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平拳腳並施,一口氣連攻了百招以上,不但未能擊中方兆南,反而把自己累出了一身大汗。
方兆南道:「什麼恨事?」
方兆南接過寶劍道:「什麼事?」
梅絳雪忽然想到他剛才躲避張一平拳掌的武功,大是奇奧,此言定非信口開河,只怕是出自衷心,當下一聳柳眉,道:「就憑你麼?」
方兆南一則擔心鬼仙萬天成追了上來,再者想試試那巨蜂飛行之力,和飛行的速度,施展全力,愈奔愈快。他武功雖然大進,但奔行的時間已久,亦累出了滿身大汗。
方兆南收好金針,穿好張一平的衣服,說道:「現在可以解他的穴道了麼?」
方兆南施展奇奧的身法,在那掌影拳風之中,閃來劈去,一直不肯還手。
張一平哈哈一笑,道:「賢姪可是要我裝作神志未解,混入冥嶽嶽主手下,刺探消息,對麼?」
方兆南一皺眉頭,道:「這件事咱們以後再談,眼下大劫臨頭,急如星火,你既肯趕來此地,想必已不願袖手旁觀……」
方兆南道:「早前冥嶽嶽主聶小鳳,在冥嶽絕谷之中,擺下了招魂之宴,聽來雖然恐怖,但卻假人以可測之情。這鵲橋大會,卻不知是什麼名堂,明明是一場殘酷的屠殺,血雨腥風,但卻又偏偏取了這樣一個香艷的名字,以晚輩推想,其間定然有重大原因。」
方兆南右掌拍中了張一平的「中府穴」,左手卻緊接而出,抓住了張一平的身軀,緩緩放下,心中暗自責道:梅絳雪幼小在冥嶽之中長大,對冥嶽中一切鬼計,定是瞭如指掌,昔年她未脫離冥嶽之前,這些人亦曾聽她之命,眼前有這樣一個大行家,我卻不知去問。
張一平雖然早已累的滿身大汗,已感不支,但猛攻之勢,竟然不肯停下,大有不到力盡累倒,不肯停手之概。
方兆南道:「願聞高論。」
唐文娟笑道:「怎麼?你忘記了咱們約訂之言麼?」
梅絳雪怒道:「誰要你敬重我了,哼!好女不配二夫,我當時雖未深想,但言出我口,鐵案如山,難道還能反悔麼?」
梅絳雪道:「你承不承認咱們對月締緣之事?」
大約有半里之遙,才停了下來,按楊孤傳授之術,輕輕在木籠之上,敲打了一陣。
張一平確然感覺十分倦累,依言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張一平奇道:「為什麼?」
但聞梅絳雪急急催促道:「你究竟承不承認,快些說啊!」
方兆南看他神志果然清醒過來,心頭大喜,連連說道:「正是小姪,張師伯先請坐下養息一下精神,晚輩還有話要說。」
梅絳雪道:「只要我掌心內力一發,立時可震斷他的心脈。」
方兆南道:「適才咱們遇到那個唐文娟,乃冥嶽嶽主聶小鳳門下的大弟子,此人雖有叛離冥嶽之心,但她為人刁詐險惡,恐已知師伯金針已除之密,見面之後,說不定要動討好那冥嶽嶽主之心,如若聶小鳳知你金針被除,決然不會留下活口。」
只見方兆南屏息凝神而立,手中長劍緩緩舉動,頗有傳技之誠,運劍變招之間,動作十分緩慢。
梅絳雪道:「這叫五針釘魂之法,應該是沒有啦,你替他穿好衣服吧!」
梅絳雪道:「你再看他的雲台、玄機、和任、督二脈的交濟之處。」
方兆南道:「我怎麼會知道呢?」
張一平道:「適才那藍衣少女,聲稱你已娶了夫人?」
梅絳雪道:「就只是這句話麼?」
方兆南眼看巨蜂竟似通靈一般,能受人之命,心頭大喜,轉身急奔而去。他的輕功,施展開來,快如奔馬,身後群蜂急追,遠遠望去,有如一片濃雲,逐著一條黑影。
梅絳雪道:「你可是想要他神志復清麼?」
方兆南仰天大笑,道:「羅玄的才智,在下自知難以及得萬一,但對他創出武功的邪毒,卻是不敢恭維。」
