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父子談話至此,算是有了結論,接著又談了些如何赴天喪門的細節問題,兩人倒是一樣想法,都不希望告知其他人,免得別人因徐家之事,受到牽累。
嚴美芸自經二尺公蠻有把握地一說,芳心寬慰了許多,可是女孩兒家的自尊心卻隨著而來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杜仲仁果真能懺悔來生嗎?
當他跨入大廳,跪在爹爹膝前時,他腦中像閃電般產生了個新念頭,廳中有這麼多人,該不該將母親不幸的消息宣佈?
因而麒兒將要在石穴之內,去懺悔十年了。
小蘋懷中抱著個初生幾月的小男嬰,小男嬰無疑的是她與麒兒的愛情結晶了。
麒兒趨前一步,欲行大禮,卻被大黑子擋住了。
於是,董月娟又轉反幽齋了,她見麒兒口中猶自夢囈地呼道:「娘……我………我真的有娘了!」
「伯伯……您………」
尤其她在武當山與麒兒交過手,雖說終獲勝利,可是餘痛猶在,也曾吃過暗虧。
頂燭人似有前知,他早已料到天一婆有此下場。
「哦……」麒兒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回憶巫信說及母親被殺之時,真差一點暈倒地下,這魔頭端的厲害了。
董月娟怔了怔神道:「敬心如敬佛,佛堂何嘗不在你方寸之間?」
她半晌僅能說出一個字:「你——」
他已然迂迴過一座山峰,當下卻沿著滾滾洪流,又而向一山巔潑剌疾縱。
麒兒暗自打個寒噤,心說:「記得小蘋過去話中含意,分明暗示著我麒兒有一大難,尤其頂燭人所說的最好不要見到聖僧,難道是聖僧氣我麒兒殺劫過重,有所懲罰不成?!」
大愚道:「你知道有什麼熱鬧呀?」他還未等麒兒說話,又然指手劃腳地道:「是追命道道主呀……」一晃腦袋,似是得意之極,又補充道:「追命道道主不知為何變成藥人了,他一撲入莊內,宛似凶神附體,可是窮神爺這位夠字號的伯伯,卻把小子給整慘了。」
頂燭人點點頭道:「但望一切儘如人願吧!」說罷無限感慨地一聲長嘆道:「麒兒,你可不能再走錯一步路了。」
麒兒不解地道:「姐姐的東西呀!」
話音未畢,頂燭人喝道:「住口,怎可對長輩無禮?」說罷向天一婆拱手為禮道:「老人家,決不可因一時意氣之爭,大造殺孽……」
敢情墜兒的倩影也在腦海浮騰了!
聖僧的聲音益發嚴謹地道:「四句歌訣,以你的天份自可臆測得出,將來應劫,脫難,仍望好自為之,不然,生離就是死別,你要特別小心了。」
起初,麒兒因耽心小蘋安危,大有神不守舍之態,逐漸,他習以為常了。
他何嘗不知道墜兒傷心至極,會演變不測呢!
驀地笑聲如梟哭狼嘷,天喪門門主凌暉陡然在宮門內望樓上露出那付冷森森面孔。
他認為爹爹的話不無道理,其實,徐鈞也為了要安慰麒兒,他又何嘗真的有把握?
懺悔的地點就是那座甫行定名的千佛山……。
這隱語意識著有人到來,怎可風流恁個?
麒兒想不到爹爹竟然動了這麼大的火!
她倒不怕頂燭人打幫手,因為頂燭人既是死鬼師兄的弟子,以他偌大年齡,決不敢犯上。
此時,徐鈞已將愛兒扶了起來!
麒兒道:「石頭衣?」
不論是男是女,那才是她繼承衣缽傳人,一待小蘋分娩,再殺之不遲,將來孩子成人,決不會知道此事的。
他在生死間於一髮之際,將潛伏心頭的幾句話說出了:「小蘋……妳真正殺父的仇人,應該是『鬼醫』巫信了……」
當她以羞赧的眼光再次抬起時,她失望了,她見麒兒眼角堆著淚,淚光孕育著堅毅不屈之光。
「詳細情形就不大清楚了。」
麒兒不解地道:「什麼事使他等如此匆促?」
嚴美芸的自尊心、優越感,被破壞無遺了。
當她到達窮神莊之時,不意「神醫」向善,「生死鴛鴦」夫婦、鐵錚強鳳兒、大黑子以及隨後趕來的墜兒等人,也然由洪水崖來到窮神莊了。
她駭然而驚,知道這次所受內傷,十倍於第一次與麒兒交手時所受內傷了。
「你看!」嚴美芸背過臉去,由貼身處取出一枚同樣款式的金劍環道:「這一枚屬於『陰』性的,只要兩枚金劍環碰在一處,就會緊緊地吸在一起了。」
敢情崖道左方,一巍峨孤拔的削峰上,忽然光華大現!
先是齊腰之下有股汨汨不絕的寒氣,中和了熱飈力道,繼而小腹之上也不似方才熱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女人的優越感,有時發洩出來,會反常態的。
麒兒一望,敢情是墜兒。
徐鈞像迫不及待地道:「麒兒,為父忘記告訴你一件大事。」
「小子與杜仲仁應該是各佔一半,他動的手,我動的口……」
麒兒頗感詫異地道:「心願?什麼心願呀?」
此時麒兒心神略定,才想起還有兩人沒見到面,忙問道:「笑姑姐姐同大黑子哥哥呢?」
可是路無兩條,別無他法,真能享齊人之福嗎?何況與小蘋山盟海誓,一夫一妻,白首到老,言猶在耳。
院子外響起了徐鈞聲音:「笑姑侄女,愚叔來看你們了。」
敢情他發現母親與徐鈞等人會面了。
因為麒兒要見墜兒一面,小蘋要趕往千佛山的。
麒兒怕的就是天一婆逼走極端,小蘋有險,登時腦中飛快一轉,說道:「妳得留下小蘋……其他的……」
「你去了那裡,何以在此現身?」
不料大黑子大呼大叫道:「糟了!」
嚴美芸聽到緊要關頭,忽然他不說了,芳心一急,實在不得不向麒兒攤牌了。
她兇眸一閃,陡然發現麒兒的千佛手不在手上了。
嚴美芸一撇秀唇道:「此其一也,主要的這枚劍環與爹爹所有的劍環不同,它……它是兩種不同的金屬製成的,一為『陽』,一為『陰』,共計兩枚。」
其實,跑也沒用!
半晌,麒兒說道:「爹,無論如何,救娘是要緊的。」
可是掩於門簾外的墜兒卻認為他在裝傻,她跑到後面房中抱頭痛哭,她的一切幻想成空了,她是個好強的姑娘,就是笑姑姐姐處也沒有提過這枚玉環的來歷,見麒兒視玉環若無睹,她怎不柔腸寸寸斷呢?
「追命道道主早就該遭天誅的。」
不料天一婆羞憤之餘,自裁身亡。
麒兒出走後的兩個時辰,天喪門內的徐鈞等人,又然開始了緊急會商!
敢情杜仲仁不見了。
可是這一來麒兒羞得無地自容了。
這當口,頂燭人趕到了!
他往地下一跪,卻看見嚴美芸將小嘴曬得高高的,一付梨花面,像水洗的一樣,他暗忖;會與芸姐有關嗎?
大約離岳陽還有十五里山途,一件想不到的事又發生了。
此時麒兒正想著心事。
由而,兩人的感情更增進一步了,也由而使墜兒對未來婚姻沒有顧慮了。
她與麒兒的想法截然不同,麒兒早就把她當作姐姐看待了,向姐姐行個大禮,算不得什麼,而嚴美芸一心想嫁麒兒,她不願令未來的夫君見妻子矮半截。
「伯伯………」
「他耽心你一旦將千佛手全部學成,則『一元護體』,『萬象不滅』,『聚火鏡』等於虛設了。」
二尺公哭笑不得地接道:「俺就實話實說了,芸兒,要知麒兒與小蘋,迄今還未同房哩!」
他心中一慘,悲昂地道:「聖僧老人家呀,我麒兒明知罪孽深重,但望到了那一天能見小蘋一面,其他的,自當承受了。」
這一個「也」字,在墜兒的感官中,太冷酷了,太無情了,她原本存在的舊念頭又掀了起來,原來麒兒壓根兒就不喜歡我嘛。
麒兒自第二式開始,人已浮翔空隙,但見掌心佛影千重,匝繞全身,那裡分得清人影?
徐鈞喟然嘆道:「說是最遲一個月內趕回,你如果提前回來時,不要再隻身涉險了,另外,鐵錚強留下一件衣服送你。」
笑姑小臉一紅道:「誰讓你這樣近乎的?虧得我倆還未成婚,怎麼當著麒弟弟亂嚼什麼咱的笑姑妹妹,多寒蠢人!」
他想仗著石頭衣衝出光圈,找敵人拼命,可是身形甫動,火熱力量益發加劇,雖然沒被灼傷,欲圖和凌暉作個了斷,卻感困難萬分。
麒兒想了想道:「假使不出所料,金劍環顯係代表著令尊『中原神劍』的權威,或是門派的標幟了。」
小蘋的恩情又怎生忘?
嚴美芸知他仍未悟出自己深意,紅著臉接著道:「人家並沒有意思討回金劍環的,因為因為…………」她期期艾艾半晌,終究羞於啟齒。
他放棄追嚴美芸了!
他展動「煙雲飄渺」式,恨不得一下子撲到火焰峪,看一看小蘋遇見天一婆,以及與杜仲仁後出了什麼不幸之事!
用情專一的麒兒,有了小蘋,不會再在別的女人跟前打念頭了,但他也不能置嚴美芸於不顧,她總是位好心的姐姐。
誰知甫一接觸,立感一股潛力浸入五內——那是種無法名狀的奇大壓力,儘管她竭盡所能,以忍耐功全力抵抗,依然減少不了那奇猛力道絲毫!
