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他想起今日艾玉侍酒時的情景,自己還捏著她的小手,許了將來娶她做如夫人呢。別的宮女秘密處決,把艾玉留在身邊吧?
啊,好凄婉的歌聲,這不是鸞英在唱嗎?難道說,真到了離鸞別鳳的時刻嗎?
「朱溫將軍接旨。」
「朱溫將軍接旨!」
兩人當即由小花園回到內室,鸞英親自研墨展紙,朱溫提筆寫道:
朱溫那雙豹眼轉了幾轉,最後終於一跺腳,決斷地說:

朱溫遍問幾個隨侍宮女:公主何在?宮女們都躲在繡簾後面,看前堂接制詔的熱鬧呢,誰也沒有留意公主,都搖頭說不知道。朱溫直奔內室,一推門,門卻閂著。他敲著門,大聲喊:
朱溫也趕緊規矩地坐回酒宴席前。
突然,艾玉兩隻手倏地從朱溫的把握中抽了出來,她迅速地理了理鬢髮說:
朱溫招著手:「來來,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拘禮。不能多喝,少喝一點,是個意思。」
「上策何在?」
難怪她唱「鸞飄鳳泊,點點離淚」。原來,她已經做好死的準備。怎忍心讓這麼一個如花似玉,叫人愛憐不夠的公主去送死呢?常言道:一夜夫妻百世恩。我們已經是將近兩載的夫妻了,怎忍心眼睜睜看著,頃刻間鸞鳳分飛恩愛絕?連自己的嬌妻也無力庇護,還算什麼堂堂男子漢,還算什麼叱咤風雲的將軍?
數月前,朱溫率部奔襲同州,同州刺史米誠本無多少兵馬,聞風逃過黃河,投奔河中(駐節山西蒲州)節度使王重榮去了。朱溫便占據了關中黃河以西、渭水以北的同州所轄各縣,包括大荔、合陽、韓城、澄城、白水等縣地。
她笑得多麼甜,正是二八佳齡的迷人時節。以前,鸞英總不讓隨身宮女單個伺候朱溫飮酒;現在,朱溫聽了鸞英的話,歸順大唐,她心裡一高興,開了禁例。朱溫早就巴望能有機會和這些宮女單獨相處,他高興地接過艾玉敬上的酒,連飲三杯,說:
他以為這位「昔日唐宮一女子」的話是可信的,決定親自率軍過河,伏擊朱溫的劫船隊伍。而伏擊果然成功。
朱溫看著這海內聞名的,黃河鯉魚跳龍門的奇觀,不禁激發了心中勃勃的野心,浩嘆說:
朱溫忽然收淚,拿起桌上鸞英寫下的絕命血書看了又看,細察其中意味:她把危難從我,看成失節,耿耿於懷,自覺無顔,以致殺身。要是僖宗皇帝知道了這事呢?御妹失節,豈不也丟了他皇室的臉,他能高興嗎?皇上知道我危難中占了她的御妹,以致使她今日羞辱而死,能不懷恨在心嗎?想到這裡,朱溫不免心懷憂懼。
「老爺就要榮任大唐節度使,艾玉敬老爺三杯酒,祝老爺加官晉爵,步步高升。」
「公主,大喜之日,你一個人躲在內室做什麼?快開門,我們來擺宴慶賀。不日,我要送你去見你的皇兄呢。」
王鐸接到王重榮的奏報,一面轉奏僖宗,一面便以皇帝的名義,下了一封制書,緊急送到同州:署朱溫為同華節度使,諭即統領本部人馬,反戈攻取長安,共圖恢復,功成之日,還當晉爵重賞。
「匹夫孟楷,公報私仇,實在可恨!尿憋不死活人,沒有你孟楷的救兵,我朱溫也自有法解圍!」
往日鸞英也有勸朱溫棄暗投明的意思,但都閃爍其詞,今天卻把話挑明了,一時倒叫他不知如何置答,只好含糊推辭說:
「魚躍成龍,大丈夫也當如是啊!」
朱溫正兩手抱著一隻羊胸脯在啃,一時沒會過意來,問道:
艾玉既不掙脫朱溫捏著的手,也不回答,只是吃吃地笑。
朱溫跪接了皇帝的制命,厚賞並送走了使者,這才高高興興地回後堂去。他首先要見見永壽公主,現在他是僖宗正式制封的同華節度使了,節度使出征是將帥,入朝就可以為宰相。從此以後,她再不會以當他朱溫的夫人為屈辱了吧?
