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他望著那付酷像「鬼醫」巫信的面罩手在顫抖,人也顯得痴呆。
「如能因我而救了麒兒,固所願也。」
他每說一句,斷足老人點一下頭示肯,很明顯,作他徒弟,不弄得死去活來是不行的,鐵錚強悲忿至極,仰天淒笑道:「時也!運也!命也!」倏然面罩玄冰,胸膛一挺,亢聲說道:「我答應了!」
厲鵬的表情是憂慮而滲以堅毅!
厲鵬探手抓住鐵錚強右腕,響聲笑道:「鐵少俠,酒不醉人人自醉,還是發閒點吧!」
兩人沒有表示意見,其實,跋涉了半天雪地,肚子裡真要裝點東西了。
顯然,他面臨愛妻慘死,「黑煙教」毀於一旦,他心情在極端震撼之下,已然失去人性。
指風將眾歹徒逼得團團亂轉,跟著一掌解了玄裝少女之圍。
「但為了履行誓言,作老人家之徒,必須改頭換面。」
麒兒忍不住凝眸一望,又見數條人影向山下飛馳。
「蓬!」鐵錚強猛然一掌劈去!
這也虧了他夫妻所習「死人」功,不怕寒毒入侵,換了別人,早就沒有命了。
他在這僅僅半頓飯光景,好像經歷了他一生歲月的全部,他瞭解了甚麼叫「愛」?甚麼叫「人性」?甚麼才是人類最崇高的「情感」了。
小蘋卻不同了!
他赫的心中一動,問道:「蘇前輩,『藥人』是何人帶來的?」
玄裝少女一愕道:「你是說……」
玄裝少女美眸一閃,寒芒似電,又恢復了那付令人不敢仰視的冷漠神態,喝道:「竟敢多嘴?」說著香肩一挫,已然走出了店門。
瘦女人也幫腔道:「胖姨說的不錯,只是二小姐為人家賣命太不值錢了,說不定麒兒壓根兒就不知道呢!」
由而她跪求「追命道」道主放過鐵錚強母子,並懇求爹爹來個唯一的例外,准許他母子住於「追命道」。
尤其敵人的掌風,暗器,又偏偏向著逐漸暈厥過去的鐵錚強施為。
他油然聯想到恩師的許多怪癖和不解處——
這一切都是暴風雨的前夕!
「為師早已看出強兒是信人,必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然,現放著這麼多徒弟,也用不著你呀,哈哈哈……」
「生死鴛鴦」厲鵬夫婦走輕避重,正打算以掌開路,衝破重圍,不料鐵錚強恰於此時,展開「煙雲飄渺」式,挾著風雷之音,由當空疾撲場心。
「世上真的有無頭鬼?」
他望著這雙救己有恩,卻殺人不皺眉的「魔頭」,又愕然,又怔然,當兩男女說明了身份,他赫然而悟了,敢情「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雙男女竟是「生死鴛鴦」厲鵬和蘇玉啊!
在他一轉念剎那,本已兇險萬狀的血腥場,又已轉厲。
忽然,酒香撲鼻,酒帘招展,在大地渾然一色中,赫的,有一家過路小店號呈現了眼前。
「追命道道主不是你殺母奪寶的仇人!」
但門下弟子也未得到好收場,在他盛怒之下,非死即傷,死者已了,活著的以極殘酷的手段,將之削耳、劓鼻、斷髮、割舌、鐵釘穿了手足,釘在石壁之上。
鐵錚強沉冷片刻道:「鐵錚強!」
兩人甫離茅屋,胖瘦二女子過來道:「鐵少爺看樣子傷勢並不太重,只要姑娘不惜功力推活血脈,一定會好的!」
三個人的臉上,同樣的浮上層陰影。
他的話誠猶自傳來:「呵呵,可憐的武林道,可恨的『天喪門』門主,逼老人家害了如許生靈,哈哈,怪得我嗎?……」
「當時你問『追命道』道主時,果真罵過他?」
可是他也奇怪,以飄萍子的心機,明知不敵,猶然不顧傷亡,率爾作孤注之一擲?
倏的銀牙一挫,忖道:「小冤家,拼掉性命也要叫你活!」粉首一垂,小嘴一張,不顧血腥毒氣,她竟然伏在鐵錚強患部吮吸不已。
原來蘇玉之父蘇恨公,出身「黑煙」教,該教在二十年前,行事詭譎,手段毒辣,無所是非,素為武林人物所不齒。
蘇玉本能的向後退了幾步,猛自酥胸一挺,銀牙一挫,厲呼聲:「爹——」人卻往力逾千鈞的黑罡內撲去。
「咱這雙腿呢?」
鐵錚強問明了經過,厲鵬催促道:「歹徒們搜往他處,趁他等暫時無法發現我們時,速走為上。」
她無語卻另具深意的凝視著鐵錚強,她強忍著即將爆發,一爆發就不堪收拾的傷勢,她只要「希望」不破滅,她仍然能堅挺下去。
忽然,遠處傳來夜行人的疾行聲音——
於是她二話不說,貫足十成功力,穿梭般向「仇人」攻去!
幾個起落,已然躍上峰頭,放眼一望,只見四五條人影,向一林壑處狂奔而去。
忽然一口稚音,卻又老氣橫秋的話音傳到:「嘿嘿!呵呵!哈哈!老人家只好大破殺戒了!」
蘇玉似也意識到未來命運的慘酷,她黯然了,她那雙仍屬美而且秀的剪水雙瞳,閃著淚光,淚光充滿了孺慕心聲,也參雜著恐懼之色。
「追命道」道主精通毒藥暗器,是以鳳兒略一瞻視,嚇得花容失色,脫口呼道:「呀!這是『竹葉青』餵成的鐵蓮子啊!」(竹葉青是種極毒的蛇類,蛇身似竹葉,因而得名。)
大凡一個人傷心至極時,武功會在激忿下增高,相反地,也會使武功失去效用。
在一個「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傍晚!
「嘿嘿嘿……」
——你道「黑煙大帝」這尊「泥神」,怎的替「活人」牽紅線呢?
雙方都是肉掌相拼,均未施展兵刃,但肉掌對肉掌,既無夾帶,又難偷巧,反而更顯聲勢險惡。
武林道上也起了波浪——
飄萍子突然想起一事道:「二尺公去的方向與『生死鴛鴦』等不是一路,我們何不再追下去?」
這當口,飄萍子率同手下們,抄在「生死鴛鴦」背後,發動暗器阻擋退路,一時間點點銀星,與雪地寒光輝映,遮天蓋地,風捲電射而下。
蘇玉說道:「這干人必是崆峒派門徒,不要害怕,待姐姐打發他們。」
鐵錚強性情中人,也止不住一掬同情之淚。
「生死鴛鴦」厲鵬夫婦對付三名「吊客」,已感捉襟見肘,難予應付,怎再經飄萍子這種以暗器偷襲狂攻,更加險象倍生。
他左虛右實,每一出掌,就有一名「藥人」或是「黑煙教」弟子死亡。
斷足老人臉色一沉道:「你祇要說出奉了蘇恨公之命,諒她天膽不敢反抗!」
此刻,紅衣童子向著厲鵬夫婦、玄裝少女以傳音功夫說道:「急速脫身,一待第二批『藥人』趕至,老人家說得好聽些不忍再造殺孽,如說實在話,也只有溜之乎也,逃為上策!」
意外事由蘇玉愛上崆峒派弟子厲鵬而起——
麒兒道:「曾在『天喪門』門主凌暉那裏見過。」
蘇玉似是發現了甚麼,急道:「看那山峰!」
瘦女人突然尖著個嗓門笑道:「大小姐定是想起姓鐵的了?」
胖女人插口道:「大小姐別傻想了,找到了他又有何用,麒兒肯以『千佛手』來挽回二小姐的性命嗎?」
只見三女兩大一小,大者約在三十左右,胖的奇胖,瘦的像根竹竿,那年小的約可十八九,身著玄裝,肩披紅色外衣,芙蓉如面,秋水為眸,唯秀眉緊皺著,一付嬌容毫無表情,冰冷的恰如天上飄來的雪花。
於是蘇玉走了!
臉上因鼻子失去,顯得扁平,耳朵掉了,腦袋像是隻長方形木桶,再看每個人的雙手,同樣的手心有個寸許大小的洞,再注視腳背,如手心一樣,留有釘痕,尤其伸出舌頭,舌頭齊根而斷,怪不得說話「吱吱喳喳」的。
他急得雙肩一晃,振臂一呼:「千萬別傷我麒弟弟!」
一愕間,三名「藥人」怪嘷一聲,這聲音還是離開棺木的第一次,嘷聲不似人聲,尖銳高拔刺耳,使在場的不分你我雙方,心頭齊的一震。
「既敢見天日為何將面目遮蓋起來?」
鐵錚強人雖生得敦厚,但心機並不糊塗,一猜測斷足老人話意,腦子一轉,豁然有悟,暗道:「八成這干可憐人是他徒弟了,他的女兒呢?」
長劍急掄,猛掃大漢首級,嬌軀滑轉,一腳向象鼻刀踢去。
蘇玉回首前塵,一番話說得肝腸寸斷!
「生死鴛鴦」厲鵬夫婦這一雙飽經滄桑,在愛情圈裏打過跟斗的人,早已看出鐵錚強與玄裝少女有著一段纏綿動人的經過了,既然男的隱忍不發,女的又失神未察,也不便說些甚麼。
「娃兒真能平安的進入『江心洲』?」
玄裝少女鳳吟一嘯,她此刻前拒三「吊客」的冷厲掌風,已是措手不及,如何再抽出時間避過敵人變式急攻!
「敢是以此為條件,救我兄弟?」
「不提,哈哈哈……」蘇恨公笑聲有若瘋狂,髮鬚戟立道:「他等叛教,殺師,妳說該不該遭此報應?」
這一手果然發生了作用,後退之路已開,數名賊徒重傷倒地,唯那三名「藥人」卻站立如山,掌風更加凌厲,威武絕倫。
都在變了!
原來鳳兒替鐵錚強療傷之際,厲鵬夫婦與胖、瘦二姨已然發現敵蹤。
說話之間,二批「藥人」已然快抵山腳。
「先得見麒兒!」
「你這人頭腦太死了,再想想我倆的事!」
鐵錚強只見雪光反照的夜色中,有十餘條人影,向小店電也似的奔來!
一旁鐵錚強更加把頭低下,他不敢面對伊人,一顆心提到了胸口,他不是恐懼,更非慚愧,而是一種錯綜複雜的心情,纏繞著他。
別的人對麒兒的生死,尤在其次,那嚴美芸?吳彩雲?小蘋?卻不能等閒觀之了。
他「煙雲飄渺」身法,究是不凡,搶先了一步,他雙掌緊握,擋住洞門,那「藥人」不見有人尚好,一見有人擋了去路,巨靈爪猛朝鐵錚強胸口抓去。
他怔怔的道:「妳家大小姐……」
別瞧他不慌不忙,猶若無事,兩隻小手掌卻不停閒,一搓一揚,指風破銳,攻出十縷似有形,若無形的淡淡白煙。
他功力復初了!
