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那當門而立的小沙彌繼續說道:「大愚師伯,再三要小僧奉告三位,此戰仰仗大力之處甚多,務望幾位到寺外主裁大局,他帶著幾位師叔,以及就小僧師兄之中選出的高手,在寺門外恭候大駕。」
方兆南相距南怪辛奇甚近,退了兩步,已到了辛奇身側。
方兆南眼看大愚禪師尷尬之態,心知他是有道高僧,不能和那紅衣少女一般的胡言亂語,只好挺身而出,道:「鹿死誰手,還難預料,未見真章之前,姑娘先別把話說得太滿。」
目光轉動,只見眼前的少林僧侶,裝束已自不同,除了大愚、大道禪師兩人,尚穿的寬袖飄飄的僧袍之外,那隨行的二十四名寺中高手,都已改著了深灰色的短裝,每個僧侶的腰間,都還帶著不同的暗器,有小型的戒刀,短劍,最奇怪是有兩個二十上下年紀的和尚,一個帶著三朵金色的蓮花,一個帶著七枚銅鈸。少林僧侶一向不用暗器,但方兆南今夜所見,除了大愚、大道之外,大部份人,都帶暗器,顯然今夜之戰,少林寺已皆盡所能,全力迎敵,平時不肯用以對敵的暗器,也準備施用克敵了。
方兆南心中忽然一動,暗道:三更之約,轉眼就到,我卻累的筋疲力盡,倒不如借這兩人互拚內力的時間,運氣調息一下,使體力先行恢復,再想法子替他們兩人排解。心念一轉,竟然在南北二怪兩人內力挾迫之下,運氣調息起來。
方兆南突然放聲一陣大笑,道:「在下由冥嶽天羅地網之中,死裏逃生,早已把生死之事置之於度外了,嶽主如以生死作為要挾,那可是打錯了算盤!」
南怪淡然一笑,接道:「你不用擔心我和黃老怪的口角之事,我們已經爭吵打鬧了幾十年啦,哈哈,只要大哥能活一天,哼!黃老怪永遠也別想在武林獨樹一幟……」
大愚禪師道:「少林寺迄立武林,歷數百年,不知經過了多少風浪,但仍安然無恙,老衲堅信女施主雖盡起冥嶽中精銳而來,少林寺也不致覆滅於女施主的手中。」
他長長吸一口氣,凝聚丹田,暗運功力,霍然轉過頭去。星光下只見大愚禪師帶著大道禪師慢步走了過來。
大愚禪師也提高了聲音答道:「女施主不可出口傷人……」
方兆南急道:「冥嶽中人,個個武功不凡,尤以冥嶽嶽主,武功已入化境,兩位還是運氣調息一下,恢復體力,才好迎敵。」
大愚道:「老衲不解女施主言中之意?」
方兆南笑道:「晚輩不知忘了什麼?」
只聽那鬼哭狼嚎的樂聲,愈來愈近,四盞碧綠的燈光,突然由前面松林一角,繞現而出。
南怪辛奇果然一語未發忍了下去。北怪黃鍊卻是火氣甚大,冷冷的看了方兆南一眼,道:「什麼老前輩不老前輩,哼!叫的也不覺肉麻麼?」
方兆南一入靜室,兩人同時睜開了雙目,四道眼神,齊齊由方兆南臉上掃過。
只聽那嬌艷麗人冷笑一聲,道:「你可知道她已經死了麼?葬身在火山之中!」
黃衣麗人目光一閃,逼視到方兆南的臉上,道:「你要怎麼樣?」
南怪辛奇拂髯一笑,道:「有我在場,你永遠吹不起牛了!」
那黃衣麗人柳眉微微一聳,目光轉投到大愚禪師身上,問道:「看你的神情大概是接替了大方主持寺務的方丈了?」
在兩人收回內力之時,無法維持均衡之局,方兆南的身軀,當受兩人內力消長的震動。
只見那閃動的綠火,風馳電掣而行,直撲少林寺前而來。
