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她發現安納金站在車庫的一張工作檯前,正在修理從機車取下的一個零件。
「杜酷伯爵由我們處理,」魅使透過通訊器份咐安納金:「安納金,你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待在原地,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議員,這就是你的優先任務。」
「噢,西蜜。」克里格.拉爾斯低語,渾身顯抖。

安納金上前,跪在墓碑前,捧起一把沙,讓沙粒從指間滑過。
「好吧,我們準備好了——晚點再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他爬出駕駛艙,跳到地面。「發報,R4,我們時間不多。」
「他命令你保護我,」她重複:「我要去救歐比王。如果你打算保護我,就得跟我一起走。」
安納金知道不管佩咪如何辯解,這麼做確實違反魅使.雲度的命令。他知道自己身為絕地學徒不該抗命。
R4興奮回應。歐比王爬出座艙,對R4錄製發給安納金的訊息。
佩咪好奇的看著她。「妳的意思是?」
「我一直在這兒,幫3PO洗了久違的澡。」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蓓魯的呼喊從車庫外頭傳來。佩咪和歐文收起笑意,轉身趕去。
安納金從他身旁走過,進入屋內,依然沉默不語。
她的嗓門和語氣終於引起他的注意。「我剛剛說過了!」
「好了!」佩咪宣布,將C─3PO從油池拖出。她強忍笑意,因為她把機器人泡得太低,現在他拚命揮舞兩臂,嚷著自己眼睛瞎了。
歐文.拉爾斯來到車庫。「原來妳在這兒,」他對佩咪開口:「我們四處找妳。」
他抬頭看她,眼中帶淚。「不只這個原因。」他欲言又止,搖搖頭,把臉埋進她的柔軟胸前。

「他就像我的父親!」安納金回嘴:「但妳也聽見雲度大師怎麽說的,他命令我待在這兒。」
說完,他拾起扳手,扔到車庫另一頭,砸到牆上,噹啷落下,掉進一堆備用零件。
「這都是歐比王的錯!」他氣沖沖走過車庫,一拳捶在工作檯上,差點將托盤震落在地。「他老是排擠我。」
「安納金,我的長程發報機受損,幫我把以下訊息轉發去科洛桑。」歐比王開始訴說經歷。他不知道吉諾西斯族已經發現他的廣播訊號,透過三角定位找到他的戰機所在。他全神買注的講述,沒注意到幾臺毀滅者機器人以圓球型態滾到附近後展開攻擊型態。
「我當時該跟他一起行動、揪出那些刺客!如此一來,我就能早點逮到他們,就能及時趕來,我母親就不會死!」
「安納金——」
「她為何非死不可?」他低語。佩咪把托盤放在工作檯上,來到他身後,環抱他的腰,舒適的把頭靠在他的背上。
他展現和佩咪一樣的決心,來到控制臺前。不一會兒,那卜飛船離地,衝向塔圖因的上空。
「我知道不管妳在哪,那裡都因妳而變得更美好。」克里格https://www.hetubook.com.com.拉爾斯開口,將一把沙撒在墓上。「妳是男人所能擁有最可愛的伴侶。再見,我的愛妻,謝謝妳。」
他似乎縮起身子,稍微往前癱軟傾斜。「我……我殺了他們,」要不是佩咪及時扶住他、將他拉近,他早已跌倒。「我把他們全殺光,」他坦承:「他們死了,一個不剩。」
「如果他還活著。」年輕絕地鬱悶道。
「他似乎要幫一位名叫歐比王.肯諾比的人傳話。」C─3PO即時翻譯:「您認識那人嗎,安納金主人?」
他沒理她。「我殺的不只是男人,」他說下去:「塔斯肯只有男人是戰士。不,不只他們,我也殺了婦女和孩童。」他的臉龐扭曲,彷彿在憤怒和內疚之間掙扎。「他們是畜生!」他突然怒罵:「我把他們當牲畜屠宰!我恨他們!」
佩咪瞇眼,伸手遮擋刺眼陽光,終於看見一個黑點——安納金快速駛來。黑點更加港晰後,佩咪意識到他並非獨自一人,另一人綁在後座上。
佩咪稍微後退,震驚不語。她知道安納金需要她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但她徹底癱瘓。他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凝視遠方。接著,他低下頭,開始啜泣,結實肩膀顫抖。
