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動心,有如渴驥奔泉,不可遏止,正待躍下樹去,耳際間又傳來梅絳雪柔柔清音道:「你那巨蜂,雙翅之力,如此強猛,倒是出了我意料之外,看情勢萬天成甚難衝過蜂群……」
萬天成大喝一聲,右掌一揚,迎面拍出,左掌卻繞身橫掃一周。
他的一舉一動,甚至細微的表情,都無法逃過她的雙目,只聽那聲音又接著說道:「好吧!我答應你再見一面,你可以走啦!不用顧慮我找你不到,不論你到那裏,我自會找得到你,你現在可以走啦。」
但聞萬天成怒聲喝道:「你認為老夫當真就沒法子對付你這巨蜂嗎?」呼呼兩掌,劈了過來,潛力激蕩,掌風如嘯,那滿佈在古柏下的巨蜂,被他這陡然劈出的兩掌,震死了不少,但也似激怒了那群毒蜂,不再受方兆南馭蜂術的控制,齊齊向鬼仙萬天成衝了過去,橫衝直撞上下前後,勢如潮水。
但聞梅絳雪的聲音接道:「匹夫之勇,何足為恃,你現在下去和萬天成相搏,不論勝敗,有損無益,不如趁機逃走,他們誤會你是楊孤,日後如有需要,也好扮成楊孤,混入他們什麼鵲橋大陣之中。」
鬼仙萬天成道:「決不在當世劍術名家之下。」目光轉處,看二女滿身鮮血,不禁一皺眉頭,道:「你們怎麼了?」
但蜂群分而復合,倏忽之間,重又聚攏過來。
方兆南聽得微微一呆,茫然不知所措,除非坦然走了下去之外,似是不知如何才對。
那聲音微微一頓,接道:「聶小鳳和萬天成彼此間勾心鬥角,給你以可乘之機,如若你那巨蜂,可以在遙遠之處控制,現在正是你逃走的時機了。」
冥嶽嶽主聶小鳳,緩緩取下了身披薄紗,露出來水綠的緊身勁裝。
周蕙瑛道:「這地方隱密清靜,不致驚動行人。」
聶小鳳道:「不錯,你既然知道了,咱們眼下該是攜手合作之局。」
萬天成笑道:「孤僻冷傲,我行我素,介於正邪之間。」
隱身在古柏上的方兆南,聽兩人侃侃而談震動江湖的往事,聽得甚是入神,卻不料聶小鳳話鋒一轉,又談起眼下形勢,心中一動,暗暗忖道:他們誘使天下各派宗主趕來,參與「鵲橋大會」,這本是一場十分兇險之事,卻取了這樣一個香艷名字,想來必有原因,如若能夠聽得他們的隱密,倒是不虛此行……
聶小鳳道:「真是殘酷的很。」舉手把那粉紅色丹丸放入口中,吞了下去。
方兆南趕忙收束了撩亂的心情,輕啟那木籠黑布一角,巨蜂立時一線飛出,直向聶小鳳衝了過去。
萬天成笑道:「你先別慌著答應,老夫尚未說出我的條件。」
聶小鳳淡淡一笑,道:「老前輩有所不知,當今武林中老一輩的高手,不是死去,就是被我千方百計生擒了來,為我所困,但卻未料到小一輩中,竟然出了甚多人才。」
但這一來,卻使那一線而來的巨蜂,陡然間散佈開去,環佈成丈餘大小一片蜂網,分由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向聶小鳳撲了上去。
聶小鳳面對著武功絕高,陰沉險惡的萬天成,似是已有些失去了鎮靜,秀眉聳動,雙目中神光閃了一閃,道:「你找到冥嶽,口蜜腹劍,假意要助我完成霸業,要我邀請天下武林高手,各派宗主比武論劍,先造成四面楚歌之勢,你卻在大局緊要關頭,借機要挾於我。」