話還未完,耳際間,突然飄傳來一陣弦管之聲。這樂聲難聽至極,音調尖銳有如鬼哭狼嚎一般,深更半夜,聽來更使人有一種如置鬼域的感覺。
這兩人均衡的僵持,卻給方兆南帶來了意外的收穫。因雙方力量均衡形成的靜止,把壓力的感受,借那無形的暗勁貫通,分由南北二怪承受了起來,方兆南雖在兩人之間,除了在兩人久發內力時,身軀略受震之外,並無其他痛苦,反因在兩人內力藉他身體相傳襲擊對方之下,運氣調息,使平時真氣難以通達的幾處脈穴,在兩人強勁內力的均衡迫擠之下,居然被真氣攻入。
原來他也為那黃衣麗人的妖冶容光,吸引了心神,不自覺的凝目相注,大愚之言,如雷貫耳,使他登時神智一清,回目一瞥身後群僧,大步直向寺中走去。
北怪掌力,何等渾厚,方兆南一和那掌力相觸,立時被震的向後退去。
方兆南道:「來啦!晚輩在冥嶽中,也曾聽到過這等刺耳的樂器之聲。」
她的舉動,優美無比,舉手一招之間,風情萬種,使那些排列在大愚、大道身後的少林僧侶,個個為之一怔,連大道和尚也為之神情一變,只有大愚m.hetubook•com.com和尚定力深厚,仍然神色不改。
南北二怪,似已被黃衣麗人激怒,目光閃動,鬚髮怒張,看樣子已有出手之意。
兩人的心中,都開始有些不安起來,因為兩人之間,隔著一個方兆南,雖是相較內力,但卻誰也看不準,無法從對方神情之中,看出勝敗之機,只知道自身已將到極限,如若把最後剩餘的一成功力發出,立時消失去應變之能,那時,對方如功力稍強,只要加力,立時傷亡在對方手中。
南怪辛奇突然挺身而起,道:「還要調息什麼,咱們現在就去吧!」北怪黃鍊那肯示弱,也挺身站了起來。
這時,那黃衣麗人又向前欺進了一步。方兆南疾退兩步之後,霍然翻腕,拔出了背上的白蛟劍。
方兆南道:「老禪師佈計周密,算無遺策,使人一開眼界。」
南怪辛奇道:「是又怎樣?」
方兆南忽覺北怪推來掌力,壓力大增,本能的運集了全身功力抗拒,竟然把北怪推擊過來的強勁內力抵住。
他乃是機智過人之人,心念連番轉動一陣,恍然大悟,暗道:是啦!每一點綠火,就是冥嶽中一隊人手,趕來此地助戰,想不到在冥嶽之中所見那些面塗五顏六色的奇形怪人,竟有如此之多。
北怪黃鍊見對方接下自己增強的掌力之後,仍然若無其事,不禁大怒,冷笑一聲,逐漸加增內力,反擊過去。
這一陣步履之聲,把他由沉思中驚醒過來,也逐走了他惘惘的愁懷,強敵壓境,大戰在即,他必須振作起來,應付這一場決定武林命運的大戰,這一戰的勝敗,不只是一個人的生死榮辱,而是千百武林同道的存亡,武林正義的消長與絕續。
方兆南道:「嶽主請留貴步,如再向前逼進一步,可別怪在下……」
大愚道:「另由方施主帶著南北二怪,和老衲同出迎敵。」
方兆南怕兩人再打起來,趕忙對南怪辛奇說道:「大哥請看在兄弟份上,忍讓黃老前輩幾句。」
方兆南抱拳一個長揖,道:「老禪師請看在晚輩份上,不要和她們一般見識。」
方兆南道:「正大門派,正當有此風度。」
北怪黃鍊大聲喝道:「黃老怪要是不死,你也永難霸業江湖。」
黃衣麗人道:「此劍算得上是一柄鋒利之物,借我用上一宵,以誅少林群僧。」
大愚禪師借兩人談話的工夫,回頭一瞥身後群僧,只見一個個雙目神凝,投注那黃衣麗人身上,不禁暗暗一歎,低聲對大道禪師說道:「師弟快請回寺,要他們打起法器,高誦大悲經文,週而復始,直到擊退強敵,或是咱們全寺中人全數被人誅絕之後,無人誦經為止……」
