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在這偏遠地區高山之中的美麗湖畔,住上豪華舒適的水上行宮,又有佣人侍候,頗有古代王公貴族般的待遇;能夠遠離塵俗,避開電話,逃出都市,置身清純美景,過一過只有大腦而沒有電腦的日子,這才覺悟生命不是光為應付生活而存在,是為享受生活而存在,生命的意義好像在克什米爾這裡得到肯定!
晚上回到會館,遇到瓊安,她也已購妥機票,與我是同一班飛機。
綠意盎然的蘆葦之後,兩岸出現了鄉間古老而特具中亞風格的木造樓房;凸出的樓閣陽台,顯示克什米爾人的生活情趣與匠心獨具的建築藝術。水道兩岸洗衣的婦女,玩鬧的兒童,工藝品店的老板,偶然出現的美麗少女,窗台上年邁的老人,他們每個人都笑著向我揮手示意;而我在感動興奮之餘,頻頻舉起相機對準他們,我要精湛而準確地留下這一幕一幕美好真實的畫面。
登山家與走山者(徒步山區旅行者)認為,香格里拉是在喜馬拉雅雪線以上的群山環繞之中某處,這個地方人跡罕至,人類難以觸及。
小船繞過這片令人心醉的湖面,進入一個極為壯觀的狹長水域,長長的一字排開的船屋,見不著頭,也不見尾;這兒的船屋比之「神龍見首不見尾」還要神奇,每一條船皆有它獨特之處。
兩千年來,克什米爾的斯利那加就是以達爾湖和瑞京湖誘人的美色吸引人,在古代吸引的是王公貴族,在現代吸引的是城市遊客。
曼娜是連想都不會想到要去住到湖上船家的。
一個上午,十個人辦妥印度簽證。查對之下,只有兩個半人要去克什米爾,一個是德國人,還有是那個美國女孩,但她說要到新德里後再作最後決定。我們約好在新德里的基督教女青年會館住宿;她說如果去的話,希望和我作伴同行。
想到時間,猛然看錶,已是午後一點,急忙把情緒拉回掉轉船頭,快速划向瑞京湖深處,去尋找一個似乎需要援手的伙伴。
曼娜、皮耶和我,三個人步行了二十分鐘來到達爾湖畔。湖上的小船忙著把遊客送過來、送過去,送上湖岸的居多。上岸的遊客忙於採購,這裡特具風情的絲巾、布料和手工藝製品。三輪摩托以超低價、甚至免費把遊客送到各消費場所:皮地毯、工藝品店以及各種各類的「地下」交易點。黃金、美鈔、鑽石等的交易,唯獨沒有的交易是色情與毒品,因為這兒是純樸善良的回教世界,「香格里拉」的稱號必需純淨。遊客們攜家帶伴地把美元送到這個人間天堂來,就是要痛痛快快地花掉它,享受都市無法享受的純淨生活;遊客高興,克什米爾人更加高興。於是,達爾湖與瑞京湖上的一千多個船家旅館全都客滿了;岸上的旅館不論有「星」沒「星」的,也全都爆滿了。
回頭一看,是個外國旅行者,好像專為警告我而來,說完話,他就划向船屋去了。
曼娜是以藝術家的觸覺來看拉達克,她所描述的荒涼古樸就是一種美感。
我對列城的興趣不下於斯利那加,列城地區位於喀喇昆崙山與喜馬拉雅山接壤的高山環抱之中,海拔三千六〇〇米以上;附近有世界第二高峰K2(喬戈里峰),海拔八六一一米;拉達克西部即為著名的帕米爾高原,與中國、巴基斯坦、阿富汗、塔吉克接壤,地處偏遠、特具西藏風貌。
「萬一打起仗來,你就觀戰吧!不過,千萬要把腦袋放低點,子彈是不長眼睛的!」
第二天上午前往印度航空公司購票,很輕易地獲得一張直飛斯利那加的經濟艙位票,一小時航程的票價是七十五美元。