艾玉聽了這話,羞澀地垂頭退下,侍立一旁。
「艾玉,日後我娶你做個如夫人,好嗎?」
「你別學女子模樣,男子漢大丈夫,用手撕了大塊大塊啃吧!」
「黃巢軍隊雖然暫據長安,但天下藩鎮不服,時過兩年,依然囿據一城,傳檄以定天下,漸成黃粱之夢。而今勤王官軍四集京畿,沙陀鐵騎也已入關,黃巢勢力日蹙,號令所行,不出同州華州。
朱溫見惹得公主氣惱,又連忙說:「不、不,當時朱溫也是認真說的。」
同州軍情務必一旬一報右僕射孟楷,俾朝廷洞悉四方,運籌全局。
艾玉連連搖手:「老爺敬酒,艾玉不敢當;再說,我也不會喝酒。」
書奉 朱溫將軍麾下:
王重榮當即回書,以安朱溫的心。

朱溫哈哈大笑,自我解嘲地說:「一時戲言,時隔年多,想不到公主還記在心裡。」
邇來王師所向,軍民響應,忠義勇烈之士,歸誠效順,倘無奬掖,何勵後來?榮即表奏朝廷,保舉將軍為同華節度使。
「河中節度使王重榮在此等候多時,朱溫快快下馬受縛!」
艾玉只好上前去,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立刻蹙眉咧嘴,雙臉緋紅。朱溫見了,哈哈大笑,端起艾玉喝剩的半杯酒就要飲。艾玉連連說:
朱溫已有八分酒意,侍衛提醒,這才會過意來,哈哈笑著,使勁拍著自己的腦袋說:
「夫人的意思呢?」
這時,王鐸又出任宰相,並新充諸道行營都統,率領川蜀人馬出劍閣到了陝西,駐軍於長安西面二百多里的周至縣。因僖宗在成都,道路阻梗,他有代皇帝決定軍機大事,墨制封官,先行後奏的大權。
朱溫猶自坐在餐桌旁不動。使者見朱溫沒到香案前跪迎聖旨,又高呼:
酒饌已經擺好,朱溫和夫人鸞英入席。鸞英首先舉酒為朱溫祝壽。鸞hetubook•com.com英小口小口抿,朱溫大杯大杯乾。那口肥羊燉得爛熟,鸞英也只尖起手指拈筷夾點瘦的吃。朱溫久不見葷腥,恨不得一口呑下半邊肥羊,見鸞英斯斯文文一筷子一筷子地夾,他也只好自制地一筷子一筷子夾。鸞英見他捨不得放筷子的饞勁,笑著說:
「將軍何時突圍去長安?」
看了來書,王重榮才知,不是挑戰,而是洽降。心中暗喜:前有自署「昔日唐宮一女子」的絹條報信,致獲龍門伏擊大捷;現在朱溫又不戰自降,莫非天神冥冥之中相助?等收了朱溫,一定要到龍門大禹廟去厚奠,並重修廟門,再塑金身。
「夫人,哪來的羊肉香味?」
朱溫敗回同州,遭王重榮的兵馬四面圍困,心知城中缺糧,難以久守,急忙派人趁夜出城,馳書孟楷求救。
使者傳孟楷的話說:各鎮官軍已齊集長安附近,形成包圍之勢,唐天子又借沙陀李克用剽悍騎兵參戰,長安形勢也很緊急,無法分兵救援同州。命朱溫急率同州義軍突圍,向長安義軍靠攏。
「不是夫人記著,我自己倒忘了。時光如流水,轉眼已到而立之年。俗話說:『上午三十一,下午腳無力。』一輩子這是個關口啊——呃,我還在黃河邊得了兩條跳過龍門的鯉魚,拿去烹了,一起下酒吧。」
「是羊,怎麼不見頭上有角?」

人能諒我,
我自無顏,
此志已成,
殺身補節。
朱溫得了王重榮的回書,已經吃了定心丸。王重榮知道城中匱乏,隨後又專人給朱溫送去好酒好食,朱溫心裡更是高興。這幾天,他在州衙天天飮宴,只等皇上封官的制書到來。鸞英呢,兩年來一直潛藏在心中的蓄謀,終於得以實現,心裡也是高興的。她常常悄悄地一個人在房裡,西向長安,朝著列祖列宗的帝陵跪拜,謝諸皇冥中顯靈,保佑她終於得遂勸降朱溫的蓄謀。同時,她對朱溫更加殷勤,命隨身的幾個宮女天天潔治杯饌,輪流陪朱溫宴飮。但她在高興中卻隱隱流露出淒涼之情,顯得心事重重。
這正合朱溫心意,也就不再遜讓,嚓地扯下一隻十幾斤重的前腿,大口大口啃了起來。那酒杯也換成了大碗,忙得那侍酒的士卒勘也斟不贏。如此豪食健飲,把鸞英也驚呆了,她索性放了筷子,只微笑著在一旁靜靜地看朱溫吃喝。不一會兒,一隻全羊已吃了一半,酒也喝完了幾罎。朱溫手臉油光光的,吃喝得正痛快,侍衛進來稟報:
「你說呀!」