「明白,大師。」安納金答覆。
蓓魯指向沙漠。
安納金和佩咪交換心照不宣的一眼,對這項消息都不覺得驚訝。佩咪回想搭乘那艘註定受襲的飛船離開那卜、前往科洛桑前與泰弗和帕納卡的會談。
佩咪的思緒全在安納金身上,幾乎沒聽懂這個問題。她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勉強答覆:「噢,那裡很……很綠。妳知道,水源充沛,到處都是樹木和植物,跟這裡完全不一樣。」話剛說完,她立刻轉過身,知道自己有點沒禮貌,但她只想和安納金在一起,因此開始往托盤裡盛放食物。

「好吧,我們再想別的辦法。」歐比王四處張望,尋找靈感。他不想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在此升空,但現在身處吉諾西斯帶有金屬成分的厚重大氣層下,訊號根本無法觸及遙遠的科洛桑。
機器人發出慌張哨聲。
「他給你下達命令,要你待在這兒,是為了保護我,」佩咪咧嘴笑,糾正他的話,希望讓他記得他違反了待在那卜的命令。她退離他身旁,回到控制臺前,再撥動幾個開關,引擎轟然發動。
「安納金,你打算坐在這裡看他死?」她呼喊,跑過艦橋,一把抓住他的胳臂。
「安納金?」歐比王問道:「安納金,收到沒有?我是歐比王.肯諾比。」R4轉發訊息,發出R4─P型機器人平時不常使用,但歐比王熟悉的一連串嗶鳴和哨聲。
安納金挺起肩膀。「什麽事?」
「他是你的朋友!你的恩師!」
「你恨的是他們?還是恨他們那樣對待你母親?」
看到m.hetubook.com.com毀滅者機器人進入立體投影、將歐比王制伏,安納金和佩咪不禁愣住。影像閃爍消失。
佩咪忙著為安納金做飯時,蓓魯前來幫她忙,這令她意外,但更令她意外的是蓓魯開始跟她攀談。
安納金看向佩咪:「把訊息轉發給絕地議會廳。」
「不!」佩咪咆哮:「不,你到底怎麼了?」
R2ID2又發出電子語音。
佩咪明白怎麼回事。安納金在懷疑自己,他因為沒能挽救母親而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這或許是他生平第一次真正懷疑自己的直覺和本能。為了安納金,也為了歐比王,她現在必須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如果待在這兒、無所事事,佩咪相信自己會失去兩個朋友:歐比王將死在吉諾西斯,安納金將因內疚而沉淪。
「他說是很重要的事。」CI3PO表示。
佩咪擁抱他,輕輕搖晃著,告訴他一切都會好轉。
「有些事你無法預料——」
她幾乎無處可躲。
「安納金,我的長程發報機受損,」歐比王的立體投影解釋:「幫我把以下訊息轉發去科洛桑。」R2在此停格,歐比王似乎僵在原地。
聽到這番話,他渾身僵硬,突然掙脫她——而且動作憤怒,她意識到。「但我應該變得無所不能!」他低吼,一臉冷峻看著她。「我遲早會變得無所不能!」
安納金只是瞪著她,她知道自己猜測正確。
「他把你支開,是為了要你保護我。」她輕聲道。
蓓魯啜泣,強忍哭聲。歐文站在她身旁,一手搜住她的肩。佩咪轉身看向他們倆,注意到一滴眼淚沿歐文的臉類滑過。
「那卜。那裡是什麼模樣?」
佩咪狠狠瞪著他,他轉身走離。
佩咪走向控制臺,按下某個按鈕,等候幾秒,確認取得連線後對安納金點頭,他轉身看著R2。
當天,拉爾斯家中的人們沉默寡言。大夥只是忙著各自的雜務,做什麼都好,顯然想避開遲早會來的公開悲痛。
「我同意,」魅使說:「我們不能在這兒袖手旁觀。」他和其他人都看著尤達,矮小的絕地大師閉上兩眼,似乎極為疲懣又痛苦。
「他們不可能來得及從科洛桑跑去救他!」佩咪反駁,提高嗓門。她開始撥動面板上的開關,準備發動引擎,但安納金輕輕把手按在她的手上,阻止她。
歐比王的立體影像轉身。「等等!等等!」
「但他落在他們手裡,」魅使插嘴:「命運的齒輪這下朝更危險的方向運轉。」
這段時間裡,最令佩咪震撼的是安納金的臉龐,她從沒見過他出現這種表情:憤怒、悲痛、內疚、無奈,甚至挫敗。她知道安納金需要她的支持,而且就是現在。
「商業公會和企業聯盟都宣示將軍隊供杜酷伯爵差遣,也正在建立一支—」
他看安納金一眼,接著低下頭,強忍淚水。
