去。
紫玲因為禍事快要臨頭,道淺魔高,心中憂急如焚。時光易過,不覺又交子夜。一輪明月高掛中天,海上無風,平波若鏡,竟看不出有一絲異兆。紫玲一路隨著八姑飛行,心中暗自默祝天神,叩求師祖垂佑,但能使母親超劫,情願以身相殉。誠中形外,八姑已自覺察,笑對紫玲道:「道友神明湛定,慧根深厚,連日更看出一片孝思,即此至誠已可上袼天心,感召祥和!但盼這些邪魔外道到日也不來侵犯,我等專抗天魔,便可省卻許多顧慮,不致有害了。」
各人聽了,皆憂形於色,八姑又道:「祇恐那些邪魔外道到時偕來,我等既防天劫,又要應付強敵,危機甚多。適才想了又想,事已至此,除了竭盡我等智力抵抗重劫,並無良策。明日午初以前,令堂必然脫劫出洞,天魔也在那時相繼到來。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可由司徒道兄乘外邪未到之際緊抱令堂元嬰覓地打坐,你與令妹左右夾護。翼道人和其他外教邪魔,由我與諸葛道友抵擋,祇須挨到三仙出臨,便無害了!」
待有半盞茶時,忽聽巖洞以上「花」的一響,一團紫氣擁護著一個尺許高的嬰兒,周身俱有白色輕煙圍繞,祇露出頭足在外,彷彿身上蒙了一層輕綃霧殼。離頭七八尺高下,懸著碧焭焭一點豆大光華,晶芒射目。初時飛行甚緩,紫玲姊妹早認出是寶相夫人劫後重生的元神和真體,不禁悲喜交集,口中齊聲喊得一聲「娘!」早一同飛迎上去接住。
當下紫玲、寒蕚、司徒平與女殃神鄧八姑四人便和眾同門告辭出洞。到了凝碧崖前,紫玲因玉清大師說獨角神鷲帶去無些用處,便將https://m.hetubook.com.com神鷲留在峨嵋。將手向眾人一舉,展動彌塵旛,一幢彩雲擁護四人破空升起。
耿鯤一見,微微一哂道:「微末伎倆也敢來此賣弄!」肩上兩翅微展,從翅尖上早射出兩道赤紅如火的光華將二人飛劍敵住。祇一照面,紫玲姊妹便覺敵人光華勢盛,壓迫不支。司徒平見勢不佳,也將飛劍放出應援。乙休笑道:「我不似你們喜歡眾打一,既要上前,還不用你的烏龍剪去?」
而今第一次來的妖人雖死,但是未來的仇敵尚多。五火神雷祇能再用一次,不可不多加準備。與八姑一商量,先由八姑司徒平去將紫玲姊妹換回休息,乘空告知防禦之策。
紫玲一展彌塵旛,化成一幢彩雲,擁護著往陣內飛去。司徒平在死門上老遠望見,忙照乙休真傳,將陣法倒轉。展眼彩雲飛至,因為時機緊迫,大家都顧不得說話。紫玲一到,一面收旛,口中喊道:「平哥看仔細,母親來了!」說罷便將寶相夫人煉成的嬰兒捧送過去。
八姑見天勢過於陰黑,唯恐各人慧眼不能周察,剛將雪魂珠取出,忽見一個高如山岳的浪頭直往岸上打來。光影裏照見浪山中有好幾個生相猙獰似人非人的怪物在內。大家一見妖邪來犯,司徒平首先將烏龍剪飛將出去。眼看那浪山快要近岸,忽然一片紅光像一層光牆一般從岸前飛起,直往那大浪山裏捲去。轉眼浪頭平息,司徒平的烏龍剪也沒入紅光之中不知去向。紫玲姊妹的飛劍相隨飛到時,紅光祇在百忙中閃了一閃,與那大浪頭一齊消沒。八姑最後動手,一見司徒平才一出手便失了烏龍剪,大吃一驚,司徒平更是痛惜惶駭,不如如何是好。連使收法,竟未回轉!
