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棺

收下後,大哥沒按規矩埋進土裡,而是像丟垃圾一樣扔進河裡。
大哥左袖裡,想必揣著打算交給我的匕首。
「你早就知道嗎?」
小夥子與大哥相對而坐,隨即瞧得出他在學大哥下注。最初賭單,見大哥賭雙便連忙改注。大哥手氣好連贏也就罷了,但有幾局像落入陷阱般以慘敗告終。偏偏在這種時候,小夥子彷彿看準大哥會輸,賭大哥沒選的另一邊。於是,大哥的錢接連流向小夥子手中。那張得意賊笑的臉自然令人不是滋味,大哥神色雖沒變,心中卻相當煩躁。
翌日,唐津的年輕人以前晚的手巾包著鈔票,帶到組裡,說道:
「請交給唐津老大。」
「老大派我轉達,請用這個埋葬手指。」
那是包含桐花在內的五張牌。上次是四光,這次多一張雨牌。
大哥贏了兩次,第三次又發生同樣的情況。小夥子猶如和_圖_書看出大哥會輸,這次也賭另一邊。
這樣的情形持續十天左右,連告誡手下「現在受他們挑釁只會打輸,忍著點」的老大也忍無可忍。傍晚,坐在染屋町長屋緣廊,大哥不經意地看著後院,把平常那手巾折成的包裹扔給我,吩咐:
那是大哥右手僅存的一根手指。
「老大?唐津的老大?」
平時他只會說一句:
但這一晚,大哥似乎還有別的話。我想起來賭場前,照常在澡堂裡蹲著幫他洗腳時,他也一副有話要告訴我的樣子。
儘管只是一根小指,但若砍下,據說連氣粗膽壯的人也會昏厥,或痛得滿地打滾。面對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大哥,反倒是唐津的手下臉色慘白,默默撤退。
像在預測明天的天氣,大哥仰望隨時會下雪般的灰鼠色冰凍天空,隔著走廊這麼說。
大哥跨過草蓆,左手便往驚和*圖*書訝站起的小夥子面上揮去。「啪」地一聲,清脆響亮猶如竹刀敲擊,那細白的鼻子流下鮮紅的血。
我隱約明白,這是大哥與喜和之間的交易。
「去吧。」
——我要你去殺一個人。
那聲音跟他在逆緣橋畔與喜和擦身而過時一樣。這一刻終於到來,喜和雪白的肌膚在我腦海中掠過。
唐津或許是故作慷概。當然,光這樣是不可能罷休的。賭場一事形同導火線,從那晚起,他們便公然在組的地盤撒野。
「為什麼不問我想殺誰?」
抵達喜和家,我發現手背上有條血痕。錯不了,大哥想說的,肯定是十一月初在那河邊與喜和巧遇後,提過一次便深藏內心的那句話。
十一月中,大哥在常去的賭場上演了小小失態。
「次……」
接著,在我背上推一把。我的手偶然碰到大哥翻動的左袖,感到一陣輕微的刺和-圖-書痛,但並未留意。
「…………」
此時,始終躲在暗處的一張臉,從小夥子身邊冒出。那是經常露面的唐津的手下之一。他似乎想說什麼,反倒更激怒大哥。
大哥的眼神比平時陰沉,開了口又把話吞下去。
「不,殺唐津也沒用。」
實在太過意外,我不由自主地反問。直到這一瞬間,我都滿心以為要殺的是鴫原喜和。
「不……」
「沒事。」
在賭場挨了大哥一巴掌的小夥子,是與唐津聯手的某公爵友人之子。許久未歸國的他從英國回來,唐津受公爵所託,命手下帶他見識夜生活。
不到一分鐘又返回的大哥,僅臉色略顯蒼白,其餘和平時並無二致。包住右手的紗布染著血,大哥將另一手中對折的手巾交給唐津的代表,平靜地說道:
「還有,次,我要你去殺一個人。」
唐津的手下欲言又止地望著大哥,www.hetubook.com.com扶著小夥子的肩離開。大江的人大驚失色,趕緊安撫大哥,好不容易才讓大哥回座。
當晚,賭場裡出現一張生面孔。對方年紀與我相當,驕狂地穿著全新的西裝,頭髮以髮油梳得服服貼貼,無論是否刻意,就是引人注目。從打扮看得出是初次上賭場,他不時東張西望,以生疏的手勢自厚厚的錢包取出不少鈔票放在草蓆上,一路改過好幾次賭法。由於這個小夥子,賭場平時的熱氣莫名冷卻不少。
一出賭場,大哥便將外褂交給我。
接著,他若無其事地背著我,繼續道:
「那邊的年輕人,」大哥低沉的話聲劃破空氣,「連賭場最起碼的規矩都不懂,就別來玩。這不是有錢就能玩的地方。」
我小心折好手巾,回到家,卻還不見大哥人影。
那晚臨別之際,喜和又把手巾託給我。
「說得也是,因為我要你殺的是老大。」
和*圖*書大哥接下來的話更出乎我的預料。
當晚大哥回來後,並未提及藏在右袖裡的手包了繃帶,一如往常地,默默朝染上女子氣味的我伸出手。
「是我們老大,萱場辰藏。我看,你明晚就動手吧。」
「這兩、三天內都行,送到老地方。」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我從未見大哥如此失控,卻不怎麼感到奇怪。大哥和春天時不太一樣,最近像是在賭場裡迷失了自我。
大哥回頭,不帶絲毫情緒地凝望我片刻,開口道:
之後我才曉得,我和喜和上床的期間,組裡發生一場大騷動。
我在路燈下偷看裡面的東西。
大哥剛回到組裡,唐津的代表便領著幾名手下,要求給一個交代。換個角度看,這也可視為一直想與萱場組大戰一場的唐津設下的陷阱。然而,即使如此,老大也只有低頭道歉的份。正當他雙手環胸,頭痛為難之際,大哥突然起身到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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