張一平道:「什麼事?」
方兆南笑道:「小姪籍籍無名,人輕言微,那些掌門之人,如何肯聽小姪之言?如若此刻去見他們,反將弄巧成拙,無助大局,不如留到機會帶來之時,再和他們相見的好。」
張一平拭去了頭上的汗水,說道:「你那師父、師母在世之日,曾經親口告訴過我,要我作媒,把你那蕙瑛師妹許配於你,不想你師門遇上巨變,落得個滿門遭劫,在那等情勢之中相遇,自是不便提到你們師兄妹的終身大事,想不到竟然因此鑄錯,造成恨事。」
方兆南道:「唉!那五針釘魂之法,竟然是如此的惡毒,不但使人神志暈迷,永受奴役,而且連身歷之事,亦是茫無所知。」當下把見聞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又道:「小侄出道雖晚,但連年來的際遇,卻是歷盡辛酸,幻奇,唉!江湖上的險詐兇狡,實使人想來寒心,一代人傑羅玄,在武林中留下的聲譽,是何等崇高,可是有誰能知他竟然是一個外貌假善,內藏好詐的人呢?他胸懷絕代才華,創出無數奇絕的武功,但卻替武林留下絕大的禍害,剛愎自用,機心深沉。」
梅絳雪道:「自然有了,要不然少林和尚都未蓄髮,這金針控腦的禁制,豈不早就被你發覺了麼?」
夜色中方兆南凝注著張一平的背影,只覺他和圖書背影中流露出無限的悽涼,不禁黯然一歎。等那張一平的身形,消失於夜色之中不見,才提起木籠,大步行去。
方兆南道:「晚輩確實想到了一件麻煩師伯之事,但又想此事太過危險……」
梅絳雪道:「活該,誰叫你性子急呢,問事不問清楚,就解了他的穴道,哼!幸虧他出拳稍慢,又非擊向要害,要是他這一拳把你打死,你說那冤是不冤?」
方兆南看她艷紅的雙頰之上,微微冒起了熱氣,知她確已運集全身的功力,她說的並非恫嚇之言,只要掌心的內力一發,張一平非傷在她的手下不可。心中大為吃驚,急急說道:「姑娘不可!有話好說。」
梅絳雪道:「那可不一定,我和那冥嶽嶽主,總是有些師徒之情,要幫那個,現在還很難說,要到了時間,才能決定。」
梅絳雪臉色微變,欲言又止,突然出手一掌,拍活了張一平的穴道。
梅絳雪道:「你先打開他頭上的椎髮瞧瞧。」
這劍招精奇博大,凡是習劍之人,只要看到,無不動心,張一平集中心神,潛心默記,舉手仿習。
方兆南仔細在張一平身上搜尋,果然又尋出了三枚金針,一一起下之後,又道:「還有何處?」
方兆南傳授的異常細心,不厭其煩的再三講授足足耗去了一兩個時辰之久,才算把一式劍招傳完。
忖思之間,到了一座山峰之下,抬頭一看,銀河耿耿,已是二更過後時辰。
方兆南只覺此一問,甚難答覆,梅絳雪是否隱身在附近,還很難說,既不能承認,也不能一口否認,只好搬轉話題,領動劍訣,冷冷接道:「我只傳授一遍,至於你能否學得會,那就是你的事了。」
張一平道:「賢姪得天之寵,奇遇綿連,小小年紀,有此成就,何愁異日不凌駕羅玄之上?」
張一平神志已復,已想起昔年甚多往事,當下長長吁一口氣,道:「不知她現在何處?」
半年不見,玉人無恙,斜陽西照下,更顯得嫩臉勻紅,玉膚欺雪,白衣紅顏,容色絕倫,方兆南瞧了一陣,只覺耀眼生花,不敢多看,慌忙別過頭去。
方兆南躬身道:「說來話長,一言難盡,師伯還是先請打坐調息一陣,小姪替你護法。」
方兆南道:「剛才我起下他身上的幾枚金針,似都在人身死穴之上,怎的會竟然不死。」
張一平學會了一劍一掌,天色已然入夜,方兆南肅容一揖,說道:「師伯此去,尚望多加小心,如若情勢許可,尚望找幾個助拳之人,起了他們身上金針,結作幫手。」
方兆南回過頭去,雙目凝注在張一平的臉上,道:「張師伯當真是一點都不知道麼?」
