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他們會,我的孩子,我希望他們會。」
葛里維斯移動得如此迅速,好似從窗邊瞬間傳送到雕雷的半公尺外。「在『這東西』面前……」他在尼莫迪亞族面前伸展以強化合金組成的手。「你的錢有多少用處?」剛雷向後畏縮。「我只是—我有點擔心你『保護』我們的能力,將軍,如此而已。我……我們……貿易聯邦沒辦法在心驚肉跳的氣氛下工作。還有,絕地怎麼辦?」
「這——」
光是站在樓頂的起降臺,安納金就被一股奔湧力量質穿全身。假如原力打算在哪個場合揭示如何改變夢魘中的黑暗未來,八成就是這裡。
「我們必須準備行動。」
「剛好相反。」歐比王說:「這艘穿梭機不是載議長過來,而是等著帶你去見他。」「等著?帶我?」安納金眉頭一皺,憂心仲忡和睡眠不足令他如墜五里霧中。他對此無法解釋,只是茫然地揮揮衣袍。「不過,我沒關掉我的定位信標,絕地議會如果想找我,為何不——」
一種莫名陰鬱籠罩一切,彷彿來自遙遠恆星的陽光聚成科洛桑白晝的軌道鏡受損,或被依然籠罩城市的棕煙熏髒。議長的燈碟似乎比平常更亮,接近刺眼,卻加深這種陰鬱。看著議長那張大型單人椅被弧形觀景窗裰出輪廓時,安納金意識到,一段古怪又意外的記憶在腦子裡產生了新的共鳴迴響。
「我們都在盲人摸象。」尤達憂愁道:「我們的自大讓我們難以放眼全域。」
如果他試圖拯救佩咪,也許可能——雖然根本不可能——親手殺了她……
歐比王補充道:「恰如分離派早在戰爭爆發前就被黑暗原力籠罩。如果議長被某人透過黑暗面影響,那麼這整場戰爭從一開始就是西斯消滅絕地武士團的陰髒。」
因為他不打算放棄,這一千年都不可能。
「你不可能以為這就是他的意圖吧。」
「黑暗——」
尤達搖頭。「這種思路會把我們引向黑暗面,我們必須萬分小心。」
尤達的嗓音依舊溫和,而且通情達理。「患得患失是通往黑暗面的路徑,年輕人。」
過了一會兒,尤達慢慢睜眼,滄桑額角皺得更深。「預兆……預兆……深奧的問題。昔日絕地皆能感知未來,如今寥寥可數。幻境……寔原力的饋贈,也是詛咒。是路標也是圈套。你的這些幻境……」
葛里維斯嘆氣,他沒時間細細解釋,他正等著來自西帝本人的密信。他不能在收有時讓剛番在場,也不能本能地把這個尼莫迪亞族總督一腳踹出星球表面、讓他在墜入大氣層時燒成渣。葛里維斯依然希望——每天都希望——西帝大人會允許他打爛剛雷及其馬屁精隆哈古的腦袋。這兩個傢伙都是噁心又貪婪的垃圾,其他分離派頭目也一樣下流。
「猶它堡星,」葛里維斯緩緩道,彷彿解釋給小孩聽:「是在軍事占領下的一顆敵對星球,從一開始就只是個臨時落腳處,就等穆斯塔法基地的防禦工事完成。現在工事已畢,穆斯塔法已經是銀河系最安全的星球,當地為你們安排的堡壘能抵禦整支共和國艦隊。」
「我也不明白。」歐比王走近一步,回頭對穿梭機的方向輕輕點頭。「他們不久前突然出現,臺上執動的學徒上去查問時,他們說議長想見你。」
尤達開口:「年輕的肯諾比切中問題要害。」
對他來說,這種想法似乎就是事實——只要他提前一天抵達塔圖因,哪怕只是一小時,他就能找到母親,她就會活下去。但是——
安納金深怕一開口就說錯話。
安納金此時意識到:尤達對他毫無幫助。絕地武士團最偉大的智者能給他的,不過是更多「提得起,放得下」的偽善廢話。
絕地聖殿是共和國中最宏偉的原力能量核心,神塔式設計用於匯集原力,正如光劍內部的凱伯水晶匯集能量流動。數千名絕地武士和絕地學徒每日在此思索和平,追尋知識,冥想正義,服從原力之願。這座聖殿就是光明泉源。
「我……」安納金皺眉,我哪能確定?「可是西帝……」
「兩位大師,兩位大師,請冷靜。」歐比王勸道,來回瞥向兩人,恭敬地微微低頭:「也許有個折中的辦法。」