聶小鳳揚揚眉兒,笑道:「我已完全的屈服了,吞下毒丸,生死已然落在你的掌握之中……」她舉手理一理散垂的長髮,接道:「只為天下高手都已集聚兗州,大敵當前,我自知無能一面抗拒各大武林宗派,一面再和你為敵,兩害相權取其輕,與其傷在各門派宗主手下,倒不如和你聯手拒敵。」
只聽鬼仙萬天成繼續說道:「當時情景,使我羞愧惱怒,齊湧心頭,幾乎要橫劍自絕一死,但轉念一想,當世強過我的,只有一個羅玄而已,如若他死了,豈不唯我獨尊?殺他之心,油然而生。」
方兆南隱在古柏之上,看兩人又當真的打了起來,心中大為焦急,正待躍下樹去勸解,遙見幾個奇裝彩衣的小婢,護著一個身披白紗麗人,走了過來。
萬天成陰森一笑,卻將目光投注到聶小鳳的身上,道:「百年來武林人物,只有令師一人的才智、武功,能勝得過我,但他卻傷在你的手中,婦人之心,當真是歹毒難測。」
一念轉動,心頭大急,雙掌連環劈出,勁風呼嘯,潛力四外激盪。
方兆南目睹對方這發掌一擊的威勢,心頭大大的震駭,忖道:此人的功力,果是非同小可。一提真氣陡然向上躍去。
她的掌力威猛絕倫,兩掌交旋劈出,強大的潛力,在身前交織成一股旋風,擋住了巨蜂。
聶小和-圖-書鳳盈盈一笑,道:「老前輩的武功雖高,但南北二怪亦非平庸之輩,咱們倒是不可大意。」
方兆南隱身之處,枝葉極是茂密,聶小鳳雖然出言喝問,但並未看到方兆南的隱身之處,她卻舉步向那古柏走去。
萬天成大步行來,一面高聲說道:「樹上隱身的可是楊兄麼?在下萬天成在此。」
聶小鳳嫣然一笑舉手在眉宇間一抹,說道:「你再仔細看看,這一道疤痕,是否傷害到我的容貌。」笑容中媚態橫生,動人心魄。
方兆南眼看蜂群在萬天成強猛掌力劈擊之下,互相衝撞,亦是大為擔心,暗道:此人內力如此之強,單是這巨蜂,只怕難以困得住他,如若我再出手,或可逼他落敗。心神一動,一股衝動之氣,直泛心頭,想道:「半年來苦苦練成的武功,不知成就如何,借此機會能和當代第一流的高手搏鬥一番,也可對自己測驗一下,長長見識。」
聶小鳳道:「如若不聽呢?」
陳玄霜道:「我和師妹比劍,一時間收勢不住,各自中了一劍,幸好傷勢不重,經過一陣調息,已經沒有大礙了。」
萬天成道:「天下只有一人具此能耐。」
萬天成哈哈一笑道:「羅玄乃當世唯一能勝過我的人,我們總共論劍三次,第一次平分秋色,未分勝敗,但三年後,再次論劍,他已強我甚多……」
正感為難之際,突聽得細細的柔音,重又傳了過來,道:「此人兇毒狡惡,如若讓他找上來,勢必要引起一番慘烈的惡戰不可。」
他這裏凝目沉思,大概梅絳雪誤認他不肯聽從自己之言,又接口說道:「你不用逞一時之勇,壞了大事,需知鵲橋大會,關係武林正邪消長之機,小不忍則亂大謀……」聲音微頓,又道:「是啦,你可是怕你兩位師妹知道了你的身份麼,這個但請放一百二十個寬心,她們決不會講出這隱密。」
聶小鳳道:「武功如何?」
方兆南仔細分辨聲音,已可決定來人是梅絳雪無疑,當下一提真氣,也施展傳音入密之術,對梅絳雪發話的方向說道:「多蒙關照,感激不盡。」
鬼仙萬天成縱聲一陣大笑,道:「嶽主不用長他人志氣,自滅威風,除了令師羅玄之外,當世高手,無一人放在我的心上,可惜令師早已羽化歸真,世間再無老夫的敵手了。」
聶小鳳雖明知那毒丸在口中多放上一刻,就多一分中毒之險,但她卻不肯隨便吐了出來,直待萬天成被那巨蜂所困,無暇暗中監視自己之時,才吐出真氣托住的毒丸,藏入懷中。