頂燭人微一遲愕,暗地一拉麒兒衣角,搶先跪下了。
她躲在楓林一角,狠狠地哭了一場,心說:「走吧!」繼而一想:「該跟笑姑姐姐打個招呼呀!」
可是大錯竟因此而鑄成了!
血似噴箭,人如飛虹,亡命地向山腳下飛馳。
說話間大黑子將酒飯端了上來,於是麒兒坐了首位,笑姑打橫,大黑子執起酒壺斟酒!
天一婆仰天淒厲一嘯,冷呵呵地笑道:「嘿嘿!果真老人家治不了你嗎?」
麒兒心中一動,忙道:「什麼事呀?」
董月娟好像看出麒兒心意,笑道:「傻孩子,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你應遵從你爹的話去作,再說,娘也贊成你與兩位姑娘成婚的,未來生子,一隨父姓,一隨外婆姓,我董家也算有後了。」
她與麒兒聚會一處了。
麒兒童心一動,他沒有體會出嚴美芸說話的正反面,天真的將「陽」性金環與嚴美芸的「陰」性金環一挨,果然連在一起了。
董月娟點點頭道:「確是如此,不過,這種乾燥無味的事,可苦了孩兒了。」
「這與芸兒何關嘛?」
笑姑兀自繃著小臉道:「諒來你已知我同墜兒是親姐妹了,現下由我作主,將墜兒許配於你,但不知高攀的上嗎?」
可是天一婆依然不見影子,而斷崖已盡,崖上烈焰飛騰,灼熱逼人,小蘋卻已近在咫尺。
他忖知犀角珠可能是至寒之寶,何不以之衝出光圈,將母親搶救下來要緊。
她得意地壽眉高軒,她所怕的就是千佛手,既然千佛手不在娃兒的手上,則獨步武林的忍耐功所行無阻了。
麒兒倏然想起一事道:「武當掌門乾坤道長是否出險了?」
果爾,麒兒見母親被聚火鏡焚燬,如何不痛,如果不搶身施救,則他功力因分心而減弱,自必被火光燒死無疑。
「凌暉——」一掌向巫信頭上拍去,登時一聲慘嘷,這位一生害人如麻的魔頭,血花四濺,腦袋剩下了半邊。
同時,在他每日口頌佛號中,需靈台淨明,竟然悟解出人生一件微妙的大道理。
她要保全有用之身作未來以牙還牙的流血報復。
他已將董月娟住處的內外,密佈下爆炸性極烈的火藥了。
嚴美芸沒好氣地插口道:「有什麼可怪的?人家是夫妻呀!是夫妻就該拉著手的……」淚珠兒在眼角滾動了。
她聰敏過人,一言一語,都忘不掉將二尺公的口套住,她知道,只有二尺公能替她解決這件婚姻上的糾紛。
她說罷以繫帶揹起小蘋,登時雙掌迭翻,雲煙暴起,跟即怒目沉步,向麒兒走來。
「我……我說日後報答姐姐救小蘋之恩的。」
「神醫」向善感觸地道:「追命道道主雖然已失理智,可是一生良心的最大歉疚,使他乍睹三姐妹一同現身剎那,下意識認為她等的母親來索命了。」
柳塘村的燈光早已全熄了。
二尺公有若未聞,他個子奇矮,卻用腦袋頂起麒兒,向林外閃電般馳去。
此時他的視線因光華大增,有些模糊了。
麒兒見母親一付莊重之態,誠惶誠恐地道hetubook•com•com:「娘說吧,孩兒自當了卻娘的心願!」
墜兒盈盈下拜,語不成聲道:「可是我……我得將孩子交予麒兒的父母了。」
小蘋杏眼圓翻,戟指罵道:「姓杜的,今日不殺你,姑……姑娘就誓不為人!」
他是以只有寄託在一個希望上了。
是以這兩式應念而發,天一婆首先猶然不覺,她見兩掌佛光頓滅,聲勢毫無,反以為娃兒究竟是娃兒,到底功力有限度。
「怎會跑掉呢?」
祇見一座大廳,明燭高燒,在一片楓樹後半隱半現,甚為幽靜。
逼得他轉身儲勢一拼,忽然看到麒兒隱隱地真也來了。
非僅此,連小蘋也在變了,小蘋不再是絕色的美人兒了,她竟然一手提著血淋淋的頭,目張髮立,狀至猙獰。
喘了口氣,他是氣得上語接不成下語了:「沒得說,如果芸兒死了,你、窮神爺、小蘋,一個也別想活,老不死的也不能列身事外。」
「轟隆——」
於是他沉痛地馳往了窮神莊。
根據頂燭人的說法,小蘋已然懷孕,那生性孤介的天一婆正因為小蘋的懷孕,才未向小蘋報復。
「當我練功之時………」
她一念未已,麒兒第四式、第五式交相疊出,連環攻至………。
她顯然是藉題發揮!
麒兒搖搖頭道:「不知。」
這是間頗為精緻的書齋,房中几案淨明,另外置了一張很大的流蘇床,看來是「富丐」錢鐸臨時安置的。
他倆穿過了一條走廊!
這些動作自然瞞不了二尺公。
「唔,另一枚呢?」
她給嬰兒取了個名字叫「愛琪」。
她抱著嬰兒竚立山巔,怔忡良久,此時嬰兒甜蜜地小臉綻放出稚氣的笑容,兩隻小手正抓著墜兒秀髮,不捨地玩弄著。
徐鈞想了想道:「頂燭人既然參予此事,還是等候他老人家消息,再予行動,比較妥當些。」
這兩式與前七式迥異,乃是種化有形、於無形,專門破敵真氣的佛門內家功夫。
墜兒呆呆地望著嬰兒!他太可愛了,他太像麒兒了。
麒兒聽罷這傳音偈語,恍然大呼道:「是聖僧……是聖僧……」噗咚跪在崖道之上,傳音續道:「麒兒,能否解出歌訣深意?」
這些,使麒兒汗顏無地了!
她欲發之掌一收,逼切地問道:「千佛手呢?」
鬼醫巫信詭眸一轉,故意喟然一嘆道:「徐少俠,千萬可別難過啊?」
大黑子說道:「俺是奉命行事,其實,磕個頭算得什麼?」
可是麒兒卻視若無睹了,他腰板一挺,穿過孔道,祇見當面是一條崖道,崖道兩側是兩座天然與人工鑿成的陡壁削舉,人行其間,別無他路可尋,驚險萬狀。
「姓杜的!」恰於此時小蘋冷笑一聲:「看你飛到天上?」
董月娟故意地臉色一沉道:「你……你竟如此不孝!」
小蘋目噴血淚,暗禱聲:「爹爹助我……」一個箭步,掌到,人翻,杜仲仁連哼也來不及,仰身跌落火峪之下。
他倏地一收淚角,反而縱聲狂笑道:「凌暉,小爺不把你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麒兒驀地掉過頭去道:「芸姐,保重吧……」他的痛心,自也不下嚴美芸。
他那愛情專一的執拗脾氣一發,使他孩子氣的幼稚想法,更加認為勢在必行!
麒兒聽罷一呆,移時臉色一沉道:「你不清楚,誰個清楚?」
天一婆冷眸如霜,倏地一閃道:「果爾,還不跪下謝罪,聽候發落?」
其實,徐鈞也是單傳,那裡來的兄弟?
她百思莫得兩全之策時,二尺公來了。
麒兒儘管身法了得,窮家幫迎客的「梆子」聲,早使「富丐」錢鐸迎出了大廳。
「別急呀,常言說的好,先下者為強,等俺將麒兒說服,由咱出頭作主,即時拜罷天地,其他的,就看你的了。」
麒兒惶恐萬分,叩頭不迭地道:「麒兒太不懂事了,還望聖僧多多成全!」
麒兒道:「敢是娘叫我就在這間屋子裡唸佛了。」
「譬如……」麒兒喃喃半晌,下文難接,口才顯得笨拙。
除了爹爹徐鈞之外,還有「神醫」向善祖孫、笑姑、大黑子,可是「生死鴛鴦」夫婦,以及鐵錚強、鳳兒,卻已離開窮神莊了。
他目送老人家背影消逝,也不勝依依地嘆息一聲,他又而聯想起嚴美芸了。
一晃身,一起三冒,已然掩入了柳塘村。
他暗忖,墜兒的事娘怎生知道的呢?
二尺公自也識貨,一觀掌風,就知道這種淡似雲煙的怪掌風,決不可硬碰硬!
麒兒見二尺公說話完晃身十丈開外了。
麒兒見母親半晌無語,忙問道:「佛堂在那裡?」
他要趕往天喪門了!
他不解地問道:「娘認識墜兒?」
可是他一切歸諸於命運了,所謂在劫者難逃,人意是無法回天的。
昔日於窮神莊賭奇大會時,亦曾見過這「頑童」的扮像,雖感覺他來去飄忽,輕功獨具,沒想到武學造詣竟也如此高深。
麒兒果真來得如此之快?
「凌暉為人險詐多端,他決不會在你母親仍可利用之際,坐失有利靠山的。」
這該是幕最感人心弦的悲喜劇。
他身形甫行拔起,二尺公竟抽冷子以「隔空認穴」手法,點了麒兒「麻窒」穴道。
他不忍驚動母親,他依然藏在母親的懷裡,其實,身若飄萍,久作孤兒的他,實在不願意再離開母親一步了。
移時,董月娟也醒了。
他手一鬆笑道:「想不到真有這等事。」
他登時功力畢集右臂,長身疾飛,同時心裡發狠道:「闖,見人就殺!」
頂燭人道:「等見到『癲僧』龐元後商議商議,因為天喪門門內的『聚火鏡』一日不毀掉,武林之劫難免,尤其你救母出困的理想,也勢必同為泡影。」
麒兒忍不住問道:「他老人家曾來過?」
兩人沉靜了片刻,此時的天一婆早已不見人影了。頂燭人道:「麒兒,你即日趕回窮神莊吧,可能令尊徐鈞已到達窮神莊了。」
她顫巍巍地呼了聲:「恩師——」正欲下拜,那天一婆二話不說,疾伸鐵指,已然點了小蘋「麻」「啞」二穴。
這是大殺伐前奏的徵候嗎?
