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擱下渠

(我要去看看,那到底是不是我家那口子投胎轉世的。)
「阿靜。」
阿靜面向溝渠靠著柳樹幹,俯視深深沉滯的漆黑水面。
那聲音哀嘆地說:
「擱下。」
「擱下。」
阿靜茫然呆立了一會兒,隨即轉身逃開。那東西呼喊我的名字,而且還很痛苦地說「見不得人」。
阿靜的手起了雞皮疙瘩,一股寒氣自頭頂貫竄全身。
阿靜邊哭邊跑,來到可以看到大雜院大門時,才放慢腳步。角太郎醒了,一副莫名其妙地仰望著母親的臉。
太可怕了。
擱下渠正如其名,像被整個城市擱在後頭和*圖*書那般,是個荒涼的地方。稀稀落落的樁子像老人的牙齒,上面纏著濕漉漉的蘆葦葉。阿靜頭上搖曳的柳枝,每逢有風吹起,便像煙霧般左右飄蕩,並發出低微的竊竊私語聲。那聲音,聽在阿靜耳裡,像是在說「兮兮兮……兮兮兮……」;彷彿有人在打冷顫似的。
何況自從七怪事造成轟動之後,連釣客都罕得到擱下渠那附近,婦孺就更不用說了。姑且不管是否真有駭人的聲音向人呼喚「擱下」,在這之前,大家早就知道那一帶非常荒涼。
所幸,今晚是個月夜。
「是庄太你嗎?」
「是你嗎?」
岸涯小鬼是否真的會出現,而那hetubook.com.com小鬼——是否真如麥飯鋪那個遊手好閒的男人所說的,是人投胎轉世的。
那聲音說道。
阿靜聽到有人喊她,嚇了一大跳。
她決定到錦系渠,也就是擱下渠一趟。她想親眼去瞧個究竟。
第四天晚上,阿靜終於下定決心。
阿靜沿著豎川一路小跑步,經過北辻橋。在不見燈火也不見行人的街道鋪子之間,阿靜猶如膽小的老鼠,盡量往陰暗處跑。夜路實在很奇怪,總覺得背後有人跟蹤。
五刻半時,阿靜抱著熟和*圖*書睡的角太郎,隻手提著燈籠走出大雜院。萬一途中有人問起,就說孩子急症,要帶去看醫生。
兮兮兮……兮兮兮……。
四周鴉雀無聲,只有柳枝搖曳。
「是庄太你嗎?」
一起帶去吧,最後阿靜這麼決定;緊緊抱在懷裡就行了。再說,如果,如果那妖怪是庄太投胎轉世的,如果庄太是為了想見阿靜和角太郎而回到這裡的話,那就一定不會傷害阿靜母子,或許見到角太郎還會很高興。
原來站在眼前的是阿豐。
這時,有個像要揪住阿靜的聲音響起。
過了許久都沒有回應。柳葉在風中作響。
「阿靜。」
「見不得人。」
角太郎怎麼辦呢和_圖_書?阿靜猶豫不決。將他留在屋裡,她也不放心,托阿豐照顧的話,就必須找一個圓滑的藉口。阿豐那人相當敏感,軟弱的阿靜一經她追問,恐怕會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她呆立原地。
阿靜全身不停地顫抖,她往溝渠靠近一步,舉起燈籠照看。
除了靜寂還是靜寂。阿靜因為害怕與悲傷,又想到自己怎麼會迷迷糊糊來到這裡,益發覺得自己和角太郎很可憐,不禁哭了出來,接著她轉身邁出步伐打算回家。
「擱下。」
那個聲音再度響起。
絕對錯不了,那是庄太。他為了見我和角太郎,變成見不得人的岸涯小鬼,卻無法回到自己家來相會,也無法在我面前現和*圖*書身,只能哀嘆一聲,逃進水中。
阿靜的心臟簡直要跳出來了。
這樣到底等了多久?
那聲音低沉沙啞,卻大得隔著一條街也能聽到。不是人聲,人不會發出這種聲音。
接著傳來撲通跳進水中的聲音。
可是,單獨一個人過日子以來,要阿靜在傍晚出門,簡直要有自二樓跳下去的勇氣。
阿靜鼓起勇氣,好不容易才出聲問道。她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
阿靜緊緊抱著角太郎,回過頭去。
庄太還在世時,阿靜曾去過夜市,也曾在傍晚到大川旁乘涼散步。
從三之橋到錦系渠,以女人的腳力必須走四分之一個時辰。再說,妖怪不可能於白天出現,不到傍晚過後,去了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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