天色陰沉的使一雙愛情遭受波濤的小兒女,心頭吃重萬分。
「這名字已經二十年沒有人呼喚了!」
夜風吹動起他那散亂髮絲,他清醒了許多。
「另外呢?」
鐵錚強聽得心頭一悚,暗忖:「原來他們早就知道蘇恨公要殺蘇玉了?」又念:「聽蘇玉口氣,足見思親之情溢於言表,她……她該是位人間孝女,可是師父何以要殺她,她又何以甘心就死?」
他遙遙望著天之一方,再也不見人影了!
他聽到麒兒的哭喊聲:「大哥,大嫂!小弟來也!」
當三人快要接近棋盤谷時,身形反而慢了!
她寧可死在外面,也不願被鐵錚強看不起自己,她存下了「女人不讓鬚眉」的天真而又可憫的想法來。
敢情他目睹這場人間浩劫,痛心之下,暫時無法顧及麒兒了!
又盤唸道:「自己命運多乖,愧對鳳兒,如果以『死諫』救了蘇玉,使她父女化干戈為玉帛,能說不是一件極大功果?」
忽然——
「師姐,為甚麼師父卻恨妳欲死!」
此刻,鳳兒傷毒已然爆發,內心的沉痛,更加激發起因吮吸毒血而毒勢蔓延,她強提了口真氣,將湧至嗓子口的積血壓制下去,這才嬌吁吁地道:「強哥,爹殺了娘,作女兒的自然恨爹,可是爹總是爹呀……」說著眼圈一紅,半晌嘆道:「請你不要再提爹殺娘的事了,但我鳳兒敢保證,爹決非你所想像!」
別說鳳兒人未及防,就是有所準備,她功力幾已儘失,也無法逃過這一掌!
他兩眼轉動,出神的望著天,似是尋思甚麼?
蘇恨公因雙足斷失,流血過多,功力大減,數掌過後,半暈地下。
斷足老人臉上掠起層寒氣道:「待老人家介紹過在場人後再說!」登時臉色一沉,精眸電掃,呵呵地笑道:「你們都給我將真面目露出!」
片刻,毒血吮吸大半,繼之以所學玄功,推宮活穴,將鐵錚強身下的毒氣由傷口趕出。
他見麒兒瘋狂也似向場內疾落。
他眼望著其他歹徒狼狽而逃!
「麒兒的生死與你何干?」
蘇玉插口道:「這干『藥人』失去靈智,為歹徒利用,死的太不值得了!」
他倆要插手個中事!
厲鵬一傍笑道:「玉妹,咱們到屋外找個偏僻之地,一著可防敵人出現,再者也應該好好的調息一下!」說著一使眼色,兩人真的走出茅屋了。
厲鵬「叭噠!叭噠!」嘴動著,領先走入,當即要了兩斤鹿肉,一壺白乾,三個人就喝了起來。
「老人家確想聽此故事;但此其一也。」
「另外仗著一只『金劍環』。」
厲鵬是付直腸子脾氣,插口道:「在店中吃鹿肉時俺就看清妳跟鐵少俠淵源非淺了。」
「江心洲」方面:
「不是,衣服的顏色和石頭一模一樣,如果將衣服蒙在頭上,蹲在地下,就是有人走到跟前,也難分辨的。」
他心裡嘆息地道:「蘇玉?敢是『生死鴛鴦』的蘇玉?如是她,我麒兒和*圖*書害了強哥,又害了那一雙愛如金堅,誓同生死的夫妻了。」
可是鐵錚強罵的爽快,罵的豪氣干雲,罵的令人由心底深處產生戒懼——那是一種沛然的正氣力量。
鐵錚強不安的道:「謝謝師姐指教!」
「追命道」道主在女兒苦求之下,一時「人性」大發,果然答應了,並允許贈以食糧,不叫鐵錚強打獵,他唯一的條件只是不准許離開「追命道」一步!
但他憑多年的江湖經驗,當即採取了緊急措施!
柳枝吐著嫩芽,一片綠,陣陣清香。
「不怕弟子去而不返?」
厲鵬話音一落,忖知當前情況,不走反而增加一代異人二尺公之累,連忙向玄裝少女打個招呼,玄裝少女纖手攔起鐵錚強後腰,繼厲鵬夫婦電馳而去。
蘇恨公猛然一聲慘笑,身子一仰,卻倒臥地下。
蘇恨公也算得到他應得的報應。
顯然,這局面的演變,「生死鴛鴦」厲鵬夫婦,以及搶救鐵錚強的玄裝少女步步走險,愈發接近了死亡。
「女兒遵命!」
他突然目透異彩,由內心裏發出串舒放的笑聲。
他一再催問,卻不聞對方回音,猛的一注目,敢情自己忿怒之下,潛在勁力,應念而發,「千佛手」掌竟將「鬼醫」巫信後心抓了個大洞。
驀地,已近「丑」牌的雪夜裡,黑影幢幢,異嘯頻傳,舉顧間,數十人抬著七八口棺木,星馳電掣般飛來。
鐵錚強正了正神,忽感背後輕了許多,這才發覺麒兒不見了,他赫然色變,大聲疾呼:「啊!我的兄弟呢?」
鐵錚強胸膛一拍道:「生有何歡?死又何懼?小爺只是對不住麒兒兄弟罷了。」
他望著門下弟子死傷過半,僅剩的五名弟子也到了強弩之末,難予自保。
於是她芳心感動了!
「替鐵少俠療傷,責無旁貸,不過姑娘也要注意自己傷勢為好!」
他喃喃自語道:「『鬼醫』巫信如不及時趕到,一切計劃均成泡影了!!」登時一聲呼嘯,立率徒眾撤出十丈之外,戰鬥局勢立解。
他竟而將繪有「鬼醫」巫信的假面具,戴在臉上了。
他強吞了口長氣,咬牙切齒的道:「妳走吧!總有一天,俺會練就一套獨特掌法,手殲於爾,到時為父要以真才實學,以清教門之恥!」
而今女兒甘願就死!
「萍水相逢,一見如故。」
他忖道:「原來對方等待救援!」
她人快,手法更快,振袂亮劍,一聲龍嘯,那三尺青鋒立幻八點閃光,劍氣如虹,澎湃奔放的將三「吊客」制「生死鴛鴦」於死地三記冷罡,化於無形。
厲鵬較他猶快,已然撲跪地下:「岳父,請聽小婿同玉妹解釋!」
另外「黑煙」教還有個極違背人性的措施,那就是教中男女弟子不得與幫外人結婚,要由教中所供奉的「黑煙大帝」代為撮合。
蘇恨公淚眼一瞪鐵錚強,敢情他已熱淚盈眶了,他微微的嘆息著,但旋而又是一聲厲喝,猛的長袖一剪,一股罡氣,將鐵錚強兜出十餘丈遠,摔倒在地。
鐵錚強起初不齒鳳兒出身,他雖屢加白眼,她卻能逆來順受,她反而爭到鐵母的憐愛了,她真像個未過房的媳婦,替鐵錚強盡了男人所不能做到的種種孝道。
他四人一走,「鬼醫」巫信所率領的第二批「藥人」亦已追到。
這些——顯然,他受了某種刺|激所使然,他的為人,原本也是位慈祥長者,頓爾,使他悟出了個重要關節,說不定這是因為愛而成恨了,不然,師父決不會流淚,不然,師父在乖謬的行徑中決不會流露人性,既然愛能變恨,恨又何嘗不可以化恨為愛呢?
胖姨冷笑聲道:「她為你吮毒吸血,才能保得你小命,嘿嘿,姓鐵的,不但不知恩相謝,反逼得我家小姐傷毒齊發,吐血不止。」
終於「鬼醫」巫信打破了寂寥道:「飄萍兄,我等該怎的辦?」
玄裝少女同樣的也遭了暗算!
這等不要命的打法,可救急於一時,怎能相持於永久?僅半盞茶光景,厲鵬與蘇玉臉色灰白,汗如雨降。
蘇恨公冷笑一聲,猛的一腳將他踢開,身法疾如流煙,已離蘇玉不出五步。
飄萍子傷中左臂,僅餘徒眾,又大減其半,他嚇了個膽裂魂飛!
「天喪門」?「追命道」?自然也不例外,處心積慮,另作他等的得意打算。
鐵錚強微感詫異地道:「誰?」
這一來,「生死鴛鴦」厲鵬夫婦威脅頓減,兩人疾呼道:「多謝姑娘援助,退身為上。」
想他?又恨他?小蘋在各方印證中,對麒兒的殺父,欲圖非禮,不大相信了。
「更怪了,原來你倆認識不久呀?」
吳彩雲與小蘋不便在「江心洲」久留,這雙母女,帶著破碎的心情,踏上了人生永遠走不完的坎坷道路。
「此時莊中已然起了廝殺聲,我聯想簑衣公臨別指示,他說今夜莊內有敵人入侵,如果趁打鬥之時出困,似較容易,於是我揹著麒兒,並在麒兒頭上蒙上了塊蓋酒甕的黃土布,手持『金劍環』開道,就這樣泅水混出了『江心洲』!」
洞庭湖方面:
「我不願見你反抗爹爹!」
兩人一前一後,夾在鐵錚強之間,拼命的發動血箭,疾揮掌影,疾快的打出了五掌,暫保均勢!
鐵錚強含著眼淚走了上去。
倏的,他身似陀螺,愈旋愈快,像是一團旋風也似起伏著,身法詭異,快的益發出奇,尤其每一旋轉間,就是一片「呼颯卡察」之音,宛似風爆勁炸,煞是驚人,又見鐵錚強緊跟其後,雙肩擺動,身子旋轉,也依樣葫蘆的狂馳疾奔。
自「閻王城」城主在「江心洲」鎩羽歸來,即大興土木,除在「君山」總舵建立明碉暗堡,設立層層險伏,並於到達「君山」的幾條港口,設立下「水砦」「渦刀」等機關埋伏。
麒兒黯然一嘆,顯見他也認為出手太狠毒了。
這當口,也正是厲鵬違背師命——與異教女子蘇玉交好,而遭懲戒之時。
夜色愈深!
「千佛手」大展神威,第二批藥人無一倖存。
鐵錚強撲至門首,倏的又將腳步收住!
只見這干人耳鼻已無,連頭髮、眉毛,都未生一根,未紅的頭皮,留有刀痕,活像剛褪下皮的老鼠似的!