大愚禪師回目望了方兆南一眼,道:「方施主去和她談吧!」
黃鍊道:「只不知那人是誰!」
大愚道:「青龍、白蛟雙劍,已盡為施主所有,老衲已無權過問了。」
那黃衣麗人忽的嫣然一笑,道:「我尊稱你們一聲老前輩,只不過是對兩位客氣一下罷了,難道我還當真怕你們不成麼?」
南怪道:「你在解我索縛之時,我已跟你說明,咱們要結成金蘭,兄弟相稱。」
方兆南歎道:「說來話長,其中一位是晚輩的師妹,至於那位劍傷貴寺弟子的人,晚輩亦不相識,說起來,晚輩那位師妹,也和冥嶽中人,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個中詳情,容晚輩日後奉告。」
南怪辛奇道:「反正咱們總要有一個先死!」
這是個月黑星朗之夜,山風勁吹,林木蕭蕭。大愚禪師帶著師弟大道,以及由二三代弟子中選出二十位高手,早已恭候在寺門之外,一見方兆南帶著南北二怪走來,立時迎了上去,合掌說道:「有勞三位了!」
方兆南心中大感焦急,但見兩人毫無罷手之意,只好低聲對南怪說道:「辛大哥,你先停下手吧!」
正在心迴念轉之際,突然聽得一陣步履之聲,一個面目清秀的小沙彌,手提燈籠而來,停身門外,合掌說道:「強敵蹤跡已現,小僧幾位師伯、師叔,已然迎敵寺外,小僧奉命來請三位施主……」
那藍衣少女厲聲叱道:「死在眼前,還敢這般無禮,誰要和你多費口舌,還不趕快要那老和尚出來答話!」
方兆南拱手道:「多謝老禪師關心了。」轉身大步而行。
她一直走到方兆南身前四五尺處,才突然停下了身軀,舉手一招,嫣然笑道:「你過來!我要仔仔細細的看看你。」
南怪辛奇果然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道:「兄弟你好啊……」
只聽那小轎之中,傳出一個嬌媚動人的聲音,問道:「要他們找一個能作主意的人,上前來答我的問話。」聲音雖然動人,但言詞之間,卻是傲然不可一世。
和-圖-書他仰首望天,長長吸一口氣,黯然接道:「晚輩的看法,貴寺如若不支而潰,整個武林形勢,亦將隨之發生劇變,九大門派,無一能倖免劫難,今宵之戰,應該是我中原武林同道,一大劫難,九大門派都應該盡出高手而來,共拒強敵,但別人卻是袖手不問,由貴派獨擋銳鋒!」
大愚接道:「老衲決定由大立、大慈兩位師弟,主持羅漢陣的調度,並就二三兩代弟子中選出四十八個,分組兩隊,仍由大慈、大立兩位師弟各率二十四人,馳援緊急之處。」
方兆南仰天大笑一陣,道:「好個利口的丫頭,你既然作不了主,最好免開尊口,叫你那師父出來答話。」
大道禪師合掌一禮,接道:「那兩位女施主,不知是方施主的什麼人?」
方兆南目睹嚴密部署,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老禪師這等部署,當真是飛鳥也難偷渡。」
夜色中閃起了一道白芒。
只聽北怪黃鍊冷笑一聲,說道:「哼!沒老沒少的,有什麼好……」
黃衣麗人淡淡一笑,目光緩緩移注到南北二怪臉上,似是根本就沒有聽到方兆南說的什麼。
方兆南目光環掃,忽然發現遙遠的地方,閃亮起數點碧綠的光芒,有如就在面前所燃燒的那碧綠的火光一樣,瑩瑩綠光,有如鬼火。
