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謀

「在浴室。麵湯把她的裙子弄髒了。」
冬實正要把另一盤烤豆腐端過去時,忽然傳來一聲玻璃打碎的聲音。
「真沒辦法,還要趕時間呢。」
小菊尖著嗓門問道。
「啊呀!糟糕!這裡沾上了麵湯。」
巡警大聲嚷著三步併做兩步跑回來。
「哎呀,還是女人好,女人不論到哪兒都能賺錢。喂!七味辣椒粉已經沒有囉!」
那張臉完全不像個活人的臉。
因為軍方不但獎勵這種行業,還給予設想周到的保護,甚至製造出一種風潮,讓大家以為:凡是有日本男人的地方,不論在中國或朝鮮,都不能沒有日本妓|女。
「兄弟,把外面那圍牆的周圍擦一下吧?上次下雨,弄得好多泥巴濺起來呢。」
一看到冬實的表情,仲介連忙問。
眼前的兩個女人一個正向浴室走去,一個正在抽煙。巡警盯著她們看了幾眼後問道。
正在進行歲末警戒任務的巡警走進廚房來。
「我吃飽了。」
冬實沒說話。
「嗯,追緝令上的女人找到了!是『天滿團』的,『天滿團』的藤堂瀧子!」
女人像是有癮似的不斷玩弄著手裡的兩個沙包。
「喂!你不會是說,又有人死了吧?」
先吃完的莊介站起身子說道。
冬實反射似的縮回身子。
「馬上要去滿州的姊兒們啦。」
「你怎麼了?」
日本唯一的希望只剩滿州國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們前仆後繼地走向滿州,走向那片充滿希望的大地。而凡是日本人所到之處,必定就有賣春業者跟隨。
就在這一瞬間,她聞到一種熟悉的氣味。
「好啊!那就該讓店裡請客!你們幫店裡賺錢賺了那麼久!我會叫他們閉嘴的。喝吧!多喝點。」
女人臉孔向下趴在地上,冬實輕輕走過去。
冬實像木偶似的踏著腳步,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走回廚房。
女人斜眼瞟了莊介一眼,接過麵碗,逕自走到鋪著地板的房間角落吃起來。看到眼前這情形,另一個龜奴也只好把自己的麵碗讓給遮耳髻女人。
而對於原本已逐漸步入正軌的廢娼運動,自從滿州事變爆發以後,政府便無心多問。擔任仲介的人肉販子理直氣壯的在全國尋找貨源,不管有沒經驗,只要是女人,都是他們獵取的目標。
「怎麼?難道連你們倆也要去滿州?」
「我去叫她。」
遮耳髻女人突然開口答道。她已把碗裡的麵條吃完了。剛才問她要不要吃,她明明回答說「隨便」呢。
「那位姊姊呢?」
一個女人一進門就嚷起來。她穿著褐色毛衣和裙子,剪短的頭髮剛好披在穿著薄呢短大衣的肩頭。
「咦?還有一個人到哪裡去了?」
她想側耳傾聽,卻被小菊她們的嬌笑聲阻擋,什和_圖_書麼也聽不清楚。
這女人臉上一副心情不爽的表情,逕自走到灶台旁借著爐火取暖。
「啊唷,警官!被我們發現好康囉。也賞我們一杯喝吧。」
「對啊!只剩下今天啦。開個送別會吧。阿德婆,再拿一瓶過來!記這位老爺的帳。」
「喔,沒關係啦。我自己去吧。在哪裡呢?」
這時仲介跟帳房說完話,走到廚房。
另一個女人梳著遮耳髻,身穿瓦斯線銘仙布和服,一看就知早已過了青春如花的年紀。
短髮女人問道。她這時才把自己的麵吃完,就在這時,廚房門突然被拉開。
「隨便啦!」
「對不起,打擾啦!」
這場火災是日本今年最後一次重大事故。
說完,短髮女人把手裡的沙包砰地拋向冬實,那動作似乎告訴她:幫我拿著。但她帶來的大包m•hetubook•com.com袱卻仍舊緊緊地抱在懷裡。
就在這個,小菊和小櫻在「福壽」的還債期剛好都滿了,於是她們決定一起到滿州去另闖天下。
「你去擦啦。」
冬實剛把麵碗洗完,便擦擦手走出廚房。
