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一顆明珠吧?你們中國譽明珠為『價值連城』,譽美人為『傾城傾國』。那就明珠和美人一併奉送吧。」
「你瞞著幾萬義軍兄弟,和狗官李迢商談於密室,意欲何為?!」
士卒們瞟了孟楷報吿的喜訊,數月橫鬱心頭的陰雲消散了,一個個喜形於色,跟隨孟偕還回北門外越秀山下的營寨裡去。準備立即出動,招兵買馬,籌措糧餉。
「我們都是苦出身,回鄉下都沒有活路。」
隨從士卒嘩啦拔出劍來,斥道:「既到中華上邦,就該行中華之禮,怎麼以蕃禮相抗?!」
碼頭上停泊著各國蕃船,都是一些長一二十丈,載人數百,載貨數十萬斤的大船,船桅上還掛有鴿籠,養著傳信鴿。
蕃商也不回答林言的問話,詭譎地一笑,輕輕揭開那托盤女子的面紗。一副白晳明艷的面容呈現在林言面前,那麗人轉動兩隻水靈靈眼睛,正脈脈含情地望著他呢。蕃商得意地說:
這一天,小將林言帶領二三十名士卒去西城外蕃坊收繳稅金,為義軍北伐籌款。出了西門,向西南方向走,不一會兒就到了珠江岸邊的蕃坊所在地。這裡既是蕃商聚居交易的地方,也是水陸碼頭,熱閙非常。
又是這件惱人的事情!你自己不是向朝廷上過表,朝廷不允所請,另封了你率府率的官職嗎?現在怎麼又老纏著我為你再次上表求嶺南節度使的官呢?什麼官不好當,你怎麼偏偏就看上了我這個嶺南節度使的職位呢?這地方僻處嶺南邊鄙,還有瘴癘流行,當年我東裝赴任,就有人在背後風言風語譏我發配嶺南。我是看上了這個和海外貿易的口岸,有珍寶之利,才抛親別友毅然而來的。你看上了這地方的什麼好處,一定要上表求嶺南藩鎮之任坭?
孟楷大聲糾正他們:「不只是打回北方老家去,還要一直打到長安去!」
廣州西門城外,設有專供外國客商居住的「蕃坊」。那裡珠江水面上海船如雲,每天都有數十隻海船滿載象牙、犀角、珊瑚、珍珠,以及藥材、香料等,落錨泊岸。有數十隻海船滿載中國的絲綢、瓷器、金銀銅錫等,揚帆出海,遠航國外。往常,進出港商貨由市舶司官員統收稅金,市舶之利每日達數萬金之巨。義軍攻占廣州城後,市舶司官員逃散,蕃商趁機不繳納稅金。義軍曾露布知照蕃商,珍珠寶玩以十稅十,藥材、布匹等日用之物十稅其五,自露布之日起即到原節度使衙門義軍中軍處繳納稅金。然而,露布貼出多日,竟沒有一個蕃商自動前來繳稅。
一個皇上敕封的嶺南節度使,上表皇上求封一個江洋大盜為嶺南節度使,是舉賢自代,還是屈節附賊?如此荒唐事,豈不貽笑朝野?我鎮守嶺南多年,掌管市舶司,經營珍珠寶物,積攢家私百萬,朝中政敵早已眼紅,我若上了這道荒唐的奏章,他們正好落井下石,群起而攻。不但百萬家私難免沒官,就是住在長安的家小親戚也將遭誅戮之禍。
林言正色說:「中國俏麗女子千千萬萬,向來是蕃王求中國美女和親,中國人何慕一個蕃女?!本將軍是上船查點貨物,收取舶腳的,你卻節外生枝,故意糾纏,避談舶腳之事,是何意思?!」
上得樓去,樓上花天酒地,一些碧眼虬髯的蕃商正在挾妓飲宴。林言和兩名隨侍找了一副僻靜座頭坐下,跑堂的送上酒菜,不一會兒便有三位十五、六歲的美貌女子前來侍酒。三位女子中一位體態格外輕盈秀麗的,同時雙手呈上一幅寫著曲目的白綾,到林言面前,嬌聲說:
「我哪有那些銀子給你們?」
他問蕃商:「本將軍曉諭收取舶腳的號令,你可明白,有什麼話說?」
黃巢沉吟片刻說:「博士和弟兄們都如此說,我豈能不依?現在就殺了李迢狗官以明我心迹。」他轉過身來,對呆愣在一旁的李迢說,「你既可斷腕,當然也可斷頭,今天我成全了你的愚忠吧!」
「哼,裝得倒很像!不想投降李唐王朝,為什麼幾次三番要一個被俘的狗官,為你上表朝廷求官?!」
蕃商彎腰又施一禮,卻外恭內倨地說:「廣州舶腳一向由市舶令收取,並有官府憑證。我們只知道市舶司,不知道什麼義軍。」
「見到冲天大將軍了。大將軍聽從大家的勸諫,已經將俘獲的嶺南節度使李迢狗官斬首示眾。並派我和林言小將軍立即招兵買馬,籌措糧餉,準備北伐!」