不知道為什麼,白卜庭似乎洞察他的內心秘密,拿出他在全銀河系中最渴求的東西。說真的,他其實不在乎絕地議會,那只是童稚夢想。他不需要絕地議會,不需要認可,不需要敬佩。他需要的是頭銜。
飛往自卜庭辦公室的行程寂靜緊繃,安納金試過和兩名以盔遮面的高大紅衣人搭訕,可惜他們實在不健談。
「不能允許他採取行動對付絕地,無謂拖延戰爭,太多絕地已經喪命。他正在肢解整個共和國!我『見過』共和國外頭的生活——歐比王,你也見過:奴役、折磨,無盡戰爭。」
「為化為原力的人們感到欣喜吧。毋須哀悼,毋須追思。」
唯一的問題是,原力大師們最重要的秘密藏於限制存取的全像紀錄儀之中。約七十年前的羅里安,諾德事件後,只有絕地大師能查閱這些全像紀錄儀。
白卜庭挑起眉。「他們的行動將勝於言辭——只要有人管住他們。而這點,我的孩子,就是我必須請你幫的忙。」
「我保證你會打得心滿意足。」
「我正在為你安排將功贖罪的機會,葛里維斯。絕地派來逮捕你的人將是歐比王.肯諾比。」
「胡說。智慧不能用年齡衡量。他們不許你進入絕地議會,因為那是你在他們手上的唯一把柄,安納金,他們就是這樣操控你。等你成為你當之無愧的大師,他們還有什麼辦法讓你唯命是從?」
「就算失去杜酷伯爵?」
尤達和魅使皺眉相視許久,兩人對歐hetubook.com.com比王點點頭,回應他的恭敬鞠躬。
「我向你保證,他們會接受。」白卜庭平靜低語,把椅子轉向窗外,眺望遠方的聖殿尖塔。「他們還不明白他們多麽需要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讓某人去好好……」
歐比王依然低頭。「在我看來,」他小心翼翼開口:「白卜庭本人給了我們一個破綻。他說過——對你,雲度大師,以及獲救後的全像網演講中——葛里維斯將軍是實現和平的真正阻礙。我們先把分離派的其餘首腦擱在一旁,就讓紐特.剛雷、桑希爾和其他人各自逃命去吧,而我們調動每一個聯繫得上的絕地、我們所有的特工——如果可以,甚至調動整個共和國的情報人員——查出葛里維斯的下落。這將迫使西斯領主行動,他知道葛里維斯在我們的全力追查下難以久藏,這就會引誘西帝出洞。如果他希望戰爭持續下去,就不得不有所行動。」
直到被葛里維斯攻占。
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安尼……我好想你。
「尤達大師,那一天的來蘊恐怕比我們預料得更快,也許就是『今天』。」魅使對歐比王投以不耐煩的神情,歐比王立即明白他的暗示。
尤達甚至沒詢問細節。
「參議會將投票賦予他這種權力,就在今天下午。」
「但是。」驚呆的歐比王反對:「你這是『謀反』……」
「安納金,我現在請你——看在我們多年友誼的份上,對我個人的支持——接受委任,成為我在絕地議會的私人代表。」
在關於母親的夢中,沒有隱喻。母親痛苦尖叫,被折磨至死。
「參議會絕不可能允許他解散絕地。」
安納金點頭。「我看得出這有幫助,先生,但絕地議會大概看不出。我可以告訴你,他們對進一步的憲法修正案沒什麼好感。」
「你會——你會——」安納金不太敢相信自己聽見什麼。他腳下的血紅地毯似乎正在挪動,頭腦也開始量眩。
「這是應該的。」剛雷咕噥:「畢竟那項工程差點讓貿易聯邦破產!」
「這誰都會同意。」
魅使上半身往前傾。「『坐等』只會讓西斯取得優勢——」
「我不明白。」
「猜測!」尤達用吉默本杖敲敲地板,所坐的空浮椅微微搖晃。「我們不能單憑這些揣測,我們需要證據,證據!」
白卜庭背著手站在觀景窗前,遙望霧霾早晨。
安納金的眉頭更緊。「絕地以後不再向參議會負責?」
安納金眨眼。
某人從穿梭機所在方向走來,以手遮陽,彎腰迎向颳過平坦起降臺的晨風……是歐比王?
