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震南的話還沒有講完,龍異之已經知道他要講什麼了,立時一瞪眼厲聲道:「你想說什麼?」
封俊傑一面說,一面斜睨著陳震南,陳震南早已料到,封俊傑會提出這件事來的,是以他也早已有了準備,聞言便道:「是,這兩人蒙封少俠教訓,削了他們雙耳,回莊之後,被我問出情由,各打了一百棍,待他們傷癒之後,還要令他們到馬橋鎮去,同事主請罪,這樣處置,封少俠如還不滿,只管出聲,定當照辦!」
封俊傑循聲向前一看,看到了龍異之,他也連忙搶前幾步,先抱拳行禮,道:「龍大俠,久仰俠名,今日能見,幸何如之!」
封俊傑早已知道自己心中的話,十分難以說得出口,他已經儘量把話講得委婉的了,可是雷力還是敏感地叫了起來,而且,雷力的身子,立時一轉,背對著封俊傑,背脊起伏,可以看出他的神情,十分激動,過了好一會,他才平靜了下來,道:「你再說下去!」
封俊傑傲然一笑,道:「龍大俠,你看看就明白了!」
他一拔起,三節棍掃不中他,「呼呼」揮了過去,而封俊傑身形,倏起倏落,三節棍一逼,他已然落下,雙刀齊出。
他們一面行著禮,一面各自伸出手來,握住了對方的手臂搖撼著,群豪看到了這一老一少,兩個俠士,一見面便如此親熱,不由自主地,都喝起采來。
那老者苦笑了一下,長嘆一聲,他雖然還未曾說什麼,但是雷力已然感到遍體生涼了。接著,那老者道:「封少俠和龍大俠動手,不幸身亡!」
他心中那麼想,卻裝出了驚訝的神色來,道:「封少俠有什麼大事?」
龍異之道:「記得,那天到時候,封俊傑來了,一定極不客氣,你得吩咐下去,全莊上下,不准對他動手,由他去發威,好讓在莊上的武林同道全知道,理虧的是他,不是我們!」
就在眾人思疑間,只聽得龍異之朗聲道:「各位,今日我們有一位佳客,他就是近大半年來,名噪江湖的少年英俠,雙刀封俊傑!」
他在想,當自己從虎威山莊上下來之後,聲名自然更隆,自然也更受人崇敬,當年不論寒暑,苦練武功的一番工夫,總算沒有白費了。
封俊傑又冷笑著,道:「虎威山莊劫鏢一事,我暫時還找不到證據,但是虎威山莊的頭目,在馬橋鎮上,強搶民女,這事總假不了吧!」
那兩刀的去勢雖疾,但是會家眼中,卻是一眼便看得出,刀勢飄浮,乃是試探性質,並不是實招。
只聽得龍異之和封俊傑兩人,在那時候,陡地齊聲大喝,兩人的身形,也突然分了開來。
「封俊傑已經馳上了長橋!」
大廳之中,百來人本來就在竊竊私語,等到封俊傑這一句話出口,眾人更是「轟」地一聲,叫了起來,封俊傑雙臂一振,「錚錚」兩聲響,刀已半出鞘。
他叫了一聲之後,又停了半晌,才又道:「龍異之的那一招,是專對付雙刀的,封大哥,我與你說一說,你也好有個提防!」
巴蕉說從來也未曾看到過雷力有過笑容,那是真的,自從敗在龍異之手下,斷了一臂之後,他沒有過笑容,但是這時卻不同了。
封俊傑笑道:「你忙你的,別理會我!」
可是,他下面「這一招手下」幾個字,還未曾出口,雷力向空一抓,又將另一柄刀,也抓在手中,一刀向前疾砍而下,刀鋒深深陷進了龍異之的額角之中。
那一棍,掃得封俊傑自半空之中,直翻跌了下來,「砰」地一聲,撞在一根大柱之上,他立時身形一挺,站了起來。
也就在這時,龍異之站了起來,大聲道:「封少俠,幸會!幸會!」
看來,封俊傑並不像以前他曾對付的那幾個年輕人,封俊傑要難對付得多。其他的年輕人,在他的一逼之下,立時暴跳如雷,搶先出手,連雷力也沒有例外,但是封俊傑卻在想。
他心中不斷在想,封俊傑應該回來了,可是路上卻空蕩蕩地,並沒有什麼人。雷力一心盼望著封俊傑回來,連巴蕉到了他的身後也不知道。
他享有天下第一高手之名,已經十多年了,他自問一點也不快樂。
龍異之大喝道:「上次我饒了你一命,只道你從此斂跡,你還要來送死!」
可是每當他一有這樣的念頭之際,他總不免打上一個寒戰,他無法繼續向下想去。因為那實在太可怕了,他會不再得到人們的尊敬,他會變成默默無聞,他只要退一步,就會變得退一百步,一直退到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為止。
他自己心中明白,如果他不是受了斷臂打擊,他也一樣做不到的,一個人在聲名大噪,已被公認為武林的後起之秀時,要他退出江湖,那真是談何容易之事,可以說沒有人可以做到這一點。
當晚,雷力、巴蕉和巴鐵匠就一起離開了馬橋鎮,江湖上也沒有什麼人再知道雷力的下落。雷力本來就不準備再在江湖上走動,封俊傑一死,他是到虎威山莊去拚命的,他殺了龍異之,替封俊傑報了仇,他仍然無意再闖蕩江湖,他只是一個殘廢人,在經過了那樣的打擊之後,他如何還會在江湖上走動,自然就此銷聲匿跡,龍異之的死,也成了江湖上的一大疑案!