在士卒們的焦急盼望中,孟楷終於大踏步走出來了。士卒們嘩地圍上去,紛紛問:
「進去稟報黃巢將軍,孟楷要立即面見!」
蕃商見林言疾言厲色,態度決絕,臉色也陰沉下來。目示女子,冷然說:
掌櫃的卻過來糾纏:「官人,你把我的生意攪了,叫我怎麼過日子?你賠我酒銀來!」
林言率人打開船艙,進去察看,只見裡面堆滿一個個封閉甚嚴的箱篋。打開箱篋來看,有的裝滿珍珠,有的裝滿象牙,有的裝滿珊瑚,珠光寶氣,價值不貲。林言大喜,心想:只這一船珠寶,也夠義軍十萬人馬數月糧餉。
黃巢得到侍衛的回報,正要親去衙前喝止孟楷,不料轉眼之間,孟楷已經來到審問李迢的館閣門口,只見他仗劍而來,濃眉倒豎,怒目圓睜。
眾人紛紛求情,特別是秀梅傷心哭泣的樣子,使黃巢慢慢心軟了。林言和秀梅的事平日只見到一些蛛絲馬迹,今天她跪地求情,雖然羞未啓齒,但是哭得比誰都傷心,足見兩人兒女情深已非一般。這麼說,正法一人,便是同傷二將,不可不慎。然而,他氣猶未平,憤憤地說:
就在這時,衙外響起一陣喧囂之聲,直傳進後堂來。黃巢警覺地按劍不動,命侍衛:
廣州嶺南節度使衙門內,義軍都統、冲和圖書天大將軍黃巢正在審訊俘獲的嶺南節度使李迢,這已是俘獲李迢以後一個月來的第三次審問了。
林言再也看不下去了,砰地一腳,踢翻了面前的酒席,嘩啦一聲掣劍在手,一個箭步跳到那作惡的蕃商面前,喝道:
黃巢臉上也變了顔色,嚴厲地說:「這是軍機大事,不該你知道,你就不必過問!」
侍衛見孟楷臉上氣色不好,賠著小心說:「黃巢將軍在後堂辦理要事,傳令今日不見外人,孟將軍明天再來吧。」
「大哥,小弟適才多有衝撞,違犯軍令之處,願受大哥處置。」
「蕃邦異俗,不拜也就罷了。」
二三十個年輕女子圍上前來,嘁嘁喳喳,伸手討要,林言心慌起來:
孟楷抬頭一看,原來是中軍侍衛長林言。孟楷並不停步,一面仗劍前行,一面答話:
林言一騎直穿過蕃坊,來到南面珠江畔的市舶亭。往日市舶亭內居有市舶令及其屬員,所有海船上的舶來商貨都必須經過市舶亭,向市舶令繳納稅金,然後才能進入蕃坊,上市交易。一向中飽私肥的市舶令,得知義軍攻破廣州城,早捲了一筆巨金,乘海船逃跑了。市舶亭剩了幾間空空的館舍亭閣,林言原本想找市舶令提取每月應繳送節度衙門的稅金,也就撲了個空。
……
「小將軍雖然也是一片好心,為的是義軍的興旺發達,但是輕洩中軍機密,畢竟是觸犯軍法的事,不能馬虎了事,毫無懲戒。」皮日休說到這裡,沉吟斟酌了一下,「愚意可著小將軍和孟將軍出去招兵買馬,籌措北伐糧餉。二事如果辦得卓有成效,可以將功折罪,免於懲處;二事如果辦得不力,那時再來懲處,二人無怨,眾將士也心服。不知冲天大將軍以為如何?」
蕃商揭開托盤上覆蓋的輕紗,一顆大如鷄卵的珍珠顯現出來,射出眩目的光芒,在托盤上滴溜溜轉動。蕃商阿諛地說:
林言圓睜怒眼說:「我正要找你算帳!你縱容蕃商凌|辱我中華女子,該當何罪!」他又轉向眾歌女說:「我是義軍都統、冲天大將軍黃巢麾下小將林言,你等都是堂堂中華女子,為什麼要在這裡低三下四服事蕃商?都各自別處謀生去吧!」
「見到冲天大將軍嗎?」
林言打量那蕃商,高鼻深目,膚黑多髯,腰間繫著精緻的銀帶,腰刀的刀柄刀鞘也飾著銀器,認得是大食商人。聽說大食(在阿拉伯半島)國土多沙礫,不宜耕種,百姓狩獵而食肉,謁見不拜。於是搖手制止要動武的士卒,說:
乾符六年(公元八七九年)十月,黃巢統領義軍,號五十萬,溯西江從廣州北上桂林。接著,在桂林編了幾千隻竹木大筏,沿湘江下衡州(湖南衡陽市)、永州(湖南零陵縣),一路浩浩蕩蕩,勢如破竹,銳不可當。
孟楷霍地拔出佩劍,圓睜怪眼,大喝道:
「好吧,看在眾人求情的份上,就依皮博士所言,寄下小畜生這顆頭顱,也寄下孟楷這三十軍棍的一頓打。現派你二人出去招兵買馬,籌措糧餉,為北伐做準備,你二人要勤敏從事,以將功折罪。」