「你當然是——」
「說真的,我也一頭霧水。」歐比王把手放在安納金肩上,雙眉緊皺。「安納金,你知道我是你的朋友。」
「他真的是西斯領主嗎?還是他只是你們一連串墮落絕地的其中之一,揮舞紅劍嚇唬你們?」
但現在歐比王在場——歐比王會幫他,安納金知道他會願意—只要安納金能想出如何開口……
他原本能救她。
葛里維斯的頭垂得更低。「我不會再讓您失望,我的主人。肯諾比必死無疑。」
歐比王坐在魅使.雲度身旁,一同看著正在審閱報告的尤達。這裡是尤達在絕地聖殿中的簡樸居所,弧度柔和的半球椅及帶有木節的有機桌都共鳴著溫柔宜人的力量,歐比王記得自己仍是嬰孩時曾被這股溫暖力量包裹著。尤達在這裡已經住了超過八百年,在他數世紀的接觸下,這裡的一切都與尤達的平靜睿智和諧共振。坐在尤達的居所,就是汲取靜謐;對歐比王來說,這是在動盪年代中的莫大恩賜。
「安納金。」他想必看到安納金在透明鋼上的倒影,畢竟他動都沒動。「來我這兒。」安納金上前走到他身邊,擺出相同站姿。一望無際的城景在他們面前展開。仍在冒煙的建築殘骸隨處可見,空中車道開始恢復正常,宛如蚋蟲的快艇、飛空計程車和反重力巴士組成的車流在城中交錯縱橫。銀河參議會的龐大圓頂位於不遠處,彷彿從共和廣場的平坦永凝土長出的一朵巨大灰蘑菇。遠方的棕霧中,他能辨認出絕地聖殿五座神塔的尖端。
「你——議長,你一定在開玩笑——」
「我只是,」葛里維斯冷冷道:「不習慣有人質疑我的命令。」
「現在不是了。」歐比王輕聲插嘴:「我們已摸清西斯領主的目的,熟悉他的伎倆,也知道如何找到他。他的行動會讓他自曝身分,他無法從我們手中逃脫,他不可能逃脫。」
「我不相信這就是正義。」尤達嚴厲道:「想揭露西帝的真實身分,我們應該在檯面下想辦法!那名西斯依然存在時,我們公然對付白卜庭,這恐怕就是西斯陰諜的一部分:讓參議會和社會大眾反對絕地!如此一來,我們將不僅被解散,更成為不法之徒。」
魅使臉色陰沉,又出現歐比王昨天見過的冷漠憂鬱。「我曾在納沙達衛星上目睹,也曾在哈倫卡爾星上目睹,我見證戰爭在戴帕和索拉.波克身上造成的惡果。共和國無論有何缺陷,依然是讓我們獲得正義與和平的唯一希望,是我們抵抗黑暗的唯一防線。自卜庭或許即將做出分離派無力辦到之事——推翻共和國。他若脆致一試,就必須從辦公室裡被請出去。」www.hetubook.com.com
「不然還有誰?」白卜庭兩手一攤,鬱悶聳肩。「你是我唯一認識的絕地,真正認識,而且可以信賴。我需要你,我的孩子。沒有其他人能勝任這份工作,成為共和國在絕地議會裡的耳目——與喉舌。」
「等你見到我的新徒弟,你就會恍然大悟。」
魅使鬱間搖頭,接著道:「我幾年前就掌握了真相——戰爭爆發後的那幾個月,我回到哈倫卡爾時。我得知真相,卻不知道那就是真相。」
歐比王的眉心皺得更緊。「不,不是留意。我們周圍的原力愈加黑暗,我們對原力施加影響時也反遭侵染。對絕地來說,這段時期很危險。我求你,安納金——務必當心。」安納金試著擠出招牌的瀟灑笑容。「你擔太多心。」
「我不會讓我的幻境成真,大師,絕對不會。」
「當心?你是指『留意』吧?」
「這個嘛……」安納金回以靦腆笑容。「其實他們現在也沒辦法讓我唯命是從。」
「噢,當然,談判專家肯諾比。」魅使.雲度靠回椅背。「我早該猜到。這就是你請求這次會面的原因吧?如果你能調解我們的分歧,那就請吧。」
終於開口:「我?」
「噢,的確。」白卜庭輕聲發笑:「是啊,一點也沒錯。他們可能會拿這個當藉口來指控我。」
安納金感覺某個東西在胸腔裡糾成一團。「歐比王,這怎麽回事?一定出事了,是嗎?我看得出來,你一定知道內幕。」