「小子是帶了追命道道主一同去的。」
他忖知定是麒兒與小蘋了。
再加董月娟數月過後,待若親生,滿天雲霧早已消除了。
他耳邊響起了凌暉的驚呼之音!
他顯然要與天喪門門主凌暉作最後一次結算了。
「神醫」向善使了個眼色給大愚,說道:「爺們也該走了。」
他只認識二尺公的真人,卻無法分辨出戴面具的假人,他仍把二尺公視作了頑童。
小蘋笑道:「時間愈久,益發是愛情的考驗呀,只怕賢妹不真心愛麒哥,等不下去了。」
這一發現,麒兒思絮如潮湧,他不能不去救小蘋了,他悄悄地離開了天喪門,他所以不敢驚動在場人,是怕父母以不孝的大罪加諸頭上的。
麒兒眼圈一紅道:「那麼鐵錚強哥哥同厲鵬兄嫂呢?」
他下文沒有說,麒兒已知道個中含意了。
依著徐鈞夫妻主張,索性趕往孤芳峰與天一婆見個上下,終結這場是非。
麒兒再也忍不住滿腹辛酸了。
她該是平生第一次殺人吧!
他含著滿腔熱淚離開窮神莊了!
秋風蕭瑟,天雲似在變了!
於是杜仲仁離開大共山區了,他默然估計,沿著洪流,到了柳塘村。
可是,她又不能真的要大愚的命!
他怎知此時的麒兒,佳人在抱,一度纏綿,正在夢中回味著那令人銷魂的一幕呢?
「金劍環有『陰』有『陽』,乃象徵夫妻之意,此乃家父交予我之時,特別說明的。」
墜兒小嘴一噘道:「蘋姐,妳把人家看得太不值錢了,老實說,就是麒兒不喜歡我,我蒙他父母允婚,也算徐家的人了。」
這個意念的作祟,使他人性潛在的兇戾性暴發,乃致不堪收拾,豈真的是命運已由前定。
麒兒忙不迭地道:「但總要有個日期才行呀?」
自然,他也想到頂燭人的諄諄告誡,但他顧不得了,與其飽受愛情折磨,何如拱他個血濺荒山,來得痛快!
他笑聲乍落,手指麒兒道:「娃兒,生有處,死有地,你就認命吧!」說罷,變化已生,麒兒忽見兩道刺目光芒,由宮門前的兩大削壁之間霍然射出。
二尺公手一揚道:「麒兒可知罪嗎?」
鬼醫巫信連忙應道:「因為他一進窮神莊後,小子再以心法聯絡,就沒有聲息了。」
「到窮神莊之後呢?」
「凌暉因他失卻利用價值,且加恨他剽據藥人一事,因而趁他不備之際,在一次飲酒計劃對付少俠當兒,暗將喪心丸置於酒壺裡了。」
天一婆更非等閒,情勢上決不容麒兒居高臨下,操了制空權,因而也以「臨空度虛」身法,圍旋,躡空,應招。
那信箋概略的意思是:聖僧決不收滿手血腥的弟子,更指明麒兒自出道以來,所殺的人數,尤其天一婆之不測,也歸罪麒兒身上。
「嘻嘻,他的腦袋卻由俺滾在山澗裡餵甲魚了。」
其實,墜兒只是一種少女矜持,她何嘗不欲和心上人一吐心中積愫!
「說!」麒兒一字如雷,震得鬼醫巫信不寒而慄!
耳邊又聽到徐鈞的怒叱聲:「麒兒,找不到墜兒姑娘你就不要見爹爹了。」
他顯然知道惡貫滿盈了!
麒兒飛縱過去,怒喝了聲:「站住——」腳下一緊,「煙雲飄渺」式中的「浮光掠影」,反而超過鬼醫巫信立身處八尺之外。
他吶吶地道:「不說句話就走嗎?」
墜兒自經徐鈞作主許婚,早已對麒兒心裡不滿的芥蒂,忘之九霄雲外了。
(全書完)
他見鬼醫巫信半晌說不出話,敢情在麒兒忿怒之下出手,鬼醫巫信早已痛昏過去了。
她之來天喪門是由外公「良心秤」度量公強行拉來的,來後才知道麒兒不認玉環,敢情是徐鈞忘記了交待!
隱於暗處,老而天真的二尺公大失所望了。
麒兒的左手攬住母親,新仇舊恨,使他目眥欲裂,他緊緊地咬住牙關,「恨」在他一聲冷哼中,大肆報復!
「事後呢?」
「老人家遲來一步,你竟跟小蘋那死丫頭樂大發了。」
小蘋突然將懷中愛兒交予了墜兒,別有用意地道:「這孩子是妹妹的了。」
他已無法多想了。
忽然耳邊響起個熟悉的聲音,唸道:「千佛山內千佛手,出土之日血滿天,預卜十二寒暑易,天倫重聚靠心田!」
其實,他已意識到這話與墜兒有關了。
「不!他顯然是遭了害。」
門外又傳來她的話音:「誰希罕你徐家的臭東西……」
笑姑何嘗不知道他是渾人,瞪了他一眼,不再和他說話了,麒兒一旁看著這雙未來小夫妻鬥口,多少忖知是什麼事了,忙說道:「笑姑姐姐,有事儘管吩咐吧!」
他念頭還未轉過來,二尺公牙一嚙又道:「娃娃,怪不得背後傷人,原來真有一手。」杜仲仁怒火三千丈,一句話不說,劈頭一掌。
可是他命麒兒將聖僧的信箋打開了。
「住口!」麒兒因見鬼醫巫信話有不實,厲喝聲接道:「憑你的身份,能帶同追命道道主去嗎?」
徐鈞嘆息地道:「他一向是火爆子的脾氣,見你始終未來消息,在追命道道主死後不久,就不辭而別。」
他正是離開窮神莊不及十日的麒兒!
在數百里外的一座尼姑庵內,一位年輕絕麗女尼,正也抱著她新收一名弟子,目視蒼雲變化,面露沉思。
敢情麒兒在馳往天喪門時,又然恢復了他那報母仇,雪父恨的大屠殺念頭了。
二尺公放蕩不羈,說話從來不揀字眼。
麒兒威稜一閃,憤道:「小爺還有兩事不大明白,要你在死前求到印證!」
自己雖然命運多乖,總算有了指望,而芸姐呢?
不旋踵,崖道快走完了,驀地金光刺目,現出一座輝煌的宮形門來!
於是和圖書他以暗號通知閻王城城主。
敢情杜仲仁就要出手了!
他冷笑一聲,倏然現身,手指麒兒大罵道:「好個沒良心的小兔崽子,不忘昔年老不死的交待嗎?嚴美芸救你受傷,傷走內經,不能受氣,這一下好,氣大發了,她就是不抹脖子尋死,也要傷勢暴發,活不成了。」
在他此刻的想法,即使母親未遇害,衝著那干藥人之死,也不能放掉天喪門內任何一名活口,何況自己曾在龍江龍大哥屍身旁發過誓言。
頂燭人攔頭說道:「麒兒,跟我走!」
那「貓兒來了」四個字謎句,無疑是徐鈞來到天喪門了。
不料他的一舉一動,卻被另外兩人看透肺腑了。
頂燭人顯然是往窮家莊送信而一同來天喪門的。
嚴美芸將金環分開,一臉茫然之色道:「你不要了?」
她將方才戒懼之心頃爾頓消!
麒兒耽心夜長夢多,忙道:「倘若頂燭人一月不來,甚而半年也不來呢?」
是以他惴惴不安,心懷凜慄了。
敢情變的是「鐵膽銀鏢」鄭堃呀?
佛光重疊,但聞一聲鬼嘷,天喪門門主凌暉作惡一生,落了個屍首兩體,四肢分家,死狀厥慘。
她此刻已然是芳心怔忡,面紅過耳,粉首深垂了。
嚴美芸判斷,事隔經月,麒兒沒理由再呆在武當山了,她知道麒兒與天喪門門主凌暉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天喪門是訪尋的目標了。
杜仲仁也算得到果報了,小蘋卻竚立山巔,感嘆良久!
麒兒答非所問地道:「妳也來了!」
徐鈞點點頭道:「據蘇玉所說,此乃她先父的遺言,叫他等調查黑煙大帝座下冒黑煙的原因,想來與寶物有關了。」
以頂燭人觀點的討論終結,隨決定由董月娟負全責,設法阻住麒兒行動,因而在場人當下說,不便與麒兒見面了,免得麒兒會揣測出個中的巧安排。
麒兒沒有消息!
「定然不實!」
「哼!」麒兒冷笑聲接道:「第二、我娘的現下情況如何?」
是以「貓兒來了」對董月娟來說,該是件鐫刻心板的大事,而她過去雖被凌暉麻痺心智,卻無法忘掉這句獻身情郎,雖痛猶喜的前塵往事。
她揚手給麒兒一個耳光。
母子本一體,心靈早已通,何況麒兒太像她情人徐鈞面貌。
他怦然心中一動,揣摩方位,那山峰不是失卻千佛手的山峰嗎?
董月娟別有用心地道:「如此說,墜兒該是徐家的媳婦了?」
一番話像是冷水淋頭,麒兒因而清醒許多。
頂燭人連忙道:「師叔太也折煞師侄了,小輩怎敢?」
麒兒流淚說道:「那又怎麼辦呢?」
「唔!金劍環?真的該謝謝芸姐姐了,如沒有它,我麒兒在江心洲恐怕早已沒命了,正該物歸原主。」他由小鹿囊內取出那枚鐫有劍形標記的金指環。
他已存下了拜嚴美芸為義姐的念頭!