蘇玉似是想起了什麼,插口道:「鵬哥,玄裝少女所說的麒兒,是不是咱們要收徒弟的麒兒呢?」
胖、瘦二女面有餘悸的離開了內屋,鳳兒反倒緊張起來,她緩緩地跡入了內間,鐵錚強猶然昏睡不醒,嬌軀輕挪,站在土炕之傍,纖手顫抖的解開了鐵錚強胸衣。
又聽到斷足老人一面遊走,一面解說,指出這種身法運功時的機竅,以及「心」「神」「步」法精奧要訣。
「此正是小弟惶恐之處,因救麒兒,卻要犧牲師姐!」
抬頭一望,心頭猛的一跳,急忙又將頭低下,他一面強忍著眼淚,但身子卻止不住顫抖,顯然,這三名女子不是全數,也必然有一位與他有著不堪回首的瓜葛了。
「你……」
蘇恨公引吭一嘯,猛地面透異色,聲音激動,他好像是自說,又似一個人在夢中說話:「黑煙掌,黑煙掌,『黑煙教』的黑煙掌儘管練成了,但我蘇恨公在生不如死的深山苦嶽中將掌練成,為的什麼呀?哈哈哈,卻為手刃親女……」
他話罷以攻為守,一套「崆峒八絕掌」,施展的風聲颯颯,掌影如山,竟將已操先機的厲鵬逼得先取守勢!
飄萍子一面以浸淫數十年的「天羅」指功,拼擋著厲鵬逐漸凌厲的「死人」功,一面精眸灼灼,望著來途遠方,掃視不已。
蘇玉名列八絕之內,自非等閒人物,他的呼叫,引起武林人注意,有人盤問他,但也有人陷害他,因為「生死鴛鴦」蘇玉及其夫婿厲鵬,樹立過不少仇敵。
鳳兒生長於以殺人越貨為快,為樂事的冷酷環境中,雖養成了孤僻、無情個性,但她良知未泯,靈性尚存,是以看到鐵錚強先是願以身代,要求釋放老母,繼而見所求無望,乃大罵起「追命道」道主來了。
厲鵬早已看到這變化,雖是愛妻囑咐,不得與蘇恨公反抗,使她難予作人,但愛妻生死一瞬,怎能不管?
忽聞耳邊響起了「千里傳音」之聲:「棺中乃『藥人』,不可力敵,速謀脫身……」
本書的幾個重要情節,同樣的有了異常變化!
但他倔強的本性,卻不願表達出來。
顯然,他與蘇玉素不相識,只有用這笨法子碰運氣!
顯然,「黑煙教」的創始人假神名虛枉之說,以達另一目的。
「人呢?」
他急急問道:「可能是『藥人』來了!」
鐵錚強幾曾見過這等慘絕人寰的事?
「可是………」
失去靈智的「藥人」不分敵我,只知殺人,是以一到場心,幾聲慘呼後,「黑煙教」教徒死了數名,厲鵬夫婦也受了內傷。
他也是位飽經滄桑的人!
「棋盤山」通往「棋盤谷」的崖道上,赫然,疾厲地奔馳著三個人!
她不耽心自己生死,卻深憾救情郎功虧一旦!
蘇玉不知所然道:「但請爹爹吩咐。」
這變化令鐵錚強大感愕然!
鐵錚強猛然一杯照底,敢情自玄裝少女出現,他壓根兒就沒有喝過酒,這刻他一杯接著一杯,好像喝水一般。
厲鵬微一躊躇道:「也好!」
這時玄裝少女面對著兇戾無比,功力奇高的三名「藥人」,已然漸感不支,而背後攻來的暗器,以及間爾搗隙攻瑕的排山倒海般掌風,使她芳心惴惴,熱淚盈眶。
「跟我來………」
鐵錚強赫的一愕道:「削耳、劓鼻、割舌、手足穿心……」
「我……」鐵錚強冷目一掃斷足老人,見他臉色不似方才陰沉了,乃道:「我有何怪?」
她瘋狂般的撲出了內間!
飄萍子同了「鬼醫」巫信,率同數口棺中「藥人」,正在搜察他等行蹤。
他只有將蘇玉囚居地窖了!
「別囉嗦了,走吧!」
鳳兒強忍住眼淚道:「你的推斷雖說不無道理,可是咱問過爹,爹說沒有作過這件事呀!」
當下見「藥人」撲向巖穴,他再是不諳武功,也得捨命相護麒兒。
鐵錚強的表情是兩者都兼,唯一雙眸子,卻騰騰閃動著希望之光。
「只是『天喪門』門主的幾個爪牙!」
鐵錚強抓著蘇恨公衣袂道:「不能不問個明白,就殺師姐呀?」
敢情他這身法乃是偷學蘇恨公傳鐵錚強的「煙雲飄渺」式時學的,而今初試身法,倘蘇恨公在世,亦當瞠目以視。
蘇恨公牙關咬的山響道:「何以教中弟子偏偏選在妳離山時動手?」
「去是不去?」
「蘇恨公?是師父的大號了?」
他對門下死亡似不太注意。
但他一落場心反而呆了,他不知怎的個出手法?其實,他已被一團旋流勁罡,逼得連氣也無法喘息,休言動手!
「他問明我來江心洲的原因後非但放了我,卻由一條秘密道路,將我帶入莊中。」
厲鵬之與飄萍子一陣拼後,難分高下,可是蘇玉這方,卻奪旗斬將,已然有數名徒眾傷在她一雙鐵掌之下。
但他獵戶出身,不懂拳腳;又如何能救麒兒呢?他祇有尾隨著追趕麒兒與杜仲仁,悄悄掩馳下去,後來窮神爺現身救了麒兒,故意邀「中原神劍」嚴子和到山頂決鬥,杜仲仁走了,他也恰恰趕到,於是他手足並用,往千丈高的山峰爬去,不料爬至中途時,窮神爺挾著暈迷不醒的麒兒,與「中原神劍」嚴子和沿了峰巔表情肅穆的疾馳而下,他因不知窮神爺邀「中原神劍」嚴子和到山峰為了示以機密:告訴「中原神劍」嚴子和有強敵人侵「江心洲」之事。但他潛意識的認為麒兒活不成了,因見麒兒被二老踏水而過,進入了「江心洲」,是以認定他們要到「江心洲」再處置麒兒……。
「還有那『寶衣』又是什麼稀罕物,值得歹徒們窺視?」
臉色已然沒有了血色!
「確是實話。」
他是否感嘆著蒼穹導演的悲劇,無日終了呢?
「可是前輩……」
自鐵錚強在酒甕以石灰留言,窮神爺忖知麒兒已死,他不忍殺害杜仲仁替麒兒報仇,但他保證過麒兒死不了,也無顏面再見吳彩雲與小蘋了,於是,他來了個不辭而別。
精神大振!
「去!去!去!」
寂靜得充滿著死亡氣息,兩人的心情也益發的顫抖了!
「險中有險,如非碰到位救星,命早沒有了。」鐵錚強說著喘了口氣,面有餘懼的續道:「到達『江心洲』的水程中,居然設有『渦刀』和『水閘』,小可正在為難之際,『水閘』開了,『渦刀』停了,卻被一把撓鉤抓了上來!」
某天,「追命道」道主率同一干武林高手,佔領了「環崖」道,並改「環崖」為「追命」,樹起界牌,鐫下走此山道者,格殺勿論字樣!
他對武學僅是略窺門徑,見師姐與厲大哥險狀已露,一時情急,焉顧利害,是以由掩身處,飛馳而至!
胖、瘦二姨打發過酒菜錢,忙著跟了上去,一陣寒風將這三位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來似主僕關係的女人送走了。
偏偏「黑煙」教的創始人就選於「黑煙大帝」的洞府,在月圓之日,作為教中男女弟子一生幸福的試驗場。
鐵錚強勉強掙扎起來,他不相信憑自己一掌之力,竟能將功力絕高的鳳兒打成這樣。
血光!
「抓我之人是位身穿簑衣的老者,他自稱簑衣公!」
厲鵬打了個寒噤,因為傳音示警之人,比他功力超出數倍之上,既然傳音人有此話說,可見「藥人」厲害無比。
鐵錚強心頭一涼,暗念:「第三個條件必然比削耳、劓鼻等更厲害……」
「生死鴛鴦」厲鵬夫婦暗道了聲「不好」,本可突圍,而今卻要照顧這位俠肝義膽的小兄弟了。
麒兒卻返身迎來與鐵錚強擁抱一起。
是以厲鵬夫婦等隱身暗處,監視敵人,不敢出聲,不然?茅屋內一雙歡喜冤家的爭吵,焉有個不問之理?
她另外還有所憑藉,敢情她請來了位神秘人物,那人物不是別人,正是武功登峰造極,人卻神智不清——「天喪門」門主凌暉所尊奉的女山主。
「你那麒兒弟弟終生成啞,一輩子不能離開『棋盤谷』。」
受害人因而形若痴呆了。
「我當時靈機一動,在酒甕上以石灰留下『代誅麒兒,祇為世仇,如尋屍首,大水悠悠。』……」
「石頭作的?」
只要此行「棋盤谷」化險為夷,他要設法替他們了斷這件看來簡單,骨子裡卻異常複雜的麻煩事。
「竟說老人家們不敢見天日。」
他揮動掌風撲殺蘇玉!
鐵錚強剛想分說,蘇玉早已絕塵趕了上去。
「快謝恩師!」
春降臨於大共山的棋盤谷!
一坏黃土,一塊石碑,碑文字跡不多,是以指力刻下的四個大字——「蘇門甄氏」,下面並未署名。
「我鳳兒敢作敢當,妳們出去吧!」
他雖是不諳武功,但他有信心可以報仇,因為母親的影子始終在腦際盤旋,母親的陰靈未死,母親會暗護自己,指點自己完成孝念的。
她為了不向男人低頭!
他關心麒兒的生命,猶勝他自己的生命,是以他微一錯愕間,卻伶笑一聲道:「你們這干不敢見天日的醜類,到底把我兄弟怎樣了?」
原來他別了麒兒後,除了擔心百花娘追來,又怕「追命道」道主的長女鳳兒跟他磨纏不休,於是他四處流浪,有一天走到「下洋港」,祇見有好多人圍著一人廝殺,他藏在樹後注目一望,竟然是恩人麒兒被困於內。
不用說,這道人就是崆峒派掌門飄萍子。
「那叫徒兒何處去尋?」
飄萍子與「鬼醫」巫信,望著地下的屍體——包括「天喪門」門主視若拱璧的「藥人」,以及跟隨前來的門下弟子,他倆形成痴呆,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及至走到小店一望,僅有一間客座,設備亦極簡陋,但條案上卻擺著剛燒好的鹿肉,引人垂涎欲滴的。
此際,三「吊客」第二次攻勢又然襲到,厲鵬夫婦一面疾退,一面以武學最精深的「粘」宇訣,對抗對方不可名狀的陰流寒罡!
厲鵬騰身避過,飄萍子就勢跟近,又發一掌。厲鵬冷笑一聲,倏的激起一道風牆風壁,硬碰硬的接個正著!