焰火散處,一個脇生雙翼的怪人飛身而下。眾人見來人生得面如冠玉、齒白唇紅、眸若點漆、晶光閃爍、長眉插鬢、又黑又濃。背後雙翼,高聳兩肩,翼梢從兩脇下伸向前邊,長出約有三尺。估量飛起來有板門大小。身材高大,略與神駝乙休相等,上半身穿著一件白色道家雲肩,露出一雙比火還紅的手臂。下半身穿著一件蓮花百葉道裙,赤著一雙紅腳,前半宛如鳥爪。
飛行迅速,當日便飛到了東海,過去不遠便是寶相夫人被困的所在。正快降落,忽見釣鼈磯上飛起一道金光,直朝自己迎來。四人看出是同門中人,便收了彌塵旛迎上前去。
八姑見二人情意殷殷,滿臉不過意神氣,初見未久,不便說他二人能力不如自己,祇得囑咐遇敵小心,不可輕易動手,以先報警為是,然後由寒蕚接替巡行,自己往磯上飛去。
乙休送走獺人,率領眾人來到寶相夫人所居巖洞前邊,說道:「天狐魔劫太重,微一疏忽,定成大錯!其中最厲害的一關,來襲的這東西名為天魔,並無真質,乃修道人第一剋星。對左道旁門中人與異類成道者更為狠毒。來不知其所自來,去不知其所自去,象由心生,境隨念滅,現諸恐怖,瞬思電變,稍一著相,便生禍災,備具萬惡而難尋跡!」
司徒平忙將口一張,那團碧光倏地從嬰兒頂上飛起,往口內投去。當時祇覺口裏微徵一涼,無別感應,百忙中再看懷中嬰兒,手足|交盤,二目緊閉,和入定一般。時辰已至,情勢愈急,紫玲姐妹連忙左右分開,三人一齊盤膝坐定,運起功來。
乙休再道:「剛才耿鯤已追來,那座小山祇被他放出來的火星打中,此島便須震裂陸沉。還算早有防備用縮地法將小山驅入海心深處,還隔斷了他的生剋妙用,才借他禁符將山毀去,你們但看適才破法時聲勢便知厲害。」
到了巳末午初,正喜並無仇敵侵擾,忽見乙休飛向釣鼈磯上與諸葛警我說了幾句話,一片紅光閃過,升空而去。乙休一走,寶相夫人就要出來,大劫當前,陣內外夫妻姊妹三人俱各戒慎從事,越加不敢絲毫鬆懈。
幸而紫玲見機,忙回身將她扶住。見她神色大變,知已中了邪毒。忙將峨嵋帶來的靈丹取了一粒塞入她口內。情知怪物定是外教邪魔一類,自身雖有彌塵旛護住,不知有無餘黨乘隙侵害寶相夫人!又無驅除之法,寒蕚又受了傷,一陣焦急,把心一橫,正待借寶旛雲幢擁護飛往洞前查看,忽見那五個怪物逕捨了她們掉頭往巖洞前飛去。
鄧八姑定睛一看,又驚又喜,連忙將https://www•hetubook.com.com珠收起,未及招呼眾人,那道人已飛上岸來。司徒平首先認出來人正是神駝乙休,不由喜出望外,忙和眾人一同拜倒。
司徒平聞言,將手一招,那烏龍剪果從地面妖物身上飛回。這時敵人肩上又飛起一道光華,三人飛劍眼看不支,敵人仍若無其事般指著乙休道:「你既不願現在動手,且等我除了這幾個小孽障,還你一個榜樣,再和你分個強存弱亡。」耿鯤以為自己玄功變化,法力高強,連正眼也不朝三人看一看,正朝著乙休誇口之際,旁邊鄧八姑諸葛警我二人知道乙休脾氣古怪,未必此時相助,紫玲等劍光相形見絀,恐有疏虞。一聲招呼,一個將劍光放出,一個將雪魂珠飛起。