「好燙!」短髮女人露出很燙的表情,一面回答,一面皺起眉頭把烏龍麵吸進嘴裡。
現在日本人到外地經營賣春業,保證比在國內賺錢。
女人張著嘴巴,眼皮微微打開。
「好像在哪兒看過……她們是誰?」
「白木屋」發生大火的第二天,仲介人打著招呼,走進「福壽」的大門。
這時,她突然看到毛玻璃門裡面,有個像鳥類的物體輕飄飄地飛起來。
他在走廊直接轉個彎,奔向帳房前面的電話。
「想起來啦!我就說在哪兒看過那個女人,總算想起來了!」
怎麼可能?冬實一邊納悶一邊拉開毛玻璃門。
「嗚哇!好冷啊。阿婆給我來瓶酒吧。」
「哎唷!好溫柔啊,大哥!」
兩名年輕女孩跟著仲介到前面的帳房;年長的兩個女人則暫時留在廚房等候。
短髮女人突然抓著自己的裙子說。
「這年頭,不論什麼地方都很冷啦。」
冬實先到脫衣處看了一眼,只見脫衣籃裡有一件短大衣,但沒有看到女人。
「福壽」的浴室很大,仿造的岩石浴池加上瓷磚造的清洗處大約共有十疊;脫衣處大約有五疊那和圖書麼大。
時間正好是中午,院裡大部分的妓|女都還在睡覺。
「曙町。」遮耳髻女人沒好氣地回答。
巡警自作主張地說著,三個人嘻嘻哈哈地笑鬧起來。
冬實正要帶她走去。
仲介立即奔了出去,巡警也緊跟在他的身後。
這時,莊介和龜奴的烏龍麵也端了上來。
廚房裡,阿德婆和冬實正在幫兩名龜奴和莊介準備烏龍麵。
死掉的美津嘴裡冒出來的,也是這個氣味……!
瓷磚地上躺著一個女人。
回顧這一年,是個充滿戰爭、恐怖活動與血腥的黑暗年。
仲介帶來四個女人。其中兩名年輕女孩是「福壽」新來的妓|女;另外兩名將近三十的女人,即將在晚上跟小菊和小櫻一起搭船前往滿州。
兩個龜奴正拿出煙打算點燃,看到這情形,他們瞪了巡警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皺著眉跟莊介一起走出去了。
兩名龜奴看來還想再繼續休息一陣,便把麻煩的差事硬推給莊介。
她把手放在女人背上,伸頭窺視女人的臉孔。
「浴室可以借用一下嗎?我去洗一洗。」
阿德婆端出塗滿味噌的烤豆腐給巡警當下酒菜,一面回答著。
聽到阿德婆的回答,仲介人嘖了一聲說:
「在……在浴室裡……死……死了……」
「正是你說的這個『難道』啦。」
「要!肚子好餓啊。」短髮女人說。
就在這時,已經裝好行李的小菊和小櫻從二和*圖*書樓走下來。
「那請你們先用吧。」
「啊,對不起,可以再給我一杯茶嗎?」
莊介把自己剛拿到的麵碗和裝著七味辣椒粉的小竹筒推到短髮女人面前。
冬實腦中立刻閃出這個念頭:剛才端出烤豆腐時聽到的,就是這瓶子摔碎的聲音。包袱布漂浮在裝滿熱水的浴池裡。剛才像鳥兒起飛似的物體就是這塊布吧?
浴室裡面有鳥?
遮耳髻的女人拿出一支煙,讓龜奴幫她點燃。
火苗最先從玩具賣場竄出,轉眼間便向五、六、七樓延燒,最後演變成一場死者十四人、輕重傷約百人的悲慘事故。
「聽說滿州很冷喔。」
冬實給兩個女人倒了兩杯茶。
十二月六日,日本橋的白木屋百貨店被火燒毀。這也是日本最早的一場高樓火災。
「怎麼了?」
龜奴像是迫不及待似的一面大口把麵條吸進嘴去,一面轉臉責備冬實。
「姊姊是從哪兒來的?」龜奴問遮耳髻的女人。
遮耳髻的女人正在抽煙。
對於新的一年,人們懷抱的展望也不樂觀。
「是烏龍麵,要吃嗎?」阿德婆向女人們問道。
「哎呀,好香啊。」
是彈珠汽水的瓶子。
冬實和阿德婆在一旁苦笑。喝吧!她們在心底說著,動手為三人準備酒菜。
「從這兒走。」
這人每次經過妓院都會過來討吃討喝。
她全身都在發抖,連嘴都張不開。
女人身邊有個摔碎的藍色玻璃瓶。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