方兆南微微一聳劍眉,忖道:這人聰明絕倫,又在冥嶽那等淫|亂的環境之下長大,不知何故,竟然對面月締盟一事,這等認真。
方兆南呆了一呆,道:「這次鵲橋大會,事關天下武林道正邪消長,……」
梅絳雪道:「他創出這五針釘魂之法,目的在對付江湖中的厲魂惡魔等人物,如若是一個嗜殺殘忍之人,你釘上他的要穴,讓他神志混亂不清,處處聽命於你,豈不是一件大有用處之事?」
張一平凝目沉思,想了半晌,道:「依稀記得,若有似無。」
方兆南道:「晚輩實是不忍出口。」
他本想去找南北二怪,共謀大局,但此時並非正面相搏,南北二怪名頭甚大,行動間引人注目。梅絳雪既知五針釘魂之法,想來對鵲橋大陣亦有所瞭解,如得她合作,或可挽救這一次武林浩劫。可是玉人行蹤無定,飄忽莫可捉摸,一時間想找她談何容易。
方兆南歎息一聲,緩緩從袋中取出五枚金針,和一塊「迷|魂|葯餅」,說道:「適才師伯就受困於這五針一餅之下,忘去了昔年之事,相識之人。」
方兆南點點頭,道:「不錯,顧名思意,那鵲橋大陣之中,必然有甚多奇怪佈置,而且和女人有關,如能早悉聶小鳳陰謀何在,預為準備,屆時對症下藥,當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方兆南臉一紅道:「在下之意,是想請姑娘能為挽救這次武林浩劫,盡一份力。」
方兆南歎息一聲,道:「昔年之事,情非得已,姑娘隨口言來,還這等認真麼?」
方兆南哼了一聲,道:「人人都稱羅玄天縱奇才,世無其匹,對他敬重非凡,但今日看來,他這些殘忍的手段,固然是叫人驚奇,但究非大丈夫的行徑,有傷忠恕之道,非智者所取,仁者所施。」
只見方兆南舉起右掌在那人身上幾處要穴推拿起來。片刻工夫,那青衫長髯老者,血脈竟被推活,長長呼一口氣,睜開雙目。
方兆南怕她再追問,搶先說道:「在下有一事求教?」
張一平道:「江湖上的機詐,老夫自理會得,不勞賢姪費心了。」
梅絳雪柳眉微微聳動,口雖未言,心中卻是暗暗的吃驚:他竟然能推活我用拂穴手法拂傷人的經脈。她那裏知道,方兆南在這半年時光之中,得覺夢大師傳授少林上乘神功,習練易筋真經,武功精進,一日千里,已得覺夢大半真傳。
張一平搖搖頭道:「自然是真不知道。」
梅絳雪道:「羅玄深諳人身穴道,
和-圖-書諸脈功能,故而推演人身體能變化,創出這五針釘魂大法。此事看來容易,行法亦非難事,但如想到那初創之人,推演人身經脈運行之奧,下針部位之準,實是一件非比尋常的大難之事。」
回頭看時,蜂群有如烏雲壓頂而下,齊齊向那木籠中湧了進去。
張一平一一記下,拱手說道:「賢姪保重,我要去了。」轉身大步行去,挺胸昂首,大有一副從容就義的精神。
梅絳雪緩緩轉過身來,說道:「不行,他剛剛起下五針,不宜立刻解他穴道,等一會兒再解不遲。」
梅絳雪仍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情,說道:「你要見我幹什麼?」
方兆南仰臉望望天色,道:「此刻時光還早,在下轉授師伯兩招防身武功,必要時好作脫身之用。」
方兆南微微一笑,暗自責道:他穴道未解,如何能夠聽到我說的話,舉手一掌,拍活張一平的穴道,又是一揖,道:「張師伯還記得小姪麼?」
張一平肅然起敬道:「賢姪的仁俠胸懷,實叫我這身為長輩的慚愧。」
忽聽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奔了過來。梅絳雪冷冷喝道:「什麼人?」白衣閃動,直撲過去。