雷力一面提著馬韁,放上了馬背,一面道:「封大哥!」
這幾個出聲呼叫的人,倒是誠心誠意,希望龍異之和封俊傑兩人,別再打下去,可是他們又那裏知道,在龍異之而言,是非除了封俊傑不可,而在封俊傑而言,他已然識破了龍異之的奸謀,知道以前幾個少年俠士,連雷力在內,全是傷在龍異之的奸謀之下,他如何肯就此停手?只想憑自己精湛的刀法,先將龍異之打敗,然後,再逼他當著那麼多的武林高手面前,供出他歷年的陰謀。
雷力低嘆了一聲,低下頭去。
龍異之「呵呵」笑著,道:「封少俠,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陳莊主好意相邀,你何以不分青紅皂白,便派他的不是?學武之士,聲名比命還重要,怎可胡亂被人污辱,快向陳莊主賠個不是吧!」
封俊傑雙手,突然上下一分,左手刀,刀尖抵向地上,攔在自己的腳前,三節棍離地四五寸掃出,「叭」地一聲響,正掃在刀身之上。
封俊傑陡地轉過身去,瞪定了陳震南道:「我一路前來,接連有人,同我說失了鏢,劫鏢的,正是你們虎威山莊的人!」
龍異之雙臂一振,身上的大氈,如為狂風所拂一樣,帶起「呼」地一聲響,直飛上了半空之中,他大喝道:「拿棍來!」
陳震南連忙道:「自然,我明白,我再明白沒有!」
封俊傑雙眉一揚,他和-圖-書已經知道,在這件事上,是扳不倒陳震南的了。
那時,龍異之因為剛才那一棍的力道太大,右臂橫在胸前,被棍上的力道欺了過去,急切之間,收不回來,而封俊傑的雙刀,又恰好是砍向他的右臂。
腳步聲漸漸傳近,在門口停了下來,龍異之咳嗽了一聲,門外傳來了陳震南的聲音道:「龍大哥,是我!」
雷力呆立著,望著龍異之,緩緩說道:「你死得很冤枉,連我也不知道一手功夫,能夠破你的絕招!」
人叢中有人叫道:「封少俠不可造次!」
第五天的早上,雷力起了個清早,封俊傑的那匹馬,洗刷乾淨,等到封俊傑自樹上躍下之際,他發現雷力的神色,十分憂鬱。
在雷力的心中,越來越焦急的時候,又有七八人馳了過去,接著,便是一個老者,騎著馬不急不徐而來,雷力忙迎了上去,那老者勒定了馬,雷力道:「老丈可是從虎威山莊而來?」
雷力急再探手,又在橋欄上抓下一柄刀來,這一次,龍異之的棍招已變,雷力一刀砍下,「叭」地一聲,刀已被三節棍夾住。
巴蕉才到店堂,就看到雷力握著她給他的那柄利刀,衝了出來。
陳震南來到了他身邊,俯耳低聲講了一句,各人看到陳震南的臉色十分凝重,知道一定有什麼突然的事發生了,不禁一起靜了下來。
封俊傑低下頭來,望了雷力半晌,才道:「你可以做得到這樣,我做不到。雷兄弟,這就是我佩服你的原因,你知道,我做不到!」
雷力並沒有出聲,他只是淡淡笑著,他早已下定了決心,要將自己的過去完全忘記。而這時,他雖然認識了封俊傑,兩人成了肝膽相照的好友,他也並沒有意思要改變自己主意。
那老者用疑惑的眼光,望著雷力,點了點頭,雷力忙又道:「封少俠呢,怎不見他下山來?」
封俊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時,他心中已經隱隱有點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而當他漸漸開始明白之際,他心頭的駭然,也難以言喻。
他雙刀才一握到手中,還未及出招,龍異之的三節棍,「砰」地一聲,已掃中他的腰際。
陳震南大怒道:「你有雙刀,我難道就沒有兵刃!」
封俊傑後退了四五步,方始站定,只見他腰上,脅下,左右兩面,鮮血泉湧。
虎威山莊在江湖上,聲名頗著,人人皆知,但是聽封俊傑的口氣,卻像是虎威山莊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罪大惡極的事一樣。
自從日頭正午起,雷力就在小飯舖外站著,向著虎威山莊的方向眺望著。
雷力搭上了毛巾,一隻手裝菜,端著盤子,走了出去,他從來沒有那麼愉快過,就算是在斷臂之前,他也沒有那麼愉快過。
可是雷力卻像是旋風也似,捲了出去,到了門口,翻身上了一個食客的一匹馬,疾馳而去。等到巴蕉趕出來時,他已經馳遠了,巴蕉扶著門,身子搖晃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震南苦笑道:「那兩個頭目,看上了馬橋鎮上一個鐵匠的女兒,半夜三更下手去搶劫被封俊傑追上,自然吃了虧。」
封俊傑的臉色煞白,陡地抬起頭來,大喝道:「你在做夢!」
龍異之大叫著,揚起棍,向前衝來。
龍異之忙道:「封少俠去留聽便,但是封少俠還未曾向陳莊主賠不是!」
他並不怕虎威山莊上的人多,他希望到時,虎威山莊上江湖高手越多越好,那麼,他就可以當眾揭發虎威山莊在江湖上所做的種種壞事。
一連幾天,封俊傑看到不少人馳了過去,其中有他見過面的,也有他沒有見過的。他心中在想,龍異之的面子真不小。
他一面說,一面轉過身來,面對著群豪。這時,各人也都望著他,不知他要幹什麼,封俊傑連眼睛都不望向陳震南,但是他心中卻喝道:「陳震南,過來。」
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錚」地一聲響,封俊傑的左刀,被三節棍自下而上,了上來,向上疾揚了起來,而也就在此際,封俊傑右刀,一刀切下,正砍在攻向格他胸口的三節棍上,也將三節棍壓得向上,直砸了下去。看來,這一招,兩人打了個平手。
立時有兩個龍異之的徒弟,大聲答應著,轉身就奔出了大堂去。
如今,他們自然是從虎威山莊下來的了,看來虎威山莊上的聚會已經散了,那麼封俊傑呢?為什麼還不見封俊傑下來?
