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聞軒后之神也,畏愛止乎三百。唐堯之聖也,倦勤及乎耄期。文王之明夷也,爻象周於六虛。宣父之感麟也,褒貶流於百代。乃知功利之及物者,與形器而有限。道德之垂憲者,將造化而常新。是故體仁者,必懇懇於立言。務遠者,必勤勤於弘道。然則封泰山吿成功七十二家,正禮樂刪詩書,一人而已,大矣哉立敎之難也。有唐基命,長發祥符,舊物重甄,斯文不墜。皇上高明博厚,濬哲文思。旣承累聖之資,仍就甘盤之學。鴻才綺縟,理絕名言。默識泉深,事符影響。自祗膺眷命,欽若重熙。廣大孝以厚時風,勵惟精而勤庶政。宥萬方而罪己,體百姓以為心。俗富刑淸,時安歲稔。其或萬機暇豫,禁籞宴居,接對侍臣,宵分乃罷。討論墳典,味旦而興。口無擇言,手不釋卷。嘗從容謂近臣曰:『卿輩從公之暇,莫若爲學爲文。爲學爲文,莫若討論六籍。游先王之道義,不成不失爲古儒也。今之爲學,所宗者小說,所尙者刀筆。故發言奮藻,則在古人之下風,以是故也。』其髙識遠量,又如此焉。昔魏武帝有言:『老而勤學,而所著止於兵書。』吳大帝亦云:『學問自益,而無聞述作風化之旨,彼其恧歟?』屬者國步中艱,兵鋒始戢。惜民力而屈己,畏天命而側身。靜慮凝神,和光戢耀。而或深惟遂古,遐考萬殊。懼時運之難并,鑑謨猷之可久。於是屬思天人之際,游心今古之間。觸緒硏幾,因文見意。縱橫毫翰,炳煥縑緗。以為百王之季,六樂道喪。移風易俗之用,蕩而無止。慆心堙耳之聲,流而不反。故演樂記焉。堯舜旣往,魏晉已還,授受非公,爭奪萌起,故論享國延促焉。三正不修,法弊無救。甘心於季世之僞,絕意於還淳之理。故論古今淳薄焉。戰國之後,右武戲儒。以狙詐爲智能,以經藝爲迂闊。此風不革,世難未已。故論儒術焉。父子恭愛之情,君臣去就之分。則褒申生,明荀彧,俾死生大義,皎然明白。推是而往無弗臻,皆天地之深心,聖賢之密意。禮樂之極致,敎化之本源。六籍之微辭,羣疑之互見。莫不近如指掌,煥若發蒙。萬物之動不能逃其形,百王之變不能異其趣。洋洋乎大人之謨訓也。夫天工不能獨運,元后不能獨理。故有道無時,孟子所以咨嗟,有君無臣。鄭公所以歎恨,庶乎斯民有幸,大道將行。舉而錯之域中,則三五之功何遠乎。爾臣又聞,將順致美,鋪陳耿光。布堯言於萬邦,稱漢德於殊俗。蓋詞臣之職也。若乃嚮明而理,員扆而朝,慶賞威刑,豫遊言動,則有太史氏存焉。又若雅頌文賦,凡三十卷。鴻筆麗藻,玉振金相,則有中書舍人集賢殿學士徐鍇所撰御集序詳矣。今立言之作,未卽宣行。理冠皇墳,謙稱雜說。臣鉉以密侍禁掖,首獲觀瞻。有詔冠篇,勒成三卷。而三卷之中,文義旣廣。又分上下焉。凡一百篇,要道備矣。將五千而並久,與二曜以同明。昭示孫謨,永光冊府。謹上。」
他少小時候覃思經籍,愛好詩文。陸游《南唐書》說:「文獻太子惡其有奇表,從嘉避禍,覃思經籍。」又《江南別錄》說:「後主幼而好古,爲文有漢魏風。母兄冀爲太子,性嚴忌。後主獨以典籍自娛,未嘗干預時政。」又馬令《南唐書》說:「少而聰慧,善屬文,工書畫。」又徐鉉在墓誌銘中說:「惟王天骨秀異,神氣淸粹。言動有則,容止可觀。精究六經,旁綜百氏。」又說:「酷好文辭,多所述作。一游一豫,必以頌宣。載笑載言,不忘經義。」又說:「弧矢之善,筆札之工,天縱多能,必造精絕。」