神駝乙休一上岸,將手臂上夾的兩個怪物丟了一個在地上,手一指,兩道烏光飛出去夾在怪物身上,也不說話。另一手夾著一個人首鼉身,長約七尺的怪物,邁開大步便往寶相夫人所居的洞巖前走去。眾人也顧不得看清那兩個水怪形相,忙即起身跟在後面。神駝乙休看似步行,眾人駕著遁光俱未追上,恍眼便入了陣地。
八姑走後,寒蕚隨紫玲巡行了一陣,不覺日已偏西。上下兩地均無動靜。寒蕚對紫玲道:「我二人在一起巡行,誠恐還有觀察不週之處,不如你我兩人分開來,把母親所居的洞當著中心,相對環繞巡行,你看如何?」紫玲也覺言之有理,二人便分頭巡行。
這時已屆巳初時分,司徒平忙往陣中死門地位上澄息靜念盤膝坐定。先將玄功運轉,以待寶相夫人入陣。諸葛警我仍去釣鼈磯上瞭望。紫玲姊妹分立巖洞左右,先將劍光飛起,一持彌塵旛,一持彩霓鍊,靜待接引。八姑暗持雪魂珠飛身空中戒備。
眾人一見又來敵人,神駝乙休若無其事一般,連頭也不抬一下。寒蕚心急,方喊一聲:「乙真人,敵人法寶來了!」一言甫畢,那數十點火星離頭祇有兩三丈,眼看落下。乙休倏地似虎嘯龍吟般長嘯了一聲,左手掐訣,長臂往上一伸,五根瑩白如玉的纖長指爪連彈幾下,便飛起數十團盌大紅光疾飛上去,迎著火星一撞,便是巨雷也似一聲大震,紅光火星全都震散分飛。緊接著一個撞散一個,恰似灑了一天火花紅雨,霹靂之聲連續不斷,震得山鳴谷應,海水驚飛,祇嚇得那怪物渾身戰慄,越發舉步維艱。
正在遲疑之際,忽聽後面有人呼喚,回頭一看,正是鄧八姑與司徒平二人駕了劍光飛來。八姑說起,才知那五個怪物,是一個妖人以千年腐屍煉成,妄圖加害寶相夫人,已被洞前埋伏消滅。
紫玲、寒蕚各自將飛劍放出。那五個怪物俱似有形無質,劍光祇管繞著牠們渾身上下亂繞亂斬,終如不聞不見。身緩緩前移,向二人圍攏。眼看那五個怪物快要近身,雖未見牠有什麼別的伎倆,畢竟不知底細,恐有疏失,祇得將身飛起再作計較。
那怪人聞言大怒。喝道:「我因山中有事,一時疏忽,晚來了一步,被你這駝鬼偷偷破了我的大法。那妖狐斷不容她再行脫劫淫惑世人!如不將她化魄揚塵,此恨難消,你既甘為妖狐爪牙,有本領祇管施為便了!」
寶相夫人雖然出身異類,原有千年道行,又經極樂真人點化,參透玄機,在洞中晝夜辛苦潛修。不消多年,居然形凝魄聚,煉就「嬰兒」。靜中默悟前因後果,決意在洞中甘受風雷磨煉,挨過三次天劫再行出世。一俟外功積修完滿,減卻以前罪孽,便可成道飛升。似這樣每日艱苦潛修,道行大為精進,所煉「嬰兒」也逐漸長成,又用身外化身之法調和坎離,煉那本命元丹,以期早日孕育靈胎,參修正果。(註:這一段寫天狐的修煉過程,十分玄妙。天狐本是「異類」——一隻狐狸。異類不能直接修煉成仙,所以要經過「孕育靈胎」的階段,自己生育出一個和以前的自己不同的自己來,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而今日之我又是從昨日之我蛻變而來。這是一種脫胎換骨的變化,這種變化,在中國的玄學中一直有極高的地位,如今甚至影響了西方的一種哲學思想。)