聶小鳳道:「老前輩果真如此,我自是感激不盡。」
聶小鳳冷冷喝道:「什麼人?」挺身而起。
萬天成道:「料他還畏懼三分。」
只聽萬天成高聲罵道:「楊孤老兒,你如再不肯現出身來,惹起老夫怒火,別怪上臉不識故人。」
方兆南隱身在古柏之上,聽兩人談起武林最大一件隱密之事,不禁心頭怦怦亂跳,趕忙凝神屏息,仔細聽去。
萬天成道:「第一次我們打了兩千多招,未能分出勝敗,數年後二次比武,不足千招之數,他已控制全局,迫我停手認輸,十年後三次比武,他竟能在百招之內,掌壓我的要穴。當時落敗之初,心智為激忿所亂,未及深思,事後想來,他的拳路,一招一式,都似是剛好尅制了我拳掌的變化,我們動手一次,他就劃出了尅制我拳路的奇招,迫的我拳勢中甚多奇奧的變化,無法施展。此等才智之人,世間絕無僅有,老夫雖然自負,也知難和羅玄為敵。」
梅絳雪道:「我提醒你一下,此刻你在九死一生的環境之中,萬天成和冥嶽嶽主,都把你當作了蜂王楊孤,想收為己用,故未施下毒手,如若他們未存收你之心,那區區一些毒蜂,如何能擋得住他們?」
聶小鳳接道:「如若他近二十年中在江湖上露面,我也不會相詢於你了。」
萬天成傲然一笑,道:「老夫如是沒有幾分把握,豈能輕易向你遊說。」
聶小鳳搖頭笑道:「這巨蜂雖然為數無多,飛行之力,強異驚人,但如想傷我,只怕還難如願,但我卻想不出世上有何人能馭此巨蜂,特此請教一二。」
萬天成道:「秀色可餐,古人誠不欺我。」兩人一問一答之間,牛頭不對馬嘴,格格不入。
聶小鳳略一沉吟,說道:「老前輩既是有為而來,那就不妨明說!」
方兆南仔細的看那披紗麗人,頗似是冥嶽嶽主,他雖然見過嶽主數面,但對那神秘女人的印象,一直是模模糊糊,記不清楚,但就印象所及,大致不錯。
兩人有心洩露來人身份,使隱藏在古柏上方兆南,聽知來人是誰,是以說的聲音甚大。
萬天成雙目神凝,仔細的看了甚https://www.hetubook.com.com久,果然已不見那紅色的毒丹,卻聞到一陣幽幽甜香,飄了過來,中人欲醉。
聶小鳳眼看巨蜂越來越多,而且這些巨蜂生似受過訓練一般,展翅盤飛,抵隙施襲,心中不禁一動,疾劈兩掌之後,緩緩向後退去。
萬天成道:「不錯……」聲音微微一頓,回顧了四周一眼,接道:「我立下了誓殺羅玄之心,激動的心情,也逐漸的平靜了下來,這一鎮靜,使我發覺了一樁重大的事情,那就是我這一生一世,也別想從武功上勝過羅玄。」
這時,方兆南已把木籠中的存蜂,大部放出,高大的古柏樹下,滿佈了巨蜂,嗡嗡之聲,不絕於耳,鬼仙萬天成雖然武功卓絕,但也看的暗自驚心,不敢冒險向古柏飛躍上去。
他早已看好了落足停身之處,借萬天成兇猛掌力撞擊古柏,震斷枝葉的響聲掩護,縱身避開,竟然未露跡痕。
鬼仙萬天成冷然一笑,接道:「這兩個老頭兒,居然還活在世上,當真是命長的很。」
萬天成看的一呆,道:「羅玄肯選你為衣鉢弟子,只怕也是被你的嫣然風韻所迷。」
聶小鳳笑道:「此公為人如何?」她每笑一次,無不嬌媚橫生。
萬天成道:「武功雖然難說,但他手段卻要比兩人毒辣甚多,又有那奇毒巨蜂相助,你想收服於他,只怕不是容易之事。」