不管是哪種想法的蕃商,見義軍小將身邊只帶二三十人,不消半個時辰,就剿滅了大食船上那數百海盜,無不驚異欽服。他們不敢再心存僥倖,猶豫觀望,紛紛來到義軍馬前,報吿船上貨物品種數量,依章如數繳納舶腳。
侍衛們一齊上前,下了孟楷腰間的佩劍,一條繩索將他捆牢,按倒在地,正要舉棍開打,忽有一員小將走上前來,雙手攔住侍衛的軍棍,護住孟楷,然後跪在黃巢跟前說:
「小將軍,也打發我一錠銀子吧。」
蕃商彎腰伸臂,說聲:「請!」
孟楷在一旁大叫:「好漢做事好漢當,衝中軍的是我孟楷,要殺,殺我,和小將軍不相干!」
「大食蕃船是一隻海盜船,抗繳舶腳,與義軍為敵,自找死路。其他蕃船要以它為戒,即按義軍諭令,前來自報貨物數量,繳納舶腳。膽敢抗繳,與大食海盜船同罪,嚴懲不貸。如隱瞞貨物品種數量,少繳舶腳,上船查出,船上貨物,一律沒收!」
廣州城垣始建於秦朝,因修築在番山和禺山之上,故名番禺城。唐城較秦城稍擴大,但北仍不到越秀山,南仍不到珠江邊,且呈南北稍長,東西稍短的形式。此時已名廣州,節度使衙門在城中心地帶。義軍攻占廣州之後,中軍便設在節度使衙門內。因城區不很寬,住不下許多兵馬,各營則大多駐紮城外。孟楷的人馬駐紮北門外越秀山下。
侍衛們不敢再怠慢,這才上去將林言解去戎裝,捆縛起來。
「要你立即表奏朝廷,為我求一道嶺南節度使的敕封!」
林言到港,便大聲曉諭:「各船蕃商聽著,我是義軍將領,奉義軍都統、冲天大將軍黃巢將令,前來收取舶腳,以助軍餉。珍珠、瑪瑙、象牙、珊瑚等寶物,以十稅十,一般貨物十稅其五。」
女子接過銀子,千恩萬謝地走了。
林言這才率領手下士卒離開蕃船。上了江岸,他又高聲曉諭其餘蕃船:
黃巢驚問:「孟楷賢弟,意欲何為?!」
豁瑯一聲,侍衛拔出劍來。黃巢搖搖手,止住侍衛,不計李迢多次傲慢無禮,捺住心頭的怒火,問:
「擅闖中軍者斬,立即停步!」
不一會兒,李迢血淋淋的頭顱便被侍衛用托盤托了上來。孟楷這才明白了黃巢的心迹,愧疚地撲地便拜說:
「我說的都是實話。今日義軍不認市舶司,來收一次舶腳,明日市舶司不認義軍,又來收一次舶腳,小商https://www.hetubook.com.com本小利微如何招架得住?敝船貿易大食、中國之間,往返一趟路上就得兩年,出貨進貨又需一年半載,一次生意費時二、三年,賺幾個錢還不夠繳舶腳,我這生意還有什麼做頭?」
曹氏夫人流著淚說:「這孩子父母早逝,從小在我們身邊長大,有什麼過錯,看在你早死的姐姐份上,寬恕了他吧。」
「客人從何說起,小人哪有這樣想法?」
林言也不遜讓,一手按劍,威武莊重地甩開步子向那大食商船走去。侍衛們除留數人在岸上照顧馬匹外,其餘的都簇擁著林言登上蕃船。
那手捧白綾,輕盈秀麗的女子見林言如此,反倒從心裡更加敬慕眼前這位英武俊秀的青年公子,竟媚眼盈盈地一旁佇立不去,彷彿還在等待公子高興了,隨時召喚。其他兩位女子見狀也佇立不去。
林言小將雖然能面對官兵千軍萬馬,臉不變色心不慌,但見了年輕女子卻不免面紅耳熱,不大自在。他揮揮手說:
林言並不收那價值千金的珍珠,卻反問:「你這一船裝載了多少這樣的珍珠?」
滿河蕃船都在翹首注視著大食船上這一場戰鬥。有些不規矩的蕃商巴望能攆走這些收舶腳的義軍士卒,僥倖趁廣州混亂之機,少繳一趟稅金,多獲一些紅利。但也有不少蕃商早已側目這艘大食海盜船,希望義軍把它翦除,以便大家能平平安安、規規矩矩地做生意。
「衙前何事喧鬧,前去察看,立即回報!」
孟楷拍著手中劍說:「休整一些日子,可以呀,為什麼一定要求嶺南節度使的官呢?」
「冲天大將軍聽從勸諫嗎?」
黃巢冷笑一聲說:「如今你是本將軍階下囚,生死尙在我掌握之中,還奢談什麼你是嶺南節度使?識時務者為俊傑,這表章到底寫是不寫?!」
黃巢當即喝令侍衛,將李迢押下去,取頭來見。
隨孟楷前來,要見主帥,申述眾意的士卒們,被攔在中軍門口。他們進不了中軍營帳,也不肯就此散去,一窩蜂似的聚在衙前,探頭探腦往衙內窺視。一個個放心不下:大將軍肯聽從孟將軍的勸諫,及早打回北方去嗎?孟將軍怎麼還不出來呢?