這時海上風雲頓散,一輪明月又出洪波,仍和方才一樣,更無別的異狀。如說那紅光是來相助的,不該將司徒平的烏龍剪收去,要說是敵非友,何以對於別的飛劍沒有傷害,反將妖魔驅走?那烏龍剪hetubook.com.com自從到了司徒平手中,照神駝乙休親授口訣用法,已是運用隨心收發如意,一出手便被人家收去,來人本領可想而知。
八姑對各人悄聲說道:「前日妖人用千年礓屍餘氣的五鬼來犯,伏誅以後,據我與諸葛道友推測,事已開端,妖人縱無餘黨偕來,別的邪魔外道定要賡續而至。尤其是那翼道人耿鯤更是必來無疑。因此人最長『大小諸天禁制』之法,祇要被他暗中來此行法布置,不須天魔到臨,便能用『替形挪移大法』將此巖周圍數十里地化為灰燼,就是玄真子師伯的仙陣風雷也未必能夠禁他侵入!」
那人面鼉身的怪物見怪人到來,越發嚇得身慄抖戰,藏在乙休的身後去了。怪人一照面便指著乙休罵道:「你這駝鬼,祇說你永遠壓在窮山惡水底下萬劫不得超生,不料又被人放出來為禍世間。玄真子因妖狐有救徒之恩,護庇她情猶可原。你與妖狐並不沾親帶故,卻要你來捧什臭腿!又不敢公然和我敵對,卻用妖法挾制我的門下,乘我未來,偷偷壞我的『移形禁制大法』,今日不說出理來,叫你難逃公道!」
紫玲寒蕚司徒平三人,已從那怪人生相看出是那翼道人耿鯤,先時原有些心懼。後來聽他口口聲聲左妖狐右妖狐的辱罵不休,不禁怒從心起。尤其是紫玲姊妹,更是憤不兩立,也是耿鯤自恃太高,輕敵過甚,心目中除對神駝乙休還有一二分顧忌外,對於乙休身旁側立的幾個不知名的男女哪裏放在眼內!祇顧說得高興,還要往下說時,紫玲姊妹早是孝思激動,氣得連命都不要,哪裏還顧什厲害輕重!悄悄互相扯了一下,也不說話,各自先將飛劍放出手去。
眾人聽了,又增幾分憂慮,當下計議一番,由諸葛警我、司徒平、寒蕚在釣鼈磯上瞭望防守,紫玲便同鄧八姑駕起遁光,先往寶相夫人煉形的所在飛去。
神駝乙休見翼道人耿鯤受了重傷狼狽逃走,不禁哈哈大笑,對眾人道:「那耿鯤好不歹毒,他與天狐有仇,卻想連此島一齊毀滅。他因自己是乃母大鳥之精而生,介於人禽之間,平日不收人類,專一收取一些是人非人的東西做徒弟,打算別創一派。他與北海陷空老祖頗有交情,必到那裏將針取出。但盼他二次趕來時有我與三仙道友在場,辦個了結,否則仇怨更深,你們從此多事,防不勝防了!」各人見勝耿鯤容易,除諸葛警我、鄧八姑深知耿鯤技不止此外,紫玲等三人俱未在意。
眾人正都測不透主何吉凶,忽見近海處海波滾滾,齊往兩邊分湧,映著月光翻起片片銀濤,頃刻之間,便裂成了一個丈數尺寬的大縫。鄧八姑疑是妖邪將來侵犯,飛身上前,將手一指,雪魂珠飛將出去。剛剛照向定水縫中,猛見銀光照處,海底飛起一個道人,一手各夾著一個怪物,吱吱怪叫。