萬天成兩道冷厲的目光,凝注在聶小鳳的臉上,笑道:「羅玄明知你是天生尤物,難以安份,偏要憑仗所能,主張人力勝天。至於我暗中助你,是因你早已生出了叛師之心,我不過投你所好而已。」
聶小鳳道:「你迫我服下毒丹,決非無因,不知可否先予說明?」
萬天成道:「全身筋脈收縮,武功全失,每日長達三個時辰,而且經年不絕。」
方兆南眼看籠中的巨蜂,已然飛出了大半,那古柏下四五丈方圓,盡都是盤旋穿飛的巨蜂。
她已得羅玄真傳十之六七,內功造詣極深,機智毒辣,尤過鬼仙萬天成,雖明知萬天成乃近代江湖上僅次羅玄的高人,但心中並不服他,只因天下各大門派高手,都已齊集在兗州,一場慘烈的決戰,即將展開,鬼仙萬天成對這場大戰的勝敗,關係甚大,自己已成了騎虎之勢,對抗天下群豪的聯手之戰,如箭在弦,她心中雖然並不畏懼萬天成,但卻不願兩面為敵,先和萬天成鬧的水火不容,授敵以可乘之機,故而忍氣吞聲,決心憑仗精湛的內功,吞下毒丸,用真氣托住,不讓流入腸胃之中,再找機會,吐出毒丸,此舉雖然有些冒險,但為形勢所迫,不得不冒險一試,免得鬧出兩面受敵之勢。
聶小鳳道:「兩人的武功不弱,如若參與了這場鵲橋大會,咱們倒是加了一個大勁敵。」
聶小鳳道:「老前輩你呢?」
方兆南不知自己行蹤是否已暴露,是否該坦然走去,正覺猶豫,突然一個柔細的女子聲音傳了過來,道:「他們暫時還未發覺你的行藏,但如讓她走近古柏,你就無法掩藏行跡了,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設法阻止她走近這古柏,另一條是趕快逃走。」
聶小鳳奇道:「為什麼?你們兩人的武功,不是差不多麼?」
聶小鳳笑道:「老前輩如願高登武林霸主之位,我極願拱手相讓。」
聶小鳳道:「可惜,兩次論劍,我都未能趕上。」
她為人陰沉,裝作一副吞下毒丸之態,反問萬天成那毒丸之害,以穩住萬天成,消除他的疑心。
萬天成眼看這兩掌強猛絕倫的掌風,仍無法把那巨蜂震斃,心中亦不禁生出了驚駭,暗暗忖道:這些巨蜂如此頑強,不知要打到幾時,才能破圍而出。
聶小鳳笑道:「唔!身上還有劍傷,比此地幽密遼闊之處甚多,不知你們何以選擇了這片地方?」
方兆南道:「在下正想躍下樹去,和那萬天成搏鬥一場。」暗中卻留心向那發音之處望去。
萬天成道:「你一個晚生後輩,只怕他不肯聽命於你。」
鬼仙萬天成哈哈一笑,接道:「不錯,老夫豈是甘為人下之人?為你代籌柬邀武林宗主,天下高手,比武論劍,旨在造成你騎虎之勢,武林高手精英,大半已為你收用,你不過憑仗藥物,控制了他們的神志,慘酷的手段,使他們不敢心生異志,為你所用。一旦藥物失效,這些人神志恢復,個個都視你為深仇大敵,必將殺你而後甘心,內憂外患,兩面迫擠,別說你了,縱是羅玄復生,處此情景,又該如何?」
鬼仙萬天成,卻仍是靜靜的坐著不動,只用兩道森冷的目光,在那古柏之上搜尋。
方兆南目力過人,雖然隱身在數尺外古柏之上,仍然看的十分真切,只覺她笑容如花,撩人www.hetubook.com.com
綺念,不禁一呆,暗道:好妖媚的笑容。不敢多瞧,趕忙閉上雙目。
聶小鳳目光轉動打量了二女一陣,忽然微微一笑,道:「你們到這裏很久了麼?」
聶小鳳和萬天成,耳目何等靈敏,四道目光,齊齊向那古柏之上望去。