呂本卷首有譚爾進序,說:「陽羨作《南唐書》,辭嚴義正。然於二主之文才,未嘗不痛惜也。時家國陰陰,如日將暮。二主乃別有一副閒心,寄之詞調,竟以此獲不朽矣。是集世所傳《南唐二主詞》,特其一斑也。讀之皆悽愴悲動,亦復幽閒跌宕,如多態女子,如少年書生。落調纖華,吐心婉摯,竟爲有情人案頭不可少之書,異哉。嗣主少時,於廬山暴布前搆書齋,爲它日終焉之計。及大漸之際,羣鶴翔空,雙龍據殿,此豈凡骨邪。後主少而聰穎,尤善屬文,兼攻書畫。讀其雜製詩,及親誄周后數百餘語,轉折留連,性柔才大,更非人所及也。予謂明道崇德之諡,未足爲嗣主生色。違命侯之封,亦未足爲後主減光。但使二主不爲有國之君,居然慧業文人,自足風流千古。斯亦可謂二主之定論也已。萬曆庚申花朝,譚爾進並書。」今中研院,藏有民國二十三年、北平來薰閣景印明、譚爾進校萬曆刊本。
呂本傳流至淸,時人爭相刊印箋校,最早爲無錫侯文燦,於康熙己巳二十八年(西元一六八九)刻名家詞十種,首列南唐二主(見王文簡《居易錄》)。此外又有:光緒十三年丁亥(西元一八八七)江陰金武祥粟香室叢書重刻侯本。又有光緒十六年庚寅(西元一八九〇)無錫劉繼增箋補呂本。又有光緒十七年辛卯(西元一八九一)平湖朱景行,自永樂大典錄出之《全唐詩》本。又有宣統元年(西元一九〇九)沈宗畸《晨風閣叢書》刻知聖道齋舊抄南宋本、王國維校補沈本。又有民國十年辛酉(西元一九二一)劉毓盤補正大典本。又有民國二十年(西元一九三一)江寧唐圭璋《南唐二主詞彙箋》。又有近人王次聰《南唐二和-圖-書主詞校注》。此外又有明、毛晉汲古閣舊抄本及淸、光緒邵長光輯錄未定稿本。
又如《釣磯立談》說:
「殿下挺生知之哲,有累聖之資。道冠三才,學兼百氏。虞庠齒胄,騰聲於就傅之年。侯社錫圭,底績於爲邦之際。隨城封壤人歌召伯之棠。浙右控臨時賴京師之潤。戎機鞅掌,曾不勞神。閒館娛游,未嘗釋卷。深遠莫闚其際,喜慍不見於容。唯奮藻而摛華,則緣情而致意。至鍾山樓月,登臨牽望闕之懷。北固江春,眺聽極朝宗之思。賞物華而頌王澤,覽穡事而勸農功。樂淸夜而宴嘉賓,感邊塵而憫行役。沈吟命筆,顧盼成章。理必造於玄微,詞必關於敎化。或寓言而取適,終持正於攸歸。著於簡篇凡若干首。及玉符來覲,玄圃歸尊。臨飛閣之華池,卽洊雷之講肆。斯文間作,盛德日新,蓋曠代之宗英,實一時之師匠。以鉉幸塵贊論,嘗典絲綸,謂可言詩,因令視草,聽鈞天之奏,徒欲動心。酌滄海之波,唯知滿腹。敬抽短翰,式繼頌聲,謹序。」
由這種情形看來,他三十卷的雅頌文賦,必有數百首之多。可惜大都佚失。
唐圭璋在《南唐二主詞彙箋》序中說:
他的二兄弘茂,也是一個愛好文學的人。陸游《南唐書》說他:「幼穎異,善歌詩,格調淸古。」又說「不喜戎事,每與賓客朝士燕遊,惟以賦詩爲樂。」可惜年才十九,就逝世了。
「迢迢牽牛星,杳在河之陽。粲粲黃姑女,耿耿遙相望。」——《癸辛雜(識)集》。
詞起於唐盛於宋,而後主實爲其中間橋梁。他繼晚唐樂府的宗派,發揚廣大,至於輝煌燦爛,因而成爲詞學開山巨擘。例如胡應麟說:
「『杏花枝頭春意鬧』、『雲破月來花弄影』,俱不及『數點雨聲風約住,朦朧淡月雲來去。』予謂李後主拙於治國,在詞中猶不失南面王。覺張郎中、宋尙書直衙官耳。」(《塡詞雜說》)
「花間以小語致巧,世語靡也。草堂以麗字取妍,六朝媮也。卽詞號稱詩餘,然而詩人不爲也。何者。其婉孌而近情也,足以移情而奪嗜。其柔靡而近俗也。詩嘽緩而就之,而不知其下也。之詩而詞,非詞也。之詞而詩,非詩也。言其業,李氏晏氏父子,耆卿、子野、美成、少游、易安至也。詞之正宗也。溫韋艷而促,黃九精而險,長公麗而壯,幼安辨而奇,又其次也。」
「花間猶傷促碎,至南唐李主父子而妙矣。『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關卿何事?』與『未若陛下,小樓吹徹玉笙寒,此語不可聞隣國』,然是詞林本色佳話。『雲破月來花弄影』郞中,『紅杏枝頭春意鬧』尙書,意似祖述之,而句小不逮。」(《弇州山人詞評》)