黃衣麗人道:「這麼看來你們倒是甘冒全寺僧侶俱被劍誅絕之險,不惜一戰了?」
幾人談話的當兒,那刺耳的樂聲,忽然停了下來!四盞碧綠的燈光,卻加速奔行過來。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只有片刻時光了,你還沒有決定麼?」
方兆南翻手一摸背上的白蛟劍柄,說道:「慚愧的很,晚輩把老前輩相贈的寶劍,已失去了一支。」
大愚看他越說越是氣忿,合掌接道:「方施主也該休息一下了,趁尚有段餘暇,調息一下精神!」
方兆南道:「老禪師運籌帷幄,調度得宜,晚輩佩服至極。」
垂簾啟動,一個身著黃衣黃裙的艷麗女人,緩緩由轎中走了出來,口中冷然接道:「絳雪一向眼高過頂,對男人素來不假詞色,居然能夠為這人背叛我,我倒該仔細看看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了。」言詞之中,隱含對梅絳雪的懷念,想來梅絳雪身在冥嶽之時,定然甚得她的寵愛。
四盞碧綠的燈火,由四個分紅、白兩色的怪人提著,左手提燈,右手各拿著一枝哭喪棒,夜暗之中看去,更顯得鬼氣森森。
心頭疑慮不定,不禁多望了對方兩眼,冷冷說道:「嶽主見識甚廣,在下手中之劍,正是白蛟。」
方兆南道:「想來定然是你把她逼死了!」
北怪黃鍊已用出六成真力,但覺對方發力反擊之後,立有難以抵擋之感,趕忙又運力增強掌力。
北怪黃鍊冷哼一聲,右掌微微向前一推,又加了三成功力。
那艷麗女人突然又向前跨進一步,冷冷說道:「你認識梅絳雪麼?」
方兆南稍為移動一下身軀,想在兩人挾迫的內力中脫身而出。那知一動之下,突然感到身受壓力大增,內腑震動甚烈,趕忙停了下來。
方兆南目光掃掠了冥嶽中來人,果然不見冷艷無倫的梅絳雪,想來她跳入火山口中之事,決然是不假了,不禁暗暗一歎,一縷惜念的悲傷,緩緩由心中泛了起來。
方兆南微微一怔,道:「兩位老前輩都見到了?」
方兆南道:「在下方兆南。」
那黃衣麗人臉上的笑容,已逐漸失去,泛起了一片肅殺之氣,目光一掠方兆南手中寶劍,淡淡一笑,道:「想不到白蛟劍落到你的手中了。」
突然間,一聲鼓響,由寺中傳了出來,餘音蕩漾山谷,繞耳不絕。
南怪辛奇的內力,已和方兆南本身之力,合二為一,方兆南首擋敵鋒,既因本身內力,抵拒住對方推擊過來的內勁,辛奇自然感受不到。
大愚接道:「另由老衲和大道師弟,各選十二個弟子,迎戰冥嶽中人,先禮後兵。」
黃鍊冷哼一聲,別過頭去,裝作沒有看見。方兆南也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大步向前走去。
這幾句話,說的沉痛無比,大道禪師只聽得心頭凜然震動,低聲說道:「小弟遵命。」
她仰臉望望天上的星河,自言自語的接道:「現下距子夜尚有一刻時光,不到子夜三更,我們決不動手!」
方兆南那一聲大哥,叫的他心弦震動,只覺得人世之間,這是他唯一的知己,當下一聲長歎道:「兄弟,你要留心戒備了,我要收回內力啦!」緩緩把發出的力勁,收了回來。
那艷麗女人星目閃光,一掠南北二怪,冷然說道:「你膽子不小啊!竟然敢這般頂撞於我。」