猛然一掠寒光背後旋至,聽風知異,料定是一口鋒利無比的劍類兵刃,趁她分神頃爾,掩襲了過來。
她悶哼一聲,栽倒地上,埋壓胸頭積血,再也忍不住了,「哇哇……」一口跟著一口狂噴不已。
功力深厚的,尚能挨著下去。
胖瘦二女不敢怠慢,一個打掃內間,一個接過了暈迷不醒的鐵錚強向茅屋走去。
她肌肉抽動著!
日積月累,因怨成恨,那潛伏已久的報復心理,終因一件意外事而爆發了,爆發的對象,恰是「黑煙」教第二代掌門人——也就是蘇玉之父蘇恨公了。
鐵錚強油然產生了個想法:「斷足老人面像不似惡人,他可能有一段不可告人的悲慘往事吧?」是以他語調平和的道:「前輩,小可的麒兒弟弟呢?」
玄裝少女微哼一聲道:「別人怕『追命道』道主,『天喪門』門主凌暉不一定恐懼爹呢?」
他本想先見到師父,解說一番,消消師父的氣,再行設法,可是來不及了,蘇恨公率同十數名黑衣怪人,若幽靈般飄浮過來。
「不知道。」
斷足老人「噫」聲道:「沒想到麒兒也顧慮朋友!」說著雙眸一閃,顯見他為一事深思,卻聽鐵錚強感喟地道:「我鐵錚強既冒了生命之險,就不能見死不救,顧不得麒兒的反對,將他揹了起來!」
他要捉住「鬼醫」巫信,趕問口供了,他在被囚石牢的歲月中,朝思暮想,已對「鐵膽銀鏢」鄭堃的被殺?小蘋險些遭辱,認為是詭計多端的「鬼醫」巫信決難脫掉干係。
再說「生死鴛鴦」厲鵬與蘇玉,同了玄裝少女等人,一路疾馳,到了一座極為隱秘的幽谷!
良久!良久!玄裝少女喟然一嘆道:「胖、瘦二姨,再到岳陽碰一碰運氣吧!」
「第一、收你為徒!」
「他顯然已經被人點了『死穴』。」
「閻王城」城主因要製造浩劫,不再替他人作尋仇報復了,但另一批「鬼人物」卻在山南,海北,每一處有武林人出沒之地,帶來了死亡……恐怖……。
她喘息著!
是以他倆人傷上加傷,情勢也愈發兇險了!
一聲刺耳驚魄的勁風激暴發,厲鵬夫婦宛似挨了記悶錘,胸頭奇痛,冷罡沿著穴道侵入,均不由打了個冷顫!
麒兒右掌泛著五色光華,隱含雷鳴之音。
欲殺親女?慘害弟子?雙足慘斷?活困麒兒?相約就義?以及師父悲厲的笑聲,綠眸森寒,還有提到女兒的「恨」?念及女兒的「淚」?
蘇恨公正是如此,他恨女兒是真,殺女兒是假,為了人類「狹意識」的作祟,再加「黑煙教」的幽靈未死,使他不得已,選擇了殺女一途!
紅衣童子扮個鬼臉道:「兔崽子!瞧瞧咱是誰?」一拉面罩,赫然是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
敢是代表著人生的路程嗎?
說罷他雙手一拱,又道:「小弟慚愧,為了一己之私,直到現下才將原委說明!」
驀感背後又風有異,劍幅一震,迴芒護住上盤,百忙中轉首一望,一把寒芒四射的象鼻刀,由上轉下,卻向鐵錚強腿上刺下去。
「找她作甚麼?」
一旁的鐵錚強將心一橫,暗道:「只有以『死』化解這人間恨事吧!」晃動「雲煙飄渺」步,疾如脫箭之弩,猛向蘇恨公一頭撞去。
鐵錚強本是個剛直而厚道的人,為了救麒兒,逼他作下平生以來第一件違背良心的事,他知蘇玉一見蘇恨公,就是幕父女相殘的人間悲劇,可是,又叫他如何善其終?
說不完的「妖魔」出現,「魑魅」妄行!
他一口鮮血箭也似噴出。
胖女人笑道:「誰個敢惹『追命道』道主的大小姐呢!」
功力淺薄的,卻無聲無息的死了,死時口含獰笑,身上卻沒有傷痕。
「是麒兒藏在鹿囊內一隻小指環,麒兒交待我,如果碰到莊內人,用『金劍環』唬他們一唬,也許有用。」
於是,他真氣浮動了。
麒兒哭道:「強哥,有話慢慢說吧!」
因而,他憑恃長袍下襬的勁力消失了!
「這下亂子大了!」
鐵錚強一看師父傷心癲狂之態,知他受了莫大刺|激,他要殺女兒蘇玉,可見蘇玉必有該殺之處,不然,「虎毒尚且不食子」,說不定師父的斷足也與他女兒有關了。
他腦中出現了美麗憧憬,他希望在他父女見面頃爾,把握著瞬間機運,挽此人間浩劫,必要時,以必死之心,效「死諫」之義,以大無畏的犧牲精神,成全他們父女吧!
「有何不敢?」
玄裝少女頷首道:「妳們去吧!小心在屋外替我護法!」
「因她爹自認兇手!」
「妳爹既然忍得下心殺了妳娘,什麼事還怕他作不出?不要解釋了,解釋也沒用;」
她果真是一見鍾情了!
只有鐵錚強痴呆的,嘆息的,望著行將由山峰爬起的新弦月,不知想些甚麼?
他倏然指著亡妻石碑道:「蘇玉,這裡長眠之人是誰?」
於是綿延之戰,再起高潮,僅是四五個照面,「生死鴛鴦」儘管功力大損,四手聯擊,猶能保持平衡之局,但當他發現玄裝少女入險時,卻沒有能力去救。
兩人飛快忖道:「如非以退為進應敵,後果更不堪設想了,人,決不能與『鬼』鬥!」急調玄功,一試丹元,所受內傷並不太重。
他陡的笑聲一收,潛潛綠眸一閃道:「娃兒,太放肆了!」
野花爭向奔卉,一片紅,群群蜂蝶起舞。
「咦?」鐵錚強不由驚呼一聲,注目老人,心裡盤算:「他的雙足失去了,怎的會走?」
他二人在生死間於一髮之際,四目傳神,交接心意,猛的各咬舌尖,但見血光呼嘯,敢情在此緊要關頭,不惜破損真元,以「血箭」開路退身!
「爹的為人我最清楚,他從來敢作敢當的。」
振腕一抖,雪花漫天,他以「滿天花雨」手法攻出,一部份攻向飄萍子等人,大部份朝著三名「吊客」襲擊!
「前輩請說。」
春滿江南——
他鋼牙一挫,仰面一聲悲鳴,旋而面罩玄冰,一字一箭的說道:「鳳兒,蒙妳錯愛,鐵某人願以二事相報,第一、終身不娶;第二、一旦殺了爾父,我鐵錚強一死而謝紅顏!」
他的身形雖消失了!
三女一落座,也要了一壺燒酒,半斤鹿肉,對酌之間,著玄裝少女突然桌子一拍,自言自語道:「何處去找麒兒?何處去找麒兒?」
於是,成年的男女教徒,就在月圓之日,齊聚「黑煙大帝」洞府。
他想起了鳳兒——那玄裝少女!
斷足老人說罷飄然而起,鐵錚強不禁瞠目以視,敢情斷足老人長袍下襬飄浮,人如行雲流水,原來他是用衣服下襬的飄浮之力走路的。
她無法躲過這招凌厲攻勢!
他當時因聞洞外異嘯頻傳,一時情急,竟然將隱伏丹田下的剛陽之氣,衝破了蘇恨公點的「麻」「啞」二穴。
「只要能救麒兒,我鐵錚強無所不從!」
蘇玉跪伏地下,淚眼仰望著道:「爹,是母親!」
蘇玉知爹爹恨幾成瘋,無法晉言,說道:「只要爹爹使命下來,天涯海角,女兒也會趕來請爹爹發落……」
他也恨她!
他要造成神秘!
這當口,忽見斷足老人,以無尚玄功,振起長衣的下襬,在方圓十數丈的石洞內疾如脫弦般飄浮遊走。
鳳兒只有能力說出這個「你」字了。
「同樣毀在他們之手……」蘇玉語音一頓,美眸瑩瑩一閃,望了望昔年的同門,而今已是人非人,鬼非鬼了,芳心一慘道:「爹,往事不要再提了!」
猛自力貫四梢,「呼呼呼!」拍出了三掌,將飄萍子震後數步,跟即一聲長嘯,身形暴退!
這當兒,「生死鴛鴦」厲鵬夫婦急急走來道:「我們趕快走……」
說話之間,陽光如旭,破雲而出,冉冉上昇!
「女兒情願就死,不願與爹爹動手。」
「離死不遠了!」
兩人未待掌風逼身,同退併進,鐵掌齊發,配合得天衣無縫!
厲鵬心中雪亮,只要再對過數招後,這種以真力的拼命打法,決難持久。
久壓深心處的積抑感情奔放了,她忘了兒女之嫌,她撲在上身半裸的鐵錚強懷中,笑道:「強哥,你……你認識我嗎?」
說時遲!
說起來話長,其實,大漢偷襲玄裝少女,乃至象鼻刀被人震落,以及三名「吊客」人物頭破血流,僅是舉顧間的事。
鐵錚強眼角掛著熱淚,破碎的心像分裂般的痛,他有些後悔了,鳳兒的爹即使真的是殺娘的兇手,與鳳兒何干?
不料玄裝少女竟而臉一沉道:「什麼叫作良辰美景,說話可要小心點!」
「女兒不敢批評爹爹……」
斷足老人雙眸一抬,喟然一嘆道:「這叫做捨命全交吧!」
這話音甫落,一條紅色勁影宛似天外飛雲,疾馳而至,飄萍子眼看大功告成,一見來人,不由倒抽了口涼氣。
這語一落音,男女弟子就在這目力難辨的洞府內,相互奔逐,那擁合一起者,即成夫婦了。
再仔細一看,果然是麒兒,麒兒沒有死,麒兒以手指著嘴巴,表示不能說話了,是他身子半倚著石門,好像氣力盡失,神態也顯得倦怠至極。
那嚴美芸在吳彩雲母女離開不久,也隻身遠道了!
厲鵬夫婦也是過來人,油然對這雙本是愛侶,卻成冤家的兒女,產生了極熾烈的同情心!
兩口鮮血,化作數十點堅硬如鐵的血粒,分向「吊客」飄萍子等人撥風撒雨般猛擊。
她臨去淚眸,代表出她未能完成的心意,是恨?是愛?是人間最悲涼的眼神了。
但他猶然盼望著第二撥應援人扭轉逆局。
嗣後麒兒突圍被小蘋銀鏢打傷,這位生性梗hetubook•com.com直,不善言詞,卻恩怨分明,抱著「大恩不言報」磊落胸襟的鐵錚強,立時決定了捨身相救的念頭。
其實,他說麒兒與「生死鴛鴦」在一起是假話,他目的在除掉「生死鴛鴦」,永絕後患!