封俊傑道:「我是在想,巴鐵匠不知是不是肯讓巴蕉跟你一起走!」
雷力十分吃力地道:「龍大俠?」
這幾天,通向武威山莊的道上,真是熱鬧非凡,方圓五百里之內的武林人物,接到了陳震南莊主和龍異之大俠的請帖,莫不認為是榮幸之極的事,紛紛啟程前來,有過路的英雄好漢,自認在武林中有一定的地位,就算沒有請帖,到了莊上,也一定不會受白眼,是以也一起去湊熱鬧。
龍異之這一喝,大堂中眾人,如同潮水似,一齊向後,退了開去,大堂正中,立時現出了極大的一片空地來,龍異之手臂再向下一沉,「叭」一聲響,一棍擊在地上,只聽得「格格」之聲不絕,那一棍擊在地上,將大堂地上所鋪的青磚,擊碎了七八塊之多。
在大堂中的那些人,人人皆聞封俊傑之名、一聽之下,不禁齊齊發出了「啊」地一聲響,也就在那時,只聽得從莊子的大門口起,一疊聲的吆喝聲,一層一層,傳了進來,各莊丁齊聲呼叫的是:「封大俠到。」等到大堂門口所站的那排莊丁,叫出了這一句話時,雙刀封俊傑已到了門口。
雷力一字一頓地道:「你真的那樣想?」
龍異之一聽,心中便暗自好笑,他已經鬆了一口氣,心想年輕人真沉不住氣,一到便要發作,看來,要對付也不是什麼難事了。
然而,龍異之的棍法一經發動,招數綿綿不絕,棍梢一被壓下,他身子向前,踏了一步,一伸手,便已將棍梢抓住,緊接著,手腕一翻,將三節棍的兩端掉轉,倒翻而出,一棍已向封俊傑當頭砸上!那一棍的去勢,又是雄渾,又是迅疾,封俊傑大叫一聲,道:「來得好!」
他吼叫著,手臂振動,一柄金環大砍刀,也已掣在手中,金環抖動,嗆啷啷亂響,大堂之上的氣氛,剎時之間,緊張到了極點!
雷力一聲厲吼,道:「你殺了封俊傑!」
雷力的話還未曾講完,封俊傑便一陣長笑,打斷了他的話頭,道:「別說了,我到虎威山莊去,只不過找陳莊主算賬,不會和龍大俠動手的!」
但是封俊傑卻冷笑道:「我現在若是忽然向陳莊主賠不是,你豈非大失所望,又要重新安排過,所和圖書以我看,很可不必了!」
封俊傑的這一招,真可以說是險而且妙,到了極點。
只聽得封俊傑厲聲道:「龍異之,你那一招,我若是再有一柄刀,便可破你!」
龍異之也不躲避,身子一個旋轉,三節棍呼嘯打橫揮出,攻向封俊傑的腰際,封俊傑看出,他這一棍,是要逼得自己向後退去,是以他並不後退,身形一縱,拔起了四尺有餘。
龍異之望了陳震南半晌,才緩緩地道:「你可別三心兩意,你要知道,要是對付不了封俊傑,先完的,就是虎威山莊!」
那老者一個「亡」字才出口,雷力只覺得天旋地轉,瞪地退了一步,若不是巴蕉將他扶住,他一定跌倒在地了。那老者又長嘆了一聲,抖韁疾馳而去,雷力在那剎間,只覺得天色,像是在陡然之間黑了下來,漆黑一片,黑得什麼也看不見。
他叫了一聲之後,停了一停,忽然又道:「我想,就算我打不定退出江湖的主意,我從虎威山莊下來,也得和你一起到太湖邊上去,住上半年一載的。」
雷力的臉上,幾乎一直帶著明朗的笑容,他趁空探頭望向廚房後的院子的兩株樹中,結著一條老粗的麻繩上,封俊傑搖搖盪盪,悠然自得。雷力道:「到晌午,不會有客人來,我來陪你。」
他們兩人的身子,分了開來之後,封俊傑的雙刀,仍然被龍異之的三節棍挾著,封俊傑是空手後退的。
龍異之的那一招,本來是直攻向他胸前的,但封俊傑在百忙之中,身子向後一仰,是以雖然中了招,卻還未曾立時死去。
龍異之的那一招,厲害就厲害在他挾住了對方的一柄刀之後,還能立時進攻。
然而也就在那一剎間,只見龍異之雙手向外一分,「刷」地一聲響,他三節棍中間,特長的那一節,突然自中斷開,斷口處皆有一柄鋒利之極的短刀,棍才斷開,雙手向前一送,利刀已刺向封俊傑的胸口。
封俊傑斜睨看龍異之,一聲不出,他心中已經知道事情有點蹊蹺了,可是蹊蹺在什麼地方,他卻一點也說不出來。
龍異之冷冷地道:「他們還能活著回來?」
雷力一見眼前有人,「刷」地一聲,掄刀就砍,陳震南大吃了一驚,立時退避,雷力已向前直衝了進去,陳震南轉身便追了上來,可是他一追,雷力的身子,突然一縮,又到了他的身後,一刀砍出,正砍在陳震南的後頸之上,跟著一腳,踢出了陳震南的屍體,人已經奔過了兩三丈,奔上了大堂。