南怪辛奇一生冷僻孤傲,在他的生命旅程中,腦際記憶裏,盡www•hetubook.com•com都是殺人傷人之事,從沒任何一個人,闖入他的心靈,也從無任何人和他稱兄道弟叫過他一次大哥。他武功上有了絕高的成就、威望和聲譽,震盪武林,但他有生歲月之中,卻是永遠過著寂寞的生活,他沒愛護過人,也沒人關心過他,一代梟雄的寂寞,永遠相伴在他的身側。
北怪冷冷接道:「那也算不得什麼稀奇之事,用不到出口誇耀於一個後生晚輩之前。」
大敵當前,大愚禪師反而變的鎮靜無比,微微一笑,道:「老衲和小施主一齊去吧!」
須知南北二怪,個個內力渾厚無比,各用九成內力,非同小可,因為兩人的勢均力敵,方兆南才能在兩股強勁內力的對消之下,行若無事,但他身子一動,使二怪內力均衡波動起來,互見消長,方兆南立時承受了那波動暗勁的壓力。
黃鍊道:「我就是要管,怎麼樣?」說話之間,人已一躍而起,舉手拍出一掌。
方兆南只覺她逼視在臉上的目光,有如冷電中挾著霜刃,看的人由心底泛升起一股寒意,不自主向後退了一步,道:「在下要開罪了!」
方兆南挺身而起,拱手對兩人說道:「辛大哥,黃老前輩,請各自運氣調息一下,咱們出去迎戰冥嶽中人!」
那藍衣少女躬身答道:「就是三師妹偷放的那位野孩子!」
方兆南也為之心神一動,不自主向前走去。
原來兩人都已經用出九成真力,不論那一個先行停手,都難免要吃大虧,因此,兩人誰也不肯先行停手。
方兆南忽然想到覺夢大師付託之重,不禁心頭大急,急聲說道:「兩位快請住手了!」
那久未說話的黃衣麗人,突然冷冰冰的接了一句,道:「如若兩位今宵一定要幫助少林僧,南北二怪只怕要一齊死亡!」
方兆南正待舉步而行,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我們不能先被他人的氣勢所懾,立時停下腳步,道:「老禪師,可以要她過來說話。」
那艷麗女人看他向前走動的身子,突然停了下來,不禁一皺眉頭,冷冷說道:「這世間沒有抗拒我令諭的活人!我既然叫你過來,決不會借機傷害於你,對付你這種晚生後輩,我還用不著施用機詐手段。」她看去,只不過二十上下的年歲,但語氣卻一派老氣橫秋,托大無比。
方兆南經過一陣運氣調息之後,體力立時復元,睜眼看時,只見北怪黃鍊冷漠的神態之中,混入了一片愁苦,不禁心中一動,暗暗忖道:「奇怪呀!此人一向冷冷漠漠,此刻怎的這般模樣?」
在那黃色小轎之後,一排並立著數十個人,小轎左右兩側,分站兩個容色絕世的少女,右面一個身著紅衣少女,手中拿著拂塵,背上斜插著方兆南失去的青龍寶劍。
大愚禪師笑道:「雖有四個弟子重傷,但尚幸無人喪命,敝寺中三代弟子無一不感謝方施主的盛情,這一點方施主儘管放心,縱是受傷之人,也對閣下沒有一句怨言。」
方兆南道:「承蒙老前輩如此推重,晚輩實有受寵若驚之感!」
方兆南暗暗忖道:此刻正值用人之際,我如能和他兄弟相稱,或可討他歡心。當下拱手一笑,道:「辛老哥,兄弟這裏有禮了。」
那黃衣麗人咯咯嬌笑一陣,道:「昔年你們兩人合手,各出絕學,對付那老牛鼻子一人,勉強撐到一百合。今夜我要在百合之內,使你們南北二怪一起橫屍當場。」
方兆南抱拳相送,緩步入室。只見南北二怪對面而坐,各自閉目運氣。