蘇玉為示堅貞,也自破了花容!
「在第三件事未完成前,怎可令你難見天日?俟蘇玉來到,殺她毀你,一齊下手。」
數不盡的陰謀、詭計!
他見敵人攻勢已挫,隨即引吭一嘯道:「飄萍子,巫信,可轉告『天喪門』門主凌暉,有老人家一日存在,決不允他利用被痳痺而喪失心智的武林同道,為他製造血腥!」言罷冷笑一聲,續道:「老實說,爾等離開『大共山』後,老人家已然盯在你等身後了……」猛的又飛舞地上雪花,在一串慘呼聲中,悠然遊身暴退!
這番佈置,無疑是對付「中原神劍」嚴子和等人,但她主要的目標,永遠是朝著吞併江湖,血洗武林道路走的。
再看三名「藥人」頭破血流,敢情不知何許人也,將此兇戾怪物偷打成傷!
他行至一座狹隘的山道口處,驀地,十數名勁裝大漢向他攻來。
鐵錚強道:「麒弟怎知是『藥人』?」
山風愈來愈大,雪花愈舞愈狂,迷茫的山野,充滿著無邊的淒涼。此際,三個人緩緩而行,誰也不肯說話,每個人的心情,宛似天候般的陰沉著……陰沉著………。
「依師姐與大哥的意見?」
慘呼!
玄裝少女讓厲鵬走進茅屋,厲鵬夫婦一打量,原來是間久無人住的破屋,想來定是狩獵人住所。
鐵錚強聯想師父曾令弟子在此墳前,焚化冥紙,不待置疑,死去的女人,就是師父的妻室,蘇玉師姐的娘了。
「咱爹並沒有盜你家寶衣,更沒有殺死了伯母!」
他是習武之人,油然生出習武偏好,使他強打精神望去,他逐漸忘了心中的悲痛,他被斷足老人這手出奇超世的輕功身法震住了,也吸引住了。
顯然他不忘家門血恨,不能因兒女之情,落個不孝,為天下人所不恥。
鐵錚強不願再瞞,乃將這段纏綿動人的經過,灑淚道出。
此刻,風寒刺骨,雪花飛舞,天色愈發變壞了。
鐵錚強僅是一轉念間,膽氣大了許多,這時亦也看清前面是何物了!
「但愚兄可束手就縛,同生共死……」
心說:「此人不是在『窮神莊』賭奇大會的紅衣小童嗎?」
他此刻不忍了!
他恍然而悟:莫非怪老人教強哥輕功?
飄萍子苦喪著臉道:「半路裡殺出個二尺公,又叫我等有何辦法?諒門主不會見怪!」
此刻鐵蓮子毒性蔓延而上,已然迅速波及腰部,連背上也紫漲紅腫不堪了。
鐵錚強見蘇恨公目透殺機,急呼聲道:「師父,不可……」
鳳兒猛的酥胸一挺,退後兩步說:「你好狠呀,全不念兩次相救之德,竟然如此待我!」
同時他也明白他夫婦的心狠手辣——原來這干暴徒,都是「崆峒派」弟子,他等對付自己,也是為了企圖消滅「生死鴛鴦」的。
厲鵬手挽愛妻纖腰,緊緊的,像是怕失去她似的,一付醜臉,無比的沉重。
她為了要強!
麒兒腳下一緊,半盞茶光景,已離歹徒不出三丈。
厲鵬搶救不及了!
三名「藥人」並未因受傷攻勢稍挫,相反的,更加威猛至極,攻勢瘋狂了。
他自恃「煙雲飄渺」式身法了得,緊隨蘇玉身後,躍出了店門。
試問?這等沒有「愛情」基礎的結合,何言幸福二字?
於是他迎上第二批藥人了。
「但師姐卻要往棋盤谷送死啊!」
他心存戒懼的問道:「喂!你們是作甚麼的?」話音未落,驀感陰風撲面,身子一涼,人也跟著失去了知覺。
鐵錚強被他的笑聲震撼得心頭怦的一跳,急念:「不好,只圖一時嘴巴痛快,魔頭豈能饒恕於我?自己死了不算什麼,可是麒兒弟弟……」止不住眼角一酸,兩滴豆大的淚珠,沿腮邊流下。
再一注目,敢情玄裝少女劍法雖高,經驗不足,她給那三名狀似僵屍吊客的「藥人」給嚇住了。
他進退維谷,雖有極高的輕功身法,也經不住十數名高手的前後夾攻,忽然,兩名臉上傷痕累累,一穿白麻衣,一著黑喪衣的醜惡男女,由空而降。
她抱定斷足之險,先救伊人!
斷足老人道:「去替為師尋找一人!」
他一路無言,心裡卻唸道:「不論如何,麒兒是有救了!」
他世居於「環崖道」,那是座極為險隘的山巖小道!
逼得手腕一翻,長劍奔流疾掃,盲目的揮灑過去!
蘇玉道:「飄萍子同了『鬼醫』巫信。」
鐵錚強話聲一頓嘆道:「麒兒被我的哭聲驚醒了,當時我匆匆說明來此經過,他卻勸我趕快離開,況這地方也太危險!」
「雖有可能,理由太過牽強!」
飄萍子眸子一轉道:「記得『賭奇大會』之事?」
好在深谷岔道極多,林木遮天,倒也能隱藏住行蹤,厲鵬夫婦江湖歷練極深,盡選削崖斷壑,無人跡之地行走,他倆深知內傷未癒,一旦被飄萍子等發現,後果無法想像。
她那孤傲的個性,在「心上人」一語而「絕望」的心情下發揮殆盡!
他靈機一動,暴喝聲道:「所有人圍住那丫頭,『生死鴛鴦』由我對付。」
「嘿嘿!」蘇恨公冷笑兩聲,話音嚴峻地道:「可知妳娘因何致死?」
但對遠方雪光反照的一角山影,面透焦急之色。
她為了捨命搶救情郎,已被三名「吊客」掌罡劈中前胸,她慘呼一聲,並未栽倒下去,她急切救人,潛意識產生的堅毅活力,使她奮劍再戰,不顧生死。
無言的心聲,益發代表人類的崇高情意,兩人幾化成一個人,淚水傾眶而下,他的眼淚流在他的臉上,他的眼淚也流在他的臉上。
「鬼醫」巫信道:「我等此行的目的為了麒兒小子,不要誤了正事!」
雪更加大了,由星星粒粒,變成了一片。
當他倒地瞬爾,那干被他親手劓鼻、削耳、割舌、手足穿心的弟子們,卻認為大好良機,不能錯過了。
鐵錚強在沉醉於詩情畫意,甜蜜綿綿的往事間,赫的清醒了,清醒後的他,採取了毅然而決斷的處置。
但心聲難予表達人意,他望著鐵錚強挺起胸膛,大踏步走了,他忖道:「強哥,我麒兒今生今世也無法報答你了!」
「跋涉山途的事,你怎生知道?」
每個人似為這不良景象感染——心頭沉重的,宛如壓了塊重的鉛,沒有人再說話了,酒,暫時解除了、麻醉了心靈上的負擔。
「好險,後來呢?」
滿手血腥的他,發出聲激厲嘯聲,他雙肩一搖,兩臂一張,身形電也似拔向山峰。
「過去認為他因我孝母所感,而今想來,妳爹老謀深算,目的是偵察寶衣。」
驀感背後一緊,不知何人將他由「藥人」手中奪了下來,他抬頭一望,不禁驚喜交集,顫呼道:「原來是麒兒弟弟!」
這刻兒,蘇玉也與其他門下搭上了手。
他瞬間浮遊到洞底一座石門處,那石門露著個半尺大的洞,此刻那洞裡閃著一雙淒涼的眼神,眼睛裏充滿了淚光。
這雙患難夫妻因而得到「崆峒」派掌門諒解,結為鴛侶,詎料蘇玉趕返「黑煙教」,已然造成了彌天血恨!
「唉!」「鬼醫」巫信幽然一嘆,他是「天喪門」的護法之一,他擔當著「天喪門」門主以藥料培植的「藥人」成敗之責,他自然與飄萍子的心境不同。
但他隱瞞了蘇恨公見女殺女的重要關節,他顯然為的是麒兒他深恐原委道出,蘇玉一個不願,前功盡棄。
他猛感一股旋流捲到,身子一緊,宛如鋼紮鐵束,忖知大限不遠了,驀地那勁流倏然而止,他抬頭一望,只見身子依在蘇恨公懷裡,蘇恨公卻仰望著天已黑沉下去的林空,陷入深思,眸子已不似方才凜厲,眼角掛滿淚珠。
「鬼醫」巫信心裡忖道:「只好如此了,只有捉住麒兒,才好向門主交待……」
鐵錚強伏地一叩,又走到麒兒石牢窗口道:「麒弟弟,愚兄定會找到蘇玉救你的……」
「寶衣有個俗名,不大好聽,名叫『石頭』衣。」
原來蘇恨公所住的巖洞已然在望,數月前,被嚇得膽裂魂飛,因而結識師父蘇恨公的那墳墓也到了腳下。
那干怪人口中「吱吱喳喳」一陣,似人聲,卻不像人語,鐵錚強一愕間,那干怪人已將黑衣脫下來了。
正中怪人突然「桀桀」怪笑,笑聲不似人聲,宛若鬼啼,笑聲蒼勁震耳,撼人心魄,淒厲中隱含悲戾之音。
「咱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的,當著『道』中那麼多人罵他,爹急了,索性承認了,看你又怎的?」
他將她扶起,聲音卻冰冷地道:「妳走吧!」
瞬息間,人影已離谷底不及兩箭之地了,鐵錚強首先發覺,藉著慘淡的月光一打量,只見來人麻冠喪服,面目烏黑,不是那干「藥人」是誰?
蘇玉不勝尷尬,心說:「這丫頭好壞的脾氣!」
於是,獵戶們在重重壓力下,紛紛逃走了,只有住於山道界牌內住的鐵錚強母子,非但未在限期內離去,並強調此地土生土長,祖塋所在之地,寧可頭斷,絕不受辱!