乙休聞言也不著惱,反笑嘻嘻的答道:「我老駝生平沒求過人,人也請我不動。閒來無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這披毛帶角的頑意,不通人情,也不細打聽就張嘴胡說。天狐與我雖無瓜葛,他卻是我小友諸葛警我的恩人,我記名徒弟司徒平的岳母。你乘人於危,又不和人家明刀明槍,用邪法暗中污了人家封洞風雷,從海底鑽透地層,打算移形禁制,連此島一齊毀滅,你除了慣於倚強凌弱、欺軟怕硬,還有什麼面目在此逞能!」
誰知那五個怪物也隨著飛起,圍繞不捨,離二人身前約有五尺光景。五張怪嘴同時一咧,從牙縫裏各噴出千百條細如游絲的白氣。幸而紫玲早有防備,彌塵旛化成一幢彩雲將身護住。因怪物五面襲來,寒蕚再與紫玲相背而立,分防前後,有一個怪物距離較近,竟被那白絲沾染了一些,立時覺得渾身顫抖,麻癢鑽心,不能支持。
紫玲正在遜謝之間,忽見海的遠處起了一痕白線往海岸這邊湧來。霎時間陰雲蔽月,海濤山飛,海裏怪聲亂嘯,把個清明世界變成一片突黑。
那十幾道銀絲打在翼上,登時覺著好些處酸麻。唯恐順著血流攻心,忙運玄功暗提真氣,將全身穴道一齊封閉。身受暗傷,急須設法將針取出,以免兩翼為針所毀。再加神駝乙休這個強敵還未交手,雪魂珠又非尋常法寶,同時司徒平的烏龍剪又如兩條神龍交尾而至,其勢難以戀戰!起初祇說乙休難鬪,誰知反敗在幾個無名小輩手裏,陰溝裏翻船,好不痛恨愧m•hetubook.com•com悔!咬牙切齒,長嘯一聲,借遁光破空而去。
乙休又說道:「這比那頭二兩關,厲害何止十倍,神與天會,才能過此一關外,絕無別的方法抵禦。」乙休又將玄真子在洞外所布仙陣的玄妙之處向各人說了。
諸葛警我還不妨事,八姑究是旁門出身,未免也有些膽怯。天劫將到,耿鯤未來,料無別的外魔來侵,無須再為巡遊,便也將身往釣鼈磯飛上去。身剛飛到釣鼈磯上,便聽諸葛警我「咦」了一聲,回身一看,西北天空有一團紅影移動。那團紅影較火還赤,看上去分外顯得清明,初見時祇如茶杯大小,一會便如斗大,夾著呼呼隆隆風雷之聲星飛電駛而來,轉眼到了陣的上空。
乙休又道:「耿鯤派了兩個弟子,從海底偷入陣地,照他所傳法術用海沙築成一所小島巖洞,與後裏地形無二。靜等天狐快要出洞應劫之時趕來,施展那『移形禁制』之法,祇一舉手間將那小山毀去,所有此島山林生物還未等天劫到臨,便一齊化為灰燼陸沉海底!」各人聽說,才知適才千鈞一髮,不禁駭然。
神駝乙休又長嘯一聲,將手往海一指,怪物被迫無奈,喘氣如牛,不時回首望著乙休,彷彿負重不堪,大有乞憐之意。神駝乙休一指定紅光,掐訣喝道:「拿你的命換這麼一點勞苦,你還不願麼?」怪物聞言搖了搖頭,嘴裏又嘯了幾聲,仍自且行且顧,不消片刻,已然出了陣地。
釣鼈磯上的諸葛警我先見海岸紅光,早疑是他,這時見他走入陣內,眾人又跟在身後,忙將門戶移動,準備放開通路時,猛覺陣中風雷已然被人暗中破去。正在大驚,鄧八姑和司徒平紫玲姊妹四人追隨神駝乙休入陣沒有多遠,八姑一眼望到前面杉木旁有一座人力堆成的小山,和寶相夫人所居的嶺洞形式一般無二,剛暗喊得一聲「不好」!神駝乙休已直往那小山奔去。將那人首鼉身的怪物往地下一丟,兩手一搓,飛起一團紅光將小山罩住,口中長嘯了兩聲!