「我們討論不是『任何人』。」尤達嚴肅道:「而是你自己、你的幻境,以及你的恐懼。依戀是貪婪的陰影。你害怕失去什麼,就該訓練自己放下它。放下恐懼,『失去』就傷不了你。」
又眨一下。
安納金接著道:「我擔心得很。」
他能真正信任的人……
「也許他有理由相信……」歐比王謹慎道:「絕地議會可能會拒絕讓你前往,或許他不願透露召見你的原因。絕地議會和議長間的關係……很緊張。」
起碼這部分是真的。
「關於這點,西斯並非不知名吧?我的意思是,杜酷本人——」
但在這個早晨,尤達顯然另有心事——安納金在大師居所裡能透過原力感覺到矛盾與憂慮的迴盪。尤達只是指向一張造型柔和的半球椅,邀安納金坐下,接著提議一起冥想。
「剛雷。」他一動也不動。「你怎麼還留在這兒?」
他能看見自己坐在一張深而彎曲的椅子上,對面是魅使.雲度,連同尤達。他可能緊鄰奇亞迪蒙地,或是普洛昆——甚至歐比王!他無法置之不理心中熔爐的斯輕響,他將成為絕地武士團兩萬五千年來最年輕的大師。
「然後這就是我為何走這一趟,安納金,為了和你談談,私下談,『不是』以絕地議會成員的身分——事實上,如果絕地議會發現咱們這次談話……我只能說,但願他們別發現。」
「絕地在參議會裡仍有朋友。」魅使.雲度回答的嗓音嚴肅而單調:「起碼目前如此。」
提防白卜庭。
但這些其實都無關緊要。
「你很快會明白。」
安納金開口:「充滿痛楚、苦難。」再勉強加上一句:「和死亡。」
「他們很快就會打進那座基地!」
「我也絕不會這麼做。我為你身為絕地的造詣感到驕傲,安納金。你多次贏得絕地議會向我堅稱已經輸掉的戰役——還救了我的命。他們到現在還把你拒於絕地議會之外,簡直惡劣。」
「我們不知道西斯領主究竟有何計畫。」歐比王開口:「但我們認定白卜庭不值得信賴,起碼不再可信。這份決議草案並不是幾名過分狂熱的議員之作,我們相當確定就是出自白卜庭之手,再交給由他操控的某人,看起來就像參議會再次『以維安之名強迫他接受額外職權』。他們恐怕會一再重施故技,直到有一天『強迫他接受終身獨裁權』。」
「是,主人。」
「他們已經取得優勢!」尤達拿吉默木杖往他身上戳。「如果貿然行動,我們將會助長他們的優勢!」
「肯諾比?」葛里維斯緊緊握拳,腕部的電子驅動器喀喀作響。「還有天行者?」「我相信天行者將……另有任務。」
「基地安全得很,它擋得住一千個絕地。不,一萬個。」
所以,安納金唯一要做的就是找藉口禮貌告退。
魅使點頭:「我的線人預料它會在一片歡呼聲中通過,獲得壓倒性勝利,最快可能今天下午就會發生。」
「你也知道,你想錯了。」安納金的目光穿透晨霧,朝穿梭機的方向移去,投向穿梭機遠方的——
「別管絕地,他們與此事無關!」
絕地議會和議長不是站在同一邊嗎?
他甩甩頭,逼自己回到現實。「我……受寵若驚,先生。但是絕地議會自行選擇成員,他們絕不會接受。」
「白卜庭也來了?」安納金問,用這種方法轉移話題還算方便。「出了什麼事?」
「終於。」安納金咕噥。他走過聖殿尋找昔日導師,正打算放棄的時候,一名路過的學徒說看見歐比王正趕往停機坪迎接白卜庭的穿梭機。
「我相信他們絕不會這麼做——」
但是絕地中的偉大先知總是如此教導:絕地如果試圖阻止某個情景成真,反而可能因此讓預言應驗,而這就是最嚴重的風險。按此說法,如果他及時前去搭救母親,反而可能間接害死她。
「如果他說他『能』,我當然替他倒杯白蘭地,談個明白!」
「恕我直言,先生,絕地議會裡不少人也這樣說『你』。」想起歐比王,他逼自己別皺眉,他說出這句話不就等同違背m.hetubook.com.com歐比王的信任?
