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婆
釜竈誰傳瓦合方,勻圓畫餅賣澄漿。
浮光面堊三分黝,敗土中搏一撮黃。
調鼎預籌安腳穩,圍鑪俱免向隅傷。
最憐忝竊鴛鴦號,一世何曾庇雪霜。
京師前三門外,東西至兩便門城根,多有騎驢者,計一門三裏,僱價數文。其驢至盡頭處,便止不行。冬月,河冰結實,則乘冰床。中間遇閘,須換床易人,不若鄉間之順河路直達某處也。廿年前,故友郭位公每歲至達子館小有經營,必攜雉兔,乘冰床,來寓小話。嘗有句云:「二歲一相過,淩爬載雉兔。兩鬢拂霜華,傾尊話逞暮。」蓋鄉言謂之托床,又謂之淩爬雲。
立冬出白菜,家有隙地,掘深數尺,用橫梁覆以柴土,上留門以貯菜,草簾蓋之。俗以豆腐為白虎,白菜為青龍,遂曰青龍入洞。梯以出入,不凍不腐,此鄉村之法也。市集用菜之家,亦有仿而行之者。併可以窖花。
選炭者,非必獸炭、胡桃紅、鶉鴿色之類,但刮去其生煙之皮而已。京師炭種甚多:如柴炭,半生,專用引火生爐。柳木炭,易然而不禁燒,亦不免於少煙。黑白疙瘩炭,雖少耐火,而總不若選炭結實,然亦不免於夾帶。家鄉所用長條炭曰菊花心,https://m.hetubook.com.com白疙瘩炭曰銀炭,只此二種。謂空言無實之人曰虛呼炭,言其片時熱鬧,起滅自由也。
傳曰:「葵能衛足。」語云:足寒傷心。在鄉人之睡煖炕者,雖極寒亦不至於傷足。若木榻冷衾,頗不可耐,於是有腳婆之設。二字雖不經,然其名亦有義意。《說文》曰:「婆,奢也。一曰老母之稱。」為稚子用,則老母之名宜。至於鄉言,夫婦之睡曰打同腿兒,老夫之娶後妻者曰買氈襪頭兒,雖與燕玉暖老情致不同,而其腳下陽春則一也。斯婆也,其如貧婆之入叢林歟,耆婆之益長壽歟,抑若黃婆之母養諸臟歟,優婆寨之善度群生歟?但使避孟婆之風,那怕掀翻醋甕,未能適鞸婆之願,何妨別抱琵琶。
何人執筆效公權,處處冬烘理硯田。
石出老坑才脫劫,墨蒸熱海又薰天。
半穿青鐵重歸冶,一縷紅絲竟欲然。
倘遇段維吟興發,眼前煎餅認勻圓。
餘一笑,乃自為之,頗可用。蓋為安大釜可以多烹,備除夕分肉之用也。惜僕人不知耳。然終不肯令為羊斟也。
支鍋瓦,小煤爐之所用也。以土為之,微燒,飾以黝,形如小餅,高寸許。瓦者,肖其色也。
濯過滄浪鮮垢塵,婆心難測暫相親。
覆衾疑入珍珠室,舒體勝偎煖玉身。
趾適乍蘇雙腳病,夢迥又是一場春。
醉吟門下多高足,老嫗何須索解頻。
m.hetubook.com.com冰床
神仙爐
石炭名多軟硬兼,元霜為屑合規難。
二分塵土膠投漆,一入洪鑪雪點丹。
莫與兒童當踟蹋,最宜鐙火話團圓。
京師傭嫗搏沙似,好趁秋陽令轉丸。
廚竈中有所謂神仙爐者,火旺利於用,可謂廣大教主。年前令僕人安置,辭以不得訣竅。
飯困
野老深心善補天,禦冬蓄菜不傷廉。
半弓地穴梯雲洞,幾疊蒲編蔽雪簾。
坡下元修歸次第,廬中諸葛臥安恬。
蓋藏卻怪豳風闕,想為陶屋當窖潛。