「轉發訊息?」安納金問:「為什麽hetubook.com.com?出了什麼事?」
「你也是凡人。」佩咪試圖拉近距離,但安納金後退。
「妳也聽見他的命令。」
「憤怒是人性。」佩咪安撫他。
「我為什麼恨他們?」安納金問她。
「佩咪!」
「你看,吉諾西斯離這裡不到一秒差距!」佩咪又撥動幾個開關,觀景窗出現一條航線。「安納金?」
「發報機正常運作,」他告訴R4,對方嘟聲同意。「我們卻沒收到回射訊號。科洛桑太遠。」他轉向機器人:「你能不能提升功率?」
「R2?很好,我的訊號清楚嗎?」對講機傳來哨聲,表示肯定。
「他怎麼不在那卜?」他詢問,R4嗚一聲。歐比王沒跟機器人爭論,而是親自查看儀器。安納金的訊號確實沒從那卜傳來。
「他們確實激怒你,安納金。」
「或許妳以後可以去那卜看看。」佩咪客套回話。

他們倆在外頭和蓓魯會合。克里格也立刻趕來,空浮椅撞到家具和門口時喀啷作響。
佩咪微笑點頭。
佩咪端起托盤,轉身離去前勉強擠出微笑:「謝了,蓓魯。」
他癱坐在座椅上,分秒慢慢經過。他知道這是在浪費寶貴時間,但他沒多少選擇。他不能冒被抓的風險回去工廠城市,因為他有重大消息必須轉交給絕地議會,也因為這個原因,他不能冒險起飛。他在這裡還能挖掘太多情報。
「我為什麼沒能救她?」安納金問道:「我知道我能救她!」
「記下這段訊息,傳給天行者絕地。」歐比王吩咐位於遠方的機器人。
安納金瞥她一眼,繼續忙碌。她注意到他動作緩慢,明顯沮喪,顯然沒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換檔器壞了,」他過於認真的解釋:「修東西的時候,人生看似簡單許多。我擅長修東西,向來如此,但我……」
「我不夠強,沒能救妳,媽,」年輕人開口,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小男孩。他的肩膀抖動一兩下,但拚命自制,堅定的深吸一口氣。「我不夠強,但我保證我不會再失敗。」又一陣悲痛湧上心頭,差點將他擊倒,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但年輕學徒挺起肩膀,以堅強姿態站起。「我真的好想妳。」
在遙遠的科洛桑,尤達、魅使.雲度和絕地議會的其他成員懷著忐忑不安和沉重心情,看著立體影像。
「那卜比較近,」他突然開口,R4嗶鳴。「或許我們能聯絡安納金,要他轉發訊息。」
機器人嗶一聲,歐比王的立體影像恢復動作。「我追蹤賞金獵人強格.費特,來到位於吉諾西斯的機器人鑄造廠。貿易聯邦將領取在此建造的機器人軍隊,而且剛總督顯然就是試圖暗殺艾米達拉議員的幕後主使。」
「安尼?」
「我恨他們!」他堅稱。
又是表示肯定的哨聲。
因此他靜靜等候。一段時間後,R4發出興奮的嘟聲。歐比王俯身面向控制臺,看到確www•hetubook.com.com認信號後瞪大眼睛。「那確實是安納金的追蹤信號,卻來自塔圖因!他跑去那做啥?我明明叫他待在那卜!」R4又嗚一聲。
但是蓓魯認真答覆:「應該不會,我不喜歡旅行。」
「感覺好些了嗎?」她問。
安納金回過神,急忙跑向R2─D2,但突然停步,意識到自己無能為力。
「不癢了?」佩咪查看成果。
「噢,好多了,佩咪小姐。」C─3PO揮舞雙臂,姿態看似滿意。
「噢,佩咪小姐,謝謝您!謝謝您!」C─3PO走上前,伸出雙臂想擁抱她,但突然後退,似乎想起自己是誰、自己居然忘了禮儀。
「安納金,你怎麼了?」她對他喊道。
佩咪看得出他在崩遺邊緣。
安納金看克里格一家人一眼,默默徵得同意後,帶著佩咪和CI3PO跟在激動的機器人後方,回到那卜飛船上。一回到船上,R2立刻曄鳴轉身,在他們面前投射歐比王的影像。
佩咪走來,把手搭在安納金的肩上,大夥默默站在墳前。
魅使點頭,以嚴肅神情看著其他人。「集結眾人。」他下達多年沒對絕地議會成員們發出的命令。
「我給你拿了點吃的來。」
「那就好。」她傲笑。意識到差事結束,她的笑意消失。這幾小時中,她拿保養機器人的差事讓自己壓抑恐懼——她幾乎沒意識到太陽已經升起——而現在她為安納金的擔憂再次籠罩心頭。
「不,我是絕地,我知道我該更懂事。」他看著她,搖搖頭。「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那裡是什麼模樣?」蓓魯詢問。
