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存身處

我回轉去佈置新屋的一天,因為忙碌了個終日,在晚上,實在百事俱廢了。我下去吃晚餐時,忽然家人告訴我說,「剛才女房主已經來過了。她反對我們養動物。」呸!我們是畜養在戶外的,與她有什麼相干?我不禁捧腹失笑起來。
「S太太!她住在我的隔壁呢。」
但我有什麼辦法呢?只得在這時趕快把東西收拾收拾,另外再找新屋子,我們經了許多的周折和困難,終於另一間新屋又找到了。
我在魔爪的手下竭力地掙扎,現在雖已逃出了它的掌握,但還免不了受其最後的一棍。——
這真是個絕世無雙的活寶貝,僅在房客剛搬入不幾天,便會無緣無故勒令他們出遷。她的律師,一定在她那奇癖之下做了一票票好生意了吧。我想,如此的律師只要有五六個如此的房主,倒可說時常不勞而獲,用這筆費用,是足夠給他妻子兒女買綢緞和作為教育費了。
屋的四壁有詩樣的葛藤環繞著,加和_圖_書之青蒼的樹木,地帶一定不會怎樣酷冷。現在是冬天,我也在這裏覺得溫暖呢。
可是隔鄰住的那位女房主,卻叫人不敢領教:當我租屋時是由一個親戚出來代為接洽的,所以我住下了這座房子。在租屋時。我想如果我早見了女房主的尊容,我判定了她的一副性格,縱使我垂涎這屋子,我也得退避三舍,省些金錢不住她的「吉屋」的。
總之在這本書裏,我很坦白地承認:我所說的都是實話。我相信,社會上的優越的高貴者們也許還不會相信的,但只有親身嚐過流浪苦味的,窮措大,可憐人們,才會明察我的實情哪!
我馬上請了我早年學徒時代的一位師傅,前去向房主接洽。如果可能,我立刻就得搬進去住。
「那真不幸!她住在你隔壁。」他們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說出了女房主住在隔壁的不幸,最後幸虧有一位是個商人的妻子,她告訴我她也曾紅跟一個女房主https://www.hetubook.com.com作為隔住鄰居,卻維持了多時的和陸,我才安心了一些。
我過渡了這樣一個長時期的流浪生涯,我把各事的經過情形,已在上面陳述出來。絲毫沒有一些誇張。我生平,對於一切愛護我的恩人,我從來掩藏了我一顆感激的心,而對於仇人們,卻始終把我的怨恨之心竭力掩藏起來。假使沒有完全的掩藏妥善,我真要感覺到遺憾呢。
「這女房東是誰啊?」
我看他樣子,他全是裝作的,因此使我萬分的憤恨,同時也感到這是空前未有的大恥辱。
「為什麼?我房金剛付,我又不會煩擾她,怎能叫我搬走。待我試住一星期,讓你們瞧瞧我的成績再決定吧。」
我已經是三十五歲了,我卻從未知道與女房主為鄰居,有什麼不智和失策!其實,我那次的女房主的確是件「寶貝」。她自己很有些錢,生活可以不必靠人,只要她喜歡的事她就獨斷而行的。
在我的半生hetubook.com.com之中,一切的遭遇:無論是我自己弄出來的岔兒,或者是人家所替我弄出來的,我都怪我自己。在這裏,我當然也不隱瞞地述說了。如果,有人對我生出疑心,那便要怪他們的錯處,和對我的環境太不諒解了。
我付了一星期的租金——九先令六辨士,這租金如此便宜,人們一定會覺得奇怪吧。接著不多久,那收租者又送進一封信來給我,說是經租處的來函。我拆視之下,原來是女房主代理律飾促我一星期內搬場的信件,這使我楞住。我搬入未久,生活也未曾安定,叫我遷讓,這是怎麼一回事,于是我向那收租者道:
我記住了:——「永遠不要和女房主為鄰居」這句話,我真的把它視作格言了。
因此,後來有人告訴我,她們那所房子一年到頭,住房客的時候較空著的時候為少,縱使有個高尚的清靜的房客搬入,她也不以其為好的對象的。果然,在我搬了以後的幾星期後,那間房子還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無人顧問一聲呢。
有人告訴我:那個活寶貝房主又是個宗教信徒。我料想她一定對上帝不時祈禱著種種非非之想呢。
當我搬到一邊另住下時,每天的清晨,會有一隻知更雀來到我的後門,向我要東西吃。我卻情願餵牠,而我不願意把這點時間的化費,去博取前者女房主的歡心啊。
還有紅色的薔薇呢,對著樓下的窗戶,裏面又有假山,青翠的櫻樹,一棵梨樹,天天惹得那些山鳥,知更雀,到這裏來飛息,真是多末幽雅啊。現在是十一月,如果到了春天,更不知道這裏將要怎樣地逗人呢!
人世間,窮人太缺乏後盾了。我要詛咒,我要質問:窮措大為什麼總是強人手中的弱者?
這之後的那一天,家人還在整理和修剪外面的一棵樹枝,我疑心女房主又要來干涉,可是沒有來,這真幸運之至。但付房租的一天到了,當女房主的經手人前來收取時,我覺得我應該親自出面接洽,好讓以後便利。
原來他們的一和-圖-書貫見解,以為跟女房主隔壁居住,要遭到不幸的無端的阻攔。但我想!我是一個以讀書寫作為生活的人,只要收拾得清潔,沒有什麼傳出去擾亂人家,她也不致會無端地干涉我的行動吧。
某天,我在故鄉漫步著,見到鎮上一座華麗的屋子,卻寂然像是並沒有人居住似的;四周非常甯靜,我猜想:這兒一定是空屋了。那條路名是林埭路,單聽這名字,便聯想到這是一個詩人的環境。四層樓的別墅高高聳著,在清朗的陽光下,可以望見舍汶河和波里斯陀海峽的毗連處的雄姿,另一面,又可以遠眺全城之景物,卻聽不到什麼嘈雜之聲。啊!我太愛這個美好的存身處,如果在夏天,登樓眺遠,那該多末地心曠神怡啊!
可是那個收租者搖頭推說不知,逕自辭了出去。
(全書完)
一星期後,我在鎮上向親朋們大談我的住宅風景,但誰也沒有欣慰的表示。我正詫異時,有個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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