「小將軍,你也打發我一錠銀子吧,要不,我回鄉下去,怎麼過日子呢?」
上了蕃船,便有一女子,頭戴面紗,著絲絨披風,手捧一托盤,婀娜而行,來到林言面前。
黃巢話音一落,侍衛們樂得趕快卸綁。林言、孟楷一齊跪地謝冲天大將軍寬宥之恩。
孟楷領著一夥士卒馳馬從越秀山下來到節度使衙門,跳下馬鞍,便大聲對門前的侍衛說:
「好一個說實話的蕃商!」林言冷笑說,「據我所知,蕃商販資珍寶,買回絲綢、瓷器,一趟贏利何止十倍!收取幾個舶船錢,你就無利可圖了?笑話!『明日市舶司不認義軍』,這是什麼話?!嶺南節度使、廣州市舶使都已成了義軍的階下囚,將來我們還要打到長安去,整個天下都是我們的,誰敢不認義軍?!誰敢找你再收一次舶腳?!」
「好哇,你這小子借隨侍中軍之便,將中軍機密外洩,串通將士反對主帥!」黃巢氣得臉色鐵青,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中軍的機密,遠駐北門外越秀山下的孟楷會那樣快、那樣清楚地知道。此刻,他的怒氣已經完全轉向林言,喝令侍衛:
交手二十幾個回合,那蕃姑已經嬌喘吁吁,漸漸力乏。蕃商看見,捨下那邊對手,趕來助戰。林言卻越戰越勇,一口劍神出鬼沒,全不將那兩個蕃國男女放在心上。看看招架不住,那蕃姑心一慌懼,劍法亂了,林言乘虛而入,挺身一劍向蕃姑刺去。蕃姑尖叫一聲,撲地便倒。蕃商見蕃姑著劍,抽身要走。林言大喝一聲:「哪裡去!」騰身躍起,猛力一劍扎向蕃商心窩。蕃商來不及叫出聲來,只悶悶地哼了一聲,便像一頭被宰的黃牛一樣,重重地倒地死了。
那些跪地求饒的蕃船船員,紛紛叩頭稱謝,那些受傷倒地的船員見有了生的希望,也開始掙扎起來。倒在船舷旁半天未動的那位蕃姑,這時也掙起身來,拾起地下的風衣,撕下一片,緊嵌著兩片薄薄的嘴唇,蹙著一對柳葉眉,暗自包紮傷口。林言投去兩道嚴厲的目光,她立刻羞赧地垂下眼簾。
林言猛力將劍一揮,閃出一道寒光,發出簌簌風聲:
李迢走進館閣,一陣難言的痛楚在心頭升起。這本是他日常宴樂和接待海外客商的一間館閣,昔日他是座上主人,雍容華貴、談笑風生地在這裡打發過多少快樂的日子,想不到今天成了這館閣裡的階下囚。
義軍籌足了錢餉,擴大了兵馬,黃巢決定依眾將士意願,不再勾留嶺南,傳檄天下,擇日北伐。那檄文寫道:
半天工夫,滿河蕃船的舶腳都已收齊,林言一行數十騎,馬背上馱著內裝珠寶金銀的箱篋,滿載而歸。
「舅舅,孟楷將軍無罪,要打就打我吧!」
「你好端端一個中華女子,為什麼要在這裡低三下四地服事蕃商?到別處另謀生路去吧!」
「不瞞舅舅說,小甥也不解舅舅求官的事,心裡不滿,便悄悄將中軍情況吿訴孟楷將軍,串通他來閙中軍。所以,要罰就罰我。」
「依你們說,此事就這樣算了,那以後還怎麼保守中軍機密呢?!」
那用一顆大象牙雕成的五仙人雕像,原來就擺在這館閣臨窗的一個几案上,怎麼不見了?有一年,獅子國(今錫蘭)的一位商人送他一顆大象牙,他請一位名雕匠雕刻了一座五仙人牙雕。據說,在很早很早以前,有五位仙人穿著不同顏色的衣服,騎著不同毛色的羊,帶著每莖六穗的優良穀種,來到廣州,贈給百姓。這五仙牙雕上,年少的仙人英姿勃勃,手hetubook•com•com持粳稻穗,居中而立。白髯飄拂,童顏鶴髮的四位老仙分居兩側,手持黍稷。五仙人前的五頭羊,或蹲、或立,角形微彎,毛色斑駁。整個牙雕十分精緻,形象栩栩如生。
「你還得為秀梅姑娘想想,看她哭得像淚人兒,怪可憐的。」
「小將軍既然這麼說,小商只好認準義軍,繳納舶腳了。好吧,就請小將軍上船,查點貨物,收取舶腳。」
林言大驚,閃身讓過一劍。就在他閃身避讓之時,已經拔劍在手。兩人刀來劍往,交起手來。
隨即喝令侍衛:「將孟楷捆縛責打!」
江上雲集著各國船舶,從旗幡的顏色、式樣上看出,有的來自個羅國(在馬來半島),有的來自訶陵國(在印度尼西亞),有的來自獅子國(今錫蘭),有的來自波斯、天竺、大秦(東羅馬帝國)等地。