侍衛滿面笑容地絮叨著,朱溫聽了也滿心高興,吩咐侍衛:
朱溫從血泊裡抱起永壽公主,流著淚呼喚:「公主,公主!」血還是熱的,但人已經氣絕。朱溫,一條兇惡粗魯的莽漢終於哭出聲來:
鸞英聽了朱溫這滿嘴牢騷,不免心裡暗暗高興,可是,表面卻勸解說:
當年孟楷投義軍,朱溫忌他的勇力賽過自己,百般刁難,要他交投軍狀。幸虧孟楷一刀劈倒古槐,並且無意中砍死了躲在樹洞裡的劉家土豪,取得投軍狀,才得加入義軍。心想,今天自己遇到危難,他自然要有意刁難了。朱溫破口罵道:
又吩咐侍衛,領使者下去,酒食招待,多給賞銀。
「用蓋蓋好,繫在馬上,帶回同州州衙去。」
「夫人今日為何為我設此盛宴?」
玉汝成龍
「我大唐自高祖開基,歷經貞觀、開元盛世,至今二百餘年。近世宦官弄權,朝綱不振,才屢遭禍亂。然而,潼關之戰,有張承範、王師會以二千神策軍禦敵百萬的壯舉。長安失陷,宰相以下公卿百吏寧死不臣者比比皆是。天子幸蜀,儒將鄭畋慨然獨擎勤王大纛,以一鎮弱軍,破尙讓數萬銳卒,阻黃巢軍西進,保聖駕入蜀。從此,天下各藩鎮紛紛舉兵助王。以上種種,足見唐室雖屢遭喪亂,天下尙未厭唐,大唐數百年的恩義尙存人心。
鸞英含笑說:「你自己猜吧。」
朱溫率人馬來到黃河岸邊,果然見河中一字排開三十幾艘大船,載著沉甸甸的糧食,長蛇陣似的向下游東岸的蒲州方向駛去。
「我麼,大不了一死吧!一年多以前,我的許多皇室親眷就死在長安了,托庇朱將軍,鸞英能苟活到今天,該知足了。」
王重榮所部官軍,與朱溫所率義軍,隔河對峙,已有半年,幾次交鋒,互有勝負。王重榮急切之間不能奏大捷,建大功,深以為憂。
鸞英一句話提醒,朱溫這才猛然記起,今天是自己三十歲的生日。朱溫曾經偶然向鸞英提到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想不到她便記在心裡了。朱溫於唐宣宗大中六年(公元八五二年)生於宋州碭山縣(今安徽碭山)午溝里,到今年(唐僖宗中和二年,公元八八二年)整整三十歲。參加義軍這幾年,南北闖蕩,出生入死,哪還想得到過生日?如今有了夫人在身邊,畢竟不同往日,生日有人惦著了。朱溫說:
血書寫罷,鸞英面朝西北,向著十七代帝王的陵寢跪下,從容引頸,手提漢高祖斬白蛇劍自刺而死。
「在此乾坤轉捩之機,將軍如順時應勢,棄暗投明,如年前婚聘時所言,歸順大唐,則可立不世之功。將軍入唐,必獲重用,也強似在巢營當個小小的刺史,屈居於孟楷等人之下。將軍入唐之後,如能清君側,除擅權宦官,廓清朝政,更是功在社稷,也能遂將軍舉兵的初志。鸞英以上所陳,望將軍三思,切勿輕易譏為婦人之見。」
「回稟大齊皇帝,就說朱溫都知道了。」
朱溫大手一揮:「你說吧!」
朱溫而立之年放生和_圖_書
這一天,王重榮正在帳內思量破敵之策,忽得門卒送來的一顆蠟丸,王重榮剖開來看,中有一小片帛書,上寫著:
朱溫走進後花園,只見花壇旁擺了幾張併在一起的大桌,桌上一個大盆子裡放著一頭熱氣騰騰、燉得爛熟的全羊。那撲鼻的香味就是這口燉熟的全羊散發出來的。這羊又肥又大,只怕有百把斤重。朱溫翻來覆去,把那羊頭看了又看,不禁疑惑起來:
「童言最靈,但願你句句說準。」
「羊還有不長角的,奇聞!」
鸞英寬慰地說:「將軍如此看重夫妻之情,鸞英能不感動?只是,突出重圍,遠走他方,以致夫妻雙雙死於沙場,也不是上策。」
朱溫驀然回首:「你都聽說了?」
「你大概還在想著你的公主身分,以為我朱溫配不上你吧……我朱某如想做官,到你家李唐王朝做個節度使,當是輕而易舉的事。一個節度使便是一方諸侯,想來也不辱沒你這個公主吧?」
大齊皇帝御紹:
「這裡也沒有鏡子,你怎麼戴正呢?你過來呀,我幫你戴正。」
鸞英說:「怎麼不是羊呢!」
看看夏盡秋來,朱溫的軍隊長駐一地半年有餘,同州的糧草日漸匱乏,一日三餐也難以為繼了。朱溫忽然想起,那天在黃河邊看魚跳龍門,見河裡有編隊糧船往來,為對岸官軍運送糧食,何不率軍前去劫取幾船,以濟燃眉?