陳震南自然知道封俊傑為什麼要叫他,但是他卻裝出一副慘然的神色來,說道:「封少俠有何指教?」
封俊傑的話,每一句都直刺向龍異之的心坎,若果龍異之不是那麼老奸巨猾,這時必然面紅耳赤了。但是他卻仍是若無其事,說道:「那你先出招!」
封俊傑策著馬,馬蹄踏在路上,揚起一片塵土來,他一口氣馳出了五六里,到了直通虎威山莊那條路口,才停了停。
封俊傑像是覺得十分難以措詞一樣,才道:「雷兄弟,我說了你可別見怒,龍異之俠名頗著,雖然他是你的仇人……」
雷力縮回頭去,他一隻手靈活地揚起缸蓋,將缸蓋拋上空中,迅速地在缸中掏出一瓢水來,任由缸蓋自己落在水缸之上。
封俊傑雙眉一揚,道:「龍大俠,且慢坐,我有一件事要了一了!」
龍異之的神色,變得緩和了一些道:「江湖上的朋友,來得怎樣了?」陳震南道:「已來了不少,預算到約定日期,全都可以到齊。」
人叢中有武功低微的,在那時候,竟齊聲驚呼了起來,他們真是不明白龍異之為什麼不還手。
封俊傑微微笑著,伸手在雷力的肩頭上,拍了兩下,走到了馬旁,飛身上馬,雷力直到這時,才回過身來,向封俊傑揮著手,封俊傑策馬走出了五六丈,雙腿一夾,那馬兒便絕塵而去。
是以雖然好多人叫他們住手,他們兩人,心中各有所忖,卻是再也聽不進去。
封俊傑一聲長嘯,雙刀出鞘,一個刀花,已然發招,陳震南揮著大砍刀,迎了上來,「錚錚」兩下響,火星四濺,陳震南雖然擋住了封俊傑的那一招,但是身子卻騰地向後,退出了一步。
「封俊傑馳過了長橋,已經到了莊子!」
陳震南推門進來,神色十分尷尬道:「龍大哥,昨晚莊中的兩個頭目,又和封俊傑動了手!」
在那樣的情形之下,封俊傑實在是沒有辦法可以避得開去的。
封俊傑道:「是啊,我和他動手幹什麼,雷兄弟!」
雷力呆了半晌,才又道:「封大哥,龍異之也在虎威山莊上!」
而就在各人的驚呼聲中,只見龍異之的身子,在剎那間,突然向右,側了一側,他那一側,恰好順著封俊傑的刀勢而側的,封俊傑的雙刀,「颼颼」砍下,刀尖就在龍異之的右臂之上掠過,將龍異之的右袖,劃開了兩道口子,然而那兩刀,卻被龍異之身形硬扭,避了過去。
龍異之在封俊傑一到,他佈下的計畫,便一步一步展開,可是當封俊傑剛才一聲不出之際,他也看出情形有點不對來了。
巴蕉急叫道:「雷力,你不能去!」
封俊傑停了並沒有多久,便繼續策馬向前馳去。他自然不知道,當他在岔路,略停了一停之際,虎威山莊的塔上,便有人奔了下來,奔進了莊中,向莊主陳震南稟告著,封俊傑來了,已到了路口。
封俊傑伸手拍著雷力的肩頭,道:「雷兄弟,正午時分,我就可以回來了!」
封俊傑又嘆了一聲,道:「我現在才覺得,會武功的人,武功越高,越不快樂,乾脆將自己會武功一事,忘得乾乾淨淨,或者還更快樂一些!」
封俊傑淡然一笑,道:「雷兄弟,為什麼你認定我會和龍異之動手的?」
龍異之一聲大喝,那一刀,來勢兇猛之極,但是龍異之的心中,卻十分歡喜,因為那一刀的刀勢,封俊傑曾經使用過。
封俊傑站定了身子,冷笑道:「我憑什麼向他賠不是?」
他知道,龍異之實實在在,是一個勁敵,如果自己一不小心,那必然步了以前幾個少年英俠的後塵,是以他雙臂一振,雙刀已然出鞘,刀才一出鞘,身形向前疾欺,雙刀一左一右,已疾砍而出。
他迅速地轉著念,緊接著,雙眉一揚,冷然道:「要是我一定不肯呢?」
雷力大聲呼叫著,又連砍了五六刀,可是龍異之的棍法,也展了開來,「砰砰砰」五六下響,雷力砍出的每一刀,都被他擋了開來,而且,他每擋開雷力的一刀,就進逼一步,雷力五六刀一過,已被他逼下石階來。
陳震南陡地一m.hetubook.com•com呆,大聲說道:「封少俠,此言何意!」
可是封俊傑的身子,已向前疾撲了出去,龍異之雙臂一振,被他挾住的那兩柄刀,「颼颼」向上飛射而出,而封俊傑的武功也真高,他在向前撲去之際,血灑了一地,但是當那兩刀向他射來之際,他雙手一探,居然還將那兩柄刀,一起抓在手中。
封俊傑哈哈大笑了起來,道:「龍大俠,你何不乾脆說,要和我動手?」
從南邊來,到虎威山莊去的人,馬橋鎮上的人是看不見的,但是從北邊來,到虎威山莊去的人,卻一定要經過馬橋鎮。
龍異之也曾想過,自己如果不當天下第一高手,那又怎麼樣?