這艘蕃船船員不少,上上下下不下二百,而林言所帶侍衛不過二三十人。但是,跟隨林言來的都是中軍侍衛,人人幹練,武藝高強,以一當十,非一般士卒可比。所以,儘管蕃商人多,也不是對手,只消半個時辰,殺得那蕃船上二百來船員,死的死,傷的傷,機靈一點的跳水逃命,剩下的船員見船長已被林言一劍刺殺,不再賣命死拚,一齊跪地求饒。
林言不悅說:「掌櫃的,你怕我們喝了酒,不給錢就走了嗎?」
「此事與你有什麼相干,誰要你來亂攪和!」
他將這座五仙牙雕置於館舍,作為吉祥之物,以祈福瑞,另外,也將它作為館閣的華貴裝飾。現在,這五仙牙雕卻不見了,一定入了他們的私囊!這些十惡不赦的強盜……
那女子面容倏然冷凝,揚手將手中托盤並盤上明珠向後一抛,身後一船員伸手將托盤並盤上明珠穩穩接住。說時遲那時快,她雙肩一聳,抖去披風,露出緊身衣褲,嗖地拔出懸在腰間的利劍,立刻有一道寒光向林言劈面飛來。
「請官人點唱一曲。」
「去吧,我不想聽曲。斟酒也不煩勞你們,我自帶有兩名隨從。」
這道軍令一下,眾人都驚呆了。侍衛們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都不願上去捆綁他們的侍衛長。黃巢拔出羅平劍,嚓地一聲插在面前几案上,厲聲說:
李迢橫下一條心,凜然說:「我代受國恩,親戚滿朝,腕可斷,表不可草!」
那像灑金的綠緞樣在碧空下波動的就是珠江了!江心還有一個小島,他想起攻占廣州後聽到的一個傳說:從前有一個蕃商,運了一大船珍珠來廣州貨賣,船泊港口,起貨時不小心將一顆最大的珍珠掉在江裡,於是變成一個小島,而流經廣州城下的這段水道,也因而得名,叫做珠江。傳說雖然美麗,畢竟不可憑信,不過,從中可以看出幾百上千年以來這裡珠寶貿易久盛不衰,源遠流長。
黃巢苦笑說:「你呀,看事簡單!沒有嶺南節度使的烏紗帽,朝廷能讓我在廣州安安穩穩休整一、二年嗎?」
漸近蕃坊,迎面一座高大的牌坊,朱漆彩繪,十分華麗。牌坊正中書「蕃坊」兩個大字:左門上楣書「阜財」,右門上楣書「善利」。林言率領士卒打馬從正中門洞走進蕃坊,只見三街六市,千門萬戶,好不繁華。
掌櫃的這才明白過來,對那三位女子說:「這裡客人既不需要聽唱、侍酒,你們到別處去吧。」
「快按軍令行事!」
三位女子走了,林言這才無拘無束,痛痛快快地大杯喝酒,大塊吃肉。正吃喝得酣暢,忽聽得鄰座傳來女子的驚叫聲。林言轉身一望,只見一個肥頭大耳的蕃商,正摟著方才那位輕盈秀麗,手捧白綾前來獻唱的女子,用長滿虬髯的大嘴要去親她的櫻桃小嘴。那女子一面攔擋躲閃,一面驚叫。然而,店堂裡別的歌女、夥計、掌櫃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若無其事。唱歌、侍酒的照樣唱歌、侍酒,跑堂的照樣跑堂,算帳收錢的照樣算帳收錢。別座有幾個蕃商見此情景,竟然哈哈大笑,引為樂趣,甚至心頭癢癢,也對身邊的女子動起手腳來。
丹霞說罷,秀梅更是難過,嚶嚶地哭出聲來了。
今童昏孱主,嬉遊失政。宦豎專獾,執掌朝柄。官吏貪暴,蠹壞紀綱。諸臣與中人狼狽為奸,賄賂公行。銓選貢舉,選任非才。致使糟糠倖進,英雄失志;倉氣饜米糧,田牛無宿草。種種弊政,不一而足,長年積穢,亟待長掃。
義軍百萬都統黃巢,為大軍不日長驅入關事,露布天下:
林言曉諭過後,近岸一艘海船上立即有一蕃商走上岸來,到林言跟前,彎腰擺臂為禮。他正要張口說話,林言身旁隨從士卒喝道:
「既不怕我們不給錢走了,為何派這三人守著我們喝酒,叫人怪不自在?」
「什麼事情?」
市舶亭前,面朝珠江,有一處巍峨壯麗的樓閣。林言展眼望見,心裡一動:聽說廣州城南市舶亭前有海山樓,登樓可觀海山曉霽,是廣州八景之一。想來那便是海山樓了,既已到此,何不登樓一觀?