攝影機在我手裡不斷地拿進拿出,小船搖晃著緩緩行進。
前方是一片開闊湖面,湖水清澈見底;早晨時刻,湖面平靜,偶爾可以聽到鳥叫的聲音;再有就是我的呼吸聲,以槳划水的清脆水聲;還能聽到遠方的雞鳴聲,很遠很遠的,聽不太清楚。
「克什米爾發生戰亂,恐怕去不成了。」
克什米爾船家老板
小船划出了鄉間水道,豁然開朗的是一大片鋪滿蓮花的湖面。鄰近一排精緻船屋,其中一條大船的八個窗戶全部開向蓮花湖面,可以想見住在這條船上讓人心醉的情趣了。
眼前的山水依然美麗,四周的環境卻讓人發愁。怪不得皮耶從河上船家搬到湖上船家僅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匆忙「逃」回河上船家了。
斯利那加是個高原小鎮,古樸原始的街道、房舍以及和善可親的克什米爾穆斯林居民,使得我們初抵此地的感覺,舒暢而美好。及至後來,漫步到朱侖河畔,河水兩旁久遠而具有中亞特色的民m.hetubook•com•com房,排列兩岸邊上的水上船家,使得我們這些來自現代化城市的旅行者倍感新奇,旅行中的勞累,煩悶或是寂寞,頓時一掃而空。
這種山區徒步旅行叫做走山(Trekking),盛行於喜馬拉雅山區與克什米爾一帶。通常是三五人一組,雇請嚮導與挑夫同行,往返兩週至一個月,費用依人數而定,約一百至數百美元不等。除非特例,絕少有女孩敢於單獨走山的。
我慢慢划著划著,好大的湖面,只有我一個人、一條船;這裡的一切全都屬於我,夢也夢不著的情景,就在眼前。
瓊安和我在證件上同屬一國,又同時身處戰亂中的異國異地——且這兒是對女性地位「不利」的回教地區。無論如何,我應該關心她的安危,必要時給她幫助。
拱橋後邊的岸上,遠遠看去是一大片台階式庭院,綠色的草坪、各色各樣的植物、花卉,可以想見當年王室的尊貴、豪華與輝煌。據說,有一段纏綿悱惻的浪漫故事,王子與公主,再加上一個平民的三角戀愛,這類故事多半是以悲劇收場,不是生離死別,就是殉情自殺。
此外,還有一個巨大的吸引力,使我認為值得冒險划著小船進入瑞京湖:
一九九二年夏季,我在結束尼泊爾旅行之後,打算闖一闖戰亂中的克什米爾。身為冒險旅行家,哪裡有險就往哪裡闖,何況是曾經去過的、難忘的「最後的」香格里拉。
曼娜說她不想離開克什米爾,因為克什米爾美得讓人難以捨棄。她有資格說這樣的話,作這樣的結論。
不管不行,左前方一百米處,不知何時划來一條小船,船上兩個武裝士兵,示意我停船檢查。這種事我早有準備,打開行囊,取出物件,出示證件,加上笑容,三分鐘解決。
「照說斯利那加是印度管區,印度大軍控制得好好的。若是飛機照飛,汽車照開,只要拿到印度簽證,就可堂堂正正去克什米爾了。」
五分鐘後,瓊安已被一個大鬍子老漢笑嘻嘻地帶走,我想警告她兩句已來不及;擔心她此去有難,救援不及,只盼她自求多福,化險為夷。
曼娜也起了個大早,她在這兒已經住了一個月,看來還不想離去。她回答得好:
二十八日中午十二點,我和瓊安登上直飛斯利那加的飛機。機艙內的二百個座位僅只坐了二十多位乘客,看來有膽量去戰區旅行的人不多。
這裡沒有陌生人,來到這裡的都是朋友。這裡沒有戰爭了,每個人都笑起來,足夠把戰爭的陰影趕跑!