唐文娟笑道:「當真是貴人多忘事了,我帶你見著了兩位師妹,而且也未洩露你的身份。」
方兆南暗暗忖道:此女一向說得出就做得到,莫要讓她真的殺了他。當下說道:「你快些放手。既是確有其事,在下怎能否認?」
方兆南道:「適才承蒙指教,在下感激不盡……」他一時想不出該說什麼,陡然停口不言。
這幾句話,音出弦外,任她梅絳雪才智絕世,也是想不出用意何在,微微一怔,道:「怎麼?你可是不太服氣麼?」
方兆南道:「她已拜在鬼仙萬天成的門下了,那鬼仙萬天成如今和冥嶽嶽主聶小鳳,勾結一起,佈下一座鵲橋大陣,想一網打盡天下武林高手。」
方兆南搖頭說道:「沒有的事?師伯不要……」忽然住口不言,停了下來,心中暗道:那對月締盟一事,雖屬玩笑,但梅絳雪如若硬要認起真來,那也是無法不認。
方兆南長歎一聲,默默不語,良久之後,抬起頭來,望著無際藍天,神情莊肅的說道:「今日武林,大難方殷,我身受兩位高僧重託,豈可袖手不理?蕙瑛師妹縱然責怪於我,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
忖思之間,梅絳雪已舉步行了過來,舉手按在張一平後頸之上,冷冷說道:「你可是想救他麼?」
方兆南道:「怎麼拿開他髮內的『迷魂餅』,他的人仍是神志不清呢?」
方兆南依言施為,打開張一平頭上的椎髮,只見他「天靈穴」上,置放著一塊金錢大小的黑色藥餅,托在手中瞧了一陣,罵道:「哼!原來此物作怪。」隨手要拋開去,心中忽然一動,又收入破衣袋中,深深一揖,接道:「晚輩方兆南,見過張師伯。」
張一平奇道:「賢姪怎麼不說了。」
方兆南嚇了一跳,道:「什麼事?」
梅絳雪又道:「你一直不肯承認那晚對月締盟之事,可是為了是怕認我為妻之後,我不許你再討妻妾麼?」
語音微微一頓,又道:「賢姪最好能和諸大門派中的掌門之人,早日取得連繫,不論那一門派的掌門之人,都非平庸之才,賢姪和他們多多研商,自可大獲裨益。」
凝目望去,只見金針長約一寸六分,體積細微,尖利異常,心中暗暗歎息一聲,又把金針收入懷中。
梅絳雪道:「說吧!」
梅絳雪仔細看去,只見那人青衫長髯,面像甚熟,似曾見過,只是一時間,想他不起。
木籠中立時飛出三隻巨蜂,疾如流矢般,向適才來路之上飛去。
方兆南道:「姑娘久居冥嶽,想來必然知道解除那冥嶽嶽主的控人禁制。」
張一平道:「什麼事?儘管說吧!賢姪年紀輕輕,就胸懷救人救世的大志,我這把年紀了,縱然赴湯蹈火,那也是該無所惜,賢姪儘管說吧!」
梅絳雪眼見張一平即將力盡,忍不住出言喝道:「你再不點了他的穴道,你要把他活活累死麼?」
方兆南聽得心頭一凜,疾出一掌,拍中了張一平的中府穴。
方兆南提起木籠,拉著張一平,匆匆而去,奔出了十幾里路,到了一處僻靜的山谷之中,才停下來。
只見張一平胸口起復的長長吁一口氣,目光投注到方兆南的身上,凝注了良久,道:「你可是方賢姪麼?」
方兆南道:「你又扯到這上面了,快放開他。」舉步欲進。
那青衫長髯老者雙目圓睜,打量了方兆南一陣,突然揚手一拳,直向方兆南前胸劈去。
梅絳雪道:「簡單得很,少林寺中和尚,個個部未蓄髮,為什麼仍然被冥嶽嶽主控制?」
只見張一平仍然呆呆的站著不動,分明未曾聽得。
方兆南道:「小姪如無這身武功,也不致捲入這永無休止的江湖是非之中,唉!不願辜負兩位少林高僧的傳藝之恩,不得不捨身逐鹿於血腥的屠殺之中……」他似是感慨萬千,仰天大笑三聲,接道:「小姪再傳師伯一掌,有此一劍一掌,必要時用來護身,當可勉以對付了。」當下又傳了張一平一招掌法。