右面那紅衣少女冷笑一聲,罵道:「天亮之前,少林寺別想再有一個活人,反正你們快要死了,罵上你們幾句,又有什麼關係?」此人口齒伶俐,言詞咄咄逼人,一向步不出寺的大愚禪師,那裏能夠說得過她,當下瞠目結舌,不知如何回答。
大愚禪師舉手一揮,身後二十四個弟子,突然散佈開去。
方兆南急急接道:「辛大哥,小弟急欲瞭解內情……」
方兆南道:「嶽主言重了。」
說話之間,已到方丈靜室之前。大愚、大道齊齊合掌說道:「方施主請調息養神,一有警訊,老衲等立刻派人相請。」
南北二怪一直未發一言,此刻似是再難忍耐。北怪黃鍊首先冷笑一聲,道:「你可以在別人面前唬唬嚇嚇,但在老夫面前,最好是規矩一些。」
足足有一盞熱茶的工夫,二怪才把發出的內力,完全收回。
方兆南怕兩人再打了起來,趕忙勸道:「兩位有話好說,怎麼動不動就打了起來?」說話之時,揮手接了北怪一掌。
只見她款移蓮步,緩緩走了過來,步履移動之間,乳波臀浪,冶媚橫生,充滿了無比的誘惑,只看她一眼,誰也忍不住怦怦心動。
大愚一見方兆南轉過www.hetubook.com.com身子,突然加快腳步走了過來,合掌笑道:「兩位女施主去了麼?」
大愚微微一笑,道:「方施主對我少林寺施恩亦極重,雖然有人受重傷,但並無記恨施主之心。」
南怪辛奇因為方兆南獨撐大局,忽然心念一轉,想到那黑衣女人的詭異辛辣的劍招,好像在那裏見過。他被囚禁石室,苦渡數十年的歲月,想到已往之事,自然還是未被囚禁石室之前所見,數十年前的事,一時之間,那能想得起來,心有所思,忘記了自己正在相助方兆南和北怪黃鍊相較內力之事,直待方兆南吃北怪黃鍊以雄渾的內力,迫的身軀向後直退,他才霍然警覺,大聲喝道:「兄弟不用擔心!」一面說話,掌力內力已經源源發出。
此人雖是冷傲孤僻,但數十年囚居的生活,已使他兇殘的性格化去不少,心中惦念方兆南解縛之恩,擔心一舉而出全力,可能把方兆南當場震斃,故而緩緩推出內勁。
方兆南暗中提聚一口真氣,使動蕩不定的心情,平靜下來,肅然答道:「聽你的口氣,定然是冥嶽嶽主了?」
辛奇怒道:「管你屁事!」
那艷麗女人忽然微微一笑,道:「很多年來,就沒有人敢這般對我說話了,你的膽氣很夠,我要把你活捉回冥嶽,投入那火山之中,也好成全你們一對同命鴛鴦。」
大愚禪師滿臉肅穆之容,接道:「你不用問老衲是誰,但有關少林寺中之事,老衲能夠作得主意就是了。」
北怪黃鍊冷眼觀察大局,心知南怪至少和自己一樣,還保留著一成內功未發。數十年兩人盛名並著,功力相若,赤焰掌,玄冰掌,一般的威震江湖,數十年後,仍然是半斤八兩,無法分出勝敗,暗自一歎,忖道:看來今生今世,我也是難以勝過辛老怪了!也緩緩把發出內力收回。
忽然由身後傳過來一陣沉重的步履之聲,緩緩接近身後。
方兆南道:「以晚輩的看法,冥嶽中人,決不致失約不來……」
這時,南北二怪已逐漸加強內勁,都已用到九成功力,仍是半斤八兩,維持個不勝不敗之局。
那艷麗女人突然向前跨了一步,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黃衣麗人道:「如果我記憶不錯,兩位好像是南北二怪了?」