萬天成冷冷的說道:「老夫已登古稀之年,豈有偷覷武林盟主之心。」
萬天成掌力過處,把那濃葉劈的裂分,勁道歛聚之點,正擊在方兆南適才停的一枝叉枝上,碰然大震中,那拳頭粗細的叉枝,竟然生生震作兩斷。
聶小鳳道:「我那鵲橋陣中,如若加上這群毒蜂,威力當可加強甚多。」
萬天成怒道:「對付區區毒蜂,那用人相助,未免也太藐視老夫。」喝叫聲中,左右雙手各發兩掌。這四掌是萬天成畢生功力所聚,掌勁強勁,那盤旋周圍的巨蜂,被強猛掌力震的紛向兩側飛去。
萬天成道:「服我毒丹之後,終生得聽我之命。」
他左手連發兩掌,潛力激旋成風,逼住那大群毒蜂不能近身,右手發出的掌力,卻是直線而行,直衝過去,勁力歛聚,有如一道激射的水柱,濃密的枝葉,吃他那強猛的風柱,撞擊裂分,紛紛飄落。
萬天成道:「如若不聽我命,我在一盞熱茶工夫之內,可使毒丹藥性發作。」
萬天成道:「蜂王楊孤,不但善馭毒蜂,而且他的巨蜂,乃自行養育,由天下千種毒蜂中選配雜交而成,大異常蜂,奇毒無比。」
算年齡她該是四五十歲之人,但她駐顏有術,看上去不過二十許人,柳眉彎彎,鳳目含媚,其艷麗風華,頓使陳玄霜、周蕙瑛為之減色不少。
聶小鳳見萬天成被困於巨蜂,陳玄霜、周蕙瑛在凝神旁觀,突啟櫻口,吐出紅色丹丸,藏入了懷中。
萬天成哈哈一笑,道:「是了,你可是想讓老夫出手對付那些毒蜂麼?」
陳玄霜正待答覆,瞥見鬼仙萬天成,幽靈一般的走了過來,看來緩步而行,走的很慢,其實來勢迅快無比,眨眼之間,已到了幾人的身側。
聶小鳳道:「說吧!那會是個怎樣的局面。」
萬天成雙掌連發,交互劈出,丈餘旋風盤轉,飛砂走石。
萬天成雖然未親睹那一場惡戰,但他對此事耳熟能詳,對楊孤人蜂合搏之術,並無輕侮之心,眼下又見巨蜂來勢這等凌厲,心頭更是警惕,連連劈出掌風,也不過只能阻擋那巨蜂一時。
細細柔音,又傳了過來,道:「你雖然避開了他的一掌,幸未暴露行藏,他既已出手,不逼你現身出去,決不肯罷休。你雖蓬首垢面,掩去本來面目,但是決無法瞞得過鬼仙萬天成和冥嶽嶽主……」
聶小鳳收飲了笑容,眉宇間,泛現一層黯然,想是內咎神明,對昔年弒師之事,生出了慚愧之心。
聶小鳳揚了揚眉兒,似欲發作,但又突然忍了下去,微微一笑,目光一掃陳玄霜和周蕙瑛,說道:「老前輩這兩位女弟子,劍術上的造詣如何?」
聶小鳳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我毫不猶豫的吞下你紅色的毒丹,亦不過是被形勢所迫。」
但見四周一片空寂,除了那隻羽毛美麗的巨鳥之外,再無其他之物。
但那巨蜂卻是愈攻愈猛,萬天成掌力劈到,立隨強猛掌力向外飄飛開去,掌力已消,立時抵隙而入。
陳玄霜、周蕙瑛應聲住手,各自躍了開去,齊齊躬身作禮,說道:「見過嶽主。」
聶小鳳突然一整臉色,莊嚴說道:「往事已成過去,提起來徒擾人意,不用再提它了,咱們還是談談眼下的事情吧。」語音微微一頓,又道:「目下各大門派的高手,都已齊聚到兗州,這一戰如若能盡殲這些武林高人,三十年內,武林中當再無和咱們抗拒之人。」
萬天成怒聲喝道:「什麼人物,也敢對老夫這等無禮。」一面暗中估計那巨蜂飛來的距離,左手卻平胸兩揮,掃出了兩掌,隨手起了一陣急急的強風,逼住了衝向前去的巨蜂。