m.hetubook.com.com張一平望了那金針和黑色「迷|魂|葯餅」一眼,接道:「有這等事麼?」
方兆南道:「在下有兩點不解之處,還得請問?」
唐文娟道:「我們有約在先,並非求你相授。」
方兆南已吃過了一次苦頭,不敢擅自動手,抬頭望著梅絳雪問道:「還有禁制麼?」
方兆南冷笑一聲,道:「唐文娟,你來幹什麼?」
梅絳雪看的又是一驚,暗道:他出手一擊,竟是如此之準,張一平拳掌未停,攻勢未住,他竟能一擊中敵,如若換我,只怕也難這等的順利。
梅絳雪冷冷接道:「我一點沒有誤會,男人家,討上三妻四妾,並非什麼大了不起之事,這一點你盡可放心,我只要你承認我是方夫人,其他之事,我也懶得過問你,有本事,討上三宮六院,與我何干?」
方兆南怔了一怔,道:「責罵的好,這一層我確未想到……」微微一頓,又道:「還有什麼禁制,還得你指點指點。」
方兆南依言脫下張一平的衣服,果然見「命門穴」旁邊,又釘著一支金針,當下拔了出來,說道:「還有禁制麼?」
方兆南冷哼一聲,接道:「那鬼他萬天成陰毒邪惡,人盡皆知,也還能了,但那被人譽為一代人傑的羅玄,卻是外善內惡,胸藏奸詐,假善獲譽,欺盡天下人的面目。」
梅絳雪道:「這個我早知道啦,我記得這些話,還是我告訴你的。」
方兆南略一沉思,道:「好吧!我傳你一招。」
張一平聽得驚心動魄,愕然變色,半晌之後,才長長歎息一聲道:「如非賢姪相救,細心替我除了金針藥餅,這一生都要淪為那冥嶽妖婦的奴僕爪牙……」目光轉動,四下望了一眼,又道:「那位梅姑娘那裏去了,在下得拜謝一下救命之恩。」
方兆南道:「不錯,這一招叫『西來梵音』,正是剛才傳給唐文娟的一招,此劍源起於少林武學。」
方兆南微微歎道:「對付冥嶽嶽主那等狡詐之徒,除以毒攻毒外,還得和他一較心機……」目光一掠張一平,忽而住口不言。
唐文娟武功已登堂奧,一看那出劍之勢,已知劍招非凡,屏息凝神,用心默記。
張一平道:「賢姪年少多智,勝過我這作師伯的甚多,你珍重自處了。」轉過身子,大步行去。
方兆南急步奔了過去,道:「此人是我亡師好友。」左手抓起那人的右臂,右手輕輕一掌,拍在那人的「命門」穴上。
梅絳雪道:「青天明月,立誓訂盟,那還不算認真麼?哼!婦人家的貞德,豈可輕侮。」
方兆南一面閃避,一面不停的叫張師伯,並且說些昔年之事,希望藉回憶使他迷亂的神志清醒過來。
梅絳雪一個字一個字,有如彈出來的一般,說道:「我是你的妻子。」
方兆南道:「什麼約言?」
方兆南指著那金針藥餅,詳盡的把經過的情形說了一遍。
一個死的念頭,閃電般由方兆南的腦際掠過,陡然喝道:「不行,快停下來。」
張一平微微一怔,站住身子,回頭問道:「什麼事?」
方兆南放下了木籠四周垂遮的黑布,四外打量了一眼,只見群山連綿,不見萬天成等追來,自己停身之處,乃一塊如茵草地,當下選擇了一塊巨大的山石,坐了下去。
梅絳雪微微一笑,道:「你可曾看仔細了麼?那金針雖似釘在死穴之上,其實卻偏向一側,釘在一處經脈之上,這些經脈都是控制神經意念的樞紐,所謂五針釘魂大法,並非是直接釘住人的三魂七魄,只不過使其神志迷亂,忘掉了過去,對昔年的人人物物,失去了辨識之能而已。」
只聽一個嬌媚的聲音答道:「我……」大石後蓮步細碎,走出了一個身著藍衣的少女。
方兆南對她為人,愈來愈不瞭解,只覺她有時大義凜然,滿口節烈貞德,有時卻又行徑怪誕,我行我素,不擇手段。不禁搖頭一嘆,道:「姑娘的為人,實叫在下愈想愈是糊塗,似正似邪,莫可捉摸。」
方兆南道:「還得你多多指教。」
他不過剛剛坐好,忽聽步履聲響,大石之後,轉出來全身白衣的梅絳雪。