她的弟弟從鎰,也有詩學天才,好爲律詩。馬令《南唐書》說:「鄧王從益,元宗第八子也。警敏有文。」開寶初年,封鄧王,出鎭宣州。後主率近臣在綺霞閣爲他餞行,飮酒賦詩。後主自爲詩序。後主的詩及徐鉉、湯悅的詩,載《全唐詩》,但他人的詩都失傳。我想從鎰也必有答詩,只不過喪佚而已。
「傾盆更爲壽,深卮遞酬賓。」——《孔帖》。
昭惠國后逝世以後,後主繼娶昭惠后的妹妹。人稱小周,姿容艷美,神采端靜,警敏有才,也極爲後主所寵愛。後主大部分的詞,都是爲她們二人所寫。王國維說李後主「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就是指大周與小周姐妹二人。她們都善歌舞,尤其大周精通音律,經常與後主作歌度曲,朝夕沈迷在燕樂之中。後主有這樣一個環境,才培養出他的思想與靈感。
又如沈謙說:
後主詩文,除以上外,可考的,尙有爲徐鉉的作質論序(見《江南別錄》),有國時所作祈雨文(見《說郛》引《淸異錄》)可惜今皆不傳。我們現在能見到的,有大周后誄(見馬令《南唐書.后妃傳》)、卻登高賦(見陸游《南唐書.從善傳》),亡國後上太宗乞潘愼修掌記室手表(見王銍《四六話》)。除以上三篇外,尙有送鄧王二十六弟牧宣城序及書評。(見馬令《南唐書.鄧王從益傳》),及卽位上宋太祖表,乞緩師表,後者恐怕不是他親自書撰,而是出於詞臣之筆。
又說:
「右南宋本《南唐二主詞》,與常熟毛氏所抄,無錫侯氏所刻,同出一源,猶是南宋初輯本。殆卽《直齋書錄解題》所著錄,宋長沙書肆所刊行者也。直齋云『卷首四闋,應天長、望遠行各一,浣溪沙二,中主所作。重光嘗書之,墨蹟在旴江晁氏』,今此本正同。又注中引曹功顯節度、孟郡王、曾端伯諸人。案功顯,曹勛字。《宋史.勛本傳》,以紹興二十九年拜昭信軍節度使。孝宗朝,加太尉,提舉皇城司,開府儀同三司。淳熙元年卒,贈少保。又外戚傳,孟忠厚以紹興七年封信安郡王,紹興二十七年卒。曾端伯慥亦紹興時人。以此數條推之,則編輯者當在紹興之季,曹功顯已拜節度之後,未加太尉之前,且半從眞跡編錄,尤爲可據。故如式寫錄,另爲補遺及校勘記附後。諸本得失,覽當自得之。宣統改元春三月海寧王國維。」
「羽觴無算酌。」——《孔帖》。
他作有應天長、望遠行、浣溪沙等詞,其中「細雨夢回鷄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最爲一般文人稱頌。例如《苕溪漁隱》說:「《雪浪齋日記》云:荊公問山谷云:『作小和*圖*書詞,曾看李後主詞否?』云:『曾看。』荊公云:『何處最好?』山谷以『一江春|水向東流』爲對。荊公云:『未若:細雨夢回鷄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又細雨濕流光最好。』」他的詞,王安石以爲高出主,可知後人是如何喜愛。宋莒公曾把他的名句,題於齋壁。吳處厚《靑箱雑記》說:「公之佳句,宋莒公皆題於齋壁,若『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靜尋啄木藏身處,閒見遊絲到地時』、『樓臺冷落收燈夜,門巷蕭條掃雪天』、『已定復搖春|水色,似紅如白海棠花』。莒公謂此數聯,使後之詩人,無復措詞。」
「溫飛卿之詞,句秀也。韋端己之詞,骨秀也。李後主之詞,神秀也。」
「唐五代之詞,有句而無篇。南宋名家之詞,有篇而無句,惟李後主降宋後之作,及永叔、子瞻、少游、美成、稼軒數人而已。」
「後主天性喜學問,嘗命兩省丞郞結諫集賢勤政殿學士,分夕於光政殿,賜之對坐。與相劇談,至夜分乃罷。……嘗一日歎曰:『周公仲尼,忽去人遠!吾道蕪塞,其誰與明?』乃著爲雜說數萬言,曰:『特垂此空文,庶幾百世之下,有一知吾心耳。』」