然而,「希望」變成「絕望」了。
「只要使爹爹安心,麒兒出困,死亦瞑目。」
沉悶的空氣也愈發濃厚了。
正中怪人一口氣發出七聲冷嘿,倏地,他將面罩揭開了,鐵錚強提心吊膽的一望,真是出乎想像,原本認為面罩揭下的那張臉,定然是猙獰如鬼,醜惡似魔,卻不料竟是位臉色微顯蒼白,鬚眉如銀的白髮老人。
他似乎看出鐵錚強心意,狂笑聲道:「看了老人家面目,還未看到老人家的腿!」說著將齊地黑袍一撩,鐵錚強不禁倒抽口涼氣,原來老人家雙足齊膝而沒,膝蓋骨白森森的露出骨頭。
「經護爹爹而死!」
他自母親慘死,逃離「追命道」,已發下殺「追命道」道主的宏願。
斷足老人也倏地神態一凜道:「還有兩個條件沒有辦好呢!」
黑煙教教主蘇恨公妻室被殺,他也被門下弟子以毒藥鏢傷中了兩膝蓋骨,是以毀足保身,終生殘廢。
斷足老人瞬間恢復淡漠之態,又道:「娃兒,那孩子叫麒兒,你叫什麼?」
鐵錚強忖知自己失魂落魄的樣子,瞞不住兩位老江湖了,羞赧之心,加上酒意,臉紅了,人也呆住了。
「唔!」瘦女人接著道:「原來大小姐是由『天喪門』門主處救下鐵少爺的!」
「有證據嗎?」
「這個小子不懂,但我見他臉如血漲,一息悠悠,不禁怒從中來,放聲大哭!」
這象徵著「死亡」的火藥,何時爆發?何人點燃?卻由萬紫千紅,美不勝收的「棋盤谷」中揭開了序幕。
他見「鬼醫」巫信面現憂容,忙著道:「巫兄,『生死鴛鴦』已然受傷,那妞兒更不足論,我等重整陣容,只要活擒『生死鴛鴦』,還愁探聽不出麒兒下落?」
鐵錚強剛剛將話說了一半,斷足老人似是被這有血有肉的「故事」引起了興趣,他壽眉雙軒,忍不住接口道:「堂堂大名的『中原神劍』嚴子和設舵重地,想來娃兒只有望水興嘆了!!」
「但他何以親口承認呢?」
「嘿嘿嘿嘿嘿嘿嘿!」
他得意地心裡笑道:「哈哈!見我厲害就跑了?嘿嘿,看你們快還是咱快?」
兩男女瞬間解了他的圍,也在出手頃爾光景,將十數名大漢格斃於狹谷之內。
厲鵬自不能置之不理,內疚的仰天一嘯,也加入了戰圍!
「徒兒遵命,她住在那裏?」
「……」
正中怪人一語不發,怪目陡的一翻,兩團綠油油的眼火看得鐵錚強打個寒戰。
徒弟大義捨身!
鐵錚強見斷足老人飄然行去,感慨萬千的又觀了麒兒一眼,終於把心一橫,大踏步走上,斷足老人迎面喝道:「跪下拜師!」
鐵錚強忖知當前情況,真也分厘毫髮之差,便能造成長天埋恨,他強打起精神,隨著厲鵬夫婦離開了茅屋。
「你又怎生到了麒兒被困之地?」
敢情「黑煙大帝」代表著「黑煙」教的無上權威,「黑煙」教所以命名黑煙,也是因黑煙大帝而起。
「如不說得清楚明白,你那兄弟就別想活了!」
她一上來為的是救心上人,是股急勁,當她看清了場中情況,芳心直抖,出手也失了分寸。
鐵錚強感慨的將麒兒在「江心洲」受傷,以及誤入棋盤谷,蘇恨公要挾收徒等經過說了一遍。
「哼!」胖姨一進門,就是一聲怒喝。
一念間,飄萍子真氣一提,就地一滾,一招敗中取勝的「鴛鴦腳」反而向厲鵬下盤掃到。
茅屋外間有桌、有椅,只是陳舊不堪,在此深山險谷裡,卻也難得!
他不能因愛仇人之女而使將來報仇大計遭遇困難!
厲鵬道:「玉妹,鐵小俠,喝一杯再趕路?」
念頭甫動,只見來人三尺不足,身穿紅衣連襠褲,年齡不足十歲,搖頭晃腦的灑步走來。
這番話果然發生了奇效,五名弟子捨死逐奔,反而將蘇玉逼和*圖*書退了數步。
按說鐵錚強個性固強,應以老母安危為重,詎知母子天性一體,鐵母更是位守正不阿的婦人!
一陣蒼涼笑聲過後,精芒電轉,聲嚴色厲道:「去吧!去吧!」
鐵錚強與那眼光四目相投,本能地認為他是麒兒了。
因而他呆了!
「小爺有何放肆之處?」
他倏的一彎腰,抓了一把雪花,揚聲笑道:「嘻嘻,方才雪花示警,未見收效,再看這一下了。」
瘦女人道:「蒼天不負苦心人,這是小姐的精誠所至!」
蘇玉的表情是慘淡而隱現悲涼!
跟即玉腕一掠,將鐵錚強抄在懷內,寶劍仍自不停歇的擊打迴封,並未因一人之累,減去威力。
「謝謝前輩!」
「嘿嘿!」鐵錚強兩聲冷笑,臉色一板道:「追命道上,武林禁地,不是妳爹下的手,誰有此膽量?」
心願已了!
他在低頭沉思著,斷足老人也在昂頭默想著,此刻,被困石牢,被點了「麻」「啞」二穴的麒兒卻痛心疾首,幾致當場暈倒。
錯愕間,斷足老人自言自語道:「女兒不孝,棄父母而不顧,徒弟不仁,置恩師於死地……呵呵呵……這太可怕了,這世道決沒有一見傾交,捨身為友的事?」說罷老淚縱橫,一臉淒惶之色,眼光跟著也遲滯了。
他倆不敢搶救,深怕一個弄巧成拙,逼出異變來,兩人心情緊張萬分,眼淚在眸子裡打轉!
登時一式「千里奔月」,奇快的身法,抓住了蘇玉後腰,兩人雙雙疾退,兩人雙雙緊抱,兩人同聲呼道:「殺了我們兩人吧!」
當他醒來時,衣服已被他人穿好,但見面前景物全非,一座怪石嶙峋,垂乳生光的極大山洞裡,赫然,那干怪人圍坐在他兩側。
「二尺公!」厲鵬脫口驚呼道:「原來是你老人家!」
但他也存下了個極端想法:「鳳兒如遭不測,只有以死而酬知遇了!」
他要故佈懸疑!
「娃兒真想見見在座之人嗎?」
在三「吊客」發掌剎那,厲鵬急呼道:「玉妹,不可力敵,只可智取!」
「為何問我這話?」
厲鵬、鐵錚強與蘇恨公均有段距離,他倆見蘇恨公掌緣冒著層層氣罡,已在蘇玉額頂部位,欲下不下。
「妳先給我站起來!」
他不期然的默記心頭,同時腦中電轉,暗道:「沒有腿的老人展開此身法,猶如電掣星移,倘若有腿的人學了這本事,豈不可追雲捕月?」
「說完娃兒們的經過,再談另兩條件。」
於是蘇恨公帶著那干被殘害的弟子隱於「棋盤山」。
玄裝少女的恨男人,乃是有感而發,不然,她又何需珠淚暗流,傷心不已呢?
正因此,教中弟子燃起了爆炸的火花,他等放走了蘇玉,卻專門對付起身為教主,又是恩師的蘇恨公!
掌風已起——
又而一掌挽救了「生死鴛鴦」的危險。
「關於削耳劓鼻一事?……」
他勸蘇玉,蘇玉不聽!
鐵錚強聽得一楞,旋而大喊一聲道:「不好,徜歹徒利用『石頭衣』隱藏任何地方,如想害好人,豈不是垂手而得嗎?」
「我要追她。」
鐵錚強望著他的背影,心裡驚異地道:「麒弟弟什麼時候學的『煙雲飄渺』式啊?」
斷足老人倏然狂笑,笑聲由高昂轉為淒厲。
斷足老人綠眸一閃道:「老人家伸手即活,不伸手即死,娃兒該明白了!」
他機伶伶打個冷戰,忖知歹徒們沿途盯梢至此,又要利用「藥人」趕盡殺絕!
他自剽奪掌門,對厲鵬有如眼中之釘,肉中之刺,是以發動崆峒派所有力量,兜捕「生死鴛鴦」厲鵬夫婦。
「將妳全身的本事施出,老父要以真才實事,殺爾清教。」
無疑,第二撥「藥人」又趕來接應了。
鐵錚強赫然有悟,急忙一恭到地道:「請前輩大發慈悲,救我兄弟!」
「老人家早在你們屁股後面跟著啦!」
是以他一見蘇玉歸來,反常的心理,使他瘋狂了,他認為蘇玉才是禍首,沒有她,教不會垮,人不會殘,妻室不會死,他與蘇玉誓不兩立了。
「『寶衣』乃祖傳,功能避水火,除百毒,更可仗它隱匿行藏!」
這時黑點擴大,敢情是十餘名彪形大漢,大漢們抬著三口黑漆棺木,以「踏雪無痕」輕功,疾雷奔電般趕來。
二尺公精目烱烱,殺機隱透,倏地由地上抓起雪花,兩臂齊舞,雪粒呼著破風之聲,瞬而間,趕來應援的數名「吊客」人物,傷亡各半。
蘇玉哭道:「爹,女兒再是不孝,也不會作出這等事!」
玄裝少女頹然坐下,夢囈般地道:「痴心女子負心漢,世上的男人,那個是有良心的!」
厲鵬終於被毀了容!
「住口,爾後有疑莫問。」
鐵錚強見她眉鎖雙黛,不勝淒楚,心頭一酸道:「唉!誰叫我們的命運太殘酷!」
他精眸如電,果見其中一人正是「鬼醫」巫信,他不忍再開殺戮,陡地一提丹田真氣,凌空偷襲過去。
茅屋裡異常寂靜!
她認為鐵錚強這種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漢,較之「道」中那干橫瞪鼻子豎瞪眼之徒,真不可以道里計,儘管他等像搖尾巴狗似的,每日周旋於她同妹妹墜兒左右,說盡甜言蜜語。
「妳說我不該處置他們?」
斷足老人道:「好名字,你與麒兒怎麼結識的?」
此際,「生死鴛鴦」厲鵬夫婦在飄萍子第二撥援兵出現剎那,一個疏神,分別吃了飄萍子一掌。
如說麒兒死了,卻有窮神爺的保證,如說麒兒仍在人間,何以窮神爺溜之大吉?
鐵錚強跳下土炕,緊緊握住胖姨兩隻肥手,迫不及待的道:「鳳兒呢?」
他歷經艱險,終仗著「煙雲飄渺」身法,保得性命,但也正因為此,真的將「生死鴛鴦」夫婦們引來了。
「仇」「恨」「血」——
蘇玉方待分辯,只見蘇恨公目光發直,烱烱似火,芳心不禁一悚,暗念:「爹爹誤會已深,氣得神色大變了。」
「生死鴛鴦」雙雙一楞,齊道:「他怎會到了棋盤谷呢?怪事!」
若在往常,鐵錚強被此鬼火般眼神一照,雖不嚇死,也得氣餒,可是當下卻不同了。
蘇玉道:「昔年一場誤會,抱恨終生,今蒙老父見召,再不略盡人子定省之道,我蘇玉還算人嗎?」
念還未已,陡見雪地「黑影」移動,快若飄風,眨眼間,已離開當場百丈不到了。
「如果找不到?」
鐵錚強略一躊躇,隨道出麒兒在岳陽山郊救他逃過百花娘魔掌等經過。
厲鵬夫婦卻似有所悟。
「哦!」蘇玉不由驚呼一聲,轉臉向厲鵬道:「鵬哥,果如強弟之言,這『石頭衣』一旦流入野心人之手,武林遺患無窮,將來演變,真不堪設想了。」
「天涯海角。」
這嘯聲乃是他與愛妻蘇玉對敵撤退的信號,蘇玉嬌軀倒射,一式「浪捲長濤」,疾退丈外,與厲鵬會合一處。
他猛然一挫鋼牙,怒吼聲道:「退者處死,進者求生,他們來了!」
玄裝少女期期艾艾的道:「我與他……」
為的是控制教中弟子終生而不叛!
