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說 局裡局外,盡在算計中
——關於《盤上之敵》

策劃製作綜藝節目的末永純一,某日午後返家,發現家裡周遭被警方團團圍住;他停在路邊撥打家裡的電話,發現自己的住家被逃犯佔據,犯人用手上的霰彈槍脅持末永的妻子友貴子,和警方形成對峙的狀態。石割要求末永協助自己逃亡,而末永則要確保友貴子的安全——這是北村薰作品《盤上之敵》一書情節發展的初始架構,書名《盤上之敵》的意思,即是代表白方國王的末永與代表黑方國王的犯人石割,在虛擬的棋盤上展開對奕。
《法蘭德斯棋盤》當中有個殘局待解,雷維特因此加入了不少西洋棋知識,甚至倒推棋步以解謎團——加入大量知識性的資訊,本來就是雷維特小說的特色之一;《盤上之敵》沒有直接使用這類資料,但仍巧妙地在故事裡移植了西洋棋戲的部份特點。《法蘭德斯棋盤》與《盤上之敵》皆以西洋棋做為重要元素,但除了內容主題完全不同之外,在對西洋棋局的應用上頭,也呈現出大相逕庭的處理方式:《法蘭德斯棋盤》的核心是幅古畫中的殘局,故事裡的角色們一面回推棋步,想要找出畫家隱在其中的弦外之音「www•hetubook•com.com誰殺了畫中的騎士」,殺害主角身旁角色的現代兇手則以在繼續殘局中的棋步,來昭告自己謀殺的順序,以及挑戰解謎角色們的推理。
直到第四部〈白國王的殺手鐧〉一章,所有線索才全數收攏。

而《盤上之敵》裡雖無真正的棋局,但北村薰為了這盤棋,部署了多層次的局。
在前兩部當中,友貴子的發言大多圍繞在關於「男性/女性」的議題上以及幼時回憶,直到第三部,她的回憶進入國中階段,回憶裡的關鍵人物「兵頭三季」才正式登場;而隨著兵頭三季與友貴子互動的情節推進,形成友貴子畏縮個性的原因以及她執著在性別議題的發言理由於是昭然若揭——友貴子從國中開始便遭兵頭三季欺負,上高中後,兵頭三季甚至教唆男子性侵友貴子;在這些情節當中,我們也能夠確定:故事中幾乎可視為「絕對之惡」的兵頭三季,正是「黑皇后」的化身。
關於友責子敘述的作用,得到故事後半才開始明朗。
雄性。想做的事情很多。能睡覺的時間很少。工作時數很長。錢包很和_圖_書薄。覺得書店唱片行電影院很可怕。隻身犯險的次數很頻繁。出了六本書。喜歡說故事。討厭自我介紹。
相對於惡念現世集合體的兵頭三季,身為「白皇后」的友貴子似乎一路都處於被欺負的弱勢,顯不出什麼最強棋子的姿態;但在第三部接近尾聲、高中的友貴子被兵頭三季逼到絕路時,出現了友貴子從社團裡學到毒物萃取方法的橋段,緊接著在第四部的起始,北村薰向我們揭露了兵頭三季已被友貴子所殺的事實,這個另佈的局,才瞬間豁然開朗。簡而言之,末永的敘述以對抗黑國王的白國王角度進行戰鬥,友貴子的敘述,則拉長時間線,講述黑皇后與白皇后之間長久以來的糾葛。
(全書完)
倘若對西洋棋稍有瞭解,便會知道,「皇后」其實是棋盤上最強的一個棋子。

黑白兩方的抗爭,到了第四部開始時,終於連結在一起。
如同真正的棋賽,在起始部署的時候,時常還看不出什麼端倪。
除了第一部的第一章〈黑國王登場〉以及第三、四部之間hetubook.com.com插入章節〈中場休息 旁觀者的觀點〉外,整個故事大致是由白國王末永及白皇后友貴子的第一人稱敘述構成,友貴子的部份從第一部第二章〈白皇后發言〉開始,談的是自己過往的經驗,以及在書店收銀台工作時與某人相遇的事,末永的部份則由第一部第三章〈白國王發言〉開始,描述自己在電視台擔任的工作,以及與友貴子在書店的邂逅。在閱讀的過程中,我們不難發現:末永如同其他以第一人稱視點出發的主述者一樣,負責帶領我們進行整個主線情節;但友貴子的回憶及想法,究竟有什麼意義?
利川電視台的轉播車以及與石割裡應外合的議定條件,末永成功地將石割接出住宅,開始逃亡;更在途中利用友人與自己款式相同的轎車,轉移了尾隨而至的警方注意力。雖然不知道北村薰是否故意如此安排,但西洋棋規則裡,有個特殊的走法叫「王車易位」,指的是在特定的情況下,可以讓國王橫移兩格,再把車(Rook,走法與象棋裡的『車』相同,棋子呈現城堡形狀,故也稱為『城堡』)調來國王的旁邊,看起來彷彿兩子互換位置;末和圖書永的這個技巧,正好與這個規則的名稱相互呼應。
藉由第四部第一章〈白國王回顧戰役〉裡末永的回想,我們終於發現,這盤我們一直以為是黑白國王對戰的棋局,其實還得考慮黑白皇后的因素:石割侵入末永家中,發現兵頭三季的屍體,以為是這家的男主人殺掉了自己的妻子,因此當末永打電話回家時,石割認為自己握有末永的把柄,末永一定會設法協助自己逃亡;而末永必須面對的問題,是如何在警方已經包圍自宅的時候,一次解決掉石割這個逃犯以及兵頭三季的屍體?
本文作者簡介
最明顯的棋局,自然是末永與石割的對戰。以故事的章節看起來,《盤上之敵》分為〈第一部 佈棋〉、〈第二部 序盤戰〉、〈第三部 中盤戰〉、〈第四部 終盤戰〉以及〈第五部 戰役過後〉幾個段落,正好也對應了末永與石割之間的狀況:在第一部裡,北村薰交代了石割如何弄到霰彈槍以及末永與友貴子如何相識,在第二部的一開始便直接進入末永開車回家、發現自宅被石割佔據的橋段,第三部裡末永開始進行表面上看來是要協和圖書助石割逃亡、實際上卻另有盤算的作戰方案,直到第四部的末尾,整個計劃可說是大功告成。
※本文內容涉及《盤上之敵》重要情節,請斟酌是否繼續閱讀。
不過,北村薰真正精采的佈局,其實著落在另一個層面上。
但當一切局勢撥雲見日、我們再回首審視的時候,便會發現,北村薰的棋局佈置精巧細膩,不但身陷局中之局的故事角色們遵從著他的計劃前進,就連站在局外旁觀、我們的種種反應,也全在他的計算之中。
倚仗自己製作電視節目的長才,末永擬定了大膽的計劃。
白國王末永替白皇后友貴子處理了兵頭三季的屍體,友貴子則在無意中協助末永解決了逃犯石割的性命;其實兩人毫無關係、卻因或長或短的惡行而被湊到一塊兒的黑皇后兵頭三季與黑國王石割,終究輸掉了這盤棋。末永面對石割與警方,佈置了兵行險著的局,而北村薰面對讀者,也利用敘事觀點及時空剪接的方式,部署了一盤精密巧妙的棋。
雖然都提到西洋棋,但《盤上之敵》與雷維特的《法蘭德斯棋盤》並不相同。
臥斧
上一頁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