方兆南怔了一怔,道:「你是什麼意思?」
張一平仰臉思索了一陣,道:「鬼仙萬天成,數十年前,江湖倒是傳誦著此人的事跡,似是和羅玄齊名,只是一正一邪……」
她此時的武功,何等高強,出手一擊,迅如電火,喝聲未絕,已有人中掌栽倒。
唐文娟怒道:「一招……」
方兆南歎道:「你既知道,望勿再施刁難。」
梅絳雪道:「如若那冥嶽嶽主,技倆僅是如此,還能把無數武林高手,收羅在冥嶽之中,塗面作鬼,任她擺佈麼?哼!其實你早該知道那禁制不僅如此,只怪你粗心大意罷了。」
張一平微微一聳雙眉,道:「賢侄未瞭然全部真象,且不可對一位前輩高人,作這等尖刻的批評。」
方兆南伸出二指,正待去起那金針,梅絳雪忽的接道:「小心了,這枚金針刺的乃極端重要之區,稍有失錯,都將悔恨莫及。」
原來這長衫老者,正是方兆南恩師生平第一知己好友張一平。
唐文娟道:「我一點也沒有胡說,你敢說梅絳雪不是你www•hetubook.com•com妻子麼?」
大約過了頓飯工夫之久,張一平果然睜開了雙目,長長歎息一聲,道:「賢姪,你這身裝束……」
張一平似是不知方兆南有意相讓,拳掌的攻勢,愈來愈是猛烈。
他啟蒙的恩師,和那視他如子的師母,雙雙死去,張一平不但對他有授藝之情,而且也是亡師唯一的好友,追思師恩,不自禁對張一平生出了極深的親切之情。
梅絳雪道:「不會把他後腦處釘的金針,取下來麼?」
張一平道:「師伯在冥嶽並非什麼重要人物,只要稍微留心一些,或可幸得生存,賢姪請把我金針未除神復未微之時的情景描述一番。」
張一平道:「我那蕙瑛姪女可還活在世上麼?」
張一平正容說道:「賢姪要我如何去探聽消息……」
梅絳雪冷笑一聲,接道:「你憑什麼給我講這些話?」
方兆南冷冷一笑,道:「只看他創出這五針釘魂大法的殘酷,就不難瞭解他的為人了。晚輩得蒙兩位少林高僧垂青,破例授予武功,豈可有負他們授藝苦心,置身武林是非之外?衡度情勢,只好把兒女私情暫放一邊了。」
方兆南笑道:「如若有和羅玄會面的機緣,我到想向他領教一二。」
張一平愕然接道:「有這等事?」
方兆南烱烱的眼神,移到梅絳雪的臉上,道:「這五針釘魂之法,可是那羅玄創出的麼?」
方兆南依言打開張一平的頭髮,在後腦上仔細的搜尋了一陣,果然又被他發覺了一處隱密的禁制。原來,他在張一平後腦處,長髮濃密的所在,找出了一個帶著金色小蓋子的奇異之物,當下一整臉色道:「可有解救之策麼?」
張一平一拂胸前長髯,說道:「我這把年紀,縱然死去,也不算夭壽之人,此行雖然冒險,但對師伯而言,那也算十分值得的了。」
梅絳雪道:「什麼事?」言詞神情之間,大見柔和。
方兆南道:「難道他身上還有什麼禁制不成?」
方兆南微微一怔怒道:「你胡說什麼?」
唐文娟緩緩拔出背上長劍,遞了過來,笑道:「有一件事,我倒是忘記告訴你了。」
蜂群來勢迅快,消失亦快,眨眼之間,齊齊進入那木籠之中。
張一平冷哼一聲,突然舉手一拳,擊了過去。
張一平兩道目光,不停在方兆南身上打量,道:「賢姪怎生落得了這等模樣?」
張一平記熟之後,忽然覺著這一招劍式,頗似剛才方兆南傳授唐文娟的一招一樣,忍不住問道:「賢姪,這一招叫什麼名堂,剛才你傳那藍衣少女的一招,可是一樣的麼?」
方兆南道:「但晚輩又想到那冥嶽嶽主機警無比,看出金針已除,豈不要招致一場殺身之禍?」
梅絳雪點點頭道:「不錯,我未入血池之前,如遇上今日之事,那就要和你一樣的茫然無措了。」
梅絳雪道:「你這口氣,對一位才氣縱橫的前輩奇人太不遵敬,以後言詞之間,最好是小心一些。」