「你看見了嗎,安納金?」白卜庭嗓音沙啞,柔和深情。「看見他們對我們的壯麗城市做了什麼?這場戰爭『必須』結束,我們不能容忍這種……這種……」
安納金愣住,從自卜庭屑上慢慢抽手。
歐比王眉頭舒展,綻放微笑。「你怎麼知道我會這麽說?」
「什麼談話?我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他會找出將她從他的惡夢中拯救出來的方法……
他意味深長地揮個手。
「我不明白。」
「民主制度下,一切都是政治,安納金,每個人都是。他們假想出來的西斯領主——縱使存在,我們有必要害怕他嗎?有必要未經審問就追殺到底?」
「杜酷不是白死,而是犧牲——策略性的犧牲,就像異獸棋的棄子,為了把對手引向致命失誤。」
「——因為我從來不擔心,是嗎?」安納金幫他說完。
他也不敢向管理檔案的大師解釋需要查閱的確切原因。
「我請你到遺兒來,」他緩緩道:「是因為我需要你幫忙處理一件極其敏感之事。我希望我能仰仗你的判斷力,安納金。」
白卜庭站起,提高嗓音:「我會請他『坐下』,問他是否有能力『結束這場戰爭』!」
「你有沒有聽見自己在說什麼?你瘋了?」
「身為絕地,我的判斷力是……受到限制的,議長。」
「行動?」歐比王輕聲問。
絕地聖殿其中一部分是檔案廳,這座龐大圖書館蒐羅了武士團兩萬五千年的歷程:從最廣泛的宇宙探勘資料,再到十億絕地武士的私人日記,應有盡有。安納金希望能在這裡找到關於「預知夢」的已知一切—連同如何阻止預兆成真。
雖然他的秘密不可能隱購一輩子,但他還是沒為公開秘密做好準備。昨晚,他和佩咪說好盡可能保密下去。他沒準備好離開絕地武士團,尤其在她處境依然危險時。
「是的。」安納金迴避尤達過於睿智的目光。就讓他以為自己說的是歐比王吧,這個答案不算離譜。
白卜庭已經轉回身去,在辦公桌後方的椅子坐下,低著頭,彷彿恥於將這些話向安納金說清楚:「絕地議會一直要求更多權力,更高度的自治,他們已經拋棄對法律的一切尊重。比起打贏戰爭,他們更關心如何逃避參議會的監督。」
但要他袖手旁觀……等著佩咪斷氣……
「他們瞭解什麼都無關緊要。」魅使說:「他們只知道權勢在誰手上。」
「證據恐怕是我們負擔不起的奢望。」魅使.雲度眼露凶光。
葛里維斯稍微移動目光,瞥見紐特.剛雷在透明鋼上的倒影,尼莫迪亞總督站在控制中心的門廊發抖。葛里維斯盯著倒影的尖頂帽下那雙球狀的冷血眼睛。
「您提到的致命失誤——容我再次斗膽……」
「西斯就是邪惡的定義——」
猶它堡星無意捲入複製人之戰,也未曾加入共和國,而是一直小心保持低調的中立。
「主人,容我斗膽一問——您當時為何不讓我殺掉白卜庭議長?那可是絕住機會。」
「你該心懷感激,總督。」葛里維斯欣賞著指關節的光滑弧線,彷彿這隻手是某種奇異的掠食動物。「你現在還沒被我握在手心裡。」
「找到他之後再操這份心吧。」歐比王臉上掠過一絲悵然苦笑。「如果我豎起耳朵,幾乎能聽見魁剛在提醒我:除非可能性成為事實,否則只會讓你分心。」
「有些事必須私下談,將軍。」倒影上的總督打量門外走道的兩側。「這次轉移令我不安。你說過我們在猶它堡星很安全,為什麼『首腦議會』現在被移往穆斯塔法?」
「我能向你保證。」安納金斬釘截鐵道:「絕地完全獻身於共和國的核心價值。」
「我知道,我的孩子,我知道,而這就是重點。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更年輕,更強壯,更優秀。既然他們現在就管不住你,等你當上大師還有什麼辦法?他們有什麼方式逼你站在他們那一邊?你會比他們加起來還要強大,而這就是他們壓制你的原因。他們懼怕你的力量,他們懼怕『你』。」
