尙君長一行人猜拳行令,飲得正酣。他們明知已到了宋威駐軍的亳州地界,然而並無驚恐戒備。他們覺得,在江湖闖蕩的農民義軍人員是無須害怕的,碰上了,說明身分,自然諸事皆休。同時也無須過於戒備官軍方面的人員,因為身上帶著有楊復光的親筆信,這便是萬全的護身符。他們是到長安去見皇帝的,即便是碰上官軍,說明原委,也不敢留難。於是,有恃無恐,趾高氣揚,開懷暢飲。
一齊上來,七手八腳,拽的拽胳膊,扯的扯頭髮,揪的揪衣服,把楚彥威按倒在地,然後,扯了他的褲腰帶,把他的雙手反縛在身後。
「君只需注目葉舟,即能如向來所願。然而到家之後,慎勿久留。」
原來,楚彥威一向好色。他老家川西,離南詔人住的地方不遠,上山打柴,常能遇到南詔女子在山林中出沒,採葯、砍樵。他聽一些浪蕩後生講過在山上勾引南詔女郎的艷事,自己也想試試。
富豪看看竹林裡剛剛出土的細笋,回答說:
立向江亭滿目愁,
十年前事信悠悠。
田園已逐浮雲散,
鄉里半隨逝水流。
川上莫逢諸釣叟,
浦邊難得舊沙鷗。
不緣齒髮未遲暮,
吟對遠山堪白頭。
宋威把驚堂木猛然一拍,喝道:「胡說!上次蘄州招降,你們愚弄了朝廷,現在,還想玩那種假投降的把戲嗎?官軍再不上你們的當了!」
尙君長一眼便看中了這家酒店,招呼眾人歇馬。一行人進得店來,酒保高聲攬客:
月斜寒露白,
此夕去留心。
酒至添愁飲,
詩成和淚吟。
離歌栖鳳管,
別鶴怨搖琴。
明夜相思處,
秋風吹半衾。
「彥威賢弟,你,你怎麼了?」
宋威心中暗喜:正要通過審問,弄清這幾個的確實身分,想不到不等追問,他們就自報家門了。這幾個人確是王仙芝營的重要將領,宋威不禁為這次意外的俘獲慶幸。可是,他表面卻不動聲色,沉著臉又問:
田令孜看罷楊復光的奏章,心中疑團冰釋。心想,宋威果然老奸巨猾,慣於謊報冒功。可是,把真情奏稟僖宗,田令孜也不願意。
飲著,飲著,尙君長只見鄰座的隨從有幾個伏在桌上醉倒了。另外幾個有點歪歪倒倒,可是喝得口滑,還不肯住杯。他笑著罵道:
這天晚上,他於燈下對妻子說:「京中試期已近,不可久留。即當鼓棹返京,以取功名。」
圍觀的男女果然爭相布施,不一會兒,尙君長得錢十餘萬。此時,他才帶人荷鋤去埋佛像的柏樹下挖掘,不多時,果然挖得一尊銅佛。銅佛蹲在一塊團石上面,團石上刻著幾行讖語:
蔡溫球抬頭看了看,日正當頂,便對尙君長說:
謀身非不早,
其奈命來遲。
舊友皆霄漢,
此身猶路歧。
北風微雪後,
晚景有雲時。
惆悵清江上,
區區趁試期。
奉使詣闕請降的三個將領中,尙君長為首。尙君長和尙讓雖是嫡親兄弟,然而性格迥異,尙讓儒雅好學,為人正直。而尙君長尙武任俠,粗鄙貪佞。他常常仗劍橫行鄉里,並自作俠士俚句說:
鄉人看了佛像和讖語,遠近相傳,都以尙君長為非凡之人,願意擁戴他起事。過不幾天,尙君長便以所得的十餘萬布施錢為餉銀,矯聖佛之命,聚眾起義,自立為將軍,響應者千餘人。隨即尙君長便和弟弟尙讓一起,帶著這上千名起義軍,投奔濮州王仙芝,成為王仙芝營的副帥。
楚彥威在山坡上滾動身子呼救。一同上山打柴的伙伴聽見了,尋聲趕了來。見他反縛著手,光著下身在地下滾,身上和周圍地上一片尿躁氣,已經明白了八九分。上前幫他解了縛,問道:
主持這家賊店的小頭目見尙君長一夥全部醉倒,趕緊指揮店中小夥計,七手八腳把這幾條醉
