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井這男人不但愛吃醋、膽子小,而且疑心病很重。
莊介雖然是個好人,但外表稍微差一點……她想。
她在牡丹的衣櫥抽屜裡翻了一遍,沒找到氰化鉀,卻看到永井的鐵工廠的信封,上面印著地址和姓名。
其他龜奴或妓|女們在瞎掰胡鬧的時候,莊介從沒加入過嘻笑的行列,而且不知為何,他看起來就是不像幹這一行的人。
冬實很想向阿德婆解釋她誤會他們了。
但只要一想到有人愛上了自己,她就會立刻覺得自己變成了美女。
「那個人,頭上梳著島田髻……」
她曾後悔把這件事告訴了陽太郎,而現在,她又把這事告訴了莊介,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否正確。
「我希望你盡量不要冒險……,但如果你一定要去做什麼的時候,能不能告訴我一聲?只要是我能辦到的,我一定會幫你。」
所以今晚喝下冬實加入辣椒的清酒後,永井才會受騙,大鬧起來。
「我做的……?」
「我一看到冬實,就會想起我姊姊。」莊介突然說。
冬實也學著她挺起胸膛,高高地仰起臉孔,然後,再以不慌不忙的步調從曬衣場走出來。
「是啊……雖然她說一切都怪安二,她自己並沒有打算對阿美怎麼樣,但是我覺得她心裡大概很恨阿美吧……而且牡丹這人,如果她自己不是第一,就會覺得不甘。而阿美進來之後,大家不是一天到晚都說她好美、好美呀……牡丹心裡肯定很氣憤吧。」
「莊介!」
「是因為安二?」
美津的借款已變成無法追回的債務,所以她的衣裳和以前購買的日用品,都被店裡收走了。
「就是阿美死掉的那天……莊介那時有看到阿美跟客人在一起吧?」
然而,才過了一秒,阿德婆立刻露www•hetubook.com•com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並用手捂著嘴吃吃地笑起來。兩人的手仍然緊握在一起。
「有什麼事嗎?」
莊介立刻露出認真的表情點頭說道。
「生病死了。」
這時,廚房通往後院的小門突然打開了,阿德婆走進來。當她看到兩人並肩站在自己面前,不禁訝異地歪起腦袋。
莊介說:「忍不住就想管閒事……」
「你並沒看清她的臉吧?只是因為穿著上面繡著茶花圖案的打掛,就認為那是阿美吧?」
「等一下。」
「嗯。」莊介有點害羞地點點頭。
「那倒是……的確那件打掛最引人注意,是沒錯……可是你是什麼意思呢?」
她覺得好像有件重大的事情發生了。
想到這兒,冬實腦中浮起了老闆娘的女兒多代子的身影。
冬實從舊雜誌上剪下一些可用的字體貼成一封信寄給永井。信上寫著:
「什麼?」
冬實手裡連一件可供懷念美津的紀念品都沒有。
菖蒲嘴巴有點碎,愛講話,但為人還不錯。
冬實一下子失去了力氣。
後來冬實看到丫鬟阿卷正忙著分送冬衣,便主動去幫忙,其實她的目的是想要走進牡丹的房間。
「聽她的口氣,好像是被人偷走了。」
「對不起,問了讓你傷心的問題。」
「那是當然啦。」
被人愛上的經驗對她來說,可是頭一遭。
冬實鬆了口氣,便把自己跟陽太郎說過的內容,也跟莊介說了一遍。當然也說了有關美津遺書的事。當時跟客人在一起的,不是美津。冬實說,應該是有人設下巧計,想讓別人誤以為美津殺了客人以後,再自殺……
「不……為了讓我升學,做了妓|女。」
莊介示意冬實不要說話。
莊介充滿感情www.hetubook•com.com地說完,不等冬實回答,就轉身走開了。
「都在二樓自己的房間裡……,而且她們三個人的房間都跟阿美在同一排,所以殺了客人之後,再經過屋頂回到自己房間……等到大家發現了客人的屍體,在外面吵嚷起來,她又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從自己房間裡走出來。」
就連藏在她心底那張美津的面影,也失望地垂下腦袋。
「是啊!因為阿美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啊。她被別人說成是殺人犯,我能不管嗎?不論叫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的。」
「我媽死得早,家裡只有我們姊弟倆,她很照顧我。」
但不等她開口,莊介已經把一個銅幣塞進阿德婆手裡。
「所以我才想親眼瞧瞧,妓院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地方……而且這裡的薪水又比別處高,我才會有錢買書。」
夜風寒冷,但她的面頰卻陣陣發熱。
莊介嘆口氣說。
「其他三個人呢?」
「我了解啦。」
「可以去曬衣場啊,那裡一個人也沒有。」
她感到全身一陣顫抖。
所以她故意讓永井看到小陽和牡丹打情罵俏的場面,讓永井對牡丹產生懷疑。
「你覺得我在胡說嗎?」
「或許牡丹說謊也不一定。」
冬實下定了決心。因為她覺得,眼前這個人或許可以信賴。
「從小她就很活潑淘氣,喜歡照顧人,總是做些出人意料的事,讓我為她捏一把汗。」
「是關於阿美的事,我怎麼想,都覺得她不可能自殺。」
冬實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起來。
「莊介跟姊姊很親吧。」
莊介立刻聽懂了冬實的假設。