「我深信,這是瞄準絕地心臟的陰謀中的下一步棋。」魅使說:「企圖毀滅我們。原力的黑暗面圍繞著議長。」
「我——有事耽擱。」安納金說:「我沒藉口。」
抵達白卜庭辦公室時,安納金的不自在只增不減。他以前常來這裡,因此反而很少認真觀察周圍:走廊的深紅地毯配合微弧牆面、舒適的長沙發、白卜庭辦公桌後方的巨型弧面窗戶……這一切都熟悉得令他忽視,不過今天——
「這種行動很可能毀滅絕地。」尤達說:「我們已經失去了公眾信任……」
「他為何不透過絕地議會提出請求?」
「知道?不,只有猜測,這跟知道可是兩碼子事。」
但有一隻老鼠不在逃竄的群體之中。
「噢,議長——」安納金啞然失笑:「沒人比絕地更忠誠,先生,真的,看看這幾年來——」
又或許,歐比王其質是在執行絕地議會的命令?他說過「提防白卜庭」,還有「當心你的情感」。
注意到議長保鑣所穿的長袍和這裡的地毯是完全相同的顏色時,他感到一種無法解釋的陰森。
今天,歐比王的聲音在他腦中低語「提防白卜庭」,現場的一切變得完全不同,顯得陌生,負面的那種。
佩咪說過他的夢魘想必只是隱喻,但他更清楚真相。他知道原力預知並非絕對,但他的預感未曾出錯,連最微小的細節都分毫不差。他還是孩童時,已經知道自己將被絕地選中,知道自己的歷險將跨越銀河。當年不過九歲,根本不理解何謂愛情,他仰望著佩咪.艾米達拉完美無瑕的臉蛋,就預見她將會愛上自己,而且兩人總m.hetubook.com.com有一天會締結連理。
如果真被問起,他實在很難解釋。
魅使點頭道:「我和尤達繼續留守科洛桑,監視白卜庭的顧問和隨從。西帝一旦現身,我們就與之開戰。但誰去逮捕葛里維斯?我曾和他短兵相接,多數絕地難以與他匹敵。」
「這份報告——打哪來?」
「在絕地議會……」安納金喃喃自語。
然後去找歐比王。
唯一重要的,是佩咪。
「噢,我對此毫不懷疑。」白卜庭說:「你們絕地議會裡不少人希望我早日下臺,因為他們知道我現在會找他們麻煩。他們行事隱密,一心只想用機密行動對付不知名的神秘敵人——」
他垂著頭,只能在影像中警見大君的長袍下擺,這已足夠。
「我不知道。」安納金衷心回應:「但我倒是知道,你最好別當著絕地議會的面舉這個……『例子』。」
「我不認為他打算控制絕地。」魅使說:「這份修正案一旦通過,絕地議會將被置於議長的控制之下,他就有合乎憲法的權力解散整個武士團。」
「他的意圖?」魅使口吻陰沉:「也許不是,但他有什麼意圖都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西斯領主的意圖,我們的政府已在他的股掌之中,而絕地武士團恐怕就是他和銀河系統治權間的唯一障礙。你以為他會怎麼做?」
然而,尤達的目光穿過《安全法案》最新修正案的半透明全像報告、望向他們,眼裡毫無平靜,雙耳也向後平貼於顱骨。
「絕地對政治沒——」
「你對你的才能這麼有自信?」尤達握緊杖首。「這事沒這麼容易調解!」
分離派的領導成員們有如過街老鼠,匆匆走過永凝土停機坪,登船準備前往穆斯塔法星新落成的基地,以求自保。
「親近你的人?」尤達慈祥提示。
這裡是猶它堡星,位於外環星區盡頭的一顆偏遠星球。從葛里維斯所在位置之上的地表望去,這裡只是一顆貧瘠無奇的岩石星球,被永無止境的超速暴風侵蝕成平地。但如果從軌道望去,岩坑裡的城市、工廠和太空港就會隨著行星自轉而逐一呈現。這些深坑如顛倒的山蜂般朧大,內壁每一塊可用空間都濟滿城市建築,每座城市的每寸土地都在分離軍戰鬥機器人的嚴密監視下,以確保猶它堡族規矩行事。