「髮從今日添新白,菊是去年依舊黃。」——《翰府名談》。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曰『應天長、望遠行各一,山花子二,南唐中主作,後主所書。墨蹟在旴江晁氏,題云「先皇御製歌詞」。余見之,是麥光紙上作撥鐙書,有晁景迂題字』,此宋本也。今傳者有萬曆辛酉(庚申)常熟呂遠本,光緒庚寅無錫劉繼增箋補呂本,康熙己巳無錫侯文燦名家詞本,光緖丁亥江陰金武祥粟香室叢書重刻侯本,光緒辛卯平湖朱景行本,宣統己酉番禺沈宗畸《晨風閣叢書》本,海寧王國維校補沈本,杭州邵長光輯錄稿本。呂、侯、沈三本編次同,皆曰出自宋本。王校據《宋史.外戚傳》,孟忠厚以紹興七年封信安郡王,《曹勛傳》勛字功顯,紹興二十九年拜昭信軍節度使,定爲南宋初輯本。金本無所是正。朱本以永樂大典錄出之《全唐詩》爲本,與各本編次不同,改搗練子爲鷓鴣天,則楊愼說也。劉、邵二本所列最多,邵爲未定本,皆以阮郞歸、蝶戀花二者爲可疑。案吳昌綬宋金元詞見存卷目云,武進董氏得彭文勤舊藏李西涯編南宋六十四家,鮑廷博疑坊人所爲者,侯刻二主詞預焉,無阮郞歸詞。蓋始於呂本。黃昇《花庵詞選》以蝶戀花爲李冠作,此亦壽域詞之有菩薩蠻,並栟櫚詞之有長相思也,兩存之可已。《草堂詩餘》所錄中主浣溪沙則爲晏殊作。吳任臣《十國春秋》注所錄帝臺春則爲李甲作。《尊前集》所錄後主更漏子一則爲溫庭筠作。《雪浪齋日記》所錄細雨濕流光則爲馮延巳作,不獨鷓鴣天之僞託也。此不必補者也。醉花間臨江仙亦作謝新恩,此所當改者。以各本補正大典本,凡中主詞三首,後主詞四十六首,不全者三首,分列者四首,倂合者一首。其曰,或得於墨蹟,或得於選本,必非直齋所謂長沙本也。證以白樸櫽括後主詞,自雕闌、春花、小樓、月明數語外,不詳其原詞之所出。噫,烏從而得足本哉。辛酉冬江山劉毓盤校畢並識。」
劉毓盤在校二主詞跋中說:
又說:
以上這許多版本,以明萬曆呂遠墨華齋本最爲珍貴可信,以近人王次聰氏校注本最爲翔實,並收集歷代詩話,附於各詞之後,使讀者對每一詞,有深入的瞭解,爲他本所不及。
又如王國維說:
追次曲宴賦詩,是從徐公文集中得知的。此外必然還有很多次。因爲徐鉉、湯悅等有許多侍宴奉和詩。例如徐鉉有:奉和御製雪、奉和御製打毬、奉和御製春雨、冬至日奉和御製、奉和御製寒食十韻、奉和御製歲日二首、奉和御製夏中垂釣作、奉和御製殿前松兼以書事、奉和御製扇、奉和御製棊、奉和御裝早春、應制賞花、侍宴賦得歸雁、侍宴賦早春書事、北苑侍宴雜詠、奉和御製茱萸、等詩十七首。此外湯悅有奉和聖制送鄧王牧宣城詩,由此,我們可以知道後主的詩,至少也有數十首,可是今存不過十四首及悼詩輓詞,徐鉉所有應制及奉和詩十、九失傳。
這些版本,大都依明萬曆呂本,也可說依南宋輯本。所以各家版本的編次,大致相同。但也有的略有出入。至於各本的異同及校勘詳略,今舉劉繼增、劉毓盤及唐圭璋三家序文,以明梗槪。
又如胡仔說:
「人生不滿百,剛作千年畫。」——《野客叢談》。
此外我們從各書所引的詩句,也可以知道他的詩,絕不止今存這十幾首。例如:
「病態如衰弱,厭厭向五年。」——《律髓》。
又如沈謙說:
「毛嬙西施,天下美婦人也。嚴妝佳,淡妝亦佳。麤服亂頭,不掩國色。飛卿、嚴妝也。端己,淡妝也。後主則麤服亂頭矣。」(《介存齋論詞雜著》)
此外他又著雜說百篇,有的論儒術,有的論禮樂,有的論治國之道,有的述風俗之化。文義旣廣,要道俱備。徐鉉作序,說:
宋、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載有南唐二主詩一卷,說:「中主李璟、後主李煜撰。卷首四闋應天長,望遠行各一,浣溪沙二,中主所作。重光嘗書之,墨跡在旴江晁氏,題云『先皇御製歌詞。』余嘗見之於麥光紙上作撥鐙書。有晁景迂題字,今不知何在矣。餘詞皆www.hetubook.com.com重光作。」