河中官軍駐節河東岸的山西蒲州,同州義軍駐軍河西岸的陝西大荔,兩軍一河之隔,多次交鋒,但主將卻一直還沒有面對面地交過手。朱溫看那王重榮年紀已四十開外,料他氣力不佳,也不答話,催馬上前,舉刀就砍。王重榮不慌不忙,橫槍一迎,只聽得噹唧一聲,火花飛濺。朱溫暗暗吃驚,看來這王重榮年紀不輕,氣力也不減;他無心戀戰,虛晃一刀,脫開了身,也不走大道,落荒而逃。他心裡惦著同州城,怕王重榮趁勢襲了他的大本營。
門外傳來公主清脆欣喜的聲音:「皇帝的制命下來了,快擺香案!」
同州治所在渭水支流洛河岸邊的大荔、韓城是同州所轄最北的一個縣。今天,朱溫到韓城縣境的龍門來,一是巡視屬縣,看看聞名已久的鯉魚跳龍門的勝景,另外,更重要的是窺視黃河東岸的河中地段,看看河對岸王重榮軍隊的防守情況。
朱溫方寸亂了,再也想不下去。他尋著歌聲向後堂走去,只見花園深處,寒光閃閃,鸞英正在舞劍。她一面舞劍,一面唱著凄婉的離鸞別鳳的劍歌。
然而,蓄謀已成,她的生命途程也該終結了。此志和此謀是她喬裝跟隨朱溫走出大明宮的時刻,便同時定下了的。堂堂御妹,大唐公主,屈身事賊,名節已虧。有何面目重見滿朝文武、皇室宗親?
即署朱溫為同華節度使,著率本部人馬,會同諸鎮官軍,揮戈長安,共滅巢賊。待到馬敲金鐙響,人唱凱歌回之日,朕當另有褒賞。
祝罷,她從櫃裡取出一幅白綾,割指瀝血寫上:
朱溫心知中計,命士卒鑿沉糧船,跳上岸去,尋了戰馬,騎了突圍。左右侍衛和數百殘騎護定朱溫,左砍右殺,奪路而逃。
頃誦來書,得悉將軍願與黃逆分道揚鑣,納款輸誠,歸順大唐,《書》云:「改過不吝」,將軍義舉,可嘉可勉。
封游奕將軍朱溫為同州刺史。
「此事干係太大,還需從長計議,今日我醉了,改日再細細商談吧。」
「艾玉,你的玉簪歪了,過來,我給你戴正。」
春景明媚,
鸞翔鳳飛,
鏘鏘和鳴,
時光如水。
才幾多時,
秋盡冬回,
厲風陡起,
樹倒房摧。
栖身何處?
各自分飛,
鸞飄鳳泊,
點點離淚。
朱溫微酲地說:「嗯,這隻酒杯留有唇香,我就用這隻酒杯喝酒。」
「看我這記性,黃巢登基,還是我在宮裡找了件錦袍,用墨畫上條卷龍,給他當袞服穿上的嘛。是呀,他這個起於草莽的私鹽販子,如今風光囉。先叫黃巢哥,過不一年叫黃巢將軍,又過不一兩年叫義軍都統,隨後又叫黃王,現在又叫大齊皇帝,簡直叫人改口都改不過來……」
河中節度使王重榮謹書
鸞英大喜過望,為怕朱溫過後反悔,又鄭重地說:
「將軍記得楚人這句諺語嗎?『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季布:西漢名將,為人忠信)」
朱溫聽說,這鯉魚徵兆他異日飛黃騰達,烹了不吉利,也就同意放生。他叫營裡一個會雕刻的士卒,在魚頭骨上刻下:
鸞英隱在後堂門簾裡,傾耳聽完前廳使者高聲宣讀的制書,兩行喜淚撲簌簌從眼窩裡滾落下來。她急步奔回內室,返身閂緊房門,撲通跌臥在牙床上,渾身有一種大功吿成,解脫舒展之感。兩年屈身事賊,忍辱負重,這一切總算沒有白費。朱溫歸唐,黃巢如失一臂,俯首受戮之日不遠了。自己每恨身為女子,既不能立身朝班,輔弼皇兄,革除弊政;又不能衣甲執戈,統兵上陣,以滅亂賊。今天委曲求全,戰勝於閨閣,差可自|慰吧。
然而,他終於暗暗下定決心,全部處決,一個不留。留下一個,難免要走漏風聲,針尖大的窟窿斗大的風啊……
「不,不能回長安。我朱溫寧可突出重圍,遠走他方,戰死沙場,也不能讓公主回長安受死!」
朱溫睜圓酒紅的和-圖-書眼睛:「我不坐在這裡聽著嗎,儘管喝喊做什麼?!」
「有使者捧大齊皇帝御旨到。」
朱溫大喜,滾鞍下馬,率領事先挑選好的一隊會水的士卒,乘上羊皮筏去追糧船,其餘人馬就在岸上接應。糧船載得重、吃水深,走得慢;羊皮筏薄薄一層皮,體輕速快,轉眼工夫就追上了糧船。押運糧船的官軍見義軍乘羊皮筏殺來,嚇得不敢迎戰,噗通、噗通,一個個像受了驚的青蛙,直往河裡蹦。失去了控馭的糧船,像一片秋天的落葉,打著旋,向下游飄去。
