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不落葉的櫧樹

「阿爸在我十歲時,晚上在路上被強盜殺了。」
「所以啊,阿袖姑娘,深夜到外面打掃的事,你就別再做了,好不好?」
是關於昨晚的事。千太郎說,他昨晚和阿袖一起打掃時,看到一個生面孔的男人。
阿袖驚覺後改口說:
小原屋老闆說完,輕拍阿袖的背。茂七開口說道:
「我忘不了。無論如何也恨難消。當時我們很窮,就算殺死阿爸,也搶不了多少錢。強盜還……」
「阿母身體本來就不好,加上阿爸過世,她一個女人家為了撫養我,總是操勞過度,才會病倒。所以,我總覺得是阿爸殺死了阿母……啊,不是。」
千太郎一臉認真地看著茂七說道:
茂七問道:
「老闆和老闆娘大概也知道,我不是煮豆鋪的親生女兒。我是養女,生於小田原,十二歲那年,阿母病逝,留下我孤單一個人,後來村長的遠親煮豆鋪夫婦收養了我。」
不久,她抬起頭說:
千太郎端正地打躬,茂七揚手制止,笑著說:
「這些我們都從煮豆鋪夫妻那裡聽說了。」
阿袖雙手和圖書掩面。
接著他以教誨的口吻對著擦拭眼淚的阿袖說:
「我也希望是自己過慮了。可是,不知怎麼搞的,就是老惦掛著,後來甚至覺得以前好像在哪兒看過那個男人……」
「那我們……」
文次也擔憂地仰望著茂七。
阿袖看似強忍著淚水。
獨生子千太郎與雙親正好相反,臉上毫無贅肉,濃眉,長得一表人才,說話的口吻也很爽朗,有年輕男子的模樣。茂七心想,阿袖是個幸福的姑娘。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阿袖姑娘,你不要哭。你父親的事肯定讓你很難受,不過,你要是一直放在心上,你父親恐怕也無法瞑目。」
阿袖點點頭,她說:
「有關這回在那裡發生的兇殺案,回向院茂七我確實接下了,我保證一定會抓到兇手,一切交給我吧。而且,不會花太久的,真的。」
大家都不知該說什麼,過了一會兒,阿袖重新打起精神,抬起頭說:
「不,請你們也留下來。正好趁這個機會,我想讓大家聽聽,我為什麼會惹出這種風m•hetubook•com.com波。」
「這樣恭恭敬敬的話,我反倒不好意思了。我從文次那兒聽說,似乎是我說溜嘴才引起這事,所以我想當著阿袖姑娘的面,好好解釋這回的案子。」
「不像是正派人。穿著很寒酸,看上去好像三餐不繼的樣子。」
像秋風悄悄吹進懷裡似的,茂七也不禁憂心起來。同樣地,千太郎似乎也感到背脊發涼,他接著說:
對於這個要求,茂七無法拒絕。反正已經明白阿袖想盡一份力的心情,何況,文次也在一旁默默地對他施壓。
阿袖望著小原屋夫妻說道:
「非常抱歉,有件事剛剛在家裡不好說。」
阿袖的肌膚猶如櫻花瓣,眼眸明亮,是個美麗姑娘,與千太郎並肩而坐的話,簡直就像訂做的人偶一樣。千太郎真有福氣,茂七替他感到高興。
「別再說了,我們都明白。」
「好啊。然後幫我祈禱吧。」
「或許是我過慮了,也希望真的是我過慮,可是,有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上。」
阿袖沉默了一會兒。在小原屋及千太郎擔心的hetubook.com.com注視下,她陷入沉思。
茂七聽到文次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頭子說的,我完全明白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在深夜到外面打掃。」
茂七不發一語地點著頭。
千太郎體貼地插嘴,小原屋夫妻倆也點頭表示事情的確如此。
茂七和文次坐在格子紙窗映出櫧樹樹影的裡屋,與小原屋一家人會面。老闆夫妻倆與一般感情融洽的夫妻一樣,容貌相似得說是兄妹也不為過。兩人的臉頰都豐潤得有如福神,尤其是老闆娘,炯炯的雙眼看起來相當嚴峻。
大抵確認過文次所說的話之後,老闆喚來阿袖。當阿袖在門口雙手貼著榻榻米,打過招呼抬起頭時,茂七暗叫了一聲。
「看起來多大年紀?」
「從今天開始,你要不要到小原屋當一陣子夥計?」
離開小原屋走了一陣子,身後傳來急促追趕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原來是千太郎跑了過來。
「所以,我不禁就……。自從聽到茂七頭子說的話之後,我腦子裡總是浮現阿爸的事,hetubook.com.com總覺得被殺的人跟阿爸一樣……不,覺得我阿爸在那兒又被殺了一次,於是,明知很蠢,我還是認為,要是沒那落葉的話……」
「那個男人也許跟兇殺案有關。阿袖這回的舉動,在這一帶已經造成轟動了,我甚至懷疑那兇手認為阿袖是個『多管閒事的女人』,伺機加害阿袖。可是,又不能隨便跟阿袖提這件事——」
三人站在路旁挨著頭。千太郎表情嚴肅,眉頭深鎖地接著說:
「麻煩頭子特地跑一趟,實在很過意不去。」
茂七打斷千太郎的話,對著文次說:
待眾人又坐定了,阿袖淡淡地開始述說。
「這……」
茂七環視大家,斬釘截鐵地說:
阿袖彷彿咀嚼自己所說的話,停了一會兒,然後下定決心般地繼續說:
不過……阿袖轉而小聲地說:
「我認為,這等於是殺死阿爸的那個兇手殺死了阿母。」
「煮豆鋪女兒的那段日子,我過得很幸福。現在也是。我甚至覺得不配。不過,我片刻也不忘阿爸。為什麼呢?因為那個殺死阿爸的強盜到現在還沒抓到。」
「這本來就跟我阿hetubook•com.com爸有關。我阿爸和阿母……」
「他慈祥又溫和,是個好阿爸。真的,是個好阿爸。」
文次用力地點頭。
「我想早晚還是常去打掃,讓那巷子跟七怪事中的『不落葉的櫧樹』一樣乾淨,直到抓到兇手為止。我並不是在祈求什麼,只是覺得這樣做的話,或許可以早日抓到兇手……」
而且那男人一直盯著阿袖。
小原屋院子裡的樹木,果然都很高大茂盛。文次說得沒錯,的確也有不亞於松浦藩主宅邸的一些櫧樹。
「大概跟頭子差不多吧。不過,他的穿著看起來很貧寒,所以或許更年輕些。只是,他的眼神很銳利,讓我一直很在意。」
「阿爸被殺時,也是落葉的季節。躺在地上的阿爸身子底下有很多落葉,身上也是。而且,當時負責搜查兇手的大爺,和茂七頭子說了同樣的話:『啊,要是沒這些落葉那該多好。』」
「跟我比起來怎樣?」
老闆夫妻倆和千太郎打算離座時,阿袖竟出乎意料堅持地說:
「什麼樣的男人?」
「原來如此,你母親過世了……那,你父親呢?我聽說,你說你父親慘遭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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