「啊!那多危險。我不去斯利那加,我到拉達克旅行好些,那裡安全多了。」
把我「搶」到手的船家老板,笑得合不攏嘴。他老兄必然誤以為我是頭日本大肥羊,等會我就讓他知道,我是個不折不扣的中國大瘦馬。他當然更不知道,我來過此地,是個無所不知的「識途老馬」。我挑這危險的打仗時刻來到達爾湖,是打算花最少的錢,享受廉價而又舒適的「清靜時刻」。
今日一早,瓊安打點行裝,三位壯漢陪同,打算日走山徑,夜宿帳篷,觀賞名山勝景。
觀光中心的屋前屋後圍滿人群,算來足足有兩百多個船家旅館老板,正焦急而充滿期待地等候「瓜分」我們這十來個已被檢查得精疲力盡的旅行者。
此時此刻,早已把剛才那個老外警告我的話拋在腦後了。美景當前,還管它什麼印軍呢!
忽然,我感覺自己是在找尋霧中仙子,把那個美國女孩忘了。
望著印軍士兵的離去,深有感慨,要是他們不來,我如何能享受這一生都享受不到的清靜與美好呢!
克什米爾首府斯利那加(Srinagar,Kashmir)朱侖河上的船家旅館(House Boat,Jholum River)
忽然,背後有人向我發出警告:
人物
時間
在這裡,戰爭的陰影,似乎已揮之而去;克什米爾人原始的純真,永遠存在;他們處處展現出和平的溫柔、真誠的善意;在他們的揮手中和笑容裡,顯示人類要的是和平,不要戰爭。
人們幻想世外桃源,地球上是否真有這樣完美的一塊樂土呢?至今,香格里拉到底在哪裡仍是一個謎。
「真是名副其實的香格里拉。但我不了解,為什麼說是『最後的』呢?」
「曼娜說得對。我在美國聽人談起拉達克這個地方,說它的宗教傳統源自中國的西藏,有個外號叫https://www.hetubook.com•com『小西藏』(Little Tibet)。拉達克有個特色,旅館與飯館多,僧侶與驢子多,現在,旅行者與觀光客越來越多了。」
一個女孩遠走他鄉,不慎遇險或生病,肯定會發生難以想像的危難而極需照應。
這裡的船屋在灰色山影、綠色樹影、碧藍青天與清澈湖水等的相互襯托下,情趣高雅,超然脫俗,使我忍不住心想:乾脆搬到這兒來住吧!(後來就真的搬過來了)。
《失去的地平線》一書描述的世外桃源,說是在印度的西北地區,靠近喜馬拉雅山。以這樣的地理方位看來,香格里拉應該是在今日的印控克什米爾地區;又以當地的實地了解與地圖的明確標記,克什米爾地區許多村落名稱的最後兩個音節均為「里拉」(ri─la);由之可以想見,香格里拉離此不遠了。
「我們真是幸運啊!翻山越嶺來到這樣偏遠地區的高原之上,親臨這樣一塊樂土,很想留在這兒就此不走了。」
曼娜是德國慕尼黑大學的藝術系教授,氣質超凡,藝高膽大,專挑世界偏遠地區旅行。她曾到過非洲撒哈拉沙漠的查德(Chad),挪威北極圈內的慕曼斯克(Mumansk,Norway),新幾內亞的食人族叢林,中國西藏的阿里地區。最近,她剛從列城(Leh),坐了一天一夜的汽車,返回此地。
「最後的」香格里拉成了戰火中的香格里拉。
那麼,那一大部分的精華又在何方呢?
一九八三年夏天,我從紐約專程來到嚮往已久的克什米爾。翻山越嶺,坐了一天一夜的汽車,自高溫四十度的新德里(New Delhi)到達清爽宜人、二十五度的斯利那加。
七月十日上午九點,我在加德滿都的印度大使館申辦簽證。自從克什米爾有了戰亂之後,前往印度的旅行者大為減少,不再有以往排長龍的場面。
美國女孩 瓊安(Joan)
中國人認定,傳說中的香格里拉,應該是在雲南省迪慶州藏族自治區的中甸及其周邊地區。
原來,我們所住的河上船家旅館一帶,僅是斯利那加精華風光的一小部分,就是這一小部分已給了我們極大的震撼!