這麼說來,也就是說……,有個男人愛上了……冬實她自己。
「現在,她還在家鄉?」
冬實只好無奈地跟著莊介走向曬衣場。hetubook.com.com
「你在永井先生的酒裡放了辣椒吧?」
「我那時擔心得要命,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果然,引起了那場騷動。後來還好趁亂把酒收拾掉,要是被阿民姊發現的話,可不得了啊。」
冬實也想起了自己的兩個弟弟。
不可能吧……她想,但說不定,莊介的這段話就是向她……做了所謂的「愛的告白」?……
冬實和莊介同時發現了這件事,立即鬆開彼此緊握的手。
「是……是關於那天的事。」冬實鼓起勇氣說。
眼看冬實沉默不語,莊介有點疑惑地問道。
「要是被發現了,我也得受罰,因為我也在偷聽啦。」
至於自己給牡丹的毒藥,永井也開始對毒藥的下落覺得忐忑不安。
冬實腦中一片空白地呆站了好一會兒。
而男人不論是誰,總是被美津吸引過去,冬實永遠只能扮演陪襯的角色。因此冬實從沒想到自己也具有女性的魅力。
「不……其實我早就有點感覺,覺得你似乎有這種想法。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說給我聽聽。」
「是我自己先說起的啊。」
莊介沒說話,只用非常認真的眼神看著她。
「一定是這店裡的什麼人偷走的,因為阿美就是被那個毒藥殺死的。」
「請你不要告訴別人,好嗎?」
除了這一點之外,還有關於氰化鉀的疑點。
冬實遲疑著沒再說下去。
「是啊……」
喔,所以到這兒來了……冬實在心底點著頭說。
以往自己的身邊總是有美津在。
夜深了,樓內一片寂靜。燈光下,丫鬟和妓|女們穿梭在走廊上的身影,時而像是漂浮在空中。
她今年十九歲,以前好像在東京的咖啡館當女侍,後來被男人騙了才被賣進了妓院。百合的年齡不太清楚,很少講話,也不喜歡說自己的事www•hetubook•com.com。
妓院裡不知提醒她多少次了,這毛病就是改不過來。除了這一點之外,百合倒也沒有其他特徵。
莊介今年應該是二十二、三歲,但他卻比自己的年齡更老成持重。
「不一定喔。進出廚房的外人也很多呀。譬如台屋、花店、水果店、木炭店的那些人。還有,氰化鉀也不一定是從永井那兒拿到的。」
「雖然她那個人,很可能會一生氣就抓起刀子亂砍,但我覺得她不像會預謀殺人的人。」
「莊介,你也對牡丹姊的事很在意喔?」
「對不起。還有……剛才多謝你。」
美津的爸爸沒來領取女兒的遺骨。冬實曾主動表示願意領回,卻被妓院責備了一番,說她不該把遺骨放在院裡。
冬實覺得自己並沒有愛上莊介。
「別誤會啦。我並不是駁斥你的推測,我只是想告訴你,一直固執地執著於某種假設是很危險的。」
美津的遺骨會被當成客死異鄉的遊魂,葬到某間寺廟裡去吧。
「我現在幫你,並不是想去告狀,或是想問你理由……那我走了。」
「當時梳島田髻的,大概有五六個人呢。」
關於這兩個女人,冬實怎麼想也想不出她們要殺美津的理由。
「你為什麼要幫我?」
「你可真大膽唷。冬實。」
「冬實。」
「可是照牡丹剛才所說,那個氰化鉀已被她弄丟啦。」
「嗯……有小藤、小菊、牡丹、菖蒲、百合……不過其中的小藤和小菊在樓下跟大家一起喝茶。」
「沒什麼……」
但剩下來的最後一個人——牡丹,她卻有殺人動機。
冬季的群星正在向他們眨眼。
「謝謝!感恩不盡。」
「也不光是因為你讓我想起姊姊,而是每次看到你,我總覺得提心吊膽。」
冬實問道。
莊介還沒說完,阿德婆就點著hetubook.com.com頭說:
她就是不化妝也是個美女,但她出門時總喜歡模仿女星瑪琳.黛德麗那樣,在臉上化著很厚的一層濃妝。
「噓!」
按照冬實的推測,氰化鉀是永井交給牡丹的。
他收到信之後,一方面覺得不可置信;另一方面也覺得非常不安,便著手調查小陽的行徑,這才發現他是一個港口的混混。
或許以後該學她那樣,總是裝出有點憂鬱的表情比較好。
莊介露出不悅的表情說。
「莊介……!」
她早已看出莊介是個受過教育的人,他只是假裝自己沒知識罷了。
說著,莊介像是十分懷念似的抬頭仰望天空。
莊介微微一笑。
冬實張開嘴無聲地叫了聲:哇!
「沒關係,別在意。」莊介微笑著說。
莊介一身平日看慣的打扮,黑上衣配一條黑色緊身長褲,外面披著印有店名圖案的外套,但冬實卻突然覺得他充滿男性的魅力。
「不,我在意的是你冬實做的事。」
「是啊,我在小姐房裡搬東西的時候看到的。」
他們正在做什麼呢?……以前總是跟他們吵架鬥嘴。
冬實兀自思考著,只見多代子從二樓的走廊走過去。
冬實激動起來,連家鄉的方言都出來了。
莊介正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要是不跟牡丹分手,你的結局也會跟小椿一樣。」
昏暗中,冬實意識到自己跟一個異性站在一塊兒,她感到心臟砰砰亂跳起來。
「莊介,請你聽我說好嗎?」
這三個人當中,誰比較可疑呢?
「那天?」
「啊?」莊介吃驚地看著她。
冬實趕緊拉住轉身要走的莊介。
「你姊姊?」
「是這樣的,阿德婆,真對不起,我有事找冬實幫忙……」
想到這兒,她感到肩頭有一件柔軟的物體蓋下來。
莊介笑著說。
「那個,真的是阿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