於是她尋個好題目說道:「本打算找你要樣東西!」
董月娟感動地以淚眼偎在麒兒身邊了。
原來他與閻王城城主秘密勾結,已將「龍」「獅」「虎」「豹」四位姥姥陰謀除掉了。
原來第二個計劃是利用麒兒母親董月娟被困之地,誘殺麒兒的。
此時,頂燭人見苦求無益也自動地站起來了。
她倏然收步,怒目相向,冷嘿道:「老婆子一時大意,吃點小虧,倘再窮追不捨,小蘋就要裂頂身亡了。」
麒兒本已看到了二尺公,可是他無法打招呼了,他要跟小蘋一起,他生恐小蘋對付不了杜仲仁。
這兩人同一目的都是因找麒兒而至的。
敢情頂燭人也剃度為僧了!
麒兒不由問道:「那又怎的使追命道道主授首?」
第二天清晨,董月娟又離開幽齋了。
「那是說他改變了心意?」
頂燭人笑道:「每人有每人的去處,恰如俺也阿彌陀佛了。」
「黑煙教!」徐鈞想了想道:「厲鵬與鐵錚強等你不著,乃與我商量,說是蘇玉之父主持的黑煙教有一尊黑煙大帝……」
她急呼:「你們不能不管我呀?還有……」
「千佛掌影十八式」(缺一式)究竟高之一籌,天一婆因而挫敗了,他乃在地牢救出小蘋。
保重之意,能說不是逐客令嗎?
人在絕望之餘,益發盼望天一婆即時出現了!
董月娟道:「夢由心生,她……她究竟是誰呀?」
麒兒被莫名其妙的教訓一頓,二尺公才令他站起來。
麒兒莊容地道:「姐姐對我麒兒有山高地厚之恩,怎能忘懷?」
麒兒心裡笑道:「大黑子注定怕老婆了。」
有了這個觀念,他每日唸佛,任由時間過去……溜走……。
麒兒身子不能動,口中仍能說話,心急呼道:「伯伯……我得幫小蘋呀……」
「嘻——記住吧,一待妳那不值錢的表兄杜仲仁丟人現眼之後,老人家保險……」
他等討論的重點,不外麒兒去孤芳峰搭救小蘋是危險的。
一念及此,忙從懷中取出千年犀角珠,果然寶珠露面,寒氣大放,那迎身而起的熱浪薰濤,宛似無物!
移時,徐鈞與董月娟見面了,擁抱一起了。
光輝在火光圈中,形成了座貼身的小光圈,頓使火光力量減低,那本可熔人為焦煙的聚火鏡,幾如虛設。
大愚接著一口氣道:「窮神爺跟追命道道主打到兩不可開交之際,笑姑、鳳兒、墜兒三姐妹,也無法坐視了。」
淚光人影,他帶著一付別親之痛,和愧對紅粉知己的矛盾心情,消逝於晨起的雲堆霧絮裡了。
徐鈞點點頭道:「鐵錚強在死去的追命道道主的身上剝下此寶衣,隨又將寶衣交予了我……」
麒兒自當別論!
他在不需要解釋的情況下,由向善處得到了「回春丹」。
但她好名之心,猶勝於好命,她功力運至巔峰,她存下一掌之下,結束麒兒小命,免得羽翼再豐,更加難予對付。
瞬間,麒兒的「千佛掌影十八式」運至第八、第九兩式了。
他實在有愧於這位紅粉知己!
記得離開孤芳峰時,天一婆曾有必要時來天喪門之承諾。
「關係大了!」
他隨後疾追,他顯然不救小蘋決不甘休!
敢情他在回憶往事!
「是以……是以爹爹認為誰得到『陽』性的金劍環就是天意,也是他老人家子婿。」
她竚立在山道惘然若失,極端的刺|激,反而腦子裡形成一片空白,她已無能力再思索什麼了。
麒兒未及答話,傳音又道:「千佛山因千佛手而得名,但老衲卻不希望在這兒見到你………不過,唉——總得見到你了。」
天一婆奮力而戰,於是這一場集武學大成的空前決鬥,進入白熱之爭。
不料那人一聲驚呼道:「啊!是他!」抬頭向另一山道沒命也似的狂奔。
麒兒一辨語氣,大驚失色,頂燭人的話應驗了,怪不得他不希望我麒兒見到聖僧哩。
話未說完,嚴美芸驚呼聲道:「他呢?」
她含著快要流出的眼淚道:「孩兒遵命了。」
只是他過於拘拗了!
笑姑倏然粉臉一沉道:「麒弟!」
因而天喪門門主凌暉雖傾力應付,但充其量在「千佛掌影十八式」的第七式時,已無能力還手。
無疑,在感情的份量上,嚴美芸是不如小蘋重要的。
他一跳老高的走入院內。
「不要騙人家了。」
麒兒忙自見過「神醫」向善等人。
她就是看破紅塵的嚴美芸。
只要心地光明,不愁善因善果,那麼小蘋的事,自然到時可以迎刃而解的。
她收的弟子不過是個不足一歲的女嬰罷了!
她與麒兒擁抱一起了。
大愚忍不住地叫道:「麒哥,如果早來半日,非但有熱鬧看,還可見到許多人哩!」
久經命運播弄的他,隱忍能力,正已過他當下年齡了。
可是她不能不依計而行,因為頂燭人還強調說,麒兒如果去了孤芳峰,非但小蘋有危險,就是麒兒也要招致無端魔劫的。
這顯然不是個好兆頭,難道都出了事?
她懷中抱著蘋姐的愛兒,一時不知所措,小蘋匆匆地說道:「墜兒妹妹,小心照顧麒哥的骨肉,我……」下文還未交待清楚,她竟像一隻離弦之弓,由這面山頭,疾射那方山腳。
談話間,夜已深了!
他亢聲說道:「不跪!」又補充一句道:「除非將小蘋交給我們,叫怎的,就怎的!」
麒兒面有難色地道:「可是……」
二尺公睨了她一眼,一捋山羊鬍,嘻嘻笑道:「這一來更加有把握了。」
徐鈞被迎至了屋中。
小蘋嫵媚地道:「我與妳將來共事一夫,我的孩子還不是妳的孩子了。」
就這樣,兩人離開窮神莊去找麒兒了。
笑姑粉臉一繃道:「真嚕嗦!」
跟即指著麒兒的鼻尖道:「你好狠心,你……你有什麼了不起;」說罷由懷裡掏出枚白色玉環,桌上一放,扭頭就走。
人在極危難之時,上天會賜予人們一種臨機應變的本能,這本能好壞人都有。凌暉自不例外。
她像夢囈般地自語道:「爹,您可以瞑目。」不期然熱淚盈眶,她又想起母親來了,母親遁跡佛門,倘能知道我小蘋替父報了仇,母親必然很高興吧!
麒兒穩住下盤,未敢再行一步,唯恐逼出異變,登時大吼聲道:「天一婆,如果傷了我蘋妹妹,小爺就叫妳……」
此時,凌暉避之無及,不拼命也不行了。
聖僧高宣佛號,突以「臨空導引」手法,將一紙黃色信箋,輕飄飄的送到麒兒身前。
他並非是不喜歡墜兒。
他也明白他等的功力,無法去天喪門冒險的由而他決定隱忍一下了!
他自蒙天一婆收為弟子,功力進境昔非今比,方感腦後一股冷氣蔓延而下,居然能以內家真氣,化掉二尺公「寒指結穴」的獨特手法,隨即揚臂倒縱,又不禁脫口呼了聲:「怪!」
變起倉促,天喪門門主凌暉但見人影一晃,方道聲不好,忽感手中一輕,敢情董且娟已被麒兒搶了去?
那是個薄暮傍晚!
鬼醫巫信似乎看出麒兒心意,因怕皮肉痛苦,亢聲道:「徐少俠,個中另有原因。」
麒兒一時嚇呆了,他何嘗不知道這是種示威,如果自己一有行動,天一婆手指一動,小蘋就要香消玉殞。
良久!良久!徐鈞將董月娟引見許多朋友!
嚴美芸嬌軀一停,忍住眼淚,反而格格地笑了。
他既想報恩,又不能求全,於是麒兒陷於無可抉擇的窘迫,無邊的痛苦中了。
墜兒怎知他當下心情,小嘴一噘道:「人家跟你說話哩。」
二尺公自與窮神爺歸復了窮家幫的窮神莊基業,窮家莊已是他常來常住之地,本不足為怪。
於是麒兒白日唸佛,晚上陪伴董月娟燈前敘話,又是晃眼十數天了。
董月娟自食過「神醫」向善的回春丹後,儼然變了一個人,她非但清醒了,她一眼就看出跪在跟前的孩子是何許人了。
一口的稚氣,卻又十足的火氣。
他捧著紙箋沉吟了良久,他顯然已悟解出信箋關係著一身安危幸福了。
父命不可違!
是以當麒兒墜水之後,他與天喪門門主凌暉等略一商量,乃決定分頭搜索麒兒下落。
正當麒兒與小蘋一度風流,鴛頸並枕,尋找他倆的美夢之時,兩條人影,快若飄風,一在柳塘村之南,一在柳塘村之北,幾於同時,到達麒兒與小蘋借居的雙棲之所。
此時天將垂暮,他在村外聽村民談及,說有一雙長得極為俊美的少年男女,前來投宿。
繼而又一想,又感詫異,豈真的與蘋妹那一夜之歡,果就有了兒子嗎?