方兆南深受感動,抱拳一揖,說道:「貴寺的存亡,事關武林大局,但眼下卻只有貴寺中弟子,擔負起這付沉重的擔子……」
南北二怪同時哼了一聲,但誰也沒有停下手來。
南北二怪相互望了一眼,齊齊舉步隨在方兆南身後而行,離開了方丈室,直奔寺外而去。
大愚禪師回目一掃方兆南,笑道:「強敵現身之後,由施主和她答話,需要老衲說話之時,我再說話不遲。」
走了兩三步後,突然停了下來。
南北二怪,心情同時一般的惶惑,不知如何是好,誰也不敢再加內力,誰也擔心對方再加內力。
大愚凝目望去,只見那四盞碧綠的燈光之後,緊隨著一頂黃色小轎,由四個身軀高大,臉上分塗著五顏六色的鬼形怪人抬著,奔行如電而來,眨眼之間,已到了丈餘之處。
夜風吹飄起兩僧寬大僧袍的衣袂,兩人舉步落足之間,似是如負重鉛,顯然,這兩少林高僧心情,正有著無比的沉重。
方兆南聽得心中一動,暗道:這冥嶽嶽主的底細、身世,只不過聽聞於傳說之中,究竟如何,只怕當今武林之中,能夠知道的,少之又少,南北二怪,倒像是知道她的來歷一般,倒不如借機探問一聲。當下說道:「辛大哥,你可知道這女人的來歷麼?」他素知北怪黃鍊脾氣暴躁,而且對自己又無好感,如果問他,定然要碰一個釘子。
黃衣麗人冷漠的一笑,目光掃掠過南北二怪,道:「想來你們是憑仗這兩人支持了。」
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不但在少林寺中,有著崇高的地位,就是在整個武林而論,也有著極崇高的身份,一向被武林視作泰山北斗的少林寺,竟然面臨了存亡絕續的關頭,這沉重的擔子,顯然壓的這位高僧,有些不勝負荷,言詞中對方兆南拔力相助一事,感激無比。
那艷麗女人輕盈一笑,道:「不錯。」
她這隨口一言,卻給了方兆南甚多便利。要知冥嶽嶽主,令出如山,她說要生擒方兆南,以祭梅絳雪的亡魂,冥嶽中人,誰也不敢任意傷他性命了。
南怪辛奇冷哼一聲,道:「什麼老前輩,老前輩的,你年紀不大,忘性倒是不小啊?」
北怪黃鍊怒道:「就算是羅玄復生,也不敢對老夫這等無禮,就憑你這個晚生後輩,竟敢這樣對老夫說話?」
南怪辛奇突然伸出右手,按在方兆南的背後,一股熱力攻入了方兆南丹田之中,方兆南立時覺著內力直衝而出,直向北和_圖_書
怪推來掌力反擊過去。
北怪黃鍊冷哼一聲,道:「後生晚輩,說話竟敢這般放肆!」
只聽南怪辛奇縱聲大笑道:「好兄弟,算你問對了人,除了老哥哥之外,當今之世,只怕再難找出知道她底細的人了。」
方兆南似是對少林寺抱甚大不平之氣,冷笑一聲,接道:「各大門派,都有弟子在江湖之上走動,似此等重大之事,竟然不知不覺,想來實覺好笑!」
大愚微微一笑道:「方施主話雖不錯,但冥嶽中人來得太過突然,使老衲柬邀助拳之人的時間,也是沒有,自是不能怪人。」
場中群僧都不禁心頭為之一動,原來在他們想像中,那冥嶽嶽主,定然是一位雞皮鶴髮,醜陋不堪的怪人,生性才會那等慘酷,想不到竟然是一個艷光奪目的麗人,容色尤勝過那分著紅藍衣著的少女。
方兆南道:「何止相識,而且她已和區區相訂下白首盟約……」話一出口,立知失言,但也無法收回了。他只想激起對方怒火,隨口說了出來,話說出口已覺有錯,但轉念一想,梅絳雪已葬身火山口中,今生今世,難得再見。