煤末模戍方塊,謂之軟煤,不耐燒煉。買來稍攙黃土,和水以簸箕轉丸,趁秋曬乾備用,京師傭嫗之能事也。
庸中佼佼鐵錚錚,選炭真如選士精。
介性隆升終少燄,勁兵鏖戰亦無聲。
垂青莫但除皮相,守黑須知澈骨瑩。
寄語山人詳擇取,勞薪強半負虛名。
https://m.hetubook•com.com《隨圍食單》內《火候須知》一條言:火鍋對客喧騰,已屬可厭,以已熟之味復煮之,火候亦失,且味果佳,想亦不待冷而欲罄矣。所言頗近理。
幾日城隅水泛鳧,堅冰似鏡已平鋪。
設來行榻如舟穩,看彼飛輿越蹇趨。
抵閘忽驚當路虎,移床幸遇在梁狐。
芒韃凍折繩牽斷,賺得囊錢酒半壺。
菜窖
支鍋瓦
煤毬
筆硯精良,人之樂也。冰炭制化,硯之災也。當得意疾書之時,而水丞腹堅,石君面皺,能無興阻。世之為煖硯者,店鋪用鐵硯,書大字者翻用瓦罐蓋,謂之墨海,其下皆可貯火。昔在內閣時,有以錫匣硯空其下以貯熱湯者。余曾得有柄古銅鬥,廣二寸許,高如之,攜作煖硯,頗適用。有句云:「軟塵香土雪花霏,薇省冰窗筆結紐。以湯貯鬥硯墨融,起草拈和*圖*書毫心應手。中書老矣走風塵,悔不攜君飲江酒。」雲。又六十年前冬月潞河小試,有以火酒磨墨者,人曰字色較白,不如清醬,試之果然。或曰淺淡質白,文家所忌。今加作料,氣味自當深厚,高列無疑。
癡聾欲學作翁方,納約翻添耳一雙。
密室灰飛潛出琯,香爐煙裊細穿窗。
明蟾上牖疑難入,乳燕尋巢怕誤撞。
莫畏南箕煽哆口,狂風到此氣應降。
火鍋
煙有隙則出,風有隙則入。出煙恐入風,故穴窗紙,外安風鬥。家鄉翦紙為花,謂之窗戶眼,以簾卷舒之,未嘗不善。
風鬥
杯盤狼藉酒闌初,大器登筵屬目俱。
反壁受殮懂徹蓋,辭觴舉箸客投壺。
沸羹恐爛生花舌,啜醢防然琢句鬚。
如此消寒堪永夕,不須團坐更圍鑪。
困米以備飢也。困飯以防寒也。家鄉為小兒作裹肚曰兜兜,圓圈腰腹者曰困子,肖其形也。京師用砂鍋煮飯,且早晚不時,故貯之草困。若家鄉用飯釜,火止灰溫,且食有常時,無庸困也。
煖硯
浪說天花信手彈,拮据何術解酸寒。
有文戍象疑觀火,無藥醫龜學點丹。
提似卣梁知鬯美,熨勝鬥柄濟襦單。
世間執友如斯少,笑彼空言臭擬蘭。
https://www•hetubook.com•com選炭
依稀圓廩細編蒲,區蓋天然飯釜模。
雪未翻匙先怕冷,玉睢藏櫝不愁沽。
取禾貴少宜君子,指粟誇多讓大夫。
試問衣篝與飧簋,能兼飽煖似渠無?
翻手作雲覆手雨,甚靈也,寒則滯矣。指揮如意落天花,甚快也,凍則僵矣。當不能袖手之時,遇炙手可熱之勢,爐中造化,與有力焉。夫以銅臭之物,得人摩挲而提攜之,亦物之緣也。然有善用之者,安置妥帖,撫拭光潔;不善用者,或以烘腥膻,或以熨溺汙,亦猶落花於茵席於糞溷之迥殊也。世間有幸有不幸,大抵如斯。
手爐
劉安雞犬盡騰空,爐竈形模在箇中。
點雪工夫何謬巧,和羹火候尚圓通。
有靈合使王孫媚,無竅難開混沌蒙。
著手成春聊復爾,神仙何必不冬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