hetubook.com.com漢拖到店後去,然後在他們身上和行囊裡仔細捜查。捜查結果,使他們喜出望外,除捜出官銀無數之外,還在尙君長身上捜出兩封重要函件。小頭目粗看了一下函件內容,由於識字不多,不甚了了,但是大致明白了這些人的身分,知道他們是王仙芝營的重要頭目,趕緊將他們用繩索捆了,派人立即解送亳州招討行營請賞去。
堂倌機靈地把一錠白銀拿到手裡,滿臉堆笑陪了幾句小心,然後大聲吆喝著,催促上酒上菜。如此將尙君長這一夥酒客應酬安定下來,然後懷揣了大銀來到店後,把它交給店主人。那個五大三粗、眉目不善的店主人接過銀錠一看,只見上面鑄著一行字:
清客暗喜,心想這是一個美差,便欣然說:
酒店小頭目叩見已畢,備細說了捉拿幾個要犯的經過,隨即呈上從尙君長身上搜出的兩封書函。至於捜到的金銀就隱而不提了,他知道這種時刻宋威不會追問這些小事。
「這莫非是枕上片刻春夢間,行盡江南數千里?」
尙君長去搖蔡溫球的身子,口裡喊著:「溫球賢弟,溫球賢弟!」搖著,搖著,只覺得天旋地轉;喊著,喊著,只覺得舌頭發直,不聽使喚。終於,他自己也玉山傾倒,爛醉如泥。
奏章說,自楊復光到申州行營監軍後,根據兵法「不戰而屈之兵為上策」的原則,利用王仙芝急欲歸降的心理,派判官吳彥宏潛入荊州,與王仙芝當面洽降成功。隨後王仙芝派尙君長、蔡溫球、楚彥威三名重要將領,奉著降表詣闕請罪。而宋威卻在中途將他們攔截捉拿,並詭稱戰場生俘,解送朝廷獻捷請功。楊復光懇請聖上辨明情由,釋放尙君長等人,並准其投降,晉封官爵,厚給賞賜。如此,則南方兵禍可弭矣等等。
南詔姑娘們這才笑著、鬧著,唱著歌走了。
「虔誠向道,何吝金帛?數百金就數百金吧,擇個吉日你就上路,一定懇請道翁鶴駕東來。」
「嗨,那是我老楚生平頭一回尋花問柳,沒經驗,吃了蠻子姑娘的虧,錯過了一次盡興玩樂的好機會。而今,老楚多年闖蕩江湖,已經是風月場上的老手,娘兒們再討不到我的便宜了。」
宋威本來就好黃老之術,此時更是常常招延方士,在行營中談道煉丹。
尙君長一行上路這些天,走的都是荒野小徑,沒有過大鎮店,很少吃到葷腥酒食。今天來到潁河岸邊,遇上一個酒食備辦得格外豐盛的酒店,正好一解連日的飢饞。幾個人如狼似虎大飲大啖,要酒要菜也不問價,只顧讓堂倌揀好的送來。那堂倌開始倒還殷勤,過不一會兒就懈怠了,上酒上菜故意慢呑呑的。有時候,端過一道菜來之後,便半天不來照面。
「喝吧,喝吧,喝醉了,今晚就歇在這裡,一人去尋個娘們,摟了睡覺。」
春去夏來,驕陽朗照,天氣漸漸炎熱。一天,尙君長一行走到潁州和亳州交界的地面,來到潁河邊上。潁河發源於河南登封縣中嶽嵩山的南麓,由西北方向蜿蜒流向東南,經潁州,過潁上縣,匯入淮河。潁河上游,河水清淺,尙君長等便騎馬涉水而渡。誰知,那馬群走得又飢又渴,下到河裡,一匹匹垂頭飲水,任你提繮催馬,牠只在河裡蹈厲嘶鳴,繾綣戀水,不肯往前趕路。
前思後想,田令孜橫下心,將楊復光的奏章壓下不報,只將宋威的奏疏遞給僖宗。並在一旁進言,宋威所奏完全屬實。僖宗聽奏,也不辨是非曲直,一道敕旨頒下,立即將尙君長、蔡溫球、楚彥威三個賊首,驗明正身,綁赴長安郊外狗脊嶺斬首示眾。
潁河北岸果然有個小鎮,數十間磚木瓦房依河而築,屋舍倒也整齊,遠遠地可以看見店舖裡挑出的酒帘望旗。尙君長點頭贊同蔡溫球的提議,三人便帶著隨從投河對岸鎮店去。
宋威重返招討行營以來,尙未建過大的戰功,心中常常暗暗擔心朝廷見責,聽說潁河酒店捉得王仙芝營要犯,不覺心中大喜,他停下談仙說道,著令侍衛立即傳進潁河酒店的小頭目。