由此看來,後主不但工於詩,而也精於文。這百篇雜說,雖已失傳,不能復覩,但他文筆的簡湛,詞句的綺麗,理論的精闢,由時人的評論可以得知。馬令《南唐書》說:「著雜說百篇,時人以爲可繼典論。」
又如譚獻說:
陳振孫,南宋理宗時人,字伯玉,號直齋,端平(西元一二三四——一二三六)年間,爲浙西提舉。由此可知後主作品,至南宋已大半佚亡,僅傳《南唐二主詞》一卷。這一卷當然是宋人所輯,但輯者姓名已不可考。不過輯本年代,約略可以推知。
他的涕弟從謙,也很喜愛詩。馬令《南唐書》說:「吉王從謙,風采峭整,喜爲律詩。動有規誨。後主(疑爲嗣主之誤)宴間,嘗與侍臣奕。從謙甫數歲,侍側。後主命賦觀碁詩。曰:『竹林二君子,盡日竟沈吟。相對終無語,爭先各有心。恃強終有失,守分固無侵。若算機籌處,滄滄海未深。』後主賞歎久之。」又《江南野史》說:「宜春王從謙,幼而聰悟好學,有文詞。年未弱冠,有能詩之名。嗣主嘗於苑中與宰相奕,而從謙侍側。嗣主命其賦觀碁詩,從謙乃命筆立賦云云。嗣主覽之驚歎,頒示百寮,以爲規戒。士流爭寫,紙價湧於建康。」
「男中李後主,女中李易安,極是當行本色。」(《塡詞雜說》)
「詞至李後主而眼介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而爲士大夫之詞。周介存置諸溫韋之下,可謂顛倒黑白矣。『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金荃浣花,能有此氣象耶!」(《人間詞話》)
「李易安云:樂府聲詩並著,最盛於唐開元天寶間。有李八郞者,能歌擅天下。時新及第進士,開宴曲江。榜中一名士,先召李,使易服隱名姓。衣冠故敝,精神慘沮,與同之宴所。曰:『表弟願與坐末。』眾皆不顧。旣酒行,樂作。歌者進時,曹元謙念奴爲冠。歌罷,眾皆咨嗟稱賞。名士忽指李曰:『請表弟歌。』眾皆哂,或有怒者。及轉喉發聲,歌一曲,眾皆泣下。羅拜曰:『此李八郞也。』自後鄭衞之聲日熾,流靡之變日煩。已有菩薩蠻、春光好、莎鷄子、更漏子、浣溪沙、夢江南、漁父等詞。不可徧舉。五代干戈四海,瓜分豆剖,斯文道熄。獨江南李氏君臣,尙文雅。故有『小樓吹徹玉笙寒』、『吹皺一池春|水』之詞。語雖奇甚,所謂亡國之音,哀以思也。」(《苕溪漁隱叢話》)
劉繼增在《南唐二主詞箋》序中說:
「鶯狂應有恨,蝶舞已無多。」——《老學菴筆記》。
「皇上高明博厚,濬哲文思。旣承累聖之資,仍就甘盤之學。鴻才綺縟,理絕名言。默識泉深,事符影響。自祗膺眷命,欽若重熙。……其或萬機暇豫,禁籞宴居,接對侍臣,宵分乃罷。討論墳典,昧旦而興。口無擇言,手不釋卷。嘗從容謂近臣曰:『卿輩從公之暇,莫若爲學爲文。爲學爲文,莫若討論六籍。游先王之道義,不成不失爲古儒也。』」
「烏照始潛輝,龍燭便爭秉。」——《孔帖》。
後主文集三十卷,到了宋時,只存李煜集略十卷(見《崇文總目》及《通志藝文略》),他所作的雜說百篇,也遺失不傳。《崇文總目》別集類五,有江南李主詩一卷,大概就是現在《全唐詩》所載的十八首,及斷句十六件。
「綠影覆幽池,芳菲四月時。管絃朝夕興,組繡百千枝。盛引牆看徧,高煩架屢移。露輕濡綵筆,蜂誤拂吟髭。日照玲瓏幔,風搖翡翠帷。早紅飄蘚地,狂蔓挂蛛絲,嫩刺牽衣細,新條窣草垂。晚香難暫捨,嬌態自相窺。深淺分前後,榮華互盛衰。尊前留客久,月下欲歸遲。何處繁臨砌,誰家密映籬。絳羅房燦爛,碧玉葉參差。分得殷勤種,開來遠近知。晶熒歌袖袂,柔弱舞腰支。膏麝誰將比,庭萱自合嗤。勻妝低水鑑,泣淚滴煙。畫擬憑梁廣,名宜亞楚姬。寄君十八韻,思拙愧新奇。」——薔薇詩一首十八韻呈東海侍郞徐鉉。