她訪尋麒兒的念頭,與小蘋大有不同,既然母親傷好了,與麒兒怨恨算是解了,只要麒兒能聽話,認為爹爹不是他殺父仇人,那麼?仗著二尺公作後台,還愁他不喜歡自己?
於是他將奉恩師之命,欲見女兒蘇玉之事,說了一遍。
他不能與仇人之女結合!
虧他功力極厚,見機較早,一式「天外飛雲」,凌空拔起三丈餘高,然後顧上不顧下,腳下驀自刺骨浸髓一陣寒痛,人已倒翻於地。
他急忙將手抽回,五臟六腑流滿了一地,他慚顏自語道:「麒兒呀,你真的太糊塗了!」
蘇玉淒然說道:「厲哥,不能顧慮的太多了,即使爹爹殺我,也是應該的,倒是厲哥不要冒此生命之險!」
蘇恨公形若厲鬼,目射綠焰,陡的雙掌當胸一收,他在「愛」「恨」交織的心情下,人已半瘋,半瘋的人焉有個「理性」選擇,他功力貫注「六合」,如果再一吐勢,厲鵬夫婦怎會不血濺當場,同登鬼域!
他與寡母相依為命,以打獵為生,雖極清苦,但母慈子孝,倒也享盡人倫之樂!
她的出走,一半是為了訪尋麒兒,一半是母親逼她下嫁杜仲仁。
此刻,斷足老人忽然飄身坐椅,一付肅容的向著鐵錚強說道:「強兒,方才所傳輕功,乃是為師斷足之後,在此『棋盤谷』內朝看晨煙起,暮觀雲霧收,因而悟解出的一種『煙雲飄渺』身法……」說罷喟然一嘆又道:「本來為師想傳你些掌上功夫,但時不我予,為師決不允許蘇玉多活一天,是以匆匆完成你『煙雲飄渺』式身法,早日將蘇玉給我抓來!」
風雪雖停!
「『金劍環』又是什麼?」
說起來令人無法置信,「黑煙大帝」這尊泥神,每在月圓之日,口吐黑煙,使一座為它修建的山洞,頃爾之間,伸手不見五指,宛似地獄,如臨沒日。
世界也在變了!
飄萍子城府極深,他雖不認識少女何人,也不知鐵錚強是誰,但他忖出「生死鴛鴦」必與兩年輕人關係非淺,如果制住兩年輕人,則對頭自會就範,決不致袖手不理,只顧自行出困。
他回首前塵,痛心往日,不忽不哽咽地道:「鳳妹,願結來生了。」
「蘇玉,我的女兒!」
「兄弟就是兄弟,何云該說?」
夜!又吞噬大地了!
「他已然承認了殺母奪寶一事,鐵某人認定他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徒說無用。」
「這個………」
「哦!」斷足老人暗自驚異地道:「你這娃兒好怪呀!」
他雖不想趕盡殺絕,但他要捉「鬼醫」巫信,又怕漏掉一名藥人會替強哥哥們帶來麻煩。
「由瘦姨揹走了。」
「他憑恃武功,壓根兒就未將我鐵錚強放在眼裡?」
鐵錚強不安的道:「蘇玉師姐諒來也是武林高手,光憑身法行嗎?」
敢情他勾結「天喪門」門主凌暉,用詭計將麒兒捉住大共山,俟麒兒被女山主挾馳而去,不知所終,他與「鬼醫」巫信奉了「天喪門」門主凌暉密令,又然作第二次陰謀佈置。
「唔!指環定是『中原神劍』嚴子和的令符了,之後?」
其實,他就是不低頭,對方也無法看清面目,三個月來的風霜之苦,已然變了個人,鬚髮未整,衣服破損,原本的英俊健碩的英姿,儼然如丐兒一般。
蘇恨公火目電熾,冷冷說道:「可記得昔年老夫的誓言?」
三「吊客」各自目光發直,在雪地風嘯之夜,使人本能的意識到「鬼」!
蘇玉明白玄裝少女此刻心情,知她因鐵錚強在過路小店,故作不理,傷透了芳心,連忙道:「我那強弟也許有誤解姑娘之處,相信此番姑娘有捨身相救之德,滿天的雲霧也該散了,未來的美景良辰,應該是指日可待!」
他正在低頭沉思之際,忽然一陣香風,由店外走進三個女人來。
她銀牙一挫!
忽然,一條玄色俏影,曼妙至極,人影下沉,香風四溢,眨眼間,一位身著玄裝,冷似霜菊,美若寒梅的少女,無聲無息的翩翩下降。
僅是盞茶光景,屍橫截道,血流山道,一場血鬥已然告一段落。
但聞一聲暴雷也似震響,飄萍子因足下受傷,功力大減,活生生被震出七步之外。
這並非厲鵬夫婦本事不濟,壓根兒他倆日前狠鬥飄萍子及「藥人」時的內傷,就未痊癒。
一待「黑煙教」教主焚香三叩之後,「黑煙大帝」口噴黑煙,登時全洞「三光」不見,那「黑煙教」教主卻高呼道:「神賜良煙,吾教當興!」
女婿捨身全愛殉情!
此時,蘇玉恰也醒來,一見蘇恨公惡狠狠的怒目相視,鐵掌懸起,顫呼聲道:「爹!」神情反而鎮靜許多。
但見來人中一蟹黃色臉道:「崆峒叛徒,本掌門已傾崆峒全力,還不束手被擒,等待何時?」
一顆心提過了腔子口,人一急,更加出手無準,險象環生。
麒兒雙手一拱道:「待小弟除過『藥人』,活捉『鬼醫』巫信,再來和諸位長談!」說罷快似電掣,一閃即逝。
不料,在一個落日黃昏後,他與鳳兒遊罷歸來,禍事臨門了,母親橫屍地下,家傳的「寶衣」不見了。
鬼來了!鬼的行動有若幽靈魅影,身法奇快,一照面,六隻瘦長憐均掌風,推出六團陰寒滾滾是流,若掀江倒海之勢,「呼颯」聲中,直取「生死鴛鴦」。
「話雖不錯,但爹爹承接的『黑煙教』,也未免太背人性!」
儘管蘇恨公繼承上代人的遺命,奉行「黑煙」教教旨不渝,但他對親生的女兒,卻不忍以違背教規論處。
「免了吧,她在臨昏迷前發誓不再見你,你呀……只當她死了吧!」說著震脫鐵錚強雙手,人早電射而出。
在她的想像中,世上沒有人敢罵爹爹的——因為爹爹的武功強,手段辣,殺人不眨眼的。
鐵錚強隱忍半晌的話,終於說了,他道:「師姐和大哥說的麒兒,就在棋盤谷。」
玄裝少女粉臉一寒道:「不准妳們提他……」說著柳眉緊鎖,聲如蚊吶的道:「唉!鐵錚強,你好狠的心hetubook•com.com呀!」
「嚇!沒想到你這付傻像,竟有此見地,看來他等誤認麒兒死了,就不會追他了,因而安然脫險了。」
登時臉一沉,喝道:「哼!是誰殺死『鐵膽銀鏢』鄭堃的?是誰冒我麒兒之名害小蘋的?」
麒兒本可待二批藥人到達谷下時,以逸待勞,一氣消滅為好,但他此刻卻轉了目標了。
逐漸,鐵錚強因感激而生愛,他這種倔強而粗獷的人,一旦愛苗暗生,何啻燎原之火?狂戀著她,熱愛著她,於是儷影雙雙,歃血為盟,海枯石爛,自然此情不移了。
春在大地——
果然不出所料,蘇玉一嘴慘呼道:「娘——」抱起石碑,以頭撞地,哭昏過去。
「由我阻止敵人追兵,爾等速謀脫身吧!」
使雪地染了紅色,使雪地充滿了淒涼的恐怖意味!
片刻,斷足老人一聲斷喝道:「該著照約行事了!」
儘管不大相信,芳心深處,仍然是有個疙瘩,是以她不願即刻見到麒兒,她要設法找到窮神爺,因為窮神爺除了保證麒兒未死,還以傳音說了幾句極重要的話:「麒兒是世上最純潔的孩子呀……」
鐵錚強放聲哭道:「剛才我們的談話你已經聽到了,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你……你可千萬別難過。」
此刻麒兒的眼淚已流到紅的顏色了。
鐵錚強想起救麒兒時的一段危險經過,一付正義凜然之色道:「小可武功平常,卻略諳水性,是以當夜由水中潛了過去。」
鐵錚強這才看清面前之人乃是胖姨!
「追命道」道主設舵於此,自有他的陰謀和野心在,怎允異己者混雜其間,於是母子二人雙雙被捉,在生死頃爾之際,卻被鳳兒給救了。
她知道隱忍已久的淤血一旦吐出,就無法撐持,暈死地下。
蘇玉與厲鵬交換了個眼色道:「凡事不能固執成見,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才能斷定所料事實真偽,強弟,以為如何?」
「傻孩子,什麼地方能哭?」
「黑煙」教教規極嚴,凡是教中弟子犯了教規,輕者廢去武功,終身為奴,重者砍去四肢,置之荒山,自生自滅。是以入教弟子,莫不後悔莫及,心生異志。
胖女人道:「我的天,終於找到鐵少爺了!」
斷足老人陰慘慘的道:「娃兒,膽敢罵人,就不該怕死流淚!」
飄萍子心頭一凜,卻被厲鵬疾如電掣的一招「怒潮澎湃」趁虛而入。
厲鵬一拍他肩膀道:「強弟、你功力淺薄,不可對敵,由我和玉妹應付!」說罷丟下塊銀錠,迎著來人馳去。
三人甫一落座,蘇玉微微笑道:「姑娘,妳就請便吧!」
半晌,厲鵬說道:「玉妹,真要見岳父?」
他義憤盈胸,戟指罵道:「原來你衣冠其表,蛇蠍其心,他等犯了什麼罪,魔頭竟而劓鼻、削耳、割舌、穿足……使他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生不如死?」
同時口中慘呼著道:「『愛』『恨』繫於一念,望師父懸崖勒馬,再請三思,徒兒願替師姐一死。」
玄裝少女粉臉透紅,倏的臉色抹上層陰影道:「原來你們早見過我了,可是他……。」心頭一酸,淚水奪眶而下。
「顯然他就是娃兒說的救星。」
棋盤谷已不像鐵錚強離開時的秋意蕭索,令人愁悵了!