今天,蔡溫球提起這件醜事,楚彥威並不以為羞,反而涎著臉,自我解嘲說:
此外,沂州雖奏大捷,但只因沒得到王仙芝首級,宋威便受到朝廷申斥,讓他戴罪立功。宋威因此也心中不快,不再銳意進取,只屯兵亳州,對橫行齊魯的黃巢,虛張聲勢,遙為控扼。
想當初,他在僖宗面前極力慫恿,派楊復光出京監軍,本意不過想把楊復光排擠出宮,落個耳根清靜,大權獨攬。想不到楊復光一到申州www.hetubook.com.com就派人打通了王仙芝的關節,居然說動王仙芝,派出一員副帥、兩員大將詣闕請罪乞降。此事如成,豈非弄巧成拙,自己以前的一番算計,就要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一錢可買五莖竹笋。」
一天,宋威與幾個清客在行營中閒坐,香茶果品清談。一個清客自稱,以前曾遇一道士,得窺異術。宋威問,道士有何異術?
「不知道你對不對付得了幾個姑娘?」
六七個南詔姑娘聽了綠衣姑娘的話,都狡黠地笑著,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說:
「還好,都是十五六歲的蠻子姑娘,童子尿是味葯,吃了也無妨。」
尙君長惹得性起,把那堂倌喚到桌前,取出一錠白晃晃的大銀,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圓睜醉眼發話說:
說罷,殷勤地先給尙君長杯中換了酒,接著,又給蔡溫球、楚彥威斟酒。
伙伴們聽了,捧腹大笑。從此,楚彥威被南詔姑娘灌童子尿的事,在附近一帶村莊被大家傳為笑談。
東壁有寰瀛圖。李生家在江南,辭家十年,但屢舉進士不第,矢志不能無成而歸。見圖思家,便於圖上尋往江南的道路,長嘆說:
「如能自渭泛於河,游於洛,泳於淮,濟於江,達於家,也不悔無成而歸了。」
於是,命道童折階前一片竹葉,作為葉舟,置於圖中渭水之上。說:
「貴客遠來山中,日已哺矣,得無餒乎?」
堂倌們送酒送菜,此時格外殷勤,來往如同穿梭。尙君長一夥只當是銀錢起了作用,心中還暗暗得意。自忖:俗話說,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有錢人。此話不假。於是,並不生疑。
幕僚清客知道宋威好道,也常常給他介紹些術士、異人,一方面滿足宋威好道求仙之念,一方面也趁機打打秋風,騙點錢財。
店主人叫過幾個堂倌,如此如此,低聲吩咐了一陣。這幾個堂倌聽了店主人的吩咐,立即分頭行事去了。
於是,卜了個吉日,約了一些平日意氣相投的豪俠落魄之士,設了一桌齋飯,到山上出聖佛。鄉里隨去觀看的人絡繹不絕。尙君長開始四處挖掘,不得佛像。於是,詭詐地對圍觀眾人說:
尙君長陪笑說:「我們只是路過將軍防地,要上長安去詣闕請罪,歸順朝廷。不信,你可以看看我們身上帶的楊復光大人的勸降書,和我們主帥王仙芝寫給朝廷的降表。」
度關悲失志,
萬緒亂心機。
下坂馬無力,
掃門塵滿衣。
計謀多不就,
心口自相違。
已作羞歸計,
還勝羞不歸。
尙君長等也不推辭,跟著酒保上得樓來,只見粉墻上迎面一副對聯寫著:
這時,連年大旱,黎民飢饉。尙君長預見到天下從此將紛擾多事,必有梟雄趁亂而起,便開始思謀著伺機聚眾起事。他預先在深山中柏樹下埋一尊銅佛像,過了兩年,其上青草蔓生,泥土沉實,與鄰近山坡並無二致,完全不顯埋藏痕迹。正值王仙芝在濮州起義,消息傳來,尙君長認為時機已到,便在鄉人中四處散佈說:
尙君長連忙分辯說:「宋將軍息怒,我們不是來窺探軍情的。我是王仙芝營的副帥尙君長,這兩位是大將蔡溫球、楚彥威。宋將軍明鑒,哪有派副帥和大將出來探聽軍情的呢?」
三人猥褻地望著離去的女郎,哈哈大笑。
尙君長舉杯站起來,對蔡溫球、楚彥威說:「兄弟們,這次我們能夠詣闕面君,也是三生有幸。人逢喜事精神爽,能喝的,放開量。要是醉了,今晩就在這兒留宿,明天一早再趕路。來來來,再乾一杯!」
尙君長起義時想的就是榮華富貴,現在手裡掌握了一支數萬人的義軍,有了向朝廷換取榮華富貴的資本,他當然是極力主降的。
尙君長等人麻醉葯醒了,發現自己被捆綁監禁在官軍營中,才知道中計。可是,心裡卻還在異想天開,以為這都是下層士卒不明事理,幹的蠢事。他們身上帶有楊復光的親筆招降書,又有詣闕請罪降表,只要見了官軍將領,說明歸降誠意,馬上會被釋放,並待為上賓的。所以,聽說宋威要親自提審,反倒心裡覺得踏實了。
那南詔女郎紅著臉龐,道了謝,便伸手來接楚彥威捧的靈芝。
便與李生實對說:「確已肚飢。」
尙君長立即以十千錢付給他,買下五萬莖竹笋,並對那富豪說:
尙君長說罷,擺著佩劍,揚長而去。
舟次潼www.hetubook.com.com關,登岸,題句關門說:
宋威親筆給僖宗寫了一紙奏章,吹噓了一番在戰場生俘這幾個重要賊首的經過,向皇帝請功。一面給田令孜修了一封私札,備了一份厚禮,要他一定敦促聖上,及時處決這幾個賊首,不要為他們假投降的花言巧語所誘。
接丸服食,味極甘美,飢餒之苦,冼然而愈。
執戟虎賁將尙君長、蔡溫球、楚彥威三人押到堂下,宋威橫眉怒喝道:
同里有一富豪,家有一片竹林,山嶺相連,不下百萬棵翠竹。一年春天,他向那家富豪買笋,問:
於是,吟詩一首別妻子說:
「君長哥,時已正午,馬飢人困,且到對河小鎮上打尖飲馬,稍事歇息,再繼續趕路吧。」
楚彥威舉起酒杯,和尙君長、蔡溫球叮噹碰杯,嘴裡說:
蔡溫球醉眼朦朧,舌頭打著嘟嚕說:「他,他醉了!」說罷,身子一晃也撲到桌上去。
「昨夜,我從山下經過,見山上樹林中有佛光。值此亂離之世,我佛必降讖語指示迷津。」
接著,復登葉舟,泛江而逝。兄弟妻屬,慟哭於江濱,以為他已作古成鬼。一葉漾漾,循舊途還回到終南山,則情景依舊,寰瀛圖仍在東壁。李生備述回家情況,泫然說:
店主人看了銀鋌上的鑄字,不覺吃了一驚,說道:
宋威拆開書函,不覺又喜又驚。喜的是捉到的犯人竟是王仙芝的一位副帥和兩員大將,這真是幾年來僅次於沂州大捷的最大勝利,而這勝利得來卻全不費工夫,並未損一兵一卒。驚的是,招討都監楊復光竟然背著他這個行營招討使,悄悄地和王仙芝進行招降勾當。幸虧他們自投羅網,楊復光的招降書、王仙芝的降表和詣闕請降使都落到了自己手中,如若不然,楊復光薦降得成,豈不叫他們奪了破賊第一功?無功便是過,相形之下,自己這個沒有新建樹的招討使就要獲罪了。
兩稅銀鋌
「不是窺探軍情,你們潛入我的防地做什麼呢?」
說罷,像猴子一樣緣著藤蘿爬到半崖,採了靈芝,攀上崖頂。
「喂,小嬌嬌,讓我把靈芝採了送給你。」
「喝、喝,一分酒一分精神,多喝點晚上好玩個痛快……」
道翁笑著說:「你的願望不難達到。」