萬天成似是也未料到聶小鳳,竟然會這般快捷的吞下藥丸,但他對聶小鳳的陰險,心中早有了深刻的印象,略一停頓,忽然冷笑說道:「姑娘請張開口來,給我瞧瞧,我不信你當真的把我那一粒紅色的毒丹吞了下去。」
方兆南道:「好吧!」一提真氣,陡然從樹上躍了下來,急急向正西奔了過去。
聶小鳳果不虧女中梟傑,聽了萬天成一番話後,微現激動之情,反而消失,舉手一掠長長的秀髮,笑道:「天下各派宗主,大都已集兗州,我確然已成了騎虎難下之勢,我不殺人,人必滅我,你的心願得償了!」
聶小鳳凝目沉思了片刻,突然舉步而行,高聲說道:「老前輩且不要慌,我來救你。」
這次方兆南早已留上了心,暗中監視著那隻巨鳥https://m.hetubook.com.com
,果然發覺梅絳雪聲音傳來之處,就在那巨鳥附近,心中暗感奇怪,忖道:莫非她收養了一隻巨鳥,人卻藏在那巨鳥之後?想到自己能承繼蜂王楊孤的衣鉢,帶了一籠巨蜂,梅絳雪收養一隻鳥兒,也不是什麼稀奇之事。
這時,那陣死亡樂聲,已然停下。
萬天成笑道:「此人早已隱世,久未在江湖上露過面了。」
陳玄霜道:「我們相約比劍而來。」
聶小鳳盈盈一笑,柔聲說道:「我已經吞下了毒丸,你還有什麼條件,乾脆一起說出來把!」
話還未完,梅絳雪聲音已經接道:「不用啦!你風流成性,有不少紅顏知己,難道還會想念我麼?」方兆南呆了一呆,不知如何答覆。
只聽那柔細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你這人怎麼了,還不快放手中毒蜂,阻延於她,難道等死麼?」
忽然間,一陣山風吹來,撩起了那蒙遮木籠的黑布。只聽一陣嗡嗡之聲,兩隻巨蜂,飛了出來。
聶小鳳點點頭,道:「所以,你選擇了我?」
聶小鳳突然長長歎息一聲,道:「他實在待我很好。」
萬天成一撩長衫,就在草地上坐了下去,笑道:「如以老夫之意,乾脆明火熱仗,約請天下自鳴英雄人物,及各大門派的掌門之人,來此受死,他們來一個,咱們殺一個,先把各大門派的首腦、高手,殺去大半,然後再傾出冥嶽之力,有老夫相助,一鼓作氣,蕩平各門各派的殘餘之力,是何等簡單之事,偏是嶽主小心過度,要佈置什麼鵲橋大會,延誤時刻。」
萬天成道:「老夫手下的敗軍之將。」
萬天成雙目中神光暴射,凝注在聶小鳳的臉上,說道:「老夫願助你一鼓盡殲天下各大宗派,成你霸業,償你之願。」
那嬌柔的聲音,停頓了一陣,待萬天成喝罵過後,重又接口說道:「你那一籠毒蜂,盤飛在古柏下,嚇止了萬天成,你也可暫保無恙,你如借此機會逃走,倒是一個良好的脫身之機。」
聶小鳳道:「你也夠膽大了,竟然勾結他衣鉢傳人,暗害於他,如若那時,我將你的陰謀,洩露給家師,他決計不會輕易放過你。」
聶小鳳淡淡一笑,接道:「如非老前輩送給我絕毒的藥物,我縱有弒師之心,卻也無弒師之能。」
聶小鳳緩緩取過那紅色丹丸,臉上那柳媚花嬌的笑意,隨著歛收不見,冷冷問道:「你這毒丹有何妙用?」
萬天成道:「老夫這鬼仙之名,豈是人白叫的麼?」
萬天成道:「我殺他之心已決,豈甘心就此罷手,只有別走他途,設法暗箭傷他了。」
萬天成冷冷一笑,打斷了聶小鳳的話道:「老夫再度出世,初踏江湖,已聽得你的大名,儼然武林中的霸主,因此才特地趕來冥嶽一見,卻未料到你竟是這等畏首畏尾的膽小之人。」