黑煙由十指指尖緩緩冒出,聲勢駭人,波及五尺遠近!
「果然是他了。」
無疑,他在此雪夜深山出現,以及薄暮時那干門下死亡,都是因鐵錚強呼喊蘇玉名字而起了。
鐵錚強猛聞一聲驚天動地之音,再一轉過面來,那名「藥人」被震死在峭壁之上,血肉模糊,宛似貼了個肉作的餑餑。
他猛然地狂笑了!
於是他倆齊聲問道:「鳳兒說她爹不是兇手,強弟何以不信?」
她驀感心頭奇痛,敢情她耗費真元過甚,原本受三「藥人」的掌傷發作了。
厲鵬跟身掌起,但他腦中電也似旋起一念:「不能殺他,在『崆峒令符』未能判明真偽,昭告武林時,我厲鵬決不能擔當手刃掌門之責!」
本能的又向死人臉上一望,心說:「好怪,姓巫的死了還會笑!」
那話聲甫落,鐵錚強悚然驚魂,他看到了一幕光怪而離奇,殘酷而兇忍的血腥事件!
蘇玉半晌無言,良久,良久,一聲嘆息道:「強弟,這話應該由二十年前說起了……」鐵錚強見蘇玉目盈熱淚,無比哀愴,再看厲鵬神色也黯然了,忖知蘇恨公之欲殺其女,必與他倆的結合有關了。
他念及了鳳兒之父——「追命道」道主!
半晌,胖女人道:「大小姐真會說話,本來嘛,男人有幾個是好東西!」
鐵錚強一聽就知道是師父蘇恨公了,他打了個冷噤,心說:要糟,在此種情況之下怎的個處置事情呀?
「殺母奪寶之恨,如何不罵?」
鳳兒一辨話意,知他成見雖深,言中隱含留戀之情,胸頭傷勢已作,芳心反而一甜道:「願不願聽人家解釋?」
驀聞「噹」的一響,陡見那名大漢象鼻刀離開足踝三寸之地時,不知為何,脫手自飛。
說罷一聲嬌呼,花容一慘,成串的淚珠兒奪眶而下。
「是以你這傻小子才不惜跋涉山途之苦,揹他四下尋醫?」
他死了,蘇玉卻不能不替亡父報仇?儘管她也解不開這種報仇是「對」?還是「否?」
厲鵬一聲驚呼道:「準是衝我們來的。」
「哈哈哈………」斷足老人突發狂笑,笑聲和淚而下,淒厲至極。
蘇玉為了在死前見厲鵬一面,忍淚反抗老父!
「自然又虧了簑衣公的指示,終於我在一貯酒的地窖內見到麒兒!」
玄裝少女當先開路,僅盞茶光景,在一背山面壑的森林裏,赫的現出一排凋零不堪的茅屋!
此際,蘇恨公突發狂笑,鐵掌呼嘯,卻未真的劈下,他仰天凝視良久,似在追溯往事吧?這當口,那干經他劓鼻、削耳、手足穿心的弟子,卻輕悄悄地立在他兩邊了。
但她不顧生死,猶然強撐,原來鐵錚強睜開眼了!
蘇玉笑道:「為友犧牲,大義浩然,怎能算是一己之私?」
他此刻又懸起一念:「真要見到鳳妹又如何呢?」
人到棺開,赫的由棺中跳出三名頭戴麻冠,身著喪服,面如黑炭的「吊客」人物。
「師父對女兒也下毒手?」
在夜幕深垂下,表露無遺,十數名被殘害的人齊聲厲嘯,但見狂風如雷,十數雙鐵掌,驟合之下,那力道何啻山崩海嘯!
飄萍子道:「不錯,是以小弟判斷麒兒可能由山洪逃生,投奔『生死鴛鴦』了!」
顯見他看出「生死鴛鴦」疲於奔命,功力大減,只要拖上半個時辰,四個人決難逃得出自己的掌握的。
只聞笛聲,不見人影,那笛聲居然似咒語,像魔術,使何止百計武林客失魂斷魄!
天色在變了!
斷足老人的語氣和祥多了。
玄裝少女臉一沉道:「少嚕嗦,趕快把內間打掃好,替強哥療傷!」
厲鵬雙手一拱道:「小兄弟,在岳陽『天子廟』,以及『窮神莊』多有得罪,說起來令人慚顏無地。」
那聲音在雪地上發著「喳喳」的聲響,片刻,已然離小店不遠了。
只見他身劃空中,一起三折,「千佛手」掌已將「鬼醫」巫信後腰抓住。
茅屋走出一胖一瘦兩個中年婦女,一見玄裝少女同了「生死鴛鴦」厲鵬夫婦,驚呼道:「大小姐,他們是誰?咦——」又發了個驚奇的呼聲,敢情她倆看到玄裝少女揹的是何人了。
此刻,數聲慘呼後,門下弟子又有數名傷亡。
三名「吊客」雪粒貫額,倒地死去!
她反覆檢視,因鐵錚強伏在鳳兒背上,胸前沒有受傷,僅是後腿,中了兩粒餵毒的鐵蓮子。
她目含熱淚,顫聲自語道:「我當他不要緊呢,誰知性命也難保了!」
「為人貴在相知,何論相識短暫!」
「有什麼需要解釋的?」
鳳兒酥胸激烈的起伏,她的毒傷、掌傷,交替而作,已然到了不可抑止之地步。
同時,並令手下將君山以外漁船,逐出洞庭湖,不准再作打魚買賣。
「唉!」蘇玉一聲長嘆,敢情她念及去棋盤谷見到爹爹之後,命都難保,還怎能照顧得旁人。
「鬼醫」巫信恍然道:「你是說麒兒在『賭奇大會』與『生死鴛鴦』在一起?」
他怦的心頭一震,暗念:「棺木必有埋伏……」
就於同時,那干抬棺木的大漢也然趕到了廝殺處。
一下子就將「藥人」掃蕩淨儘!
「殺她。」
麒兒有口難言,目濺熱淚,他想說:「千萬別去,不能因我而害好人!」
斷足老人道:「且聽第三個條件!」
鐵錚強無話可說了,其實,他那「鐵」一般的觀念,早在鳳兒毒傷發作離去時,因而動搖了。
這三人正是厲鵬、蘇玉、鐵錚強。
「我倆?」鐵錚強腦中電轉,淚水盈然,追憶起三年前的往事,不禁愕然怔住。
鐵錚強說話至此,突然臉色一沉道:「前輩,事情已經說完,但望老人家守約救麒兒兄弟一命。」
於是他等繞道而行,晝伏夜出,兼程北進,沿途無事自然談起了鳳兒。
「忘了爹爹單獨准你住於『追命道』嗎?可見他就沒有害伯母之心!」
「這就大可推敲了,以『追命道』道主的為人,向是殺人滅口,斬草除根,他豈肯留著後患,等待被害人報仇!」
山路益發難走了,頃刻,竟然是無路可走!
是以當下的麒兒益發自信,諒來活捉「鬼醫」巫信,也不過是舉顧間耳。
於是她走了!
鐵錚強怔怔的道:「這話是何意思?」
「棋盤山」嶺,現出五、六條人影,那人影快如鷹隼,向谷底彈隕丸落般疾瀉而下。
鐵錚強再不會武功,也不能白白等死,雙拳一掄,反朝「藥人」頭上砸下。
斷足老人聲音冰冷地道:「那娃兒說死未死,說活未活!」
這當口,鐵錚強驀見一「藥人」直向師父住的巖穴奔去。
「武林中曾有避水火,除百毒的衣服,卻未曾聽見過衣服可以隱匿行藏的事,強弟詳細的說明一下。」
她慘然一笑!
「藥人」頭上挨了一記,猶若未覺,反震得鐵錚強虎口發麻,這時胸口已被「藥人」抓住,一陣奇痛,那「藥人」另一鐵掌,已然拍向了面門。
他驚喜地道:「師父,你寬恕了師姐?」
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
他失聲嘆道:「我與蘇玉師姐的命運相同,但她終與厲鵬大哥如願以償,而我呢?」
石洞陰森,哭聲更悲,哭罷相對;雙雙無言;這淒涼的情景多麼悲涼啊!
他雖不知「藥人」為何物!
人未出現,先傳來一陣恐怖的,淒厲的冷笑之音。
厲鵬道:「我想差不多吧,據江湖傳言,得『千佛手』的是個年僅十五歲的孩子,曾在『窮神莊』參加過賭奇大會呢!」
胖姨厚嘴唇一嘟道:「又去岳陽?岳陽也非麒兒的家!」
「為什麼?」
鐵錚強二話未說:「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站了起來。
僅此舉顧之間,厲鵬已與來人等動上了手。
無疑,是蘇恨公的報復了!
她此刻的想法:「應該死在強哥哥前面才對。」
鳳兒藉著送糧給水之便,開始和他接近。
鐵錚強接著道:「麒兒卻哭著說:江心洲的人,都要殺我,而他等武功又了不起,就是僥倖離開江心洲,也會被捉回來的。」
正中一個怪人似是首腦,居高臨下,坐在一把特製的皮椅上,他衣著顯得不同,雖也全身黑服,卻不似其他怪人整體包身,他雙手在外,黑巾覆面,長袍齊地異常肥大。
天色卻黑沉了下去!
寒風更勁!
顯然,那兒可能有他的另一陰謀了!
「他該說是我的兄弟。」
秋去冬來,臘梅飄香,時光有若白駒過隙,鐵錚強已然離開棋盤谷快三個月了,三月來,時東時西,他走遍了窮鄉僻野,踏遍了通都大邑,始終沒有發現蘇玉究在那裡,他沿途呼喚著蘇玉姓名,他並高叫著奉了蘇恨公之命!
他威脅蘇玉,蘇玉竟不動容!
他潸潸淚下!
原來都是人,這干人不知為何,卻從頭到腳,穿了件像長筒形的古怪黑衣,除了眼睛在轉動,手腳都在黑筒形的長袍內掩蓋著。
他心裡唸道:「天下人都能饒過,唯獨你這姓巫的……」
那玄裝少女停身說道:「二位前輩,此谷有我隱身之地,何不在此處先將鐵少俠的傷勢治好?」
忽然心中一動,一伸手向死者臉上抓去,果然不出所料,死者戴有面罩,面罩下的臉,那裏是「鬼醫」巫信?原來是位三十許後生,作了替死鬼!
「住口!」蘇恨公截住話音,冷喝聲道:「什麼是敢不敢?分明妳與姓厲的婚姻受阻,因而遺恨老父,妳不敢與我反抗,竟然唆使教中弟子,變相滅親!」
「我們得設法找找麒兒,不然,他得了武林垂涎的『千佛手』,豈不危險!」
他更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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