兩隻托著金劍環的纖手,也止不住「得得」顫抖了。
敢情殊途同歸的兩位夜行人,一位是二尺公,另一位卻是杜仲仁。
大愚腦袋一晃插口道:「麒哥哥,這就虧了俺大愚了,當時徐叔叔不要,俺卻說:既然強哥將寶衣贈予麒哥,是為麒哥要赴天喪門救嬸母呀,一旦麒哥穿上寶衣,則麒哥如虎添翼和*圖*書,那不是更了得了嗎?」說著想起一事,改了話題道:「麒哥,咱還忘了告訴你呢?當追命道道主變成藥人,再加穿上寶衣,要飯的伯伯確實有點吃不消。」
在眾人勸說之下,墜兒終於跟著小蘋走了。
他與凌暉硬碰硬的對過一掌。
他故意留下些空餘時間,好叫一雙父子談談體己話。
「麒弟……」
可是她已無法忍得住到口的腥血了。
大功將成,他怎能令這兩人為害武林的禍害輕易逃去。
他將麒兒能抗衡聚火鏡之威,歸功於麒兒內功修養,而不知這是石頭衣的作用了。
他立身於崖道上了,他遙遙望見天喪門了,但他卻被一件怪異的事,引起了注意。
忽然二尺公「哇呀!哇呀!」的吼道:「麒兒,你搞鬼了?」說罷眼也不眨地望著麒兒的眼角、眉心、印堂等部位。
董月娟有如惡夢初醒,她驚喜徐鈞尚在人間,她痛心自己多年的魔難,幾幾乎害了丈夫,毀了愛兒。
他相信麒兒當下功力,決不輸於這老婆娘的。
當他聽罷嚴美芸大訴苦經,又然埋怨不該替她訂下終身,而今被麒兒遺棄了,怎的辦?致使二尺公也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斜刺裡青煙一冒,頂燭人擋住了去路。
頂燭人豪邁地笑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也許有一天會請你小老弟幫忙哩………哈哈!」笑罷語氣一變,改入正題道:「現下長話短說,你返回窮神莊後,如不得老不死的趕來相告,決不可赴天喪門,更不得去孤芳峰,否則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笑姑嫣然地道:「你還未回答人家的話呢?」
這句話顯然承認了墜兒作妻室了。
「姐姐說吧!」
麒兒心裡冷笑一聲:「逼人太甚,只好翻臉到底了。」
他將血手由脅下拔出,且用一口真氣向鬼醫巫信噴去,巫信打個悶嘿,果然醒了過來。
因為名家對手,到了功力拼為之時,不勝即敗,快在頃爾!
此時日正當中,愈發威力無窮,故而火光在驟然間凝結成兩團熱流,熱流之力足可熔鋼化鐵,金石為穿,一古腦罩住了被嚇呆的麒兒了。
但他沒有提到母親董月娟被害一事。
此時的墜兒已然意識到是怎的回事了。
天喪門門主凌暉以一顆清醒丸捺入董月娟櫻唇內,就在她似清醒,猶未清醒之際,雙手高舉,危言恐嚇道:「麒兒,呵呵,如不束手就擒,你娘就要骨化形消………」
原來笑姑與大黑子也到了窮神莊……。
她一聲冷笑,陰惻惻地說道:「爾等的死鬼師父看不起我,猶有可說,他總算是師兄呀,想不到他的弟子竟也如此放肆,一個罵我,一個損我……」
他不但要置麒兒於死地,就連小蘋也不放過了。
他深知自己功力決難對付得其中任何一人。
他將千佛手的十七式依次展開了,他雖然抱著殺敵擒王念頭,可是天喪門門主凌暉,以及閻王城城主的爪牙,卻作了替死鬼。
她不能不作退步之想了。
若在往日,這干最敬愛的人先他而去,他會感慨萬分,無法自制的,可是當下不同了,更大的刺|激使他頭腦麻木了,實在的,他也顧不了那許多了。
大黑子這才知道說話毛病,出在「咱的」兩個字上了,好在他碰釘子碰慣了,忙補充一句道:「下次將『咱的』二字去掉好了,只呼妹妹,該可以了。」
及今她見麒兒目光精若寒電,靈台慶光閃閃,她乃久習內功之人,如何看不出麒兒的進展,今非昔比?
於是,這干專程趕來,關心麒兒安危的風塵異士們,又為麒兒下一步的可能冒險,縝密地開始了討論。
太陽西沉了,通往千佛山的崖道格外顯得沉寂了。
麒兒怎知頂燭人抱著委屈求全的心理呢?
二尺公道:「老人家活了這把年紀,又是過來人,怎會看不出?」
他顯然想道出欲救小蘋一事。
他目如噴火,瘋狂般的加快了腳步,原來天喪門已近在咫尺。
濃雲密佈的大共山!
一運掌風,「波波波」連發三掌!
麒兒續道:「第一、誰是『鐵膽銀鏢』鄭堃的正兇?」
那光芒就是武林聞名喪膽的聚火鏡。
大戰因而開始,這該是場最厲害的兇殺吧!
麒兒自是不明地道:「娘呀!不要太迷信了。」
她和小蘋的心情一樣,也將半生歲月,寄託在「愛琪」的身上,所不同的,她是超然於物外的一種相思罷了,可是,她果真能看破這「情關」二字嗎?
頂燭人道:「小蘋遇見天一婆!」
麒兒不解地道:「伯伯,您在說什麼?」
小蘋一面勸住墜兒,一面在山道上找了三根柳枝,於是撮土代枝為香,與墜兒真的義結金蘭之誼。
不旋踵,閻王城城主挾持董月娟而至。
傳音停了片刻,續道:「記住,那座山果真叫千佛山了。」
這當口之麒兒,竟然能看清眼前變化了。
二尺公倏地將面罩取了下來,眉頭皺成了個「一」字,瞇縫眼一瞟嚴美芸,卻又哈哈大笑道:「也給她叩個頭吧!」
麒兒果真轉身拜去,嚴美芸嬌軀一閃,連呼:「誰希罕,誰希罕呀!」
他忖知這座門可能是凌暉巢穴的入口處了。
「笑姑三姐妹為母雪恨,一窩蜂而上,一下子就把追命道道主打倒了。」
小蘋話未說完,早已使兩人痛哭流涕了。
原來麒兒與天一婆好說不成,終於翻了臉!
因為大愚終究是個孩子。
於是她暗納真元,畢集全身功候,在一聲怒吼中,果然脫離了麒兒的「第八式」潛在罡氣的包圍之下。
麒兒喃喃地道:「千佛山不是指的千佛手隱藏的那座山,血滿天八成與武林上又一大劫有關,只是下面兩句,卻悟它不開,望聖僧告我!」
就在他閉目待死的一剎那,石頭衣突然產生了妙用。
天色朦矓中,千佛山在望了。
是以他挨到夜靜更深,企圖覷個機會,來一個明槍容易躲,暗箭難防身。
她冷酷地說道:「老娘來遲一步,叛徒竟敢違我銀牌令,又復將杜仲仁殺害,兩罪併發,還不給我死去。」
於是,他展開了「壁虎遊牆」術,貼著削壁,猱身而上。
他先走入了下房,笑姑也就陪同麒兒相繼而入。
風暴欲來的天喪門!
大黑子連連道:「妳說什麼都有理。」
他不知嘴裡說些什麼,已然衝出了屋外。
麒兒見大計已決,確也想見見笑姑與墜兒,隨向父親告別而去。
麒兒忖知小蘋必然有了危險。
她在公婆以及「神醫」向善等人跟前,娓娓地道出了麒兒去孤芳峰後的一幕經過。
來者竟是小蘋!
「凌暉以秘製藥草,將他薰成了藥人,是以命我將之帶來窮神莊,其目的不外大肆殺戮,然後逼使你同窮神爺、二尺公等人早早去天喪門。」
「跑掉了。」
人生宛如走馬燈,這對當下的麒兒言,確也恰當不過,岳陽他曾七進七出,而今岳陽又在望了。
「可記得當咱在窮神莊救了小蘋,後來在山道相遇,你說過什麼話?」
墜兒之哭,深感紅顏太薄命了。
只待救母大願了卻,然後赴孤芳峰救小蘋,事後相偕以老,避開世塵,相信時間的沖淡,會令墜兒及芸姐忘掉自己的。
閻王城被困、嚴美芸轉贈金環、桑姥姥被害、芸姐酒樓解圍,以及窮神莊搶救於危、小室不避嫌疑療傷……。
天一婆似也覺得逃不掉麒兒的追蹤!
在他想:麒兒應該知道董月娟是他的母親了。
「那枚金劍環呀!」
峪下火風使她無法停留了。
徐鈞略一尋思道:「麒兒,你……你快將墜兒找回來!」言下神色極其莊重,麒兒還是第一次看到父親嚴肅的神態。
於是麒兒乃將自武當觀別後的種種際遇說了一遍,當談到「鬼醫」巫信也然遭了果報,在場人無不愕然浩嘆,深感報應循環,天道可憑。
二尺公老懷放縱,如非怕杜仲仁發現,他會大大地狂笑一陣,散散悶氣。
「有什麼好說的?」
「呸!」麒兒一口黏痰吐在鬼醫巫信的臉上,他顯然不信鬼醫巫信敢獨闖窮神莊。
沒有,此乃杜仲仁疑心生暗鬼,將焰火形成的煙形看成了麒兒。
一位自然是二尺公,另一位呢?卻是滿腹幽怨,以淚掩面度日的嚴美芸姑娘。
「富丐」錢鐸看出麒兒神色有異,本有許多話要說,也不便出口了。
往日她都是如此,麒兒因欲唸佛號,從不留戀,可是今日心中沸騰,卻無法耐得下心了。
「巫信在你盛怒之下,明知必死,他故意的說出這番話,不外使你乍聞母耗,一慟幾絕,他非但可以逃生,相反的,又何嘗不可置你於死地。」
笑姑似是自言自語地道:「這就好了。」
他是位雙眉緊鎖,滿懷心事的少年人。
此刻的杜仲仁正同犯了小蘋在天喪門時一樣毛病,他判斷錯誤,他心裡發慌,敢情他認為有小蘋趕來,自會有麒兒跟隨。
於是她秀眉一揚,堅強起來了。
他已經察看出麒兒破了童身!
頂燭人遊身過來道:「麒兒,千萬不能追呀,一追小蘋就活不成了。」
「早去你們不利,晚去對他不利!」
赫的,一條人影,倉惶失措的正往麒兒立身之處,狂奔而至。
笑姑故作神秘地道:「人家先考考你的記性!」
其實,他之所以帶麒兒趕至火焰峪,確有必要時,聽任麒兒懲治下天一婆打算。
「何以見得?」
在場人都一驚,大黑子扯著嗓門道:「墜兒妹妹的脾氣比她姐姐還厲害,千萬別……」
一片慘呼!