「萬古到頭歸一死,醉鄕葬地有髙原。」——《翰府名談》。
後主不論作詩爲文,都臻妙絕。有文集三十卷,及雜說百篇。徐鉉在墓誌銘中說:「酷好文辭,多所述作。一游一豫,必以頌宣,載笑載言,不忘經義。洞曉音律,精別雅正。窮先王製作之意,審風俗淳簿之原。爲文論之以續樂記。所著文集三十卷,雜說百篇。味其文,知其道矣。」又說:「至於弧矢之善,筆札之工,天縱多能,必造精絕。」
「五代僭僞十國之主,蜀之王衍、孟昶,南唐之李景、李煜,吳越之錢俶,皆能文,而小詞尤工。」(《詞品》)
王國維認爲南宋本當輯於「紹興之季」,也就是曹勛拜昭信節度(紹興二十九年,西元一一五九)以後,孝宗淳熙元年(西元一一七四)曹勛卒贈少保以前。也就是西元一一五九至一一七四,十五年間所輯。
又說:
後主有這樣一位善於詩文的父親,自然目濡耳染,蒙受庭訓,與常人不同了。後主除了有詩文俱佳的父親以外,還有四、五個能詩能文的兄弟。
又如王世貞說:
「詞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是後主為人君所短處,亦卽為詞人如所長。」
如果再作深入的推斷,《南唐二主詞》所附的詩話,大都見於《苕溪漁隱叢話》。例如:中主浣溪沙第一首引《漫m.hetubook•com.com叟詩話》,見前集卷五十九。第二首馮延巳作謁金門條見後集三十九。臨江仙引《西淸詩話》、荊公問山谷條引《雪浪齋日記》、浪淘沙引《西淸詩話》,及東坡評破陣子條,俱見前集五十九,據此可知輯本必成於胡仔《苕溪漁隱叢話》之後。《苕溪漁隱前集》,序於高宗紹興戊辰(二十二年、西元一一五二)春三月。後集序於孝宗乾道丁亥(三年、西元一一六七)中秋。由此,可知南宋輯本,成於孝宗乾道末、淳熙初七、八年間。
後主的父親是一位頗負盛名的詞人,五位兄弟又都能詩能文,像這樣的家庭,自然會使人受薰陶感染,切磋觀摩,日新月異,爲他人所不及。
海寧王國維,曾對輯本年代加以推斷,以爲在南宋紹興末年,他在《晨風閣叢書》本《南唐二主詞》跋中說:
他的文集,包括詩賦,共三十卷,徐鉉在《御製雜說》序中說:「又若雅頌文賦凡三十卷,鴻筆麗藻,玉振金相。」他這三十卷的詩文,決不止現在所流傳下來的這四十六首詞與十八首詩。因爲他個人喜好作詩,徐鉉明言他:「酷好文辭,多所述作。一游一豫,必以頌宣。載笑載言,不忘經義。」他旣如此喜好寫作,一生決不止這四、五十首詩詞。果眞如此,徐鉉也不可能稱他「多所述作」。後主不但個人一游一豫,有感賦詩。更有時開曲宴,召近臣,君臣賦詩唱和。這種情形,從徐鉉北苑侍宴詩序中,可以得知。徐鉉說:
他的父親中主,就是一位詩人,非常愛好文學,十歲能詩。馬令《南唐書》說:「嗣主諱璟,美容止,器宇高邁,性寛仁,有文學。甫十歲,吟新竹詩云:『棲鳳枝梢猶軟弱,化龍形狀已依稀。』人皆奇之。」陸游《南唐書》也說:「風度高秀,幼工屬文。」又說:「元宗多才藝,好讀書。」又《江南野史》說:「嗣主音容閒雅,眉目若晝。尚淸潔,好學而能詩。」又《釣磯立談》說:「元宗神采精粹,詞旨淸暢。」又說:「天性雅好古道,被服樸素,宛同儒者。時時作爲歌詩,皆出入風騷,士人傳以爲玩,服其新麗。」
「九重開扇鵠,四牖炳燈魚。」——《孔帖》。
