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場

「我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我偏不。即使你想破腦袋,也給我用力地想!」
「你真的不知道是什麼事?」
「不知道。一下子跟蹤,一下子用油漆塗鴉,這種事到底有什麼樂趣?」
「你見過小枝子小姐了嗎?」他用充滿戲謔的口吻繼續問道。
「我中途離開了一陣子,所以不是很清楚,但他好像和小佳聊得很熱絡。你去問問小佳嘛。」
「有沒有什麼不高興的事?」
我從外面回到辦公室時,坐在我前面的同事對我這麼說道。那是在第二日出莊事件的幾天後,近傍晚的時候。
「沒事,真的沒事。對了,下星期我會去見那位警官。到時候再說,晚安。」
「那是我的自由。我想要選誰,誰就倒霉。」
「她身體好嗎?聽說她過得很幸福。真可憐,如果不是和你有牽扯的話,也就不必擔心了。」
我的腦子裡閃現恐嚇信的事,「什麼意思?」
就是那個來路不明的人。
「你最近好像很不順喔。等你的人才剛走。」
「其他呢?會不會連累到誰?除了家人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人?還是小心為妙。到底有沒有?」
最讓我忍無可忍的是整篇報導完全沒有體諒望月大輔及其父母的心情,而且還刊登了幾https://m.hetubook.com.com幅垣田的作品,一位年輕的美術評論家還稱讚他具有「敏銳的品味」。
「上次是美女,這次是個可愛的小弟弟。剛才還在這兒,」他用下巴指著我的椅子說:「坐著等你了半天,三十分鐘前走的。他說他叫稻村。」
我不禁鬆了一口氣。由此可見,他很認真地過著正常的生活。
首先,我完全不瞭解那本雜誌到底有什麼意圖。那篇報導似乎在揶揄這兩個人愚蠢到連基本常識也沒有;又像是在讚頌他們的友情。生駒斜眼看完整篇報導後,罵了一句「垃圾」。
「你在家嗎?」
「什麼?」
「對。我剛回來。」
前天晚上,她深夜回家時搭乘的計程車發生了小車禍,昨天請了一天假。雖然她堅稱沒有受傷,但今天早晨看到她時,她一臉鐵青,連主編都被嚇到了,趕忙找她去瞭解情況。可能她真的只是身體不太舒服吧。
「你饒了我吧。最煩的人是我。」
「咦?她是和那個可愛的小弟弟一起走的嗎?他們兩人頭靠著頭,聊得很親密喔。」
「有點事。」
「等他回來,我會叫他打電話給你。可能他也想找你聊一聊吧,不好意思,又打擾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工作了。」
對方出聲笑了,「上次栽了個筋斗,沒想到竟然會被拍照。不過,這種事無所謂啦,反正我是個隱形人。高坂先生,如果你想不起來,就沒有人知道我是誰了。你有沒有搜腸刮肚地好好想過呢?畢竟是你幹的好事。」
日子是慎司決定的,可愛得很,有學生的味道——我要考試了,可不可以安排在考完試之後?那樣的話,可以比較專心。
主編推開其他客人,走到我旁邊。我用眼神告訴他就是上次那個人時,他附耳過來。
「知道的話,我就不會跟他在這裡耗了。」
「不可能,到底什麼事?」
對方掛了電話。我用力放下聽筒。主編臉紅脖子粗地轉頭看著我,眼神十分銳利。
「慎司氣得跳腳。雖然我已經告訴他,叫他別再管這件事了。」
我看了一下時鐘,打電話去慎司家裡,家人說他還沒回家。我問稻村德雄,他說慎司的確很在意那篇手記。
我正在寫一篇今年一再發生的車禍肇事逃逸事件的報導。雖然整體而言車禍案件增加了,但肇事逃逸的案件明顯增加太多了。主編認為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車禍而已,因此在年底之前要做六次的連載。
「對,他嘟著和圖書嘴說太過份了。」
「你還挺嘴硬的嘛。萬一發生了什麼事,可別怪我。」
他真的很沒精神。
果然是他。
他含糊了一下,又閉口不語了。
「喂?喂?你聽到了嗎?」
「我在聽。」
「他們很客氣地叫我打來這裡看看。」
我想要選誰,誰就倒霉。