臨去秋波,她似也悲哀杜仲仁的不幸了,因為她知道杜仲仁所以落此下場,是交上壞朋友所造成的。
甫抵莊門,顧不得傳報,已然飛射莊中。
他一見竟是麒兒,不禁大喜過望,因為在這兒作客的,每日都在盼望著麒兒早日到來。
麒兒見母親說的高興,更加無話可說了,可是他心中起了個疑念,何況母親言語之間,有偏愛墜兒之嫌。
二尺公倏地將娃娃面罩一戴道:「光顧說話,杜小子溜走了,芸兒,等候好消息吧!」
頂燭人道:「用不著了,他之父母,以及所有的人,都離開天喪門了。」
頂燭人話音未落,已然踏上了絕峰山道。
不可預料的事又來了!
敢情董月娟經連月服食喪心丸,神智昏卻不醒人事,有如痴呆。
杜仲仁自忖三面受敵,待下去有壞無益,腦子飛快一轉,虛發一掌。
麒兒不禁一楞,笑姑卻心花大放了,她忖道:「好個墜兒妹妹呀,原來妳的未來公公作過主了,妳還拿姐姐開味,讓人家碰釘子哩!」
他不能說是不愛嚴姐姐,可是那愛只能限於姐弟間的手足之愛,決非燕婉之私。
此時東方發亮了!
墜兒一時心痛如絞,可是她未來得及說話,小蘋卻跪在她跟前了。
她顯見是醋勁大發!
他先將麒兒穴道一解,冷喝聲道:「給老人家跪下。」
麒兒益發忖知問題的嚴重性了!
正因此,頂燭人主張想盡一切辦法,阻止麒兒行動,因為麒兒一旦去了孤芳峰,很可能逼使天一婆走上極端,不利於小蘋。
鬼醫巫信呆若木雞,像老鼠見貓似的,連跑也忘記跑了。
徐鈞道:「說起來人生遇合似有前定,如果早來半日,就可以碰到面了。」
大愚道:「自然來了,據說是專程找你的。」
她說道:「追我作什麼?」
身後響起了頂燭人的聲音:「墜兒姑娘,麒兒劫難,將會因小蘋抱十年面壁決心,共度苦修壯舉,因而促成聖僧提前寬恕麒兒罪過的,到那時,姑娘該是苦盡甘來之時了。」
二尺公冷笑聲喝道:「小兔崽子,留神後腦勺!」屈指一彈,一縷冷森森指風,宛如冰激水淋,杜仲仁立時打個寒噤。
東方已經發白了!
他痴立當地,他空拳擊天,他強將滿腔怒火由發洩而抑制,他要憑理智去抉擇了。
她分明是將金劍環送予了麒兒,卻諉稱麒兒得到,有意無意間的強調個「數」字,「數」的安排,該是天意撮合。
於是,徐鈞在後房內將石頭衣交子麒兒了。
她顯然仍未忘情於麒兒!
「貓兒來了」乃徐鈞與董月娟昔年定情之https://m•hetubook.com.com語,敢情是用以防備董月娟師父無情婆婆來到的。
麒兒沉思有頃道:「他們有沒有別的話交待?」
你道小蘋追趕杜仲仁結果如何呢?
鬼醫巫信喘息地道:「千萬不要用刑,我……我一切實話實說。」
他已看到二尺公了。
在當下說,天喪門已是凌暉及閻王城城主的共有勢力範圍了。
可是事與願違了,當她悄悄扭頭一望,麒兒已然與「富丐」錢鐸跨入大廳了。
他幾個起落間趕上嚴美芸了。
她此刻仍往好的一面設想!
麒兒心頭猛的一震,厲喝聲道:「究竟如何?快說!」
當她真的入睡時,已然是太陽爬上孤芳峰了。
「芸姐……」
聚火鏡是他對付麒兒唯一憑藉。
第一個回合過去了,並未判出高低。
他疾厲地馳去!
但望能在窮神莊碰頭,也許能使芸姐不走極端的。
赫的,千佛山腳下,隱似雷聲發作,但見慶光閃閃,麒兒背向一深邃山穴,面對著小蘋與墜兒,神色依依,似在作最後一次告別了!
天一婆未等麒兒話說完,冷哂一聲,迴手抓住小蘋秀髮,再次騰空間躍而起。
頂燭人道:「事已如此,祇好求聖僧出來設法了。」
這一天,董月娟突然提起墜兒來了!
他忖道:「鄭堃的陰魂來抓我杜仲仁了。」
何況還有個嚴美芸姐姐呢?
鬼醫巫信點點頭道:「想不到卻碰見你了!」
頂燭人力持非議,他勸在場人暫時忍耐一下,一切待他探聽得來的消息,再作下一步行動。
不意徐鈞略一躊躇,斷然說道:「其中有詐!」隨手扶起了麒兒。
而今他要在麒兒還沒脫困光圈之時,以董月娟投擲於光圈之內,相機取利了。
一地血跡!
麒兒心頭怦然一震,似懂非懂地道:「敢情金劍環與我倆……」
最後這句話卻是大黑子說的了,大黑子直腸子,不慣拐彎抹角,開門見山接著又道:「你知笑姑妹妹說話的意思嗎?」
不意幾經輾轉,路過大共山下的柳塘村時,正趕上麒兒與小蘋手牽手的進入柳塘村了。
於是,他也走了。
別瞧麒兒脅下多了一人,但千佛手每變一式,奇招迭起,力道也增加一倍。
麒兒陷身於像火熔液燒烤般的酷熱之內,他已然被這平生僅見的怪聲勢駭得舉止失措了。
麒兒迫不及待地道:「我爹徐鈞可來了?」
大黑子居然臉一紅道:「是妳交待人家這麼說的,怎麼又給釘子碰!」
麒兒見事態發展果如所料了。
天一婆大驚失色,心說:「怪呀,比在武當觀還厲害!」
說實在的,捨此又有什麼好法子呢?
嚴美芸兀自沉著粉臉道:「有把握?有把握會拿姪女開玩笑!」
他無疑是沒有聽到徐鈞告知箇中經過了。
他之赴天喪門,也是慧奉命勾搭凌暉對付麒兒。
大共山在皎潔如洗的月色裡,蒙上層謎也似的顏色,那顏色逐漸開朗了,一條人影赫的在一巔峰出現。
如果沒有他驚呼,麒兒也許放過來人了,可是他聞聲仰目,真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原來那逃走之人,竟是鬼醫巫信。
接著,兩人又談了談杜仲仁的企圖,他顯然有暗害麒兒的打算了。
「他失卻神智了。」
此時麒兒張開眼了,他望著母親慈愛的笑容,心說:「娘真的喜歡我麒兒了。」
她當時的想法,非要找大愚出出氣,她認為沒有大愚的亂造謠言,她也不會冒著麒兒之名,殺了武當、少林弟子,以致弄得不堪收拾之局。
大黑子話音甫落,早已闖了進來,他向徐鈞微一拱手,算是見了禮,猛的插腰抱住麒兒,哈哈笑道:「趕快見笑姑吧,她有要緊話說。」
又羞又怒之下,一肚子氣都發在敵人身上了,是以她這一掌推出,更加運足十成火候的功力。
情勢演變至此,只要麒兒一句話,或是一個動作就可決定命運了。
當然,他忘不掉聖僧別具深意的告誡!
小蘋猶然沒把握有必勝,何況麒兒這位小煞星?
徐鈞未死,麒兒脫離,皆因此四字化險為夷,豈非天意注定?
笑姑笑態依然地道:「麒弟弟,記得我這位苦命的姐姐嗎?」
屍體阻塞了趕殺天喪門門主凌暉與閻王城城主中間之路!
那是個夕陽無限好的辰光!
笑姑點點頭,又狠狠盯了麒兒一眼。
麒兒道:「姐姐交予我的這枚呢?」
「搞鬼!」
麒兒睹狀心驚,未等凌暉出手,已然將寶珠含在口內,一翻掌,疾厲地撲去,快似行雲奔月。
於是他的第二個計劃提前執行了!
他心懷鬼胎,暗自稱異,卻不知,這不過是心理作祟而已。
說話時一付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氣!
麒兒擦了擦眼角淚痕,忙問道:「敢是巫信說的謊話。」
自然,他內心並不反對與墜兒成婚這件事。
笑姑冷嗤一聲道:「那裡來的廢話,還不將準備好的菜飯熱熱,咱要替麒弟弟接風哩!」
三人相對飲了一杯,大黑子說道:「說真格的,咱的笑姑妹妹有事求你,你可別推辭呀,你要不聽話,別說俺就不跟你好了。」
血由脅骨流出,巫信聲似鬼嘷般慘叫……。
昔年一句戲言,真也惹火燒身,他對嚴美芸一向寵愛慣了,明知她強詞奪理,還得要將千斤重任往肩上擔。
「傻丫頭,注意聽著,拜天地未入洞房,按照古禮,只能算是有了名份,卻不能稱作夫妻!」
頂燭人忽然停身說道:「那冒火的山,名叫『火焰』峪……」
他那裡知道徐鈞這番話是安慰笑姑的,可是這一來,使麒兒產生了個新念頭!
及今他回首前程那暗影因而擴大了,是以他幻像迭生,跟跡後退,他那裡還有勇氣和小蘋見個高低呢?
天一婆儘管聲勢濤濤,內心裡也多少耽心這小魔頭不同凡響!
二尺公給嚴美芸使了個眼色,悄悄地掩至杜仲仁身後目力所及之處,也將身形藏好。
這當口,門外有人扯著嗓門呼道:「麒兒弟弟,你小子可真想死俺大黑子了。」
麒兒為了安慰母親,理直氣壯地道:「為了娘,再大的苦頭麒兒都吃得了,算不得什麼!」
「富丐」錢鐸道:「住在廂院內,我看少俠跟令尊先談談,由我轉告他們一下就可以了。」說罷走出了大廳。
徐鈞沉思片刻,斷然道:「一個月為限吧!」
他倆人走到一座兩房一廳的小院,大黑子道:「就在這兒了,待俺通報一聲,免得笑姑說咱不懂事。」
麒兒趕忙將身立起道:「姐姐……」
她話音未了,但聞一聲巨震,麒兒與小蘋同時消逝於山穴之內,此時清風習習,餘音猶在,山穴卻不見了,驀地,一座七段寶塔,聳立那山穴位置了。
不能去天喪門,去了天喪門正好中了凌暉之計,還是找爹爹商量商量吧!