他想伸手去解摟在身邊的那姑娘的褲子,手已經被其他姑娘拽住了。他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想使勁掙出姑娘們的包圍,可是褲子跨在腳踝骨上,雙腳絆住,使不上勁。
楚彥威是個好色之徒,趁女郎近前斟酒的機會,帶著幾分醉意,在女郎白|嫩的纖手上,悄悄地揑了一把。女郎微嗔地反手在楚彥威手臂上「啪」地打了一記,雙手將酒壺置放桌上一轉身就走。走不幾步,卻又回頭飛來一個媚眼。
「眾鄉鄰如不至誠布施,只恐聖像不願顯現金身。」
說到這裡,她挑逗地瞟了楚彥威一眼說:
姑娘們按住他的身子,撬開他的嘴巴,接著一個接一個上來,把尿往他嘴裡撒。開始,他還愁住氣,不往肚裡呑。上來一個姑娘把他的鼻子一揑,他再也憋不住了,咕嚕嚕呑了一大口。就這樣,七八個南詔姑娘上來給他灌了一肚子尿。那尿臊得噁心,可是楚彥威胃強,乾嘔了一陣,卻吐不出來。
這一帶南詔人和漢人之間常有往來,一般的南詔人都能聽懂漢話,也會講一些漢話。女郎聽了楚彥威的話,雙臉更是緋紅。她咬著嘴唇想了一下,說:
楚彥威幾杯下肚,目光已經有些呆滯,舌頭也開始發木,可是仗著身體強壯,還撑持著,手扶桌子,搖搖晃晃地遍斟了一杯酒,然後舉起杯子說:
楚彥威那裡肯示弱,挺了挺胸說:「成呀,叫你們的小妞都來吧。」
楚彥威樂得身子都酥軟了,嘴裡說:
次年春,李生及第東歸,至蓮花峰禪窟蘭若,以及潼關關門,見所題兩篇,翰墨猶新。……
姑娘又笑又嚷:「睡覺吧,睡覺吧!」
長安城裡,田令孜收到了宋威囚車解來的戰俘,和向皇帝稟報俘獲經過,以及報捷請功的奏章,又收到了宋威送來的厚禮和私札,正在狐疑。田令孜覺得老宋威十分奸狡,此事有些蹊蹺。
楚彥威從地上爬起來,穿上褲子,還死要面子地說:
道翁笑著說:「後六十日自會明白。」
道士乃於肘後解一小囊,取出兩顆小丸相授說:「粗可療飢。」
「娘的,太不中用,喝這幾杯,就醉了!」
後二月,李生妻果然迢迢從江南赴京奔喪,以為李生已客死長安了。見面之後,不勝唏噓。妻說:某月某日,你突然回家,神情恍惚,當晚作詩於西齋,並留別諸兄弟兩章。李生始知非夢。
悅客來
宋威欲見道士,親睹異術心切,也就不吝金帛了,慨然說:
「https://m.hetubook.com.com睡覺可以,不過,我們南詔姑娘都喜歡壯漢子,願意幾個姑娘陪一個壯漢子睡覺——」
尙君長一行揀面河臨窗的兩副雅座坐下。尙君長、蔡溫球、楚彥威三人據一副座頭,隨從人等另據一副座頭。他們高聲大氣地一會兒叫店小二把馬匹牽到後槽去飲水餵料,一會兒又喚酒喚菜。這夥酒客風塵僕僕,一個個膀乍腰圓,用錢格外豪爽,說話別有派頭,立刻引起了酒店主人的注意。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從曲尺櫃台中走出來,假裝不經心的樣子,暗暗把這夥酒客打量了幾眼,然後走到一個店小二身邊,悄悄地對他說了幾句什麼,又踅回店堂後面去。
蔡溫球噗哧笑著說:「不過,你得當心,別又讓人家灌一肚子童子尿。」
「乖乖,你們比我還急,睡覺得一個一個來呀。」
蔡溫球也睜著布滿紅絲的醉眼,端起酒杯說:「這話在理,痛快,來,乾、乾!」
那個吹唿哨的綠衣姑娘,笑對大家說:「姑娘們,這個小伙子要和我們睡覺呢,我們就陪他睡一次吧。」