張一平愕然說道:「羅玄乃武林中一代人傑天下英雄無不欣敬,賢姪豈可信口相污。」
梅絳雪一直冷眼旁觀,看兩人攻拒搏擊,始終不肯開口。原來她發覺了方兆南的身法奇奧,閃避時舉動迅快,看的心頭暗自驚奇。
梅絳雪接道:「我倒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梅絳雪緩步走去繞過岩石,消失不見。方兆南本待叫她,但又怕驚動了張一平,心想梅絳雪既然在此,不難相見,先待張一平調息復元之後,再去找她不遲。
唐文娟趕忙轉過頭去,凝目相望。
梅絳雪忽然想起此人,曾和方兆南周蕙瑛一起往袖手樵隱處避難,後被擒回冥嶽,聶小鳳曾用他和方兆南等相熟之情,命他混入泰山大會之中,刺探大方禪師等活動之情,想不到此時此地,竟然又和他相見。
方兆南縱身讓開,悽涼的說道:「張師伯,難道你一點也不認識小姪了麼?」
張一平看他陡然停口不言,心中暗自一歎,他久走江湖老於世故,從方兆南的神色中,已看出他心中苦衷,當下接道:「唉!賢侄不用為難,此事錯在老夫身上,待你見到蕙瑛之時,老夫替你解說就是。」
梅絳雪道:「你再看看他後腦之中,可有什麼奇異之物麼?」
梅絳雪突然舉步一跨,白衣飄閃中,人已欺到了張一平的身後,舉手點了他一處穴道,笑道:「瞧著我幹什麼?」
方兆南道:「小姪際遇非常,說來話長,容待後稟。眼下倒是有一樁緊要之事,想先問師伯一聲。」
這一次變生意外,距離又近,方兆南在全然無備之下,那裏還能讓得開,只聽呼的一聲,正擊在肩頭之上,打的方兆南一連向後退出了六七步遠,愕然望著梅絳雪發愣。
張一平接道:「賢姪可是想在未入那鵲橋大陣之前,先行瞭然那原因何在麼?」
方兆南接道:「可是要我傳授你的武功麼?」
方兆南道:「她雖是好好的活著,但如要見她之面,卻是要大冒兇險。」
方兆南道:「冥嶽嶽主聶小鳳和鬼天成攜手合作,擺了鵲橋大陣,準備一網打盡天下武林同道。」
方兆南歎息一聲,道:「寒水潭對月締盟,不過是一時權宜行動,怕你當時也未深想,但我卻敬重姑娘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為人……」
梅絳雪已揚指而出,準備點擊那人的死穴,聽得方兆南喝叫之言,陡然停手,回頭接道:「此人乃冥嶽中派出的暗樁,你還要替他求情麼?」
方兆南欠身而起,道:「梅姑娘。」
方兆南似已發覺了梅絳雪的神色有異,趕忙接口說道:「所以我要先和那冥嶽嶽主搏鬥一場,先能勝過冥嶽嶽主再說。」說話之間,已伸手扶住了張一平。
張一平還在猶豫,方兆南已折了一節松枝,握枝作劍,開始傳授劍招。
方兆南縮回雙手,暗中運氣,左手抓住了張一平的肩頭,右手緩緩伸出,起下後腦上的金針。
唐文娟本待要出言反駁,但又怕把記下的一半劍招忘去,不敢分心旁顧,揮動長劍,習練起來。
張一平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一躍而起,道:「方賢姪!」
方兆南道:「姑娘誤會了……」
方兆南輕輕咳了兩聲,仍是想不出適當的措詞答覆。
梅絳雪道:「什麼高論不高論的,你知道我是你的什麼人麼?」
她自言自語,說的盡都是平日心中所想之事,方兆南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接口,只好默然不言。
方兆南略一忖思,就記憶所及,把張一平神志未復時的情景,仔細的描繪了一番。
梅絳雪肅冷的說道:「你先答覆了我的問話再說。」