孟楷笑著,揮揮手止住士卒們七嘴八舌的發問,興冲冲地說:
「膽大蕃商,見了我們小將軍,為什麼不拜!」
他下了馬,將座騎交給士卒,只帶兩名侍從隨身去登海山樓,而令其餘士卒便在市舶亭前守候,如有蕃商運了貨物珠寶過亭,一律按珍寶以十稅十,一般貨物十稅其五的辦法收取稅金。
「將外洩中軍機密,串通將士反對主帥的小畜生,綁出中軍,斬首示眾,以正軍法!」
那哭聲彷彿也能傳染,幾人啜泣,眾女子也隨著唏噓起來。林言看她們一個個傷心抹淚的樣子,也沒了主意,想著自己還有為義軍籌餉的重任在身,不能在這裡多耽擱,hetubook.com.com只好無可奈何地說:
「你們實在沒有別的掙錢謀生的辦法,我難道還能硬絕了你們的活路?去留由你們自便吧。」
二人聞訊,立即和秀梅一起趕了過去。看了那殺氣騰騰的場面,都跪在地上求情。
黃巢實在忍無可忍,霍地拔出羅平劍來。李迢閉目引頸,準備受戮。他想,我年近半百,功名富貴已極人臣,寧可失頭顱,不可失晚節……
「見了我們義軍都統、冲天大將軍,為何不跪!」一聲突發的喝斥,打斷了李迢的思路。
清查船艙時還發現,裡面藏有許多弓矢鎧甲,鎖鏈鐐銬,以至死人骷髏,原來這是一隻海盜船!這些珍寶大概也是沿途搶奪而來,到中國出脫。
聽說沒有銀子給她們,有幾個女子悄悄抹起眼淚來,可憐巴巴地說:
林言用手摸摸腰間還有幾錠銀子。那些正在游移觀望的女子,那些悄悄收拾打算離去的女子,見討賞有望,一齊圍了上來,紛紛說:
「一點薄禮,請小將軍笑納。」
黃巢正不知道如何說得孟楷心服,吵嚷聲驚動了中軍的博士皮日休。他聞聲趕來,勸解孟楷說:
巢率義軍百萬,指日北伐,沿途吏民,當壺漿簞食迎候。禁刺史刮民脂膏增置財產,縣令貪贓枉法者族。倘便歸降,必有升獎。
翡翠缸裡燒著大塊大塊的龍涎香,那香氣濃郁得有些刺鼻。一塊龍涎香比一錠黃金還要貴重啊,這是他多年鎮守嶺南從外國商人手裡謀得的,平時他自己都捨不得用,即使用也是一小塊一小塊地烤燒,讓它發出一陣淡淡的幽香就足了。現在,他們到了我的館舍裡,彷彿是到了他們自己家裡,恣意肆行。這些強盜,這些蠢驢!這是比黃金還貴的龍涎香,能像你們在北方燒牛糞取暖那樣,大塊大塊地燒嗎?!