萬天成仰臉望天,肅然說道:「想那羅玄的才智,是何等卓絕,但他卻傷折在此人手中,難道我萬天成的才具,還能強過羅玄不成?」這幾句話,本是他心中之言,但卻不自禁的說了出來。
那聲音柔婉中含著一種輕淡的冷漠,聽得方兆南心頭怦然大震,幾乎忘去了尚置身於九死一生的險惡環境之中。
聶小鳳又是盈盈一笑,道:「我問你蜂王楊孤的為人如何,你怎麼又扯到羅玄身上去了?」
方兆南雖是隱身在數丈之外的古柏上,但他目力過人,仍然看的甚是清楚。
方兆南細想果是不錯,當下說道:「我立刻退走……」一頓又道:「我在墓林之外等你……」
鬼仙萬天成回顧陳玄霜一眼,陰森一笑,道:「前車之鑒,老夫豈能重步後塵……」他似是自知失言,陡然住口不說。
萬天成道:「那未免太便宜你了?」
陳玄霜、周蕙瑛心頭大為震動,不自禁地向那古柏望去。
聶小鳳慢慢的吹了一口香氣,閉了櫻唇笑道:「老前輩,你該相信了吧!」
聶小鳳緩緩說道:「你說吧!」
聶小鳳道:「那就有勞老前輩請他出來吧。其人如肯為我們效力,把巨蜂佈入鵲橋大會中,當可暗傷強敵,使人防不勝防。」
這神秘妖媚的女人,又換了一身裝束,除了身上披著一層白紗之外,全身穿著一身綠色勁裝,只見她目光環掃了一眼,冷冷的叱道:「住手。」喝聲雖然不大,但卻清晰異常的鑽入了人的耳中。
萬天成冷哼一聲,接道:「三年時光,他竟然強我許多,實非常人所能,但當時,我未思慮及此,羞怒之下,又和他訂下了十年之約,我在這十年之中,竭盡了心智,苦下工夫,自覺武功大為精進,卻不料十年三度論劍時,我不但為他所敗,而且未過百招,這一次慘敗,實是我畢生中的奇恥大辱,耿耿於懷,立誓非報此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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際聽著萬天成喝罵之聲,雙目卻凝神向四面搜望,但除了那一隻巨鳥之外,再無其他之物。
萬天成森冷一笑,道:「你天姿國色,舉世無雙,羅玄肯傳他衣鉢與你,雖然愛你才智,但也喜你容色,也該是一大原因。」
聶小鳳道:「我手下不乏武林高手,名重一時,難道蜂王楊孤還能強過蕭遙子和袖手樵隱史謀遁這些人不成?」
鬼仙萬天成沉吟了一陣,突然縱聲大笑,道:「你縱然不吞那毒丸,也非老夫之敵。」
聶小鳳道:「南北二怪也到了兗州。」
萬天成仰起臉來,大笑三聲,說道:「羅玄才智武功,舉世無與匹敵,但他卻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太自信了。」
萬天成呵呵兩聲乾笑,道:「那是你想聯合老夫之力,共禦天下高手。」
凝目望去,只見萬天成已陷入了蜂群之中,雖然他內功深厚,連發掌力,不見疲累,強猛的掌力,把巨蜂一直迫逼在七八尺外,但他上下左右,四五丈內盡都是巡梭的蜂群,只要一個失神,毒蜂必將乘虛而入。
聶小鳳道:「什麼人?」
鬼仙萬天成面對著那動人心魄的媚笑,似是亦有些把持不定,也急急垂下眼簾,緩緩從懷中摸出了一隻玉盒,打開盒蓋,倒出了一顆紅色的丹丸,托在掌心,說道:「你由羅玄處學來用藥,仗藥物控制了無數的武林高手,今天也該試試老夫這毒丹了?」