旅行者有個原則:在外都是朋友,助他,等於自助。助人是自助旅行者的天職。
一九九二年,印度和巴基斯坦兩國為了邊界與克什米爾問題再次交惡。
船家旅館的房間價位約在十至二十美元之間,可住兩人,包括早餐和晚餐、紅茶和咖啡以及聽候調遣的一條小船和一個年輕佣人。
第二次旅行斯利那加.印控克什米爾
德國女書家曼娜(Mana Akerberg)
上午出發不久,遇上一場山區大雨,瓊安淋濕後又受風寒,感覺不適,續發高燒,嚇得三位壯漢急忙把她背了回來。剛到不久,正好遇上我及時趕來照應。
瑞京湖上的船家旅館(House Boat,Rezin Lake)
旅行中,我帶煙不抽,用它來交朋友,求辦事順暢,蠻起作用的。
有了「登喜路」的魔力,老板熱誠向我說明四周的環境,並畫成兩湖與湖岸的地形圖,詳細列明了達爾湖前往瑞京湖的划船途徑。看來湖面遼闊,水路曲折,小船不是划著玩的,萬一迷途,划進軍事要地,搞不好就要挨雙方子彈,印度軍人和克什米爾游擊隊都有不按牌理出牌的記錄,碰上了不是自認倒霉,而是自掘墳墓!
克什米爾的大環境是充滿悲情的,古代的克什米爾無所適從,與世隔絕;今日的克什米爾被瓜分為二,亦無所適從。七十年代,人們發現克什米爾是世上唯一可以逃避現代文明污染的世外桃源時,一夕之間,它頓成世界的寵兒。於是,克什米爾人只顧大賺其錢,再陷無所適從的迷惘困境。七十年代後期,克什米爾人賺足了錢,也嘗盡了戰爭的殘酷,是打?是和?又是一個「無所適從」!
「因為啊,我們這個賴以生存的地球,到處都有污染,很難找到香格里拉了。還好,這兒還有一個,地球上的最後一個了。」
人物
老實說,在克什米爾,在我不在這裡的時候,我衷心地希望並祈禱,克什米爾的和平早日到來!
我說得合情合理,但實際情況卻是難以預料的。這個美國女孩不去也罷,去了準有麻煩!
1992年7月28日~8月8日https://m.hetubook.com.com
法國考古人類學者皮耶(Piere Guasch)
克什米爾的「神話」就在這個時候特別多。一個轉身,一個轉角,又是一個令人嘆為觀止的畫面:啊!這就是傳說中的香格里拉嘛!
對比是如此懸殊,我們頓時成了「搶手貨」。
此時正是克什米爾的旅遊旺季,世界各地的旅行者和觀光客爭先恐後趕到這個據說是地球上「最後的一個香格里拉」。但是,我想,若是繼續這樣「蜂擁而至」地擠到克什米爾,不要多久,這個「最後的」真的要變成最後的了。
看樣子,他們是趕上了(來到了),但又好像沒有趕上(太擠了),這個「最後的」香格里拉。
水上船家(House Boat)是斯利那加特具中亞|情調的船上旅館,分布在河的兩旁及湖的四周。河旁的船家旅館規模較小,價錢便宜,適合簡樸而喜愛幽靜的自助旅行者。湖上的船家旅館,船身雕刻精緻,船內豪華舒適,適合較高價位,講究高品位的旅行者或觀光客住宿。
置身克什米爾幻象與真實交相輝映的境地,眼前該做的事:抓緊時間、享受空間、留下瞬間!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我開始擔心瓊安的處境。估計船家老板認識那個把瓊安帶走的大鬍子老漢。一打聽,果然不出所料。老板說大鬍子住在瑞京湖,此去四個小時的小船行程,加上查詢的時間,往返需要十個小時,正好一個整白天。老板還告知,天黑以前必須趕回,否則夜間軍事戒嚴,稍有動靜,格殺勿論。
小船在湖中的斷橋殘垣附近徘徊,不知不覺之間,發現周圍漂來一片一片搖擺不定的浮萍,這些浮萍看來亦是無所適從的,東漂西漂地隨波逐流。
「早安!你們倆起的真早啊!我就喜歡這裡的清晨,空氣好,精神好。曼娜,拉達克情況如何?」
其實,曼娜和皮耶已經去過那一大部分的精華地帶了,由於種種原因,相比之下,他們還是寧願住在這個幽靜的河岸角落。
首先看到的是一座水中冒出的拱橋,典雅而奇特,訝異於它是怎麼建造出來的?有一個拱橋,必然有兩個或三個甚至一連串的拱橋。年代久遠,或許塌了,如今還能修復嗎?