他話音未落,笑姑已然躍出了房門,房內人聽到笑姑喚墜兒的聲音,移時,笑姑哭著回來了。
墜兒何等聰明,已忖知小蘋這話的另一含意。
她感動地叫了聲蘋姐,不覺哽咽淚下。
他因一己之私,手刃鄭堃首級,按其本質,並非絕頂壞人,正因此,那潛伏腦海的罪惡影子,無法驅除,幾與心靈結合一起。
徐鈞嘆道:「你的意思為父何嘗不明白,孰不知,救你母出困,為父焦急之念,何嘗下於你?」
她狠狠睨了眼麒兒,那是說: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你怎的個交待?
「這就更有把握了。」
想不到變化到兩可極端,無法收拾。
鬼醫巫信瑟縮地道:「祇要你少俠免我皮肉痛苦,小子決不瞞一個字。」
麒兒不知出了什麼錯,因念及二尺公有救命之恩,雖是一肚子委屈,卻不敢反抗。
於是他拍著胸脯表示,保證將麒兒抓回來,將來一位算徐鈞討兒媳,一位算徐鈞的弟弟討兒媳,來上一門二挑,兩頭都算大。
麒兒接過一看,箋封上寫的是:「開箋日期由頂燭人決定之,開箋後照箋中所示去作,不得違誤………」
是以她一照面,親熱地道:「麒哥,你可來了!」
麒兒一愕道:「我……我曾唸著墜兒?」
大愚之哭,是悲麒哥哥這下場太可憐了!
「性屬『陽』!」嚴美芸秀唇一噘道:「因為你是男人嘛!」
他目的在示警,為了顧慮「中原神劍」嚴子和的面子,不便傷了杜仲仁,是以展開「魅影」步,一聲咭笑,早已避過對方掌風,輕登瓦脊之上。
大愚得意地聳聳肩道:「說也奇怪,當笑姑三姐妹一出手時,那追命道道主該說是惡貫滿盈了,居然地下一跪,口中唸唸有詞,你猜,他唸的是什麼?原來是笑姑三姐妹的母親名字啊,敢情是她等母親的鬼魂顯靈了。」
他略一注目,那光華倏而熄滅,倏而又大熾,最後卻見佛影重重,慶光冉冉,霍爾又不見了。
就連頂燭人也一去不返了!
麒兒恍然地道:「所以你見事不好,才偷偷地跑了。」
「哈哈哈……」天一婆聳聲狂笑道:「豎子,必是你急切求勝,致遭天妒,才使此千古至寶另投有緣!」
這光景,正是天喪門門主凌暉企圖威脅不住麒兒,就要置董月娟於死地之剎那。
於是,母子二人在夜色降臨時,睡在一起了。
「什麼東西儘管拿去。」
聖僧傳音極為嚴肅地道:「天倫重聚是你命中應得一子,但父子一早樂田園,應在十二年後了……」
「道理安在?」
片刻,到了林叢外,與嚴美芸見面了。
石頭衣發出粼粼水波的青光!
於是他繼頂燭人登上了絕峰,又而躍過了一道山脊,赫的,目力所及處,正有一山噴著熊熊烈火,畢剝之音,震人耳鼓。
掌風甫起乍收,人已由二尺公身側疾厲地星馳而去。
麒兒身形一穩,殺機暴射。
這干朋友包括「神醫」向善、「富丐」錢鐸、大黑子、笑姑、大愚,以及頂燭人。
驀見一條苗條的人兒過來!
「喪心丸?」
頂燭人想了想道:「聖僧已能默察過去未來之事,相信他老人家能想出個既能救人,又不傷和氣的辦法來。」說著看了眼麒兒,幽然一嘆道:「但望天一婆的傷不重,否則……」
麒兒像木頭般釘立於地!
於是,他雙肩一挫,身形在半空中兜起半個圓弧,先向凌暉撲去。
但她做夢料不到小蘋此舉,卻含著一種近乎犧牲的悽決別離滋味哩,因為她發誓與麒兒一起面壁十年,乃忍心將愛子付託墜兒代她盡母親的責任了。
「唔!」麒兒忖道:「也許為了嚴美芸姐姐的事!」
麒兒怒目相向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小爺看你今番還能逃得活命?」
他本來認為兒女之情,一吐積愫,自可迎刃而解。
其實,她就是喜歡麒兒的傻樣子。
麒兒自己也不敢怠慢,右手一圈,呼地風雷,也以「千佛掌影十八式」的前三式迎了上去。
麒兒強笑一聲道:「那麼巧嗎?」
敢情她自武當山知悉麒兒與小蘋真的成了配偶,在一氣之下,連爹爹「中原神劍」嚴子和也不顧了。
原來小蘋果然追上了杜仲仁!
於是麒兒展動身法,朝著嚴美芸走去方向,瘋狂疾追。
杜仲仁跟她交過一次手,知道在功力上不一定超過小蘋,他力貫雙肘,也傾盡所能,奮回一掌。
其實,他也沒有把握能夠轉變嚴美芸觀念的。
「徐少俠有所不知,他……他吃了喪心丸。」
麒兒仰天痛哭道:「娘,您死得好慘,麒兒終究作了不孝之人。」
董月娟與愛兒共進過午餐之後,她悽婉地與愛兒說道:「娘有今日,真多虧菩薩保佑了。」
她要爭取武林霸座了。
她的脾氣一向是不服輸的。
二尺公想招呼,卻被嚴美芸攔住了。
麒兒在熱浪包身不久,那顆「千年犀角」珠亦然發生了微妙作用。
可是她期待的卻是一片冷寂!
杜仲仁無疑是不相信兩人落水身亡。
很明顯,天一婆身負一人,再加受傷,麒兒的腳程反而較她高之一籌!
而嚴美芸也認為希望變成了失望,一聲嬌吟,掩面向一條崎嶇小道馳去。
「失卻神智怎能來窮神莊呢?」
奇大磅礴的勁力,似重山,像海濤,將他兜緊再兜緊。
「爹!hetubook.com•com」麒兒感動地道:「石頭衣是強哥的家傳之寶呀!」
她雙臂高舉,她的兩手也在顫抖,她要令小蘋步杜仲仁後塵,葬身火峪,可是她終有不忍之心,可是當她想到心愛之人而背叛她時,她孤僻的個性一發,卻不顧一切了。
這無疑是天喪門門主凌暉誘敵深入,另有陰謀安排。
「……」
他深知這干人都是俠肝義膽之士!
麒兒再不能作壁上觀了!
大戰因而結束了,閻王城城主卻趁麒兒惡戰凌暉時跑掉了。
「娘……您誤會了……不過……不過……」他怕傷母親的心,到口的話終於忍住了,於是他將心一橫,認為與小蘋之事乃兒女之私,決不能違背孝道的。
可是他也奇怪,以麒兒功力言,何以睡得像條「死豬」?
室中人沉靜片刻,麒兒向爹爹徐鈞問道:「窮神爺何時走的?」
麒兒前後話一印證,已知嚴美芸何以會來,以及何以要走的原因?
當他跟踪追及杜仲仁時,杜仲仁已然到了客齋後窗,正準備用暗器對付麒兒與小蘋之際。
他對兩人說的話,沒有一個滿意,麒兒是不知天高地厚,以小犯上,頂燭人竟也敢來批評我天一婆了?
心地善良的她,又然觸景傷情,想起苦命的嚴美芸了。
於是,他到了那千仞斷壑之下!
麒兒一楞,他做夢也料不到這枚玉環是徐鈞贈予墜兒做媒證的。
忽然他憶起了頂燭人伯伯的告誡——天喪門內有聚火鏡,非人力所能抗衡的。
「天一婆」三字十足代表著小蘋噩運。
杜仲仁恨他入骨,正待長身追去,麒兒與小蘋已被外面聲浪驚醒,他倆聯袂而出,一左一右,將他攔住。
「愛琪」的「琪」字無疑指的「愛」麒兒之意。
麒兒道:「不大曉得。」
他還聽到母親與爹爹商量,原來設法叫自己先與墜兒成婚,因為墜兒到達天喪門了。
嚴美芸並未出手去接,試探地道:「麒弟,可知這金劍環另有含意?」
墜兒吶吶地道:「十年的變化太大了,將來的事誰敢預料呢?」
「如此說你是指揮追命道道主的了?」
嚴美芸似是一楞,羞羞答答地問道:「您怎會知道?」
麒兒鋼鐵般手指已鐫入巫信的脅骨。
於是,他往岳陽方向前進了。
「確實奉有此命。」
二尺公急得跳腳道:「麒兒……抓住她……娶她作老婆……不然,老不死的跟你拼命!」
二尺公何嘗看不出女孩子家心理,聳聳肩笑道:「麒兒小子走運,求還來不及啦,還愁他不會答應嗎?」
麒兒沉吟地道:「天一婆不是恨死了聖僧嗎?何況,她仍認為聖僧不在人間了。」
當她哭得死去活來之時!