「這種羊叫『同羊』,產於同州一帶,個大體重,公母均無角,毛色純白,毛質優良,是遠近聞名的良種。殺了吃肉,肉味也鮮美。我派人四處購買,好不容易才高價買了一頭。」

「回長安?朱溫不過屈居孟楷之下,受點窩囊氣;公主呢……」
溫輸此至誠,尺書佈達,祈王大將軍轉奏天子。溫誠惶誠恐以待聖裁。
幾個侍衛手忙腳亂地擺設香案,朱溫趕緊離了酒席,整理衣冠。州衙中門大開,官軍使者手捧制書,大步走進衙來,朱溫到中堂香案前跪下,聽使者宣讀制書:
「好吧,為了和公主鸞鳳和鳴,白頭到老,我聽公主的,就地歸順大唐!」
龍門上的黃河岸邊,專有一些垂釣人釣那跳上龍門的黃河鯉魚,賣給遊人。往往抬高魚價十倍,但遊人卻爭著要買,據說這是吉祥之物,能給人帶來好運。
「公主,你為何想不開,棄我而去……」
朱溫立馬黃河岸龍門前。龍門山,被喧騰而下的黃河劈成兩半,兩片山東西壁立,就像一扇門戶。
朱溫冷笑說:「不是黃巢,還隔著一層呢,現在我得每旬向孟楷報吿軍情。」
依然是招惹人的吃吃笑聲。
朱溫頓首致書河中節度使王大將軍麾下:
鸞英新奇地看了盆裡從龍門帶回的鯉魚,說:「恭喜將軍在三十歲生日的時候,得了跳過龍門的鯉魚。這可是瑞祥之兆,徵兆將軍異日當飛黃騰達。這鯉魚將來是要成龍的,烹之不吉,還是將牠放生吧。」
看見一船船糧食從面前駛過,朱溫心裡無限妒羡。唐天子在長安的時候,每天都有運糧船隊入關,將江南、關東廣大地區的米糧運來,接濟京畿的各部駐軍。黃巢率義軍入關之後,漕運被切斷了,糧食被關東唐朝的藩鎮軍封鎖了,幾十萬義軍的軍食便一天比一天緊張起來。
大唐僖宗皇帝中和二年九月制:
「啊,戲言?你把我鸞英當三尺孩童戲耍?」
「當然個屁!孟楷大字不認,一介武夫,有什麼將才?仗著匹夫之勇,為黃巢偏愛,這樣的人我朱某耻居其下!」

突然,天邊出現一片帆影,那船順流而下,甚是迅急。一隻船帶出第二隻……第三隻……原來,那是官軍的一支運糧船隊!十數隻船編隊航行,每隻船上都堆滿糧包,每隻船上都有數十名官軍守護。運糧船隊如一群大雁,連翩從朱溫面前飛過,向下游河對岸的河中鎮所蒲州飛駛而去。
「他是誰呀,黃巢將軍嗎?」
朱溫順天悔禍,去逆從正,幡然來歸,實乃忠義之舉。《禮記》有言:「不寶金玉,而忠信以為寶。」此之謂也。
「賀個屁,一個小小的刺史,我朱溫就不把它放在眼裡。再說,這同州是我自己率軍攻占的,還要他來封?」說到這裡,朱溫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唉,以後還要一旬一次向他報吿軍情!」
王重榮的官軍並不緊急攻城,而是築寨堅壘遠遠地圍定,欲使他無糧自潰。靠近城來,硬拚硬殺,朱溫並不害怕,而築寨堅壘,作長久圍困之勢,卻使朱溫膽寒。城中糧草難支十日,再拖延幾日,他真要不戰自潰了。而今,只有當機立斷,迅急突圍。可是,突圍之後,上哪兒去呢?獨力再去開闢一塊地盤嗎?河邊劫船兵力已損失一半,突圍再遭傷亡,所剩兵力無幾,很難獨力支持。難免孤軍奮戰,覆亡吿終。突圍後向長安靠攏嗎?他實在耻於聽命匹夫孟楷。再說,到了長安,永壽公主鸞英怎麼辦?自己長久藏匿唐室宗親,要受追究不說,鸞英的性命也難保無虞。
黃巢竊國之心已明,朱溫豈不迷途知返?今將軍陳兵城下,更促溫早作抉擇。朱溫不願與將軍再次刀兵相拚,突圍西走長安,重附黃逆。而願歛兵言和,歸順大唐,反戈一擊,同掃黃逆。
突然,像平地陡然刮起一陣颶風,數萬帶甲鐵騎發著喊,包抄掩殺過來。岸上下馬打算馱糧的義軍士卒,扔了米袋,慌忙重新上馬迎戰。然而,陣勢已亂,互不相顧,哪能抵得住官軍的掩殺?