雷力一句話也不說,只是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髮。天色,越來越黑,雷力扶著巴蕉,慢慢走向鎮上。
那些人,轉眼之間,就馳過了小飯舖,也不停留,向前疾馳而去。雷力認得出,那批人,就是這幾天來,陸續經過這裏,到虎威山莊去赴會的武林中人。
龍異之緊握的雙拳,鬆了開來,臉向下沉,立時變成了一副莊嚴的神色來。
雷力緊抿著嘴,搖了搖頭。
封俊傑那一刀,去勢迅疾,但龍異之在一聲大喝之後,陡地抽棍後退,三節棍宛若游龍一般,向上揚了起來,又是「砰」地一聲響,格開了封俊傑的那一刀。
龍異之一聲大笑,雷力一探手,在橋欄上一個已死的莊丁手中,抓過一柄刀來,又一刀砍下,可是龍異之棍向上揚,又將他的刀震到了半空。
龍異之冷冷地道:「你先向陳莊主賠不是,等你查明了陳莊主確有這等胡作非為的事,我也定然向你賠不是,現在你要就此一走,江湖上卻沒有這種規矩!」
龍異之一看到了雷力,大喝一聲,說道:「是你!」
要經過馬橋鎮,自然,也得經過鎮尾那家小飯舖。
陳震南一走進來,便有不少人,和他打著招呼,但是陳震南卻只是和向他打招呼的人,點了點頭,便直趨龍異之的身前。
從封俊傑的出招來看,他仍然是十分小心,不敢過份冒進。他這一變招,只聽龍異之一聲大喝,三節棍陡地揚起,中間一節棍,同封俊傑的左刀格去,前一節棍,卻已直搠封俊傑的胸口。
然而這時,封俊傑的左刀一被夾住,三節棍又已向他攻到,卻是逼得封俊傑非招架不可,封俊傑右刀向下一沉,一刀反砍而出,想將三節棍蕩開去,趁勢退後,可是他的刀,才一砍在棍上,「叭」地一聲,三節棍第三節,反甩了回來,龍異之五指一伸一屈間,又已將他的右刀,緊緊挾住。
陳震南知道自己也該到了發作的時候,他怒道:「封少俠,這是什麼話,我好意請你前來赴會,何以你竟然出口傷人?」
午時過去了,日頭已向西移,可是封俊傑還沒有回來,巴蕉低聲道:「雷力,你進舖子去等!」
他雙刀一迸,一起入鞘,道:「好,既是這樣,我等弄明白了再來!」他一面說著,一面轉身向外便走。
龍異之的心頭,也十分緊張,但是他面子上,卻還是做出一派正義凜然的樣子來。然而,等到封俊傑那一句話出口,龍異之乃是何等樣人,自然知道,封俊傑已經識穿了自己的陰謀。
封俊傑自繩上躍起,道:「別提他了,唉,是我不好,我不該引你提起他來的。」
而也就在此際,封俊傑的右刀,已經劈頭劈臉,砍了下來。
龍異之這一問,令得封俊傑陡地一呆,他遇到的那批人,都曾向他哭訴被虎威山莊的人劫了鏢,但是卻都未曾說出是那家鏢局的,封俊傑也曾想追問,可是那兩批人卻立時馳走了。
所以,他一步也不能退。
在大堂中的武林豪傑,雖然久聞雙刀封俊傑之名,但是見過他的人卻不多,這時,每一個人都轉過頭去,望向門口,只見封俊傑長身玉立,器宇軒昂,站在門口,果然是少年英俊,非同凡響。
誰都知道,虎威山莊人多勢眾,其中有一兩個做出不肖之事,莊主已然嚴責,那麼,自然也不再是莊主的責任了。
封俊傑已立定了心意,要和龍異之見一個高下,是以他也不客氣。
龍異之避開了這兩刀之後,心中駭然,身子向後連退了好幾步。
雷力望著龍異之,望了好久。虎威山莊的人遠遠地躲著,沒有人敢走近他。
封俊傑雙刀被挾,立時雙臂向後一縮,企圖將兩刀,一起奪了回來。
這時,大堂中有一大半人,也看出封俊傑的那一招,佔了極大的便宜,龍異之只怕要吃虧,是以不約而同,一起驚呼了起來。
龍異之又喝道:「你現在肯照江湖規矩行事,還可以來得及!」
長橋上的屍體越來越多,雷力也越退越後,他一面退,一面仍不斷向龍異之發刀,刀勢也越來越狠。
在那副莊嚴的神色之下,誰也想不到,他的心中會那樣害怕,害怕退一步之後,整個人就會在江湖上消失。
龍異之的功夫,果然老到,一眼就看出了這一點,是以雙刀雖然是向他劈面砍了過來但是他身形凝立,卻一動也不動。
過了許久,雷力才慢慢轉過身,一步一步,向外走去,走過了橋,走下山去。
看看已到了一百二十餘招,龍異之竟有點沉不住氣了,他身形一轉,避開了封俊傑攻向他頭頂的兩刀,三節棍「呼」地一聲,貼地掃出。
而封俊傑的左刀,這時,也揚了起來,自下而上,搠向龍異之的腋下。
陳震南連聲答應著,退了出去。而陳震南才一退了出去,龍異之的雙手,又緊緊握住了拳,面肉也又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