香格里拉(Shangri─la)是歐美人習稱的世外桃源,它有美麗仙境的意思,也有理想夢境的意思,稱得上是一個鄉野遺世的化外之地。
小船快速划行,目標是一處高山密林前方的湖岸水域。由於陽光的斜角逆射,遠遠望去,只見灰濛濛的山影、樹影及一排船屋的木頭影子。划近了看,湖面布滿浮萍,船屋周圍長滿水草,船後則是一片樹叢。
世界旅行業者相繼宣布,克什米爾已被列為高度的戰爭危險區,遊客千萬別去,去了性命難保!
如是一來,世界各地的文人騷客,世俗商旅或浪跡行者便蜂擁而至:搭車的、走路的、飛天的,以各種方式來到斯利那加。
「喂!小心啊,前面是印軍基地,禁止攝影的。」
但眼下是在克什米爾,我們禁不住探究:克什米爾到底動人在哪裡呢?
時間
七月二十六日上午十點,我從加德滿都搭乘印度航空班機直飛新德里。波音737爬升在八〇〇〇米高的高空,航線幾乎和喜馬拉雅山脈的走勢平行,高度也相當。天氣晴朗,遠近雄偉壯麗的喜馬拉雅山脈盡收眼底。就這樣在機窗欣賞世界頂尖高峰,過足了看山的癮頭,值得一半票價了。
置身在這樣古今時空轉換而景物依舊的大自然氛圍裡,頓時,我也變得「無所適從」了。
這個美國女孩如同一般美國人一樣,安全意識很高。
印度於是派軍進駐克什米爾全境,申明捍衛疆土的決心。首府斯利那加首當其衝,印度大軍開進市區,處處設防,輕重武器全部出動。至此,克什米爾淪為戰區,雖然沒有大規模戰鬥,但每天夜有零星槍聲,說不準哪一天,全城就會淪入戰火。奇怪的是,這樣危險的一個戰區,印度政府完全沒有終止或阻止遊客進入克什米爾。凡是持有印度簽證的,皆可經由陸空兩路進入克什米爾地區的斯利那加或拉達克的列城。當然,進入後的安全問題,就得由遊客負責了。
小船在湖上划了三個小時,穿越開闊湖面,進入一條兩旁長滿蘆葦的曲折水道。彎來彎去,好像划行在沼澤深處。不時出現一兩位克什米爾人,他們善意而誠懇,指點我划向瑞京湖的水道。
二十九日清晨六點,我帶著攝影機、合法證件m.hetubook•com•com、飲水與乾糧,划著小船出發了。
一夕之間,克什米爾的旅遊業由高峰跌入谷底,船家老板們欲哭無淚,各行各業,瞬間蕭條。斯利那加做生意的只剩下賣菜和賣餅的。克什米爾人重新過起原始的耕作生活:上教堂做禮拜,在山間奔波,在湖上划船幹活。
下機後,乘客先在機場就地檢查,然後,取行李、查證件,兩次檢查;走出機場四度檢查;搭乘巴士開出機場關卡,五度檢查;巴士抵達市區觀光中心,六度檢查。
地點
中國有句話:在外靠朋友。
我們二人坐在湖畔的石階上,望著達爾湖喧鬧的情景,相對無語,不知該說什麼好。這「最後的」的確岌岌可危了!
「說得也是。美國國家地理雜誌在七十年代刊登一篇文章,題目是《最後的香格里拉》(The Last Shangrila),文章所寫的地點就是這裡以及拉達克地區。」
據說,瑞京湖被人們稱為「傳說中的香格里拉」,那裡的環境特別幽雅、恬靜。夏天蓮花盛開的時候,泛舟其中,猶如置身仙境一般。古代王公貴族都在瑞京湖一帶興建宮殿花園,直到今日仍然有跡可循。
一小時後,飛機飛臨斯利那加上空,俯覽下方機場,只見武裝士兵布滿各處,如臨大敵。以這樣的方式迎接遊客,形勢顯然不容樂觀。
划著划著,眼前的精緻船屋不時掠過,偶然出現一個外國旅行者笑著向我揮手致意。附近,一個克什米爾青年划著小船與我同行,露出善良而樸實的笑容。這是一個多麼可愛的早晨!