八姑紫玲一見事變將臨,自是戒備越緊。那釣鼈磯上三人看出警兆,因為正時將到,恐有疏虞,未容下邊報警,留下諸葛警我一人在磯上操縱仙陣,司徒平與寒蕚早雙雙飛下磯來協同巡守。
畢竟玄門妙法厲害,雙方鬪法之際,那人首鼉身的怪物已將小山驅到海邊。神駝乙休左手指甲再向空中彈出紅光與敵爭鬪,左手往海裏一指,海水忽又分裂。那怪物將小山驅了下去,沒有半盞茶時,海中波濤山湧,怪物二次飛上岸來,跑至乙休足前趴跪,低首長嘯不已。
當嬰兒出洞之頃,便聽見西北天空中隱隱似有破空裂雲的怪聲,隆隆微響。及至嬰兒入陣,司徒平吞了寶相夫人那粒元丹,漸漸聽得怪聲由遠而近,由小而大。那釣鼈磯上諸葛警我與空中巡遊的鄧八姑俱早聽得,先時用盡目力,並看不見遠處天空有何痕跡。過有一會,回望陣中死門地位上,業已不見三人形體,祇見一團紫霞中隱隱有三團星光,青芒閃爍,中間一個光華尤盛。
耿鯤識得雪魂珠厲害,將雙翼一舒,翅尖上發出數十道紅光。一面敵住,接著便想摩翼升空,另用玄功變化傷害眾人。就在這一時忙亂之中,忽見有十餘線如游絲的銀白光華往身前飛來。因那雪魂珠銀光強烈,宛如一輪白日,雙方飛劍光芒盡為所掩。耿鯤雖是修道多年,一雙慧目明燭纖微,竟沒有看清敵人何時發出,直到近前,才得警覺。猛想起天狐白眉針厲害非常,自己因為想報當年仇恨,還煉就一樣破它的法寶。聞得她所生二女現在峨嵋門下,曾用此針傷過好幾個異派能手,怎的一時大意,忘了此著!
這五人當中,諸葛警我是玄真人得意弟子,早得玄門正宗心法。鄧八姑雖然出身異類,不但道術高深,而且博聞多識,不在玉清師太以下。自從雪山走火入魔,在冰雪冷風中苦修多年,得了那粒雪魂珠後,又經優曇大師點化,功行精進。司徒平道行道術原不如紫玲姊妹,一來關係著本命生剋,是這一次助寶相夫人脫難的主要人物,二則得了神駝乙休的烏龍剪,差一點的邪魔外道皆非敵手,所慮祇是天魔來襲,防不勝防!
那消滅妖人的埋伏,乃是「五火神雷」,乃是玄真子閒中無事,當海洋狂風驟雨之際,用玄門妙法採取空中雷火凝煉而成。一共祇收了兩葫蘆,原備異日門下弟子功行圓滿時節防有外魔https://www•hetubook•com•com侵擾封洞之用。因知寶相夫人魔劫太重,來者多是勁敵,雖有仙陣封鎖,仍恐遇見能手不能抵禦,將這兩葫蘆雷火也一同埋伏在彼。
紫玲以前常往三仙洞內參拜,認得來人正是玄真子的大弟子諸葛警我。知他在此必與寶相夫人超劫之事有關,心中大喜,彼此一招呼,各收遁光,一同落下。
當初天狐兵解之後,玄真子因她那時業已改邪歸正,結了方外之交。又因以前曾助諸葛警我脫去三災,便將她軀殼用三昧真火焚化埋藏。另尋了一座石洞將元神引入,使其煉形潛修,外用風雷封鎖,以免邪魔侵害。
說時遲,那時快,在這危機緊迫之中,一任耿鯤萬分機警,縱有法寶道術,也來不及使用施為。略一遲疑,眼看針光快要到達身上,知道此針能隨使用人的心意追逐敵人,除了事前早有防備,一被針光照住,想要全身逃免,斷乎不能!祇能將手一側,先避開幾處要害,豁出兩翼受傷,反倒迎上前去。