他非但不快樂,而且還得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提防他天下第一高手的寶座,被人搶了去。
當陳震南聽到了最後一個人報告時,他急步來到了大廳上。這時候,虎威山莊的大廳上,鬧哄哄地全是人,少說也有百來個之多,全是各門、各派武林中的高手,和各大鏢局的鏢頭。
一直等到未末時分,只聽得一陣陣的蹄聲,傳了過來,路上塵頭大起,雷力忙踮起了腳,只見三五成群,足有三四十人,疾馳而來。
可是,這時他受傷之餘,縱使握刀在手,也是強弩之末,難有作為了。
龍異之一聲冷笑,道:「你只有一雙手,如何能使三口刀!」
而當他衝到了長橋的另一端之際,橋上屍體縱橫,死人疊著死人,少說也有三五十人,死在他的刀下。然而,雷力連望都不回望一下,雙眼直視向前,直奔向大門口,大門口前幾個人,看到雷力瘋神一樣,衝了過來,早已報了上去,是以,雷力一到門前,陳震南就大踏步迎了出來,道:「什麼人?」和-圖-書
封俊傑一聲大叫,口中鮮血狂噴,身形半轉,雙臂抱不住那根大柱,接著,他手指一鬆,雙刀嗆啷、嗆啷,跌在地上,身子又猛地向上一挺,轉過身來,瞪住了龍異之,那時,他的樣子,十分駭人,但是他只是向前走了半步,「砰」地一聲,便跌倒在地上,已然慘死。
他勒定了馬,抬頭向前看去,已然可以看到路盡頭,那一條氣勢非凡的長橋,也隱隱可以看到,站在兩旁的莊丁,和他們手中所抱的雪亮的鋼刀,所反映出來的閃亮的精光。
他以前,總奇怪為什麼雷力一直要將龍異之的那一招告訴他,奇怪雷力何以會認定他要和龍異之動手,現在,他總算知道了,龍異之要逼他與之動手。
龍異之道:「是他自尋死路!」
(全書完)
陳震南苦笑了一下道:「兩人的雙耳,俱被封俊傑削去。這兩人的武功也不低,可是遇上了封俊傑,卻像三歲孩童一樣,我看……」
然而,他們的驚呼聲還未完,封俊傑那疾砍而出的雙刀,已然收了回去,左刀前伸,刺向龍異之的臂下,右刀當胸,護住了自己的要害。
雷力咬牙切齒,剎那之間,連發了三刀,可是那三刀,卻齊被龍異之架了開去。
隨著封俊傑那一叫,只見他的身形,陡然一斜,已將那一棍避了開去,在避開那一棍的同時,雙刀飄飄,已斜砍了兩刀,攻向龍異之的左側。
他才一上了石階,就看到龍異之抓著三節棍,走了出來,雷力也立時站定。
接著,報告在一個又一個喘著氣奔過來的莊丁口中,傳到了陳震南的耳中。
他講到這裏,又笑了一下,笑得很神秘,雷力忙道:「你笑什麼?」
接著,他才聽到了巴蕉的呼喚聲,他咬著牙,一聲不出,奔進了飯舖,巴蕉也跟了進去。
以封俊傑的武功而論,一柄刀被夾住,另一柄刀,立時搶攻,逼得龍異之要還手的話,自然也可以趁機將被夾住的那柄刀,奪了回來,龍異之也就不得逞了。
封俊傑一語道穿了龍異之的心事,龍異之的面色,變得更是難看,也就在這時,他兩個弟子,已經捧著他的三節棍,奔了出來。
雷力連忙鬆手,這時,被震向半空中的兩柄刀,已次第跌了下來,雷力一探手,就像是他在小飯舖的廚房之中,獨手操作一樣,接住了一柄刀,又是一刀砍下,龍異之三節棍的另一邊揚起,又將那一柄刀夾住,龍異之夾住了兩柄刀,大笑道:「你還是要死在我……」
陳震南嚇了老大一跳,忙道:「沒……沒什麼,我是說,我們得妥善應付才好!」
由此可知,在一百二十餘招之後,他那套精妙的刀法,已經使完,現在再使的刀招,不會再超出那一百二十餘招的範圍之外了。
龍異之一聲大喝,道:「江湖規矩不可廢!」
他雙手緊握著拳,面上的肌肉抽搐著,當他一個人的時候,他往往那樣子,但是一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那就全然不同了。
眾豪傑齊聲呼叫了起來,封俊傑一刀,突然之間,竟生出了那樣的變化,那實是所有人萬萬想不到的事。而也就在此時,龍異之已大聲喝道:「別動手!」
封俊傑才講到這裏,雷力便陡地叫了起來道:「他不是我的仇人,我自退出江湖之後,所有恩仇,一筆勾銷,還有什麼仇人?」
陳震南暗中受龍異之指使,幹了不少壞事。而龍異之雖然俠名滿天下,但實際上,心胸狹窄,難以容人,這些情形,江湖上全是不知道的。所以,前來虎威山莊聚會的高手,都是江湖上的正派人物,這時,有好幾個人,一起叫了起來,道:「龍大俠,封少俠,你們別打了,莫傷了和氣!」
龍異之三節棍向下一沉,雙手順著棍身,向上一挑,已變成抓住了三節棍中間的一節,沉棍向下壓來,又是「叭」地一聲,封俊傑左刀,砍在棍上,棍的第一節蕩了起來,龍異之五指一長,將棍抓緊,已將封俊傑的左刀,牢牢挾住,而他三節棍的第三節,也在那剎間,直搠向封俊傑的胸口。