「既然不受明珠,就給他干戈吧!按中國的說法,叫『先禮後兵』!」
林言命士卒將裝滿珠寶的箱篋扛上岸去,馱於馬上,然後用劍指著瑟瑟發抖,跪地求饒的船員說:
那蕃商彎腰又施一禮,說:「敝國人只拜天,見國王也不拜,見將軍更不拜。」
那輕盈秀麗被蕃商強摟親嘴的歌女,也被眼前的景象嚇懵了,半天才定下神來,流著淚向林言叩謝。林言從腰間取出一錠銀子遞給她說:
住在中軍後營的蓋秀梅聽到鄰近館舍裡的鬧嚷聲,得知黃巢要殺林言,哭著趕緊去找曹氏夫人和丹霞。
掌櫃的哪敢違拗?連連點頭,一一稱是。林言還要去碼頭,向泊港蕃船徵收市舶稅金,無心在此稽留,申飭過掌櫃,便自下樓,市舶亭前會齊所帶士卒,同到珠江碼頭去。
「掌櫃的!」
黃巢突然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你以為我黃巢要投降李唐王朝,走當年王仙芝想走的路?笑話,笑話!」
「首領已死,沒你們的事了,饒你們一條活命回大食去。以後再敢到中國來為非作歹,定然不饒。船上珠寶是不義之財,理應由義軍沒收,充作軍餉。留下珠寶一箱,作為你們回程的路費。」
蕃商偷眼又看了看林言,只見他身單面嫩,嘴唇上長一層茸毛,完全是一個十幾歲的大孩子,想不到說出話來卻頗有斤兩,不免暗自詫異。他略一盤算,便說:
皮日休說得入情入理,不但眾人悅服,黃巢也覺得是一個可行的兩全辦法,當即拔下几案上豎插的羅平劍,點頭說:
孟楷不答話,噹地一聲,撥開林言阻撞的寶劍。林言哪肯放過,嗖地回手又是一劍。你來我往,兩人就在庭院裡的通道上鬥起劍來。突然,林言一個魚躍,飛身一劍,猛力向孟楷刺去,孟楷閃身躲過,那劍卻深深扎進了孟楷身後的一株大柳樹幹上。因為用力太猛,那劍直扎入樹身半尺來深,等林言拔出劍來,盂楷已經飛身進了後堂。
「孟將軍,哪裡去?!」
李迢被帶進後堂的一座館閣裡,黃巢早已在堂上面南而坐。
孟楷說罷,仗劍直入,門前侍衛哪敢阻攔?忽然,衙內躍出一員小將,橫劍甬道,喝道:
林言見有女子一旁侍立看他喝酒,渾身不自在,喝了兩盅,把杯子往桌上重重地一放,大聲喊道:
跪在曹氏夫人身邊的蓋秀梅,已經泣不成聲,丹霞也說:
一聽這話,林言臉上變了顏色:「你敢抗繳舶腳?!」
那被燒灼得慢慢熔化的彷彿不是龍涎香塊,而是他的心。他強抑著憤怒,在心裡暗暗咒罵。
黃巢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唉,事到如今,實對你說吧,這是韜略,緩兵之計!你呀,只會衝鋒陷陣,韜略,你懂嗎?」
海山樓修築在一個高高的台基上,林言帶著兩名隨侍連爬二百餘步石階,才登上平台。上了平台,才是海山樓的樓台館閣。林言站在平台,放眼四望,海風陣陣撲面而來,江天景物盡入眼底。東邊朝日正上天衢,萬里天空一碧如洗,只有南面江天相接處有一抹微雲,似乎是一支巨筆有意描上去的,要畫出江和天的分界線。
掌櫃的應聲過來,陪著笑臉問:「客人,什麼事情呼喚?」
想來,你也看上了這裡交通夷商,珍寶不貲;也許你更想到這裡交通阻隔,遠離長安,可以安安穩穩地當你的「黃王」,而「嶺南節度使」不過是遮掩朝廷眼目的一個旗號。可惜,朝廷已經看穿你的把戲,偏封你率府率的官。你又不肯扔下這一夥亂軍,獨自去長安赴任,現在卻一再死纏著我。朝m.hetubook.com.com
廷既不許你上表所求的廣州節度使,難道能准我章奏代請的嶺南節度使?廣州節度使和嶺南節度使不是一回事嗎?朝廷已經駁回的事,我再代賊請,豈不疑我暗裡通賊?這事萬萬做不得。於是,他佯做不知地問:
「聽說義軍劫富濟貧,周濟周濟我們吧,我們早就不願在這裡伺候蕃商了。」
「我早說過,嶺南節度使只有一個,本官便是。何能上表再求?」
「什麼時候離開這個天氣炎熱、瘴癘瘟疫流行的地方,打回北方老家去?」
「要你再仔細想想的事情,又經多日思忖,都想好了嗎?」
「不見外人,怎不見我,我孟楷是外人嗎?」
衙前,孟楷正領著一夥士卒要進內府面見黃巢,林言卻帶著中軍侍衛在門前阻攔。
說罷,手起劍落,將那作惡的蕃商刺翻在地。那蕃商像一頭被宰的豬,在地上悶叫著滾了幾滾,不再動彈了。樓上飮酒的蕃商直嚇得一個個抱頭鼠竄,轉眼工夫逃得乾乾淨淨。店主人在櫃台裡直跺腳叫苦。
皮日休趁機插言說:「我倒贊同孟楷賢弟這個看法,休整不必那麼長時間,因而也不必定要求嶺南節度使那頂烏紗帽以為掩護。即日大肆招兵買馬,不久便可浩蕩北伐,直搗長安。此事還請冲天大將軍三思。」
回頭又喚掌櫃過來,厲聲申飭說:「以後蕃商到店,只許聽歌、飲酒,不許凌|辱歌女。遇有蕃商欺辱歌女情事,你是店主,要出面干預。如再縱容蕃商胡作非為,本將軍下次到店定不饒你!」
黃巢沉下臉來說:「現在,你知錯了吧!衝進中軍,闖入主帥機密議事之堂,軍法當斬,姑念你尙能知錯認錯,權打三十軍棍,以儆效尤!」
街道兩旁有珠光寶氣的店舖,也有堆積藥材、粗布、銅鉛錫塊的貨棧。歌樓、酒肆裡,弦歌聲,猜拳行令聲陣陣傳來。這裡沒有義軍駐紮,義軍是從東北面攻進廣州城的,戰事也未波及於此,所以市面未受驚擾。
聽他說是義軍將領,掌櫃的嚇得渾身戰科,連忙跪伏於地,吿罪請饒,哪還敢糾纏賠什麼酒銀?