達爾湖上的船家旅館(House Boat,Dal Lake)
早晨起床,推開木窗,一陣清新爽快的空氣迎面襲來,四周安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好像連河水的流動也不敢發出聲來,害怕吵醒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疲憊不堪的旅行者。
美國國家地理雜誌(National Geographic)以地形地貌的觀點認為,世界到處有樂土,能夠稱為香格里拉的樂土是在克什米爾首府斯利那加(Srinagar)以及列城(Leh)的這樣一個範圍。
中國浪跡旅行者 馬中欣(Fred Ma)
一九八三年的克什米爾,和平安詳,來自世界各地的旅行者和觀光客把這個古樸小鎮擠得水洩不通。當時我隨遇而安,是個要求不高的自助旅行者,住進了一個房間僅需一美元的河上船家,同在一條船上的還有德國女畫家曼娜與法國考古學家皮耶。
等待中,我認識了一個美國女孩,她也想去克什米爾,但論調悲觀:
「早安!曼娜,空氣多好啊!你們德國會有這樣清純幽美的早晨嗎?」
古代的王公貴族在湖畔修建宮殿花園、水中拱橋等,過的是極盡舒適奢華的生活。現代的克什米爾人師承古代遺風,但腦筋動得更快。他們利用得天獨厚的自然美景和祖先留傳的高超技藝,精雕細刻,製造高貴豪華、驚動世界的湖上船家旅館,住過的都市豪客都大叫過癮,說這一生沒有白活了,明年還要再來!
上船後,老板發狠開價,竟開到一千盧比;我也發了狠,殺價殺到一百盧比(當時約合七美元)成交。戰爭時期遊客近乎絕跡,「有」總比「沒有」好。這位船家老板不得不忍痛「特別優惠」;一天七美元,包括早餐與晚餐、豪華套房、一個佣人、一條小船等等。
小船不自覺地停在一條巨大的外形像龍頭的船屋前,登上開闊的甲板,船老板笑著讓我進入參觀。豪華地氈,高級沙發,金碧輝煌的吊燈,窗帘,家具,令人嘆為觀止,想想皇宮也不過如此罷了。老板說:浴缸是14K金打造的。問他價錢,他笑而不語,伸出兩個指頭。我沒問下去,我猜得出,平時兩千美元,戰時兩百吧。我又感慨起來,克什米爾真是偉大,平時它實現了觀光豪客做王公貴族的美夢;戰時它實現了我們這些窮旅行者做王公貴族的美夢。老實說,兩百美元我肯定住得起,不想住罷了。
原來,瓊安在昨天被大鬍子帶來船屋的當時,就被糊裡糊塗地安排旅程:以一個星期花費兩百美元的代價,在克什米爾山區旅行並尋訪古跡。
七十年代,美國國家地理雜誌選派優秀的攝影師與撰稿者,針對克什米爾地區的斯利那加與拉達克的列城,作了一次深入的攝影採訪。刊登的照片和文字,說明了傳說中的香格里拉與實際的香格里拉都存在於這片不太惹人注意的世界「邊緣」地和*圖*書
區。
回到現實,霧已散開,船屋陽台出現一位金髮美女,她顯然不是瓊安,但她告訴我說:中午之前,有個美國女孩發著高燒被人送到隔鄰船屋。十分鐘後,我趕去察看,只見大鬍子老漢正忙著取水拿藥。臥房聚集三個年輕壯漢,床上躺著的果然是瓊安,她見到我高興地坐起身和我打招呼。她看來還好,老漢的藥不明來歷不能吃,我把瓊安自己帶來的特勒諾(Tylenol)感冒特效藥取出讓她服下安睡。請出眾人,查詢病因,方才知道怎麼回事。
克什米爾的西部地區是印巴爭議區及帕米爾高原,海拔四千至五千米;北面是喀喇崑崙山,海拔六千至八千米;東面是西藏高原和喜馬拉雅山,海拔四千至五千米。南面有印度地勢較低的羌木高原,海拔兩千多米,它是克什米爾唯一的「門戶」。