那艷麗女人一皺眉頭,默然不言,似是對方兆南這等人物,多講上幾句話,會失了她的身份一般。
大愚先是一怔,繼而一笑,正待開口,那站在小轎左面的藍衣少女,突然高聲說道:「你們那面,連一個活人也沒有麼?」
方兆南聽得微微一怔,抱拳一禮,笑道:「在下或有禮貌不周,開罪了黃老前輩,還望老前輩大量海涵。」
這時,少林寺已是刁斗森嚴,到處人影閃動,方兆南藉星光看去,只見一群群少林僧侶,手橫兵刃,結隊而立,斷斷續續,啣接成一座陣圖,每一個轉角之處,都已裝好火把。
大愚微微一笑道:「眼下時光已是初更過後,敝寺存亡絕續之戰,序幕將展,今宵是少林寺創立門戶以來,最艱苦的一夜,方施主以事外之人,為敝寺捲入此是非漩渦之中,此時此情,老衲等如再談什麼感恩圖報之言,未免有傷方施主的俠情了,千句總一句,敝寺中上下三代弟子,人人心目之中,都深銘方施主這番相助之情意了……」
方兆南低聲說道:「那些吹打樂器的人,一個個奇形怪狀,有如鬼魔一般。」
方兆南只覺丹田之中熱流泛動,直向上衝,掌上力道大增,傾倒的身子,忽然挺了起來。
方兆南抱拳還禮,連稱不敢,南北二怪卻仰首望天,視若無睹,一副傲然不群的冷漠。
大愚禪師心知兩人怪僻冷傲,索性也來個故作未見,低聲對方兆南說道:「現已三更時分,還未見冥嶽中的人來。」
南怪辛奇哈哈一笑,道:「兄弟不用替我擔心,相信在百步之內,為兄可使消耗的內力復元。」
方兆南道:「老禪師乃此地主人,晚輩怎敢僭越?」
北怪黃鍊當先開口說道:「那黑衣女人的劍招不錯!」原來南北二怪追蹤方兆南,看到二女衝過少林寺攔阻之時,才返回方丈室中,是以,兩人對方兆南的舉動,十分清楚。
北怪黃鍊冷然接道:「你知道又怎麼樣?」
方兆南聽她一開口,就叫出白蛟劍名,不禁心頭一動,暗道:這人見識如此廣博,一眼能看出我手中白蛟劍名,此劍已然數十年不在江湖露面,看來倒不是故佈疑陣,恐怕是貨真價實的冥嶽嶽主了,奇怪的是此人已然出道江湖極久,算年齡至少也該有六十以外,就算她內功精深駐顏有術,也不可能這般的嬌若春花。
愈想愈覺不錯,看那滾滾閃動的綠火,愈近愈多,不禁一皺眉頭,高聲問道:「那閃奔而來的綠火,可是嶽主的屬下麼?」
大道禪師接道:「三百條火把,都用蔴桿和桐油合成,每一個火把,可照五丈方圓,若三百條火把一齊點燃,少林寺一二兩進殿院,光耀如晝,除非冥嶽中人,殺盡我們少林弟子,否則決難越雷池一步。」
黃衣麗人道:「南北二怪素來水火不容,想不到如今倒言歸於好了。」
方兆南道:「在下冥嶽之行,未能一睹嶽主真面目,想不到今宵得見尊容!」
方兆南只覺心神為之一慟,暗暗歎道:梅絳雪如非釋放我和玄霜師妹脫險,決不致於落得那等悽慘的下場。
那黃衣麗人的目光一直,盯注在南北二怪的臉上,對方兆南喝問之言,只是輕描淡寫的答道:「嗯!不錯。」
他雖是緩發內力,逐漸增強,但方兆南卻已感承受不住,只覺擊來暗勁,有如長江大河一般,綿綿不絕,強大的壓力,已使他負重難支,心身俱疲,呼吸也覺困難起來。原來他忘了身後還有個南怪辛奇相助,竟然獨力接下了北怪黃鍊的內力。
小轎中又傳出柔媚中隱帶冰冷的聲音,道:「什麼人這樣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