就在各人呼叫之際,龍異之一聲大喝,抖起三節棍,又攻了上去,封俊傑也立時雙刀翻飛迎敵。
龍異之坐在其中一張虎皮交椅上,他雖然只是坐著,可是看來氣勢也十分懾人。
當雷力來到了馬橋鎮上的時候,天色已漸漸黑了下來,巴蕉像是一個木頭人一樣,站在一株大樹下,雷力直來到了他的身前,巴蕉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撲向雷力,伏在雷力的肩上,大聲痛哭了起來。
陳震南立時道:「龍大俠,你看,這是從何說起?」
「封俊傑已上了直路!」
龍異之也不轉身,一反手,便抓住了三節棍,手臂一抖,「嘩啦啦」一聲響,大聲喝道:「各位讓開些,棍上可不帶眼!」
雷力一聽,也笑了起來,說道:「封大哥取笑了!」
是以封俊傑道:「那倒也夠了,只是劫鏢一事,我還待好好查一查!」
封俊傑冷笑道:「你們豈明白其中的道理,近半年來,我在武林中,略有聲名,龍大俠他就是食不甘味,寢不安枕哩!」
龍異之卻不理他,只是向封俊傑道:「封少俠,你說一路前來,遇到了兩起鏢被劫,卻不知失鏢的,是那一家鏢局?」
兩人這一動上了手,轉眼之間,便是六七十招,封俊傑刀勢,綿綿不絕,越出越快,龍異之想等他一套刀法使完,摸清他的路子,可是封俊傑刀招,層出不窮,每一刀砍出,招數都絕不相同。
封俊傑在小飯舖的後院,感嘆著會武功的人,不一定快樂,武功越高,越是不快樂。在虎威山莊華麗的房間中,龍異之也有同樣的感覺,更比封俊傑深刻得多。
雷力呆了半晌,長長嘆了一聲,道:「封大哥,但願如此,你早去早回,我等你!」
封俊傑雙刀,出招快疾,他身形又靈活,刀法一展開,只見他身子倏左倏右,刀形縱橫,若不是來來去去,只有他一條人影,當真使人絕難相信,一個人使刀,竟可以幻出那麼多刀影來。
龍異之怒道:「他已接了請帖,定然會上虎威山莊來,如何又去節外生枝?」
在大堂中的眾人,看到了這等情形,驚呼聲甫畢,又一齊喝起采來。
卻不料就是這一句話,龍異之立時便拉下了臉來,厲聲道:「你含血噴人,陳莊主也不與你計較,就要你賠個不是,你都不肯,天下焉有那樣的道理?」
在那一剎間,他心頭也不禁怦怦亂跳了起來,但是他畢竟是老奸巨猾的人,立時冷冷地道:「你若是想和我動手,我定然奉陪!」https://www.hetubook•com•com
封俊傑道:「我為什麼還要有別的想法?」
一個是大俠,一個是小酒保,但是他們都不想改變自己的身分,也不覺得他們身分不同,對他們的友誼,會有什麼妨礙。
約有七八人齊聲道:「沒有,總共就是我們這幾家鏢局,失了鏢,我們斷無不知之理!」
他們兩人,由分而合,又動上了手,打得比剛才更加激烈,令得那些想作和事老的好人,頓足不已。
龍異之三節棍呼嘯盤旋,逼得雷力步步後退,不一會,便退出了莊門口,到了長橋之上。這時,莊中也有人趕了出來。可是雷力雖然打不過龍異之,那些人到了他身邊,卻是無一倖免。
雷力淡淡地笑著,道:「不打緊,我本來就是敗在他的三節棍之下的,天下皆知。封大哥,龍異之三節棍,有一招十分厲害,那一招……」
封俊傑在突然之間,那樣指名道姓地呼喝著,不禁令得各人,齊皆一怔,要知道陳震南是虎威山莊的莊主,又是今日此會的主人,而封俊傑這一喝,可以說是無禮之極,因之人人又向陳震南望去。
龍異之指著身邊的座位,含笑說道:「封少俠請坐!」
雷力直視著封俊傑,道:「為什麼你一定認為不會?」
看來,一切全是一個陷阱,而自己正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陷阱之中。
封俊傑一聲冷笑,道:「陳震南,當著這麼多江湖朋友,龍大俠也在,你將虎威山莊幹的是什麼勾當,從實說來,或者還可饒你一死!」
這時,龍異之問起,封俊傑一呆之下,只好照實道:「不知道!」
突然之間,事情會演變成那樣,這當真有點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大堂中所有人,全都竊竊私議,有幾個老成人向封俊傑勸道:「封少俠,你怎可與龍大俠動手?不如就向陳莊主賠個不是免傷了雙方的和氣!」