「大膽蕃商,敢欺凌我中國女子!」
林言和蕃姑交手的同時,義軍隨侍和蕃船船員也都手執兵器,捉對廝殺起來。這是一艘兩層樓船,一時樓上樓下,刀光劍影,殺聲連天。
「孟楷賢弟,這事你的確莽撞了。黃巢將軍真要當朝廷的官,朝廷前不久已經封了他率府率的官。他為什麼不去當京官,卻偏偏要求當一個嶺南的地方官,其中豈無計謀?這年把弟兄們從浙到閩,轉戰廣州,跋涉數千里,走的都是山間小道,將士疲憊,馬匹損失更大。求為嶺南節度使不過再借這方邊遠寶地休整一些日子,招兵買馬,再圖發展。我知道黃巢將軍,他不同王仙芝,不會真降朝廷的。」
「你叫我們一個年輕女子,兩手空空,到哪裡謀生去呢?」
他是在明知故問,有意裝糊塗!黃巢心中的惱怒又增加了幾分。他是逼著我把這難於啓齒的話再明說一遍。要一個俘獲的狗官為堂堂的義軍都統、冲天大將軍上表朝廷,求一個節度使官職,真不好啓齒……嗨,義軍這幾個月開七百里山路,從浙趨閩,又轉戰嶺南,士卒們太疲憊了,需要在這裡好好休整將息若干時日。可是,高駢還在揚言要驅得勝的勁旅從大庚嶺前趨廣州,與我決戰。只要李迢肯以身家性命作保,上表朝廷,為我請官,也許能得到准允。朝廷信不過我黃巢,還能信不過李迢?李迢多年鎮守嶺南,掌管市舶司,與蕃商交易,自己也插手商賈,經營翡翠、明珠、犀角、象牙、香料等寶貨,在廣州從外商手裡低價買進,然後,遠運長安,在自己開設的珠寶行裡高價賣出,贏利無數,他在長安有家資百萬。他以家產、性命作保,朝廷也許能改變主意,以嶺南節度使封我。我在嶺南休養生息一年,廣籌軍餉,招兵買馬,再伺機北進,此為當前可行的良策。我並不是泯滅與李唐王朝不共戴天的深仇,乞降歸順,只求一道敕封以為緩兵之計。大丈夫當能屈能伸!於是,他強自壓抑,說道:
「一、二年?要休整那麼長時間?」孟楷驚訝了,「士卒兄弟們早就想北歸了,他們大多是北方人,久住這瘴癘之地,水土不服,很多人都住出病來了。不信,你問問衙前隨我同來的那些士卒!」
「我是朝廷命官,一方藩鎮,只對李唐天子下跪!」李迢臉上露出輕蔑的神色,瞟也不瞟那厲聲喝斥的侍衛一眼。
士卒們歡呼起來:「打回北方老家去!」
此刻,林言率領士卒騎馬進了蕃坊,街道兩旁無論高鼻深目的蕃商,還是雜居蕃坊經商貿易的華人,都不免以詫異而略帶驚惶的目光,打量這一夥騎馬佩刀闖進蕃坊的不速之客。從打扮上他們已猜測到這是一夥義軍將士,膽小一點的,趕快關門閉店,生怕被搶遭劫。膽大一些的,卻站在店舖前觀望,見這一夥義軍將士鞍馬服飾整齊,為首那員小將更是少年英俊,並不像殺人越貨的盜賊,也就不那麼驚慌,依舊做他的生意。
孟楷冷笑說:「什麼軍機大事?你想讓李迢為你上表朝廷求請嶺南節度使官職!你要走當年王仙芝走過的死路,數萬義軍兄弟不答應,我孟楷手中這口劍不答應!」
那些女子聽了林言的吿白,有的果真悄悄收拾,打算離去,多數人卻還在游移觀望,其中有一個長得豐腴,比較膽大的歌女,竟上前去,朝林言一拜說:
「見黃巢大將軍去!」
黃巢仔細一看,求情的是他的外甥中軍侍衛長林言,斥責說:
孟楷氣促未平,臉色鐵青,也不像平日那樣見面尊稱大哥、大將軍,劈頭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