至於南宋輯本,究爲何人所輯,王國維以爲「宋長沙書肆所刊行。」這種推斷很對。王次聰也說:「案宋人所編詞集,有依調名而分者(如陳世脩編《陽春集》、曾慥本《東坡詞》、羅泌校歐陽文忠公《近體樂府》),有依作品年代者(如《稼軒詞》甲乙丙丁集),有依宮調者(如《金奩集》、綠斐軒抄本《張子野詞》、《柳永樂章集》),有依四時節序等分類者(如陳元龍注本《片玉集》、趙長卿《惜香樂府》、《草堂詩餘》)。《南唐二主詞》旣不依作品先後(如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一首與浪淘沙『簾外雨潺潺』一首,寫作時期相近,而一在卷首,一在卷末),亦不依調名(如虞美人、浪淘沙、菩薩蠻俱不僅一首,前後參差),亦不依所出之書之先後(如出自《尊前集》者十首,次序不全依《尊前集》,《西淸詩話》三首,分成三處,或在『東坡云』之前,或在其後),體例不甚謹嚴,殆出自南宋書肆之手(《草堂詩餘》亦南宋書肆所編集)。」
「後主之詞,足當太白詩篇,高奇無匹」。(《復堂詞話》)
「唐末五代,文章之陋極矣,獨樂章可喜。雖乏高韻,而一種奇巧,各自立格,不相沿襲。在士大夫猶有可言,若昭宗『野煙生碧樹,陌上行人去』,豈非作者。諸國僭主中,李重光、王衍、孟昶、覇主錢俶習於富貴,以歌酒自娛。而莊宗同父興代北,生長戎馬間,百戰之餘,亦造語有思致。」(《碧鷄漫志》)
「衰顏一病難牽復,曉殿君臨頗自羞。」——《律髓》。
「冷笑秦皇經遠略,靜憐姬滿苦時巡。」——《律髓》。
又說:
「客觀之詩人,不可不多閱世。閱世愈深,財材料愈豐富,愈變化,水滸傳,紅樓夢之作者是也。主觀之詩人,不必多閱世。閱世愈淺,則性情愈眞,李後主是也。」
又如楊愼說:
南宋輯本,一直傳流至明朝神宗萬曆庚申,卽萬曆四十八年,也就是光宗泰昌元年(西元一六二〇)。因爲當年七月神宗崩,光宗卽位。所以這年,稱萬曆庚申也可,稱泰昌庚申也可。在這年春,常熟呂遠墨華齋,依南宋輯本,重刊《南唐二主詞》,這是宋輯本以後,最流行而且最古的一種版本。
後主是如此的好學,自然他的詩文卓爾不羣。他不但有此卓越的天才,博厚的學識,同時又有美好的家庭環境,感染陶冶,所以才成了詩人的「南面王」,宋詞的「開山祖」。
他的弟弟從善,也是一個很有文學修養的人,徐鉉爲他作墓誌銘說:「公以天屬之愛,膺寶玉之封。始在膠庠,已有名望。姿儀秀出,文學生知。仁孝極於事君,謙揖形於下士。中外之論,翕然稱之。由是受任六官,交修庶職。彌綸舊典,諮訪老成。恪居無違,所至皆理。」《全唐詩》中,載錄他一首薔薇詩:
又如王灼說:
「南唐二主詞編輯緣起不可考。康熙二十八年吾邑亦園候氏文燦刻名家詞十種,首列之。見王文簡《居易錄》,阮文達四庫未收書目。近江陰金氏粟香室叢書所刻者,卽其本也。此本卷末印記爲明萬曆四十八年春常熟呂遠所刻,目錄下綴陳《直齋書錄解題》一條。其編次大略與侯本同https://m•hetubook•com•com。惟侯本分題中主後主,此則前後連屬不分為異。解題有云『卷首四闋,應天長、望遠行各一,浣溪沙二,中主作,餘皆重光作』。蓋宋時原本如此,故陳氏特表而出之。中間注引似亦出宋人手。惟卷末搗練子一闋,侯本所無。注引升庵《詞林萬選》,乃明人書,疑不類。旋得汲古閣舊鈔本,編次悉同,獨無此闋,知爲呂氏所補,非原有也。三本相校,呂本爲長。侯本刻在呂本後六十九年,時地相近。而自序乃云,『所刻諸詞,見者絕少』。豈呂本當時,印行未廣,侯氏未之見邪。案《欽定詞譜》成於康熙五十四年,中列南唐李景望遠行詞,注云『從二主詞原本校定』,是當時原本固在。審所校字句,雖與此本合,而此本後主詞『亭前春逐紅英盡』一闋,調爲採桑子,詞譜於此調注云『李煜詞名醜奴兒令』。又『晚妝初了明飢雪』一闋,調爲玉樓春,詞譜於此調注云『李煜詞名惜春容』。則所謂原本又一本矣。第此原本,四庫旣未著錄,無從訂證。呂氏此刻雖在明季,好古家所當珍視者也。爰與舊鈔本、侯本及諸選本,校其異同,而爲之箋。凡校箋皆雙行夾寫。其原有校箋者,單行則存之,雙行則冠『原注』二字。別爲補遺附於後。家鮮藏書,見聞狹隘。裨補闕略,尙俟博雅君子。光緒庚寅中秋無錫劉繼增。」
