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要是想讓令郎平安歸來
晴美

但是我知道的也就僅止於此。警方調查結果都不起訴,我花一個晚上也不可能查出甚麼確實證據的。
陽子找我幫忙我很高興,但她就這樣不打算跟正紀先生聯絡了嗎?
沒有窗簾的大玻璃窗上貼著海報,我從縫隙間看見陽子抱著頭坐在傳真機前面。
我抓起桌上的手機,帶著陽子離開辦事處。
「晚安,陽子。」
「上面寫的是『把真相公諸於世』。所以我以為是非法政治獻金,除了辦事處之外我想不出還會有甚麼秘密啊。小晴覺得還可能是甚麼事呢?」
陽子好像鬆了一口氣般說道。
「妳已經跟正紀先生聯絡了吧。」
下午五點半,婆婆從家裏打電話到辦事處,說裕太還沒有回家。之後婆婆也打電話給亞紀小姐,但是也沒有聯絡上。
陽子深深吐出一口氣,跟我說了今天下午發生的事。
「妳回來這裏也沒檢查信箱或答錄機。難道已經接到犯人的指示了?所以才遲疑要不要報警。」
「知道了,我會盡力。」
還是他們已經知道犯人是誰了呢?
「沒問題,但這樣真的好嗎?」
我環顧四周,這裏只有陽子、後援會的會長後藤先生、後藤夫人、後援會的岩崎先生和陽子的婆婆五個人。其他人都到哪去了啊。
我急忙趕向高倉正紀議員辦事處。當時我正在和到家裏來玩的朋友一起吃飯,但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我跟朋友說我可能會晚回來,請先睡吧。朋友送我出門,說「路上小心」。
到底該如何調查內部告發的人物呢?雖然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我還是得打電話問幾位同業。當然不透露綁架案……。
「我?但是傳真是送到辦事處喔。」
下午六點,亞紀小姐一個人回來了。
「此外還有一些其他問題想請教高倉夫人,不知道能不能占用一點時間。要是沒有空的話,跟裕太一起也沒關係的。高倉夫人對我非常親切,我也見過裕太……」
不管如何,我都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我沒關係的。犯人搞不好還會聯絡,我打算回辦事處去。」
難道不應該第一個就告訴他嗎?
她用溫柔的聲音說,把文件夾細心地放進「快樂城」的環保購物袋裏。
「我也不想相信會因為身世被恐嚇。但是現在帶走裕太的嫌犯線索只有那個女人,還是得考慮一下各種可能性。我會去報社調查議員辦事處的情形,也會想辦法調查一下那個女人。對了,傳真是從哪裏送來的?」
我第一次看見氣急敗壞的陽子。
果然陽子已經毫不在乎自己的境遇了。
「……沒有。」
和*圖*書也有可能是親生父母或親戚知道陽子的事情。犯人的目的並非金錢,而是想認親才把裕太帶走,希望陽子調查自己的身世也說不定。她難道沒想過這點嗎?
「那是犯人的要求。恐嚇信上說把高倉議員辦事處的秘密公開,裕太就可以平安回來。」
「綁架跟選舉有關嗎?沒想到現在還有這種事。所以後藤先生他們才說三道四,讓妳甚麼事也不能做吧。」
「那恐嚇信裏說的真相指的是我的事?難道是要我公開我的身世?是誰為了甚麼要這麼做?」
晚上九點,我前往高倉正紀議員辦事處。
那是我今天送到議員辦事處的訪問原稿。稿子上雖然寫著「緊急」,但事實上並沒有那麼急。上面附的回文也只寫著制式的「訪問稿內容已經確認,非常感謝。」
她看著剪報好一會兒,然後放入透明文件夾。
「等一等!」
「我也發現了。」
我雖然提醒她有這種可能性,她似乎還是認為是辦事處的事。
半年前高倉正紀議員涉嫌收取非法政治獻金,接受過警方的調查。我們報社也有報導。
「那是因為辦公室的傳真號碼比這裏的容易查到吧?」