俗話說:殺人一萬,自損三千。沂州一戰,官軍雖然獲勝,但是死傷人數比義軍還多,而且許多是宋威的精銳。沂州戰後雖然補充了許多新兵,但缺乏操練,未經實戰,元氣一時還未能全復。
宋威沂州一戰未竟全功,受到朝廷申斥,敕令他重整兵馬,再赴行營,經過這番波折,此時,宋威銳氣已經大減。
「吃了蠻子姑娘的虧,讓她們灌了尿吧?」
田令孜是樞密使,給皇帝的表奏,都經過他轉遞,他隨後又收到了楊復光從申州行營寫給皇帝奏章,看了楊復光的奏章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那富豪懼怕他的武力,也不敢表示異議。等到秋天,竹子長成,尙君長來到竹林,向那富豪取笋。那富豪只好實說:笋子都長成了翠竹,要取便請取五萬棵翠竹。尙君長也不遜讓,邀了一夥市井之徒,便到竹林裡砍下五萬棵翠竹。拿到市上出賣,一棵翠竹賣得十錢,積成五十萬錢,不到一年獲利五十倍。
楚彥威眉開眼笑,得意地說:「君長哥,這才是知心話!除了皇帝爺,天下有幾個人一次摟抱過七八個姑娘親嘴呢?來,為你這幾句知心話,我陪你乾一杯!」
南詔姑娘口裡打了唿哨,不一會兒,從樹叢裡鑽出六七個姑娘來,都是十五六歲年紀,正在妙齡。楚彥威見了心花怒放,暗想,真是今生有福,一次能享用好幾個蠻子姑娘。
一杯酒還沒喝完,楚彥威手一軟,杯子「啪」地掉到地上,摔個粉碎,身子也立刻跌坐到椅子上去。尙君長驚問:
此事一傳十,十傳百,從此尙君長遠近知名,一些豪俠落魄之士多來投奔他。尙讓對他這些行徑,頗不以為然,多所勸諫。然而雙親早亡,長兄如父,尙君長不但不聽勸諫,每每還反唇將尙讓斥責一番,尙讓也無可如何。
李生熟視半晌,稍覺渭水波起,竹葉漸大,席帆既張,恍然若登舟。從渭水進黃河,繫舟於禪窟蘭若,並題詩於南楹說:
說罷,三人相視哈哈大笑。
出了潼關,東泛洛陽,經汴水至淮河,濟長江而至於家。妻子兄弟,迎候於門。灑掃塵封的書齋,推窗晚望江亭,悵然有懷,又題詩於壁說:
有一天,楚彥威在山上打柴,遠遠聽得山林裡傳出一陣南詔女郎的咿呀清脆的歌聲,他柴也顧不得了,提了砍刀,撥著樹枝循聲尋去。尋到一處山岩,果然見一南詔女郎正立在懸崖上,望著峭壁中間一蓬靈芝著急。有心下崖採靈芝,又有點膽怯,棄了不採,又捨不得。
這女子不過十五六歲,沒有大家閨秀的纖弱,卻另有一番誘人的健美。楚彥威正是青春時期,不覺心猿意馬,朝崖上招呼說:
可是,一進中軍帳,經過那寒光閃閃的戟門,見了兩旁殺氣騰騰,如狼似虎的虎賁,覺得氣氛不對,尙君長一行便又不寒而慄。
尙君長斟上一杯酒,對楚彥威說:「賢弟,話說回來,那次你雖然吃了點虧,但是畢竟是一生難得的艷遇。來來來,為兄敬你一杯!」
說著話,一個妙齡女郎捧了一大壺酒,娉娉婷婷走了上來,顧盼有情地說:
尙君長、蔡溫球、楚彥威等一行,受王仙芝的委派,曉行夜宿,取道潁州,準備經東都洛陽,去長安詣闕請降。這時,宋威駐軍亳州。亳州和潁州緊鄰,所以,潁州一帶宋威也佈防有少量軍隊。和圖書
「我家主人見眾位官人能作豪飲,怕適才的村酒味薄,難以稱意,特命小女子另溫了上等美酒送來。」
「你們這幾個叛賊,竟敢潜入我的防地,窺探軍情,真是賊膽包天!」
宋威正和清客們談丹論道,卻有侍衛來報,潁河酒店捉得王仙芝營要犯,解送來營。
清客說罷,宋威興味盎然,感嘆說:
「此翁道術高超,世所罕見,只不知可否延請來軍營,一睹仙顔。」
「這是官庫銀鋌,怎麼會到了他們手裡,拿來市上流通呢?」