聶小鳳回望著萬天成,嫣然一笑,道:「老前輩。」
她的笑容,妖媚無比,萬天成看得呆了一呆,道:「嶽主有何見教?」
聶小鳳道:「可使那受毒人立時死去麼?」
聶小鳳退後了四丈左右,看巨蜂並未追來,回顧了萬天成一眼,道:「目下我已吞服了你的毒丹,生死已在你掌握之中,你可明白我為什麼毫不抗拒的吞下你的毒丹麼?」
只聽聶小鳳咯咯一陣嬌笑,道:「你既知婦人心地,最為歹毒,不知何以仍收了兩個女弟子?」
忽聽鬼仙萬天成,大喝一聲,發了一掌,劈向了方兆南停身之處。
只聽萬天成喝罵之聲,又傳了過來,道:「老夫念在昔年一段相識份上,答應不傷你性命,如若再要故弄玄虛,不肯現身,可別怪老夫要施下毒手了。」
聶小鳳微微一笑,道:「老前輩果然是難纏的很。」緩緩張開了櫻口。
萬天成聽她說的甚入情理,不禁傲然一笑,道:「老夫這鬼仙之名,豈是讓人白叫的麼?」
萬天成道:「他是我唯一勁敵,有如眼中之釘,自然要拔去為快,但你卻受了他數十年培育之恩,也是他唯一的衣鉢傳人,竟然忘恩負義,暗害於他。」
聶小鳳眼看寸許長短的毒蜂,直撲而來,不禁一皺眉頭,揚手一掌,劈了過去。她掌力奇猛,非同小可,當先幾隻巨蜂,紛紛墜地死去。
聶小鳳道:「我問楊孤在武林中算是那一道上人物?」
蜂王楊孤,選天下千種毒蜂,經數十年交合配養,才育成這等巨大的毒蜂,雙翅之力,強逾常蜂數十倍,而且靈活異常,亦比較常蜂迅快。剛吃萬天成陡發出的一掌,震死甚多,亦似是有了戒備,萬天成掌力擊到,立時紛紛隨著那掌風飄飛出去。
方兆南看的暗暗驚心,忖道:「好險啊!好險,如非早已避開,縱然能夠接下他這一掌,也必被逼的現了身形。」
聶小鳳目光環掃,四外搜索,口中卻追問道:「難道令師就沒有告訴過你們,這地方不許私來麼?」
方兆南心中忽然一動,暗道:如若能設法引起他們自身之間,衝突起來,豈不可以坐山觀虎鬥?忖思之間,一面放出巨蜂,分頭向萬天成衝了過去。
聶小鳳微微一笑,欲言又止。她原本想說,你幾次為羅玄所敗,無法可想,才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忽又覺得此言太過傷害於他,將要出口之時,忽而住口不言。
方兆南順著傳話的方向望去,只見三丈外另一株巨大的古柏突出的叉枝上,站著一頭碩大的巨鳥,那巨鳥長滿了美麗的羽毛,卻像是隻貓頭鷹又不是貓頭鷹,似孔雀而又不是孔雀,似梟朦又非梟朦,生平僅見,一時竟然無法辨識,除了那巨鳥之外再無其他之物,心頭暗暗的納悶,忖道:這是什麼怪鳥?
蜂王楊孤以善馭毒蜂,名震武林,數十年前他以人蜂配合的攻勢,傷了無數武林高手,有一次被十八名江湖高手困住,合力殲殺於他,但卻被他施展人蜂合搏之術,竟然把十八名武林高手,盡傷手下,這一戰蜂王楊孤的威名大展,江湖道上的人物,開始對他生出了畏懼,對蜂王楊孤這個人無不退避三分。
萬天成道:「收蜂必定收人,只怕楊孤不甘心為你所用,老夫代你瞧瞧去吧!」站起身子,緩步向前行去。此人自負聰明多智,但他仍為聶小鳳所用而不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