陽子甚麼也不知道,這點昭然若揭。但實在很難相信正紀先生毫不知情。
陽子果然還是覺得所謂的真相指的不是自己,而是辦事處的事。
陽子這麼回答,好像徵求後藤先生同意一般望著他。
我對後藤先生說。
「但是犯人說的秘密真的是辦事處的事嗎?恐嚇信上那麼寫的嗎?」
「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但果然還是辦不到。傳真上寫說不要做沒用的事,想想白川溪谷事件。」
「要是被人誤會在公告前進行選舉活動就不好了,我們這邊也希望能在辦事處外面。」
通常在下班時間後辦事處還有很多後援會的會員在,但今天我打開玻璃門走進去,裏面安靜得簡直不像車站前的熱鬧地點。
「不是,因為他有非常重要的工作……」
「不,我跟小晴求救,不是只要妳帶我離開辦事處而已。我有件事只能拜託小晴。請妳幫我調查高倉議員辦事處的秘密,刊登在報紙上好嗎?」
「小晴,謝謝妳。真對不起,妳工作很忙還麻煩妳。」
後藤先生強調了「慎重行事」。在我抵達之前,大家並不只是茫然坐著,可能私下商量過了吧。陽子還有事情沒告訴我。
陽子、亞紀小姐跟岩崎先生三個人一起去了游泳學校,接待處的小姐說,裕太在四點二十分左右跟同班同學良介的媽媽,以及其他幾個小朋友一起去公園了。亞紀小姐五點去接他,那個時候裕太已經不在了。
「要怎麼做?我打算今天晚上調查辦事處,明天去游泳www.hetubook•com•com學校附近問問。如果陽子害怕的話,辦事處就明天再查,今晚我在這裏陪妳好了。」
陽子盯著後藤先生說。
「陽子的名氣比自己想像中要大呢。素昧平生的人也可能嫉妒妳的。」
「那個……我可以跟相田小姐去隔壁的咖啡館嗎?」
「所以就不報警了嗎?妳打算甚麼也不做就這樣等待?」
「小晴……」
政治獻金並不是從正紀先生這一代才開始的。毋寧是從前任議員的時代流傳下來的習慣也未可知。從中經手的是後援會會長後藤先生。他讓女兒當正紀先生的秘書,這樣就可以輕易掌控秘密帳簿。正紀先生到底知道多少呢?
「難道被恐嚇了嗎?」
「能麻煩妳送我回家嗎?」
陽子小小聲地說。我知道她當縣議員的先生到韓國出差了,但是兒子出事了啊。
傍晚六點半,三個人去了公園,一個人都沒有。
陽子到底有多天真啊。我不知道她想保護甚麼。
陽子立刻回答。既然知道發送地點,只要報警立刻就可以聽取店員的證詞,調出監視錄影帶來看,幾乎等於立刻就能知道那個女人的身分了。
「不,還是在這裏吧。坐那邊就好。」
陽子想知道的辦事處的秘密,應該是東西組建設公司疑似非法提供政治獻金的案子。
我把車開向高倉家。雖然只去過兩三次,但路很好記。
陽子的敘述就到此為止。
「要是是那個人帶走的,她和選舉有甚麼關係呢?」
「高倉家裏可能有甚麼消息也說不定。裕太雖然知道我今天會到辦事處來,但不知道的人會以為親人都在家裏吧。我現在回去看看,要是甚麼都沒有的話,就用家裏的電話報警,請警方尋人。這樣可以吧,後藤先生?」
難得朋友到家裏來住。
「……沒有報警。」陽子回答。
「不用道謝,沒想到裕太會被人帶走,我們快點回去吧。」
「為甚麼!裕太被陌生人帶走了吧?不立刻報警不行。」
「對。」我把車停在車站前的收費停車場。
後藤先生說,坐在後面沙發上的後藤夫人也說:「對,真的嚇了一跳。」
「小晴,謝謝妳。」
「對了,裕太呢?」我問陽子。
「這裏不就很好嘛。」後藤先生回道。
「之前發生的綁架事件,犯人有恐嚇還是要求贖金之類的,叫家屬不要報警,家屬不聽報了警,就被撕票了,這種情況還滿常見的。但現在犯人有可能只是想要小孩,或是一時衝動把孩子帶走的例子也很多。在這裏呆呆地等犯人聯絡,孩子搞不好就被帶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大家坐在這裏的時候,犯人要是搭了新幹線或飛機怎麼辦?」