葛里維斯將軍大步站立,雙手扣背,透過強化觀景窗盯著吉諾西斯無畏艦上空的高聳球體。和環繞的寬闊岩坑一比,原本巨大的戰艦頓時顯得格外渺小。
「請出去?」歐比王問:「你的意思是,逮捕?」
五百共和大樓,佩咪的公寓所在。
白卜庭點點頭,垂下腦袋。「我瞭解你的努力,安納金,至於其他絕地……」他嘆口氣,看起來比昨天更疲態,或許他昨晚也度過一個不眠之夜。
安納金用手指梳理頭髮,快步走過聖殿塔頂的專用停機坪,靠近「高偕議會塔」的底部。議長的穿梭機停在平臺盡頭,肢梯敞開,安納金瞇眼望去,能看到站在魃梯兩側的兩名體格高大的紅袍衛士。
「這話什麼意思?」
「務必做到。」
「他們將直接向我個人負責。參議會在指揮戰事方面是一盤散沙,我們這幾年都看在眼裡。現在,我這間辦公室將成為指揮戰事的唯一權竅,我們很快就會結束一切。」
「你最好對錢不感興趣,將軍,因為打這場仗花的是我的錢,你這副身體花的是我的錢,連同你那些貴得要死的菁英衛士!花的全是我的錢……」
安納金想起昨天晚上對佩咪說的話,胸中揪得更緊。「然後?」
「噢,的確。別擔心,我的孩子。」慈父般的招牌微笑擠進眼裡。「安納金,咱們這些年一直是朋友,我什麼時候請你做過讓你良心不安之事?」
他的聽覺感測器清楚聽見即雷拖著步伐、沿走道離去。不到一秒,他的感測器聽見控制中心那座全像通訊儀的啟動聲。他轉身面向投影碟,來電提示聲響起時,他按下接收鍵,接著跪下。
「是的,主人。」他偷偷瞟向觀景窗外,議會成員大多已經登船,剛雷很快就會趕上。葛里維斯親眼見過總督受到適當「激勵」後跑得有多快、「飛船馬上起飛。」
「時值亂世,這種幻境不足為奇。你看見自己,還是你認識的人?」
「啊,的確,神秘的西帝大人,滲透政府最高層的西斯。你不覺得這聽來太耳熟,安納金?太『方便』?你怎麼知道所謂的西帝確實存在?你怎麼知道他不是『虛構人物』、是絕地議會為了找藉口滋擾政敵而捏造的?」
里維斯能聽出主人嗓音裡的笑意。
但就現在來說,他還是得維持虛假的誠摯。
也許。
「我們可是首腦議會!你無權對我們發號施令!這裡我們說了算!」
「就算被解散、失去法定權威,我們依然是絕地。早在銀河共和國成立之前,絕地武士就長久待奉原力,在共和國化為塵埃後也將侍奉下去。」
他回到觀景窗前,又擺回原先的姿勢——兩腿岔開,雙手扣背。如果再看到剛雷灰綠臉上的病態紅暈,他恐怕會忘掉命令、把總督的腦漿從這兒砸得澱到歐德曼特星。
「你已把分離派議會轉移去穆斯塔法?」
他已經聽了上百萬遍。
「這份修正案提交後,會通過嗎?」
自卜庭辦公室令他想起「無形之手」號上葛里維斯的將軍室。
「絕地議會……」歐比王說:「沒被通知此事。」
安納金在腦海中聽到歐比王的話語迴響,咕噥著「絕地議會和議長間的關係……很緊張」。首都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
這些是真誠告誠,出於對他的關心?還是精心算計?播下猜忌的種子,挑撥安納金和這個真正理解他的人。
「議長在這件事上的意圖——我看不出端倪。」和圖書尤達緩緩道:「參議會或許在名義上能任命他指揮絕地議會,但他無法支配絕地。我們的權威向來與道德相符,絕非只是『合法』。絕地絕不言聽計從!」
絕地對原力中最深奧微妙的問題感到疑惑時,永遠可以求助他人。因此,安納金今早的第一件事——甚至沒空在自己的居所更衣——就是去向尤達求教。
「你的船正在等候。」
「別為錢向我抱怨,總督,我對錢不感興趣。」
否則他就不會笨到只希望安納金雙手合十、閉目冥思,任憑佩咪的殘餘生命如塔圖因的冬晨幽霧那般蒸發殆盡……
「他們肯定不瞭解這其中的陰謀!」
有沒有什麼東西能超越「不可能」?