方兆南沉吟了一陣,道:「就人身經脈穴位的功能而言,此事大有可能,只不過非得絕頂聰明之人,才能推算出來罷了。」
方兆南重重的咳了一聲,道:「這個,這個……」這個了半天,仍是這個不出所以然來。
梅絳雪道:「站住,你動一動,我就要他的命。」
方兆南緩緩把一招劍式用完,遞過長劍,肅然說道:「在下敢誇這一招劍式,是你生平未見之學,我雖然運劍緩慢,只怕你也無法完全記下,但你能記上一半,那就享用不盡了。」
方兆南暗忖:這話倒是不錯。一抱拳,道:「還得請姑娘指點。」
梅絳雪道:「你脫去他的衣服,看看他『命門穴』上,是否有物。」說完話,緩緩轉過身去。
張一平臉色忽然大變,挺身站了起來。原來,他一見此女之後,腦際之中,隱隱泛現起可怖回憶,似是這女人的形貌深藏於他的意識之中。
方兆南冷冷的說道:「怎麼?少了麼,哼!這一招你能練得純熟,就終生享用不盡,拿劍過來吧!」
方兆南指著那金針藥餅,道:「這五針釘魂大法,就是羅玄的奇技之一,聶小鳳因此技奴役了千百武林高手,只此一樁,其用心就不能算得正大……」語音突停,霍然站起,冷冷喝道:「什麼人?」
方兆南輕輕咳了一聲,道:「我想請教幾件事情。」
方兆南文是一呆,半晌講不出話。
他這番感慨之言,張一平茫然不解,問道:「什麼大難方殷,高僧重託?你可把我說糊塗了。」
方兆南也不知梅絳雪是否已然走去,或是隱身附近,只好支吾以對道:「她有事先行了一步,此刻找她不易,好在相見有時,再見她時,相謝不遲。」
方兆南目光一瞥,立時急急喝道:「姑娘住手!」
方兆南悽然說道:「唉!恩師陰靈相佑,她還好好的活在世上。」
方兆南道:「不錯,我或非羅玄之敵,但我找他比試一下武功,該非什麼大逆不道之事吧!」
只聽梅絳雪歎息一聲,說道:「不論你喜不喜歡我是你的妻子,那都無關緊要,但咱們夫妻的名份,你必需承認下來。世上盡有翻目夫妻,立下終生不見之願,咱們為什麼不可以做一對掛名夫妻……」她緩緩仰起臉來,望著天際一朵飄飛的白雲,接道:「我本要剃度佛門,剪髮為尼,但想到了還未對你說過,只好暫時留下這一頭長髮。」
梅絳雪道:「你問吧!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就是。」
他已知道凡是進過冥嶽之人,都被冥嶽嶽主使用一種密法控制,使這些人失去了主宰自己的能力,一切聽命行事。方兆南不過只知大概,卻無法瞭解,這控制人的方法,是藥物,還是一種怪異的武功。
方兆南忽然想到覺非遺言心願,要他找羅玄比試一下武功,以印證正宗,旁門之別,究竟誰勝一籌,當下說道:「不論羅玄的才華如何的光輝,武功如何的高強,但他終是旁門邪徑,難以立論千古,不能算武技正統。」
唐文娟道:「我在少林寺中奪了你一柄寶劍,已經還給你的夫人。」
張一平一擊不中,立時縱身躍起,拳掌齊揮,猛向方兆南劈擊過去。
梅絳雪忽然展顏一笑,道:「這可是你說的話。」緩緩放下右手。她素來難得一笑,笑來如花盛放,嫵媚動人。
片刻間氣走百脈,神凝五中,雜念盡消,靈台空明,步入了渾然忘我之境。
崖下風微,一片幽寂,方兆南忽覺有些倦意,放下木籠,依壁而坐,行起少林高僧相授的吐納之術。
片刻工夫,只聽嗡嗡之聲,一群巨蜂,疾湧而來,有如秋汎夜至,迅快至極。
方兆南道:「師伯可記得剛才和小姪動手的情形麼?」
張一平經過這一陣急快的奔行,已然累的微微見汗,方兆南探手入懷,摸出一塊絹帕,遞了過去,就旁側一塊大山石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