鸞英微嗔說:「你呀,連自己三十歲的生日也忘了!」
「什麼話?」朱溫竟茫然記不起來了。
王重榮的父親王縱,早年當過漢中鎮府的騎將,所以,王重榮少年即補名軍校,以臨陣勇武,不久擢為牙將(中下級軍官)。由於他出身並不顯貴,多年也難再升高位。黃巢軍陷長安,分兵攻蒲州,河中節度使李都臣服黃巢。蒲州與長安京師地近,黃巢屢派使者來河中徵糧,徵兵,李都疲於應付,頗多怨言,然又不敢抗拒。王重榮看出,這是奸雄顯身手的良機,於是,趕走懦弱而無主見的李都,自取河中節度使印綬,將義軍派駐河中的使節全部殺死,又重新樹起官軍的大旗。唐天子聞訊大喜,立即傳詔蒲州,正式任命王重榮為河中節度使。
「我從小不喜大葷。將軍是帶兵打仗的人,不吃葷腥,舞不動刀搶。今天是將軍生日,將軍不必拘禮,只管放量吃喝吧。」
朱溫提了酒壺,也在杯裡斟了滿滿一盅酒,說:
義軍進和圖書關一年多了,生活一天比一天清苦,到了近來,就連朱溫這樣的一軍之將,一州之長,也很少吃到肉了。
馳回同州,朱溫走進後堂,就聞到一股撲鼻的羊肉香味。鸞英掀開簾幕,笑容可掬地迎了出來。朱溫問:
主意已定,朱溫點起一支人馬,悄悄啓程。隊伍帶了些羊皮筏子,作為水戰的工具。
剛剛衝出黃河岸邊的重圍,準備撥馬奔西南去同州的大路。路口閃出一支人馬來,為首一員大將握一根渾鋼長矛,騎一匹雁北好馬,操一口鼻音很重的太原口音,大喝道:
「突圍西歸長安,突圍孤軍遠走他方,就地歸順大唐。眼前三條路,那麼說,朱將軍打算走最後一條了?」
宮女們聞聲都趕了過來,見此情狀,一齊痛哭,後堂頓時充滿嚶嚶的哭泣聲……
「怎麼會不知道呢?」
鸞英從牙床上爬起,整理一下衣容,對著西北方向,頂禮三拜,心裡暗祝:長安失陷,宗廟倫喪。處渭水之北,北山之陽,西起乾州,歷醴泉、涇陽、三原、富平,直到蒲城,橫亙五縣二百五十餘里;從高祖獻陵、太宗昭陵,直到父皇懿宗簡陵的十七代列祖列宗的帝陵,當安然無恙吧?皇祖皇宗有靈,祈體恤小女心志,見容於九泉。
說話間,長安來的使者捧著御旨進後堂來了。侍衛已將香案擺好,使者來到香案前站定,呼道:
「既然耻居其下,何不改弦更張?」鸞英趁機提醒,「將軍還記得在長安城西永平坊,對我說過的那番話嗎?」
「那個大齊皇帝?」
「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回頭又吩咐侍衛,快備香案準備接旨。吩咐完畢,她繡簾一掀進內室去了。朱溫卻說:

朱溫聽完,也不跪下謝恩,只對使者說:
「願意,還是不願意?」
義軍士卒捨了羊皮筏,跳上糧船,將船隻向西岸划。想不到如此輕易就得了幾十船糧食,人人心裡暗暗慶幸。
河對岸守備森嚴,離岸不遠,一座座營寨從北向南沿河相屬,首尾相銜。官軍荷戟提刀,來往巡邏,金鼓相聞。大河上下,全不見船形帆影,想來河裡的船隻早被王重榮收走了,以使義軍無船可渡。
一年半以前,朱溫隨黃巢攻進長安,在清掃宮闈,準備迎接黃巢鑾駕進駐的時候,於大明宮中得遇未能隨唐天子逃蜀的僖宗御妹李鸞英。他將鸞英私藏在府邸中,暗裡成親,不久便向黃巢討了個出征的任務,率本部人馬帶了鸞英離了長安,以掙脫黃巢的羈絆。
「孟楷是僕射,朝中掌管軍事的大臣;你不過一州刺史,一個大不大小不小的外官。刺史向僕射報吿軍情,理所當然嘛。」
室內卻沒有回音。朱溫心覺有異,肩頭一使勁,便把門撞開了,只見桌上一幅白綾寫著血書,永壽公主倒在血泊裡。
鸞英見使者已去,從內室出來,故意向朱溫道喜:
鸞英一手插腰,一手仗劍,兩隻鳳眼顧盼有神,侃侃而談:
朱溫出其不意劫船,王重榮怎麼會事先有準備呢?此事還得從頭說起。


乾符末歲,溫與黃巢一同舉兵,原意只為協助朝廷,清除貪官,廓清朝政,以致君先舜。今黃巢盗有長安,便自立為帝,僭稱偽齊,居心篡奪,實屬大逆不道。
鸞英默默點頭。