世界部分旅行家認為,傳說中的香格里拉,是在中國西藏的某個地方。
形形色|色的船家旅館分布於四周湖岸,木雕船身,船頭設置陽台、欄杆和座椅;內部前段為客廳,後段為兩到三個豪華套房。地板鋪的是克什米爾絲氈,窗帘是高貴典雅的克什米爾工藝飾品,船內家具、浴室、餐具都是克什米爾傳統的高雅製品,古典而又現代,住起來不僅舒適,而且賞心悅目。
價錢談妥、房間住定之後,我很大方地送給老板一包「登喜路」香煙,老板笑開了。
「早安!佛來得。克什米爾太迷人了,這是我一直留在這裡的原因,世界上再也找不到這樣美好的地方了。」
我忍不住深深吸了兩口迎面襲來香醇的空氣,新鮮而芬芳,稍等一下去找那些帶來芬芳的奇花異果吧!河上的船家旅館與岸上的白楊一串串伸展到很遠的河水盡頭,迷濛的山影在晨霧和微曦裡舞影弄姿,頗有置身化外的情境。香格里拉名不虛傳,一個普通的早晨已夠迷人的了。
(全書完)
皮耶是法國巴黎大學的考古人類學博士,因為自身職業的關係,經常要到荒山野地旅行考察。皮耶已在斯利那加的河上、湖上與岸上分別住了一個多月,打算這兩天坐車前往拉達克的列城。
我調侃她說,一則嚇嚇她,勸她別去了。
老實說,在克什米爾,在我在這裡的時候,我要說:戰爭,你別走。
當晚我在新德里住進基督教女青年會館,但在眾多的旅行者裡,沒有見到美國女孩瓊安(Joan)。
地點
「拉達克沒有這裡的山清水秀,看上去一片荒涼古樸。它被人們稱作『世界的邊緣』(The edge of the world),那裡的人們豐衣足食,安詳和平,親切地歡迎來自世界各地的旅行者。」
克什米爾彷彿回到原始的古代了。
第一次旅行斯利那加.印控克什米爾
中國浪跡旅行者馬中欣(Fred Ma)
香格里拉也恢復了從前的真實:清靜、安詳,乾乾淨淨的,這對敢於到這裡的旅行者可說是有福了。
老實說,能夠在這美國國家地理雜誌推薦的香格里拉遨遊,遇上的是一個好天,自由自在地泛舟湖上,想看什麼就看什麼,想拍什麼就拍什麼,這是多麼的舒心愜意。看累了,划進蓮花盛開的湖面,躺下休憩片刻,望著藍天白雲,心裡沒有一絲雜念。這樣的過程是多麼難得。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在此時此刻此地才可尋覓得到。
小船不動了,此刻就讓時間暫停吧!
1983年月12~19日
「如果能去克什米爾那真好,可是萬一打起仗來怎麼辦?」
人間到處有溫暖,何況是世界的香格里拉這裡。
湖岸四周巨大的樹影,在晨霧裡顯出神秘幽幻的情景,淡色船屋點綴其間,使人怦然心動的想要一探究竟,但又捨不得靠近它。
瑞京湖就從這裡開始了「傳說中的香格里拉」。
克什米爾首府斯利那加(Srinagar,Kashmir)
就在此時,附近起了變化。湖面、草樹之間,由於夜寒日晒的對流作用,泛起一陣輕霧,隱約繚繞,小船划進霧裡,又划出霧外。為了避免撞上船屋,收起木槳,靜待霧散。
我是去定了。非去不可的原因有四:一是曾去過,很想再去;二是現在遊客少,可以住湖上船家了;三是打算坐汽車走一趟拉達克;四是想看看印巴之仗是怎麼打的。
印度人說就在他們印度屬下的克什米爾(Kashm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