安納金瞪她片刻。她回應他的目光,歪著頭,鬆散頭髮遮住半張臉,但絲毫遮不住她的鬥志。
不一會兒,機器人告知他某個環節有問題。
歐比王.肯諾比癱靠椅背,沮喪得搖頭。他花了一番工夫才安然離開工廠城市,終於回到星際戰機的駕駛艙,以為這場冒險就此結束。他錯了。
但他的抗拒姿態沒維持多久,他再次痛哭失聲。
佩咪把他拖到一旁,找來一塊布,擦掉他臉上的積油。搞定後,她把機器人放在地板上,解開起重機鍊條。
「我會成為最強大的絕地!」他吼道:「我向妳保證!我甚至要學會如何讓人免於死亡!」
「我覺得我比較喜歡這兒。」蓓魯評論。
佩咪將他緊擁入懷,永遠不想放手。她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的語氣充滿無奈和挫敗,深深觸動佩咪。想到安納金被迫留在這裡看守她,而他的師父身陷困境,這位議員不禁怒火中燒。
「R2,你跑來做什麼?」佩咪問。
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麼。
「你那是戰鬥……」她解釋。
歐比王沮喪的低吼一聲,爬回駕駛艙。
「安納金,別說這種話。」佩咪感到驚恐,但他似乎沒聽見她說什麼。
無能為力。
幾分鐘過去,依然沒有回音,歐比王放下通訊器,面向和-圖-書R4。「他不在那卜,R4。我要擴大搜索範圍。希望他沒出事。」
他終於甩掉手裡的扳手,站在原地,低下頭。
「我感覺得到,在吉諾西斯發生的事情並非所有真相。」
沒多久,安納金駛進庭院,在震驚的人群前停定。他不發一語,下車解開母親遺體上的繩索,將她抱在懷中。他走到克里格面前,駐足片刻,兩名男子一同哀悼。
片刻後,他抬起頭,神情說明自己決心解釋。「我當時沒有……無法……」他伸出一手,握成拳頭。「我無法控制自己,」他坦承:「我……我不想很他們——我知道仇恨不該存在,但我就是無法原諒他們!」
「安納金?安納金?聽見沒有?我是歐比王.肯諾比。」他抓起通訊器,將天線對準那卜星的大略方位。
「謝謝您,」他重複,態度更加莊重。「萬分感激。」
佩咪就在他身旁,環抱他的身子。「噓,」她輕聲道,輕吻他的臉頻。「你是人類。」
一種伸手可觸的憂鬱灰暗在空中瀰漫,包圍拉爾斯庭院外的新墓,就連塔圖因的兩顆熾熱太陽也無法讓氣氛變得明亮些。兩座墓碑豎在新墓旁,提醒人們在塔圖因這個殘酷世界的生活多麽艱辛。克里格、安納金、佩咪,歐文和蓓魯五人聚集在此,連同C─3PO,一起向西蜜告別。
機器人立刻和安納金那一端的通訊裝置建立連線。
「他還活著,」重複看過訊息後,尤達宣布:「我能在原力中感覺他的存在。」
立體投影關閉後,她來到飛船的控制臺前,撥動幾個開關,檢查座標,確認已知狀況。「他們得飛越半個銀河系,」她轉向似乎在發呆的安納金:「絕對不可能及時教出歐比王。」依舊沒反應。
「這個嘛,佩咪,」她轉身看歐文時,發現他咧嘴笑。「我要把這臺機器人還給安納金,我知道我母親會希望我這麼做。」
「不癢了。」C─3PO確認。
「我感覺到黑暗面,」尤達開口:「一切混沌不清。」
一串嗶鳴傳來,令他不安。
這種規矩哪次攔得住他?
這一刻沒持續多久,一串急促嗶鳴和哨聲傳來。大夥同時轉身,看到R2ID2滑行而來。
「安尼,你盡力了。」她把他摟得更緊。「有時候,有些事就是無能為力,你並非無所不能。」
「我知道你很傷心,安納金,但你顯然有其他心事。到底怎麼了?」他只是瞪著。
「絕地該控制憤怒。」安納金立即回話,從她身旁後退,站直身子,面向敞開的車庫門和外頭的沙漠。
「R2,繼續。」
他這才看著她。看在她眼裡,他彷彿突然從某個遙遠的地方回到她身邊。
「他嫉妒我。」安納金罵個不停,根本沒理她。她意識到,他不是在對她說話,只是大聲的自言自語。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麼。「他支開我,因為他知道我已經比他強。他在扯我後腿!」
「在哪?」佩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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