「恕我直言,尤達大師。」魅使打岔:「但你這種言詞是政治言論,我們不能讓論阻撓我們『伸張正義』。」
這麼多年來,尤達對他向來冷淡,彷彿討厭他的存在,但今天令他訝異的是,年邁大師不但大方邀他去自己的居所詳談,還在他為了避免吐露秘密而結巴詢問時耐心傾聽。
唯一重要的,是大師頭銜。
「我很少下異獸棋,我的主人,我更喜歡打『真正的』仗。」
「他們確實這樣教你。我這幾年一直在閱讀西斯歷史,安納金,自從絕地議會終於認為方便向我透露他們的……聲明……據說那些死了上千年的巫師又活了過來。不是所有西斯故事都收藏於你們絕地聖殿的隱密檔案廳。就我從書上得知,西斯與絕地沒有多大分別;沒錯,他們確實尋求力量,但你那個絕地議會也一樣。」
「時機尚未成熟。耐心點,我的將軍。戰爭已接近尾聲,而且勝局已定。」
「西帝大人。」
「我不得不——」
「噢,對,對,當然,黑暗面。聽我說:如果你們那個『達斯.西帝』現在就走進那扇門——而我如果能阻止你當場殺了他——你知不知道我會怎麼做?」
剛雷持續後退。「你說我們在穆斯塔法很安全,但你也說過你會把白卜庭送來當人質,他卻從你手心裡逃跑!」
「共和國就是文明,我們唯一擁有的文明。」魅使凝視尤達的雙眼,再與歐比王對望,歐比王感覺到這位科倫族大師眼裡的烈火。「我們必須準備採取激進措施,這是我們的職責。」
「我不怕惹來非議,歐比王!如果這算謀反,我也無所謂。如果絕地議會支持我,我現在就採取行動。真正的謀反,」魅使說:「是坐以待斃。」
在這種時期,中立已成笑話。只有共和國和獨立星系聯邦都不感興趣的星球才可能保持中立。如果葛里維斯有發笑的能力,老早這麼做。
「如果?」魅使說:「這場仗從一開始就是西斯的計畫,杜酷在一邊,西帝在另一邊——從頭到尾都是瞄準『我們』的陰謀,消耗我們之中最年輕、最優秀的成員,使我們變質到自己都認不出。」
這是超越所有禮物的饋贈。身為大師,他就有權查看特殊檔案室裡的禁閱全像紀錄儀。
希望歐比王不會注意到他沒換衣服。
「幹得好,我的將軍。接下來,你必須安排我們在猶它堡星設下的陷阱,絕地即將追捕你本人,你必須做好迎戰準備。」
「那麼我們究竟為何而戰,大師?何必拯救任何人?」
「我可不是,我不再相信他們懂得收斂,安納金。這其實就是我今天請你來的原因。」他把手肘撐在桌上,專注地俯身向前。「你今天下午可能聽說了,參議會即將命令由我直接控制絕地議會。」
「不,別說『當然』,現在沒有任何事是理所當然。我是你的朋友,所以身為朋友,我現在請求你:提防白卜庭。」
「……向他們解釋。」
「我知道你是他的朋友,而我擔心他或許不是你的朋友。小心他,安納金,也當心你的感受。」
安納金目光低垂,這番話幾乎鑽進心窩。「我也察覺到……類似的情況。」「我今天請你前來,安納金,是因為我自己也有所畏懼。」他轉身等待,直到安納金與他目光相接:白卜庭的神情近乎凄涼絕望。「我開始害怕絕地。」
他琢磨字眼時,歐比王來到他面前。「你錯過了外環星區包圍戰的報告。」
他欲言又止,搖搖頭。安納金的手放在白卜庭肩上,感覺到對方長袍下的身軀如此虛弱,不禁徵微眉。「你知道我為此竭盡全力,每個絕地都是。」他說。
「是的,謝謝你,吾友。但在這種形勢下,我別無選擇,這場仗非贏不可。」
「你確定嗎?要不要打賭?」葛里維斯湊上前,在剛雷的玫瑰色眼珠裡看見自己面罩的倒影。「要不咱們……拿你的命當賭注?」
「我的時機會到的……等我更年長一些,或許更聰明些吧。」他不願和白卜庭談論這些。儘管歐比王提出警告,但像現在這樣討論男人間的嚴肅話題,確實令他感到愉快又強大。他一點也不想抱怨自己沒受封大師,只有沒入選滾球隊的黃毛小學徒才會發那種牢騷。
安納金相當感激,也十分安心,甚至出乎意料地滿懷希望。他感覺眼眶泛淚,過了幾分鐘才鎮定下來,進入該有的絕地靜思。
對尤達來說當然容易,尤達在意過誰?「真正」在意過?有件事安納金可以肯定:這位古老大師從沒戀愛過。
「不,不完全是。」白卜庭嘆息聳肩,坐回椅子。「只是舉例,安納金。為了讓和平重返銀河系,我願意做任何事,你懂嗎?我就是這個意思。畢竟——」他露出疲戀又自嘲的苦笑。「——真正的西斯領主走進這扇門的機率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