麒兒囁嚅地道:「爹,我耽心………」
小蘋美眸一轉道:「那就再好不過了!」說著微一沉吟,眼睛一亮道:「你我都與麒哥共過患難,嚐過艱苦,何不結為異姓姐妹,常聽人說,蛾皇女瑛共嫁一夫,千古傳為佳話,不知賢妹意下如何?」
「搞什麼鬼呀?」
詎料墜兒囁嚅半天,始終不表示出跟大愚算帳的意見,她怎知墜兒已由徐鈞作了主,親口允了婚約呢,她反而以為墜兒究竟年紀小,怕事。
小蘋一望來人,竟是天一婆,忖知大事不好了。
麒兒身形一緩,怯怯地道:「出了事?」他有驚弓之鳥的感覺。
所不同者,一位表面興師問罪,骨子裡卻對麒兒無限愛護。
不然,以頂燭人的身份,決不會匆促乃爾,連句話也顧不得說的。
他話音甫落,似是事情過於急迫,無法多說一字似的,又然疾起如飛,快若迅雷般奔去。
頂燭人像是迫不及待地道:「路上再說……」已然向一絕峰的山腳下領先馳去。
兩人談話至此,「神醫」向善攔住大愚話頭道:「該讓麒兒談談經過了。」
正當她惘然若失,步似沉雷向峪口接近時,麒兒與頂燭人站立她十丈左右,雙雙趕到。
「富丐」錢鐸道:「令尊已在敝莊,現在窮神廳閒話!」
偌大的廳堂上僅剩下徐鈞和麒兒了。
頂燭人點點頭道:「這祇能算他的命大福大造化大,被我同龐元救出幽冥宮了。」
可是當他正採取行動頃爾,小蘋粉臉一勾,已成淚人,氣虎虎地道:「我要親手報父仇,你要幫忙,再也不和你好了。」說罷玉掌雙飛,舌綻春雷:「哼!姓杜的,不見生死,誰要走誰就不是人!」
片刻,大黑子同笑姑迎了出來,獨不見墜兒,麒兒忖道:「她何以不出來呢?」
誰料到?麒兒竟然牢什子去懺悔了,而且一去就十年,十年的變化太大了!
他知道有高手破他好事了。
徐鈞等之出現,無疑是因麒兒尋找墜兒未歸,判斷麒兒是往天喪門了。
小蘋嬌喝一聲,倩影一閃即逝,她如何能令殺父仇人跑掉?
麒兒在路上已由「富丐」錢鐸的口中,得知莊中來的是些什麼人了。
這當口,杜仲仁也出現了,俟見杜仲仁與村民閒話數句,立時隱身在一片林木裡。
麒兒微微地答了一笑,他腦子仍然充滿著母親慘死,罪在於己,痛苦難宣。
他顯然因意識模糊,失卻了抗衡能力。
雙方一觸即離,各自退後七八步!
「伯伯,芸兒決不是勉強他的。」
在子夜裡——赫的,一條人影,一聲嬰啼,有關麒兒去孤芳峰的謎底因而揭穿了。
天一婆早在他們發話時,看清來人是誰了。
於是他心遣兩地,只有暫時不追小蘋了,他儘管耽心小蘋,他總認為當下小蘋的功力,決能應付得杜仲仁的。
「她等聯合出手?」
墜兒還想說些什麼,頂燭人高唸佛號中,早已一溜煙地不見了。
原來天一婆突生奇想,她實在太喜歡小蘋了,可是小蘋背叛她,又非「喜愛」二字可化解掉滿腔悲忿的,因而她寄託於小蘋腹中的一塊肉了。
天喪門內的一間幽室中,麒兒跪在董月娟的膝前了。
於是她先和墜兒商量!
半晌,二尺公又說話了:「怪哉矣!怪哉矣!」
她要在十年的苦熬歲月中,將一切希望寄托在這嬰兒身上了。
徐鈞忙問道:「墜兒走了?」
「當時咱說了些什麼?」
董月娟背過臉來,偷偷地將淚水擦掉,她實在不忍心違背愛兒心意的。
不用她說,大家已知是怎的回事了。
董月娟說道:「是聽你夢中說的。」
這一雙飽經憂患,歷劫重生的夫妻,也恰如麒兒之見董月娟一樣,儘情讓流淚洗淨所有的悲哀吧!
麒兒唯唯地道:「麒兒敢不聽伯伯的話嗎?祇望早一點有消息來。」
麒兒嘆道:「只是……」他內心想念起小蘋了,小蘋能答應此事嗎?
小蘋顯然是堅定自己信心,更加為了那正名先後的問題,生怕委屈了自己。
她何由至此?
他並沒有追墜兒,他反而以極快速身法見到「神醫」向善了。
忽然,天喪門的石閘軋的聲音響起,深邃孔道赫然出現。
她一扭頭,賭氣地走了,在她想:麒兒一定會喊自己的。
母子二人沒有多餘的言語,讓心靈結合一起,讓淚水交匯一起,可是那淚水卻像蜜糖一般,有著甜蜜的成份了。
徐鈞道:「倒非出了什麼急事,只是一個心願未了而已。」
麒兒打個冷戰,呼道:「結果?」
她終於也走了!
「凌暉何以如此性急?」
董月娟緊緊抱著愛兒,生怕他丟掉似的,她如何能睡得下去,她默默端視著淚光、稚笑中已然睡去的麒兒小臉,真也感慨萬千。
這本是二尺公從權之計!
這話是她一夜輾轉,籌思緩和麒兒行動之計。
他顯然將凌暉列為第一號敵人,閻王城城主儘管可恨,應該讓他遲死一步才對。
「爹爹的意思麒兒明白了,凌暉想利用母親排除異己,可是『鬼醫』巫信卻是親口說的呀!」
他暗念:「但願小蘋不要有意外,先救芸姐要緊。」
當她決定下一步行動之際!
麒兒紅著臉道:「只是………只是委屈了墜兒……」
這時窗外傳來一聲「貓兒來了」的隱語,董月娟驚喜地幾乎出聲,她輕巧地抽出手來,見麒兒猶然在夢中陶醉於母愛的偉大中了。
董月娟道:「果爾,你替為娘在佛堂之內,唸上一百天佛號。」
不!他早有殺巫信之心,是以他雖死也不放掉誤他終生的巫信了。
雙方的距離愈來愈近了。
其實,他對麒兒與小蘋的結合,也有些大出意外。
另一人呢?
無疑,他要隻身涉險,往天喪門了。
可是嚴美芸卻心平氣和了。
不料當她回身前行未及數步時,一位臉色蒼白,兩腮無肉,面無表情的老太婆不知何時已悄然的來到。
墜兒臉一紅道:「蘋姐,妳……」她不知怎的說下去了。
麒兒感動地眼圈一紅道:「伯伯們千辛萬苦,原來都是為的我麒兒!」
麒兒道:「那麼伯伯當下是否去看聖僧呢?」
他自語:「我不能坐視不救,芸姐可能不想活了。」
麒兒的情感突變,卻也有他的難言之隱。
「被凌暉殺了。」
於是,母子相認,麒兒哽咽地道明了所歷往事。
她強撐著快要倒下的身軀,一聲冷笑道:「好狠的心——哈哈……哈哈哈……」一迴身,瘋狂般奔去,凄涼的笑聲,震蕩著快要窒息了的空氣。
杜仲仁聞聲一驚,揉了揉眼,才看清不是小蘋了。
嚴美芸鼓足了勇氣,終於將要說的話說出。
她雖是在罵人,小臉倏地紅了,她自知失言了,從今往後,決不能再稱姑娘了。
可是語氣卻顯得不夠地道了。
「妳說有朝一日有事求我,不要藉故推辭就好了。」
「……」麒兒恍然地道:「他們敢是尋寶物去了。」
她想單獨下手了!
「窮神莊……」
徐鈞乃將他作主允婚及贈玉經過,說了一遍。
嚴美芸美眸一轉,銀牙暗咬,心說:「不能矜持了,看他那傻里傻氣的樣子,決不會明白人家的心意的。」
麒兒喟然一嘆,乃將與墜兒結織經過,以及爹爹作主允婚之事說了一遍。
她恨由心起,已忘掉自己在武林上輩份了。
這聲音代表著凌暉的畏懼心理,他做夢也料不到麒兒會有如此大神通,竟而連聚火鏡也傷他不得。
芸姐與二尺公去了那裡?
麒兒失禮地一抓錢鐸手腕道:「快帶我去——」
董月娟鄭重地道:「頭上三尺,必有神明,孩子,不可如此說!」說罷凄涼地一嘆,繼道:「娘自將你給予『鐵膽銀鏢』鄭堃大哥之後,即知未來劫難重重,無以終了,當時私下曾發下誓言,倘有朝一日母子相聚,夫妻團圓,我要叫我的兒子替他生身之母,了掉這件心願。」
心地善良的小蘋,終於沿原路走回了。
徐鈞哈哈笑道:「小蘋是位明理的姑娘,不會怪你的,何況這是爹爹作的主!」
墜兒惶恐地道:「他們去了那裡?我得找他們,我………我是個姑娘怎可養孩子?」
桂子飄香!
那光華、佛影……豈非是千佛手的徵兆嗎?
他正想不出用什麼話應對笑姑時,門簾外一聲嬌喝,墜兒花容慘淡,小嘴高噘,跑了進來。
他悄悄地跟了出來,因而他揭開了不覺快六七個月的謎團。
但麒兒仍然感到熱飈逼人,行動受阻。
八月仲秋!
星轉斗移,時光如梭,又是個初秋了!
麒兒微微一愕,還未來得及問明這話含意時,頂燭人早已絕塵而去,瞬間十丈開外。
麒兒忖知這兒可能是窮神廳了。
在她想:麒兒雖是口拙,起碼可以將原來的金劍環取出呀,那何嘗不是答覆了自己的問題了。
笑姑正在大發雷霆,數落麒兒不義之時,一聽徐鈞來了,芳心暗喜,忖道:「索性跟徐叔叔講明吧,不怕他不答應的。」
雙方掌風一接,立時激起一片風旋、風柱、風濤……直使臨近小樹、窗簾、簷瓦,掀得四下紛飛,嗖嗖震響。
都知道麒兒去孤芳峰冒險救小蘋去了。
他哭倒於地,他將「鬼醫」巫信的話告訴爹爹。
半晌無語的「富丐」錢鐸道:「看來萬事都不離個『數』字,有誰能逃過上天的巧安排呢?」他一聲長嘆,有感而發,窮神莊幾次淪劫,如非有二尺公、窮神爺等適時趕來,真不堪設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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