慎司唐突地問:「高坂先生,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不愉快的事?」
除了七惠,別無他人。
但佳菜子不在。同事說她好像提早下班了。
「我和她已經沒有關係了,你為什麼老是提到她?」
他的聲音很輕。我看了一下時鐘,已經十點多了。
刊登這篇報導的是一本非主流的雜誌,並不是那種有錢打廣告的大型雜誌,我心存僥倖——說不定慎司不會注意到——我希望他最好不要注意到,但事情終究沒那麼順遂。慎司一副沒有精神的模樣,表示他又在焦心苦慮了。
昨天出版的某本雜誌上刊登了垣田俊平的手記。在「痛苦的懊悔,為吾友祈禱」的標題下,描述事件的發生乃至宮永聰自殺的經過。文章裡完全沒有提到慎司和我,這篇手記應該不是他本人寫的,只是記者將採訪內容整理後加以報導,但看完之後,仍讓人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如果你瞞我的話,我可和圖書不饒你。」
一小時後,又有電話找我。這個人的開場白和慎司一樣。
「他很生氣嗎?」
「自由個屁——」
我的同事在裡面的包廂各持己見。主編拉高了分貝,和他爭辯的同事也不甘示弱。電話那一端的聲音快要被他們的噪音淹沒了。
「有。已經說明情況了,同時也拜託她周圍的人多加提防。」
「很遺憾,我才沒時間理會這種空穴來風的恐嚇。」
「你不要介意。今天晚上,我會在辦公室加班到很晚,我等一下再打電話試試看。」
「他的情緒可能不太穩定吧,聽說你和上次提到的那位警官約下星期見面?」
「喂!」
「喂,喂,你那裡很熱鬧嘛。」
最近佳菜子很少說話,她絕不正眼看我,也不主動找我說話。雖然有點尷尬,但我覺得這種事只能順其自然,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我告訴自己要鎮定。
他們兩個不可能一下子變成好朋友吧?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編輯部的人要我打來這裡試試看。」
「但他來我公司時好像無精打采的。」
他逃避般地掛了電話。
「他已經給了你期限,這是最後通牒。他打算認真地採取行動了。你最好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如果一星期後什麼都沒有發生,就可以一笑置之。他和-圖-書提到的小枝子就是那個小枝子吧?有沒有和她聯絡?」
「你還不知道嗎?」
「這麼晚才回家?」
「你不是快考試了嗎?別想這些了。」
「是誰?」
「你別在意垣田俊平的手記。上次我們不是已經談過這件事了嗎?即使你對他的所做所為再生氣,也於事無補。」
「我再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他的聲音出奇地平靜。「你在這個星期裡好好想想,如果還是想不出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這我知道。但是,我……」
「他看起來怎麼樣?」
坐在遠處的主編可能是發現我的神色不對,用力拍了拍一旁說得口沫橫飛的記者的肩膀,示意他閉嘴。所有人都看著我。
在討論企劃時,每次都是從編輯部轉移到會議室,最後轉戰到這家常來的餐廳。正當我洗耳恭聽沒有駕照的主編和大學時代曾經靠當送貨小弟賺取學費的車迷記者的熱烈討論時,有人叫我接電話。是慎司打來的。
「對。」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記得我做了什麼。如果你那麼恨我,不妨說說看,我到底做了什麼?只要你願意說,我隨時聽候指教。」
「嗯……算了,沒什麼。」
主編皺著兩道粗眉說:「對方是玩真的。」
「玩真的——」
「有氣無力的,好像精神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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