岩崎先生出來打圓場。陽子不等m.hetubook.com.com後藤先生回答,就要我在房中央的沙發上坐下,而沒帶我到後面的隔間。
「我不知道。但是我也在辦事處附近見過她,或許是有人要她來打探情況的。」
「警察呢?」
陽子的私事寫在第三張紙上。一眼望去好像是修正訪問稿內容的寫法,但我一看就知道不是。
我驚愕地望著陽子,她眼中含淚地點頭。他們怎麼坐得住啊,連我都坐立不安了。
「怎麼會這樣……。我果然還是不該接受那個獎的。但是如果真相指的是我的身世,那我現在就可以公開。小晴就在訪問稿上加一句,說我出生後不久就被送到『友愛園』好了。我是身分不明的孤兒。」
「不,我會在辦事處過夜,天亮再回來。小晴到這裏來,調查到的事情別讓後藤先生他們知道,設法公開,然後我們一起去游泳學校附近找吧。」
「請到辦事處來帶我離開。」
陽子已經成為全國知名的人士,只不過是地方名人的老先生卻跩得要命,陽子還得看他的臉色。
「難道就大家坐在這裏束手無策?」
「當然可以,快點走吧。」
「我知道了。那明天呢?一大早就去辦事處嗎?」
警方和報社一起收到匿名信件,告發東西組給了高倉正紀議員辦事處一千萬的非法政治獻金。高倉正紀議員和辦事處均予以否認。警方查不到證據,案子不起訴。但是我覺得這可能是事實也說不定。
良介的媽媽說裕太在四點半的時候跟一位有點年紀的女士一起離開公園。那位女士戴著丹寧布帽,穿著咖啡色的針織上衣,寬鬆的米色長褲,肩膀上背著「快樂城」購物中心的環保購物袋。
「沒有。」
但是陽子把手機放在桌上。
「夠了吧。跟她說也無妨啊。從剛剛開始大家都悶不吭聲地坐著,一點辦法也沒有。相田小姐是我的朋友,而且還是報社記者,說不定能提供一點意見。您要是擔心的話我們就在這裏說。」
陽子能這麼平靜,是因為自身的境遇讓她缺少母性,還是因為境遇的緣故讓她比一般人堅強呢?
我從包包裏掏出陽子的手機遞給她。
「找不到人嗎?」
前幾天跟陽子一起在咖啡館看到的那個女人,陽子到底有何感想呢?
下午三點,陽子結束了採訪,打電話給預定四點去接裕太的亞紀小姐,但是沒有聯絡上。
她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世嗎?跟有社會地位的丈夫構築了家庭,也生了孩子,所以就不再在意自己是父母不詳的孤兒了嗎?
……要是會在情急之下,被迫在一兩天內調查自己身世的話,和_圖_書陽子早就去做了吧。
「沒錯,我一直都在辦事處。他們三個回來之前,甚麼都不知道。」
常有人說就算不在一起生活,真正的親子還是可以一眼感受到彼此。這只是迷信吧。
已經睡了吧。
陽子無力地搖搖頭,面對著我坐下來。
「您懷疑我會偷偷跟她說裕太的事嗎?」
「小晴,妳是開車來的吧?」
晚上七點半,三個人回到辦事處。
「總之我想聽從犯人的要求。但是說來很丟臉,辦事處的事情我真的一無所知。就算想要調查,只要後藤先生在,就連半份文件也看不了。我只能拜託小晴了。」
「陽子說的如果是半年前非法政治獻金那件事的話,我查得到的可能也只有公開資料的部份,因為那件案子沒有起訴,沒有確實證據的話是不能見報的。」
「無所謂。但是我這麼做了誰能得到好處呢?媒體會覺得可以炒作,繪本搞不好賣得更好,我也不覺得會對正紀的選情造成多大的影響。」
「這樣就真的甚麼也不做,裕太也不會回來啊。」
「恐嚇信嗎?!上面寫說要是報警就要對裕太不利?」
有點年紀的女性,丹寧布的帽子,咖啡色的針織上衣,寬鬆的米色長褲,「快樂城」的環保購物袋——。
就算要救被綁架的孩子,也不能憑空捏造事實吧。