尙君長等人還要辯解,想說明蘄州事敗,完全是黃巢從中作梗,不關王仙芝的事,而這番是誠心誠意歸降。可是,宋威哪裡肯聽,硬說王仙芝和黃巢串通一氣,欺罔朝廷。不由分說,用檻車把他們囚了,準備派重兵解送去長安獻捷。
楚彥威卻把靈芝藏到身後說:「要靈芝可以,你得跟我睡一覺。」
「想和我們睡覺?好哇,先扒了褲子看看,看有多大能耐,對不對付得了我們這幾個人?」
意思是說:一朝遇有能賞識他,給他好處的有心人,他便可以與妻兒訣別,出門去為這人賣命。因此鄉里為之側目,然亦無可如何。
「閃閃酒帘招醉客。」潁河北岸那一杆杆從綠楊叢中伸出來,綴著布頭,懸在門首的酒帘,招引著過往行客。而尙君長、蔡溫球、楚彥威一個個都是嗜酒如命的酒徒,怎肯放過不飲?當下,尙君長一行騎馬涉水來到潁河北岸的小鎮裡。連過了幾家酒店都不中意,看看來到鎮中,見一酒肆,朱欄曲檻,門面既大,陳設也整齊,還有後槽可以歇馬。門前高柳古槐,樹垂綠蔭,小塘一汪,荷葉亭亭,白鵝一群,游戲其間。門樓上高高地挑出一杆彩綢酒旗,上面寫著:
說到這裡,清客故意低迴沉吟起來。
「大人虔誠向道,道翁為大人誠心所格,定然鶴駕東來。小生亦願為大人赴終南山一行,尋訪道翁,代致景仰之忱。只是此去終南山,迢迢數千里,一路耗費,以及報聘道翁金帛,非數百金不敷所用……」
清客說:往昔在京,曾與同寓士子李生共遊終南山。入山漸深,見一處華堂邃宇,亭池、林園之清幽美麗頗類神仙洞府。叩門,遇一道士,揖而入。道士說:
宋威厚賞了酒店頭目及堂倌,令他們依然回潁河邊上辦店。同時升帳,擺齊執事,威武堂皇地提審尙君長、蔡溫球、楚彥威三人。
太行嶺上三尺雪,
君長袖中三尺鐵。
一朝若遇有心人,
出門便與妻兒別。
提起灌童子尿的事,尙君長也忍不住了,噗哧一聲,笑得把剛要下嚥的一口酒也噴了出來。
三人仰著脖子,咕嚕嚕各灌下一大杯酒去。
尙君長等人都是有海量的酒徒,今天如何飲這幾杯,便不能自持,一個個醉倒在席上呢?原來,這家酒店是宋威派人開設的,專門從過往客商中坐探南北義軍的行踪情況,以及暗暗捕捉行跡可疑,頗類義軍探卒的人。尙君長等人一進店,那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樣子就引起了店主人的懷疑,悄悄囑咐堂倌留心觀察。以後見了官庫的銀鋌,更斷定他們來路不正,那個扮成店主的官軍小頭目,便暗暗佈置幾個當堂倌的官軍士卒,讓他們悄悄在酒食裡放進洋金花之類的麻醉葯。怕尙君長幾個量大不醉,隨後又命一名軍妓送上麻醉葯加倍的「上等美酒」。尙君長一夥,自以為榮華富貴就在眼前,全無戒備,終於中計。
「一個銅錢買幾莖竹笋?」
「貴客樓上雅坐!」
楚彥威心癢難禁,就近摟了一個姑娘就親嘴。其他的姑娘圍上前來,有的拽胳膊,有的就動手脫楚彥威的褲子。
「堂倌,你是不是欺我們異地生客,行囊空虛?上酒上菜慢慢騰騰,好像生怕我們吃了付不出酒錢似的。這錠大銀你先拿去,吃完算賬。這樣你該放心了吧!」
霜鐘鳴時夕風急,
亂鴉又望寒林集,
此時輟棹悲且吟,
獨向蓮花一峰立。
將登舟,又留一章別諸兄弟云:
「這些笋,我一時不急著要它,先讓它在竹林中存放著。但是,不准隨便動它,什麼時候急需,什麼時候我便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