王重榮好生納悶,手把絹條,反覆揣摩:這是一小段蜀錦。朝廷在成都設有錦官,年年將蜀錦貢入宮中,這種綿絹只有公主后妃才能穿用。這個絹條署名「昔日唐宮一女子」,莫非是落入朱溫手中的唐皇室女子寫的?黃巢賊軍長驅入關,僖宗倉促幸蜀,皇室女子陷入賊營的不在少數,她們身陷賊營,心在唐朝,為官軍傅遞消息是可能的。但是,刀兵無情,輕信一張來歷不明的絹條,籌劃軍機,又覺有些危險。想來想去,一時拿不定主意。
朱溫心裡癢癢的,醉眼朦朧地定定地望著艾玉,忽然說:
「公主來了!」
鸞英鳳目一轉,用心挑著字眼,像是排解,又像是抱不平:
「這是羊嗎?」
糧船快靠西岸,岸上的義軍士卒都下了馬,一個個拿了,準備上船裝糧食馱回。
朱溫左思右想,沒有良策,焦慮萬狀,像一頭被困的獅子,在室內來回踱步。忽然,秋風送來一陣凄婉的歌聲:
「既是認真說的,而今你遠離了黃巢的羈絆,何不趁機投唐?到唐朝做個名正言順的節度使,豈不勝似屈居孟楷之下,當一個小刺史,受骯髒氣?」
鸞英卻敏銳地覺察到朱溫來了。她駐步收劍,然後,手提一年半以前朱溫作為婚聘之禮贈她的那柄劉邦斬白蛇劍,走近朱溫,柔聲問道:
鸞英擺開架勢,學著當年朱溫在私宅向她求婚時的語氣說:
「這是一種不長角的羊。」
艾玉說:「不勞老爺動手,我自己戴正便了。」
近年,戰事頻仍,生產凋敝,百姓流離失所,要尋這麼一頭肥羊,其中艱難,朱溫是可以想像到的。不禁問:
「依孟楷之命,向西突圍,回長安去吧。」
這一天,端了杯饌來伺候朱溫飮宴的宮女叫艾玉,她嬌小白晳,臉上總是帶著甜甜的、迷人的笑靨。艾玉伶俐地在桌上擺好杯盤酒饌,在斟滿了酒,十指尖尖的兩隻手把酒捧到朱溫面前,說:
侍衛連忙跪下回答:「就是義軍首領黃巢將軍。」
可是,人們卻傳說,這座石山是治水的大禹劈開,以通黃河的。黃河水從石門山上跌落下來,那水好湍急,傳說只有神龍才能飛騰上溯呢。然而,那鯉魚卻不信邪,也想上溯龍門,和神龍比一比高低。牠們知道,以其小小的身軀,小小的力氣,是難以直接抗衡那巨大的水流的,得用巧勁。所以,飛梭一般上游到龍門處,就倏然彈起丈把高,想跳過龍門。龍門卻往往比鯉魚奮力躍的高度還高,沒有夠著,叭達又落回水裡和*圖*書,濺起一串浪花,然後,被一個洶湧而來的浪頭,沖到數丈開外的下游去。小鯉魚並不洩氣,掉轉頭來,對準龍門又衝了上去……經過幾回衝跳,終於有幾條鯉魚跳上了龍門。
「恭賀將軍,榮膺同州刺史。」
朱溫正觀察對岸敵情,一名侍衛手捧一隻木盆,滿臉帶笑地走過來,到了馬前,大聲稟報:
鸞英笑而不明言,只說:「將軍到小園裡自己看吧。」

王重榮覽書大為驚異,忙問門卒,送蠟丸的人何在?門卒對以來人行踪詭秘,拒在門外。王重榮命立即傳進。待門卒返回去找送蠟丸的人,那人已經沒了踪影。
朱溫悄悄走近,並不驚動她,獨自在一塊假山石上坐下,心事重重。
朱溫聽報,回過眸來,朝馬前一看,只見侍衛捧著的木盆裡,兩條細口紅鱗的鯉魚搖頭擺尾游得正歡。
幸好,鸞英的身分一直隱秘著,未為外人所知,及時掩埋,秘不發喪,此事也就遮蓋過去了。可是,那幾個隨侍宮女呢?如不處決,早晚難免洩漏風聲。他偷眼一看,她們,個個淚人兒似的,正傷心呢。而那艾玉淒凄楚楚,更惹人愛憐,正是:
「老爺,這是殘酒,你的酒杯在那邊!」
「將軍如果真念兩載夫妻之情,在此何去何從之時,願將軍聽鸞英一言。」
朱溫想一想,近來軍事上並無進展,攻占同州還是數月前的事,早已設宴慶賀過了,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喜慶事,值得擺此全羊宴席。於是,連連搖頭,表示猜不出來。
「將軍,你醉了,酒後要慎言啊。」
「豈敢笑公主婦人之見?就是有韜略的男子漢,也不見得能如公主想得深看得遠。」
王重榮以一名小小的牙將,新得天子恩寵,長一方鎮所,正思為李唐王朝立功,可惜,軍事上一直無多大進展。現在,一個破敵立功的良機主動前來叩門,是當機立斷,抓住良機呢,還是畏首畏尾、坐失良機呢?