飽經風霜的年長婦女用剪刀剪下報紙上的報導。
「為甚麼突然要調查?」
晚上九點半,孩子可能被綁架了,發生這麼嚴重的事,但辦事處裏並沒有警察的蹤影。
陽子好像不想讓我擔心,露出笑臉站起來。她跟以往一樣挺直了脊梁。陽子的堅強讓我稍稍吃了一驚。
大家對白川溪谷事件還記憶猶新。這麼寫果然比普通的威脅更有效果。
我拉了陽子一把。提到選舉,後藤先生也該讓步了吧。但是……
陽子坐在駕駛座旁邊的位子上說。
「辦事處有接到傳真。」
陽子不會真的相信,這麼做裕太就會回來吧。
的確是緊急情況。五歲的小孩被人帶走了,大家卻甚麼對策也沒有。而且我趕到辦事處的時候,陽子並沒有驚慌失措,只是抱頭坐著而已。普通做媽媽的都會坐立難安,在外面尋找,或是打電話問親朋好友吧。
其實並不是訪問稿有甚麼問題,我是被陽子叫來辦事處的。
我以為陽子想要立刻報警,但進入沉重的大門。到了放著電話的客廳,她並沒有要伸手拿話筒的意思。我以為她是為了這個才要我帶她離開辦事處的,但她卻叫我坐下。
陽子抬起疲倦的臉,無力地叫我的名字。我很想立刻衝到她身邊,但後藤先生訝異地望著我。除了陽子以外,其他人都不歡迎我吧。
關於這件事,我只能設法調查內部告發的人是誰和圖書。或許可以再度跟那個人詢問內情,然後在網路上公佈告發信。但是陽子能夠不跟正紀先生商量就這麼做嗎?
「是嗎……我覺得那個人跟選舉無關,是對陽子有興趣。」
「小晴,謝謝妳。」
「那就告訴我妳查到的情報。還是可以在網路上,或用其他方式公開的。」
陽子默默地點頭。
我再度望著辦事處內部。辦事處只有一個大房間,雖然有隔起來的地方,但感覺不到有人在。
我站起來,拿起後藤先生面前的電話。陽子的手機放在旁邊。是後藤先生不讓她報警的吧。
但是我並不是在辦公室接到傳真。陽子現在這個狀態,沒有必要跟她詳細說明。我今天出去採訪完畢之後就直接回家,傳真是在家裏收到的。辦公室的年輕同事看見陽子寫著「緊急」的傳真稿件,便轉傳給我。
「小晴,聲音……」陽子望向外面。
「妳不報警嗎?」
陽子叫道。
後藤先生指著隔間。就算看不見人,談話內容應該也聽得一清二楚。
「後藤先生,陽子太太說得沒錯。我們問問她吧。」
我放低聲音問道,從海報的縫隙間望著車站前的馬路。
「我明白犯人為甚麼選辦事處,那裏從外面可以看得很清楚,在那裏的確甚麼也不能做。但是這裏就沒問題了。」
「微笑超商K分店。」
「因為我只有小晴妳一個親人啊。」
「妳說的甚麼話,這個時候妳能想到我,我很高興。」
「小晴在辦公室真的太好了。」
「不好意思突然來打攪,我是每朝新聞T分社的相田。剛才高倉夫人把訪問稿傳真給我,我發現我們這裏出了嚴重的錯,打電話道歉太失禮了,所以到辦事處來登門謝罪。」
「小晴,裕太被人拐走了。」
我複印了明天必須給陽子看的新聞報導。
陽子遲疑地問後藤先生。
「K分店就在游泳學校附近不是嘛。我去那裏問問看。」
犯人說要孩子平安回來就要公開真相,陽子為甚麼不認為這指的是自己的事呢?她突然成了有名的繪本作家,也可能遭不認識的人嫉恨的,一定有人在哪裏算她拿了多少版稅。她不會想到那些人要暴露她的醜事,懷著惡意調查她嗎?
下午四點,陽子到了辦事處。
「選舉快到了,或許大家都會聯想到正紀先生或是辦事處,但我比較在意帶走裕太的那個女人。她的特徵不是跟我採訪陽子那天看到的那個女人一樣嗎?」
我想問她,但已經到高倉家了。
「請警方尋人啊。我沒想到可以這麼做。裕太不是被綁架,是在公園的媽媽們誤會了。裕太以為是認識的人就跟著一起走,然後迷路了也說不定。那高倉家應該請警察幫忙找人。但是還是請妳慎重行事。」
陽子握著我的手說。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