「南唐二主詞刊本,今傳者有明萬曆庚申譚爾進本、明萬曆庚申呂遠本、光緒劉繼增箋補呂本、明毛晉汲古閣舊鈔本、康熙侯文燦名家詞本、光緖金武祥粟香室叢書重刻候本、光緖朱景行自永樂大典錄出之《全唐詩》本、劉毓盤補正大典本、宣統沈宗畸《晨風閣叢書》刻知聖道齋舊鈔南詞本、宣統王國維校補沈本、光緒邵長光輯錄未定稿本。譚、呂、王、侯、沈五本編次悉同。惟呂本多搗練子一首,譚本、侯本分題中主、後主,略有異耳。五本同源,似皆出自宋本。玆以呂本爲主,以各本補正。凡中主詞六首,後主詞四十六首。至蝶戀花或爲李冠作,相見歡或爲孟昶作,菩薩蠻或爲杜安世作,長相思一重山一首或爲鄧肅作,雲一一首或爲孫肖之作,浣溪沙一曲新詞一首或爲晏殊作,轉燭飄蓬一首或爲馮延巳作,阮郞歸或爲歐陽修作,更漏子二首或爲溫庭筠作,並兩存之。若《十國春秋》注所錄中主帝臺春詞確爲宋人李景元之誤,則不錄云。詞之校勘以劉繼增、王國維、劉毓盤三氏爲最勤。然劉繼增不知有南詞本,王國維不知有呂本,劉毓盤不知有毛鈔本,故所校亦互有闕略。至譚本亦三氏所未見。此外筆記所載,選本所錄,爲三氏所未校及者亦夥。如王國維未及《花草粹編》,劉統盤未及《欽定詞譜》,而劉繼增則每謂《花間集》作某,亦不知何據而云然。是編綜合三氏所校,復搜輯其他筆記選本詳校之。又箋證本事,惟見劉繼增本,第亦有可補者。不揣譾陋,旣補其所未備,復采錄總評於卷首,繫分評於每首之後,以為欣賞之助。各家序跋亦重列於後,以爲參考之資。更據淸周雪客《南唐書注》,及《十國春秋》,作爲簡明年表,俾瞭然於二主之身世。至其詞之高妙,與夫詞句出處,爲人所共喩,或不必注釋者,並從省略,蓋懼蹈草堂之陋習也。辛未三月江寧唐圭璋。」
由以上這許多人的評論,稱他爲宋人一代「開山」,稱他爲詞中「南面王」。稱他的詞「神秀」、「詞之正宗」、「當行本色」、「高奇無比」、「有篇有句」推崇備至。他爲什麼能有此成就呢?這一方面是由於天資穎異,博覽羣書;再一方面由於家學淵源,環境影響。
又說:
「臣聞通物情而順時令者,帝王之能事。感惠澤而發頌聲者,臣子之自然。況乎上國春歸華林,兩霽宸游,載穆聖藻先飛,雷動風行。君唱臣和,故可吿於太史,播在薰絃,帝典皇墳,莫不由斯者已。歲躔已巳,月屬仲春。主上御龍舟,游北苑。親王舊相,至子近臣,並儼華纓,同參曲宴。時也風晴景淑,物茂人和。望蔣嶠之嶔崟,祝爲聖壽。汎潮溝之淸淺,流作天波。絲篁與擊壤齊聲,醆斚共君恩與醉。乃命即席分題賦詩,睿思雲飄,天詞綺縟。文明所感,蹈詠皆同。旣撃鉢以爭先,亦分題而較勝。長景未暮,百篇已成。自揚大雅之風,豈在遒人之職。奉詔作序,冠于首篇,授以集書,藏之金匱,謹上。」
「揖讓月在手,動搖風滿懷。」——《石林燕語》。
他的長兄文獻太子,雖然握兵權,專誅殺,但詩文也很好。他的詩文,曾編輯爲集,並請徐鉉作序,徐鉉在序文中說:
後主固然受他父兄的影響頗深,但受大小周后的影響更巨。因爲後主自十八歲與周后娥皇結婚,夫婦情感頗篤。蛾皇通書史,善音律,多才多藝。馬令《南唐書》說:「後主昭惠后,通書史,善音律,尤工琵琶。」陸游《南唐書》也說:「昭惠國后周氏,通書史,善歌舞,尤工琵琶。嘗爲壽元宗前,元宗歎其工,以燒槽琵琶賜之。至於采戲奕碁,靡不絕妙。」
「日映仙雲薄,秋高天碧深。」——《海錄碎事》。
「後主一目重瞳子,樂府爲宋人一代開山。」
又如周儕說:
他自小就這樣的聰慧好學,博覽六經百家。他這種好學的精神,一生不懈。徐鉉在《御製雜說》序中說:
「凝珠滿露枝。」——《孔帖》。
「游蕩日已西,肅穆寒初至。」——《孔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