到了第六日夜間,因為明日正午便是寶相夫人超劫之時,當日由午初起,一交子正,三仙出洞,再過一日,便即成功脫難。八姑見連日並無妖人來犯,大出意料之外,因明午便是正日,越應格外戒備,不敢疏忽離開。便請司徒平去將紫玲替來,商議一同飛巡。
司徒平連忙伸手接住緊抱懷內,正待調息靜慮,運用玄功,忽聽懷中嬰兒小聲說道:「司徒賢婿快快將口張開,容我元神進去,遲便無及了!」聲極柔細,三人聽得清清楚楚。
當下秦氏姊妹二人在釣鼈磯上隨定諸葛警我凝神定慮,四下瞭望。祇見鄧八姑與司徒平並不分行,一道白光和一道青光連在一齊,疾如電轉星馳,圍著那巖流走不息。時而低飛迴旋,時而盤空下視,直到次日並無動靜。似這樣提心吊膽,驚驚惶惶的過了兩日,且喜不曾有什麼變故。
那怪物胸前忽然伸出一隻通紅大手,朝海沙連抓幾下,扒成一個深坑,回手護著頭面,直往沙中鑽去。頃刻全身鑽入地下,便見那小山逐漸緩緩往上隆起。一會離卻地面,仔細一看,那怪物已從沙中鑽下去將小山駝了起來。山通體不過數尺,怪物駝著竟好似非常沉重,爬行迂緩,現出十分為難的神氣。
紫玲一見不好,也不暇再計成敗利鈍,剛待回身追趕,眼看五個怪物將要落到地上,忽見前面離地數十丈處似火花迸發一般,巖前一片,上下四方俱是金光雷火。也不聞一些聲息,齊往那五個怪物圍攏。一團白氣,化成輕煙飛散,轉眼雷火怪物全都不見。月明如水,景物通明,依舊靜蕩蕩的,猜那五個怪物定中了法術埋伏。
八姑連忙喚住眾人,各收飛劍法寶,侍立神駝乙休面前聽候吩咐。那初被乙休夾上岸來的一個怪物乃是魚首人身,脇生四翼,兩腳連而不分,與魚尾微微相似,卻生著兩隻長爪。已在司徒平收回烏龍剪時身首異處了。
但是災劫仍是不可倖免,靈胎初孕之時,便是她大難臨身之日。祇要躲過這一關,便可永脫沉淪,遨翔八表!寶相夫人元神修煉的石洞,位置在一座幽巖下面,出入空口甚多,俱被玄真子用法術仙陣封蔽。洞的中心深入地底何止百丈,寶相夫人便在其中藏真修煉。八姑、紫玲兩人不敢入洞騷擾,祇在附近巡行,且喜並無異狀。
諸葛警我與鄧八姑看出那彩煙雖是陣法妙用,但至多不過延宕一些時刻!果然那火光越來越盛,緊緊下迫。陣中彩煙逐漸隨著火光照處,化成零絲斷紈,在日光底下隨風消散。頃刻之間火光已飛離死門陣地上空不遠,忽然光華大盛,陣中彩煙全都消滅。「砰」的一聲大震,那團火光倏地中心爆散開來,化成千百個盌大火球。
八姑知道怪物行走雖緩,乙休使了「移山縮地」之法,再有片刻,便可脫險。正在沉思,忽聽天際似有極微細的摩空之音。抬頭一看,月光底下有一點白影正往嶺前飛來。離海岸不遠,便有數十道火星直往眾人頭上飛星一般打下!
那赤光大有畝許,中心實質不到一丈。通紅透明,芒彩四射,眼看快要落到陣上,離地七八丈高,忽見陣地裏冒起無數股彩煙將那團火光擋住,相持起來。那團火光便彷彿曉日初出扶桑,海波幻影,無數金丸跳擲,時上時下,在陣地上空往來飛舞。光華出沒彩煙之中,幻起千萬層雲霞麗影,五光十色,甚是美觀。火光每起落一次,那彩煙便消滅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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