然而,眾人卻又看到,龍異之在聽到了陳震南的密語之後,卻滿面是笑容,那又令人得各人莫名其妙,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封俊傑躺在繩上,透過樹葉的隙縫,望著藍天白雲,他心中也很高興,他交到了一個好朋友,友情使雷力判若兩人。他和雷力結交,絕不是為了什麼。也只有不為了什麼的友情,才是真正可貴的友情。日頭漸漸西斜,雷力自廚房中走了出來,踢過一張小凳子,坐在封俊傑的身邊。封俊傑道:「雷兄弟,你日子過得真舒服!」雷力笑了笑,忽然,他的神情,又轉為憂鬱,道:「封大哥,虎威山莊的約會,你最好別去!」封俊傑望了雷力一眼笑道:「雷兄弟,別為了我破了戒,江湖上的是非糾紛與你無關的了!」雷力苦笑了一下,道:「封大哥說得是,但是虎威山莊的約會,我還是勸你別去!」封俊傑仰視著天空,緩緩地道:「我怎不去呢?除非我再也不在江湖上行走!」雷力忙道:「封大哥,我也正是此意,太湖離此不遠,湖濱土地肥沃,我們去弄上幾畝地,務農為生,卻也快活似神仙!」
封俊傑也知道,這時,自己只要向陳震南賠個不是的話,那麼,龍異之再也沒有什麼藉口,可以和他動手的了。然而,封俊傑心高氣傲,卻也並不怎麼將龍異之放在心上,他雖然已明白自己正在一步一步,走向對方佈下的陷阱中,但是他還要鬥一鬥。
封俊傑冷冷道:「你若是不認,我雙刀卻不饒你!」
封俊傑見自己這樣迅疾奇妙的一招,居然被對方臨危不亂,身子順著刀勢一扭,就避了開去,心中也不免吃驚,也後退了一步。
突然之間,他一刀砍下,龍異之棍格上去,雷力只覺得虎口突然一麻,刀已被震向半空。
封俊傑又想到,當年雷力和龍異之動手,可能也是在相同的情形之下發生的。
龍異之沉住了氣,他也知道,這許多年來,他對付了不知多少人,但是卻沒有一個,像封俊傑那麼難對付的,他三節棍上下飛舞,護住了身子,卻是守多攻少。大堂之中,除了刀、棍相交,驚心動魄的「拍拍」聲之外,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
封俊傑「哈哈」大笑著,道:「好,龍大俠,出手吧!」
這樣的小飯舖,自然不會吸引什麼江湖上的高手,前來這樣的小飯舖歇腳,他們只是一批一批地馳了過去,絕無一人料想得到,時時坐在飯舖前竹椅之上的,就是名震天下的雙刀封俊傑。
他將水倒在鍋中,炒著菜,李掌櫃在店堂中直著嗓子叫:「快一點,客人催上菜哩!」
雷力一口氣到了長橋之前,直衝而上,只聽得橋兩邊,傳來紛紛的呼喝聲,可是雷力簡直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只能向前直衝。等到兩面人湧了上來,他滾下馬來,利刀翻飛,日頭之下,只見刀光閃閃,捱近他的人,就向外跌出去,無一能得倖免,轉眼之間,他已衝到了長橋的另一端。
龍異之沉聲道:「要是有什麼人,隨便指封少俠殺人放火,我也必然替封少俠出頭!」
雷力望著封俊傑漸漸遠去,心中又嘆了一聲。他在想,但願封俊傑所想的是對的,但願龍異之真是大俠,而自己的手臂,斷在他的手中也是應該的事。當雷力想到自己斷臂之際,他的心中,又感到了一陣嚙痛感,但是當他向著小飯舖走去的時候,他心中的那種嚙痛感,便迅即消失,心情又變得十分平淡。這時,他所盼望的,只是封俊傑快快自虎威山莊回來。
龍異之大叫一聲,連退了幾步,叫道:「你……你一隻手,竟能使……三柄刀?」
人叢中,又有人高叫道:「是啊,這才是大俠本色!」
果然,龍異之只來到了離他身前五六尺處,「砰」地一聲,仆跌在橋上,一動也不動了。
龍異之道:「請進!」
封俊傑呆了一呆,直視著龍異之,道:「龍大俠,你這樣說,明是幫著陳震南了?」
龍異之皺著眉,朗聲道:「各位,近十日來,方圓五百里內,可有失鏢的麼?」
龍異之那一番話,全然一派武林前輩的口吻,講來可說是得體之極,人叢之中,立時傳出了一片佩服之聲來。
封俊傑這一句話一出口,所有的人,更是錯愕不已。
封俊傑頓了一頓,才道:「現在我已肯定,虎威山莊上的那幫人,幹的壞事,一定極多。我想,龍大俠一定還瞞在鼓裏,只要我一前去,就可以明白了!」
龍異之吸了一口氣,冷冷地道:「封少俠,薑是老的辣,可不容得你胡亂囂張的,我看你以後也不必再在江湖上走動了,自廢武功,下山去吧!」
剎那之間,大廳之中,靜到了極點,簡直達一絲聲音也沒有。
雷力只是凝立著不動,他知道,龍異之是無法衝到他身前的。
上一頁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