朱溫一聲吩咐,侍衛已經連木盆帶鯉魚一起捧上,魚還在盆水裡鮮活地游動呢。
朱溫心裡一動:河裡既常有王重榮的運糧船往來,何不攔劫一隊,以充軍食?
「那不過是匹夫孟楷的一句濫言,石板上寫的,隨時可以抹掉,作不得數!」朱溫憤憤地說,「小子孟楷,與我有隙,所以見難不救!」
王重榮圍困同州數日,料想朱溫不會在城中坐以待斃,而突圍必定西走長安,正親在城西督勵士卒加強壁壘。中軍小校忽然來報,有朱溫心腹帶朱溫親筆書信要見節度使,現在中軍等候。
鸞英嘆一口氣:「也難怪孟楷不發兵來,而今長安四面楚歌,也是自顧不暇啊。」
「艾玉,過來。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回敬你一杯。」
然後,叫侍衛捧了,到洛河裡放生。他希冀,異日這兩條鯉魚成了龍,龍甲上還能看見今天刻的字。龍會感激他,在緊要關頭助他一臂之力,使他也成龍騰達……
聽了這封御詔,朱溫方才的興致減了一多半,一個人悶著頭,鬱鬱不樂地獨飮。
聽著,聽著,朱溫只筧得如醍醐灌頂,頭腦清醒。他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鸞英,似乎是第一次認識她。以前只把她當一個嬌弱的、需要庇護的落難公主,想不到她極有城府,見地甚至在自己之上。朱溫不由得欽佩地連連點頭說:
使者見朱溫醉意朦朧,又知道他是和黃巢一起起事的有功將領,像大蟲一樣撩撥不得,哪敢明說要他下跪的話?只好捧起聖旨來讀:
鸞英見朱溫並未嚴詞拒絕,知道這事已有了幾分譜。她也明白,這種事情急躁不得。朱溫跟隨黃巢多年,不是任人擺佈之輩,他的部下也不乏誓與李唐王朝不共戴天的人,草率從事,難免功虧一簣。於是,暫時按下此事,服侍朱溫回房歇息。
「這種鯉魚難釣啊,垂釣幾天,不一定能釣到一條。這是要成龍的鯉魚,漁翁說,得到牠,能添福添壽,加官晉爵、招財進寶。」
艾玉只好走近朱溫身邊。朱溫立起身來,俯下頭去給艾玉正玉簪,一股髮香直沁心脾。朱溫趁勢捏住艾玉的兩隻白白|嫩嫩、十指尖尖的纖手,眼裡射出心馳神蕩的目光,說:
朱溫哈哈大笑說:「朱溫也算楚人,豈不記得這句諺語?朱溫一諾,更重千金。事不宜遲,朱溫立即馳書王重榮,洽商歸唐之事。」
使者派出之後,朱溫天天盼望回音,盼望救兵,就像大旱望雲霓。過了幾天,使者終於潛回同州城,然而,並未帶回佳音和救兵。
說著,鸞英一把奪過朱溫手中的筷子,放到桌上:
「我不知道……」艾玉依然迷人地笑著。
「朱將軍,獻上兩條跳上龍門的鯉魚!」
慎勿高枕,
防劫糧船,
過河設伏,
穩操勝券。

昔日唐宮一女子
朱溫逃進同州城,緊閉四門,喘息未定,王重榮率領的數萬追兵已經趕到,將那同州城圍了個水泄不通。朱溫劫船不成,遭到伏擊,反損失了數萬人馬,銳氣大減,無力出擊,只能困守孤城。
「夫人,你不要迴避。躲躲閃閃做什麼,你還怕使者看見,回去報吿黃巢?報吿黃巢也不怕,這裡不是長安,是同州,黃巢能把我怎麼樣?我就是要讓黃巢知道,朱某娶了個唐天子的御妹做夫人。」
朱溫的心不禁一陣緊縮:強敵對峙,要想取勝,難啊!
王重榮心裡疑惑:難道朱溫突圍,還要先下戰書?他命手下將佐,繼續在城西重重設圍,加強兵力、壁壘,務使水泄不通,自己便回中軍去見朱溫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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