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瑟打量着這堵牆,然後說道:「大概這些石頭是掉到冰川裏,然後才沖到這兒。」
「如果必要的話,我會用手勢指示你們。我舉起手就表示停止;向前招手就表示前進。每人之間至少保持二十五碼的距離,萬一發生山崩,我們三個人才不會死在一塊兒。最後一點,萬一眞的被山崩陷住,用力往下蹬,然後用手划,就像游泳的姿勢一樣,使自己的上半身盡量露在表面。你們都聽清楚了嗎?」
於是他加倍小心,他不時放慢速度,一步一步地走着,這使他父親很不高興,他不時嘟嚷着:「憑這種速度,我們一輩子也下不到底。」
「就是啊,可眞不容易。」馬漢喘着氣道。
「我沒意見,一切聽你的。」馬漢道。
第二天當海底人快走到大陸棚的盡頭時,海床的地形突然起了變化,好像一個天然的長扶梯一樣,每一階約有十五呎高,三十呎寬。他們每走到一階的盡頭,就身體往後傾,然後以滑雪橇的姿勢,衝到下一階梯上。跳了很多階之後,地形又開始平緩下來,但是巨石密佈,而且長滿了各種海蟲和珊瑚,還有龍蝦及螃蟹到處爬來爬去。
「眞該死!」史博士的火氣又來了:「又要耽誤時間,眞倒霉!」
約一小時之後,他又霍地坐起來,不斷地揮舞雙手,嘴裏狂叫着:「放開我!放開我!」
馬漢笑道:「從現在開始,一直到任務結束,在這個漫長時間裏,發光怪魚大概是我們唯一的伙伴了。」
可是沒多久馬漢又莫名其妙地醒過來,他瞪着一片黑暗,除了偶爾有幾條螢光魚一閃而過之外,什麽也看不見。他看久了之後,覺得這片黑暗已變成實體,緊緊地壓住他,使他無法動彈。他有一種難以抗拒的衝動,想把黑暗推開而重見天日,於是勉強闔上眼睛想再睡一會兒。但他翻來覆去,怎麼樣也睡不着。他坐起來又躺下.就這樣折騰了大半夜,終於不自覺地睡着了。
史博士拍拍他肩膀道:「別難過,人在黑暗的環境
hetubook.com.com中待久了,總難免會有些問題的。現在先不管這些,大家睡覺吧。」
喬瑟用雷射燈上下照了一次,發現這個石山的正面有一個小小的平臺,遠看眞像一張大嘴。喬瑟道:「我們的運氣還不錯,也許從那個平臺上跳下去,就能繼續前進了。」
史博士轉頭向喬瑟道:「你對登山很有經驗,從這兒開始一直降到海底平原,都由你帶頭。」
「大概是吧,可是它爲什麽偏偏要掉在這兒呢?」史博士很惱怒地說。「既然沒有缺口,可是繞路又太遠,我看也沒什麼選擇了,我們非爬上去不可。」
「我想起來了,這很像是鄉下農夫在屋子四周所築的石牆,這種石牆在我家鄉很多。」
他扭過頭,用雷射燈照射面前的石牆,發現有幾道水平裂縫,人可以勉強擠進裂縫中匍伏前進。他仔細觀察後,就向二人說道:「我們現在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個是冒險從這裏直接滑下去;另一個是從這條裂縫中爬到那個平臺上,到那兒之後我們再繼續找路下去。你們認爲該選那條路呢?」
在大陸斜坡上降下約三分之一路程後,他們來到一條很崎嶇的石脊上。它那種曲折的形態有如蜿蜒不絕的河流一般,但是看下去似乎直通海底。他們就沿着這條石脊前行,跨過無數的巨石,也越過不計其數的小山丘。可是最令人不解的是,這條山脊到後來竟變成階梯式,每隔一百碼就陡降一次,這使他們的行進速度大爲減慢。可是並沒有人抱怨,連史博士都沒多說一句話。他也明白,在這種危機四伏的大陸斜坡上,能使三人平安到達海底才是最重要的事。大家都心事重重地向前行進,竟然沒注意到一小座石山就擋在去路上。
他看著大陸斜坡的地表形狀,希望能找出一條最短、最容易的下降路線。最後他終於發現有條路線雖長些,但是安全得多。他首先扳動靴上的鐵鈎,然後張開手掌上的鐵爪,接着又把刀和-圖-書杖轉變成登山杖。史博士和馬漢也跟着照辦。
但是走近一瞧,完全找不出一條裂縫。
.大陸坡位於大陸的邊緣,它們才是大陸眞正的界限。換句話說,在這個界限以外才能眞正算是海洋。這些斜坡是如何形成的,海洋學家至今也無法確定。不過他們相信,這些峭壁是由於海底發生大地震使巨大岩塊突起而形成。如果所有的海洋突然乾涸,地球上的人類就會見到一些從未看過的壯觀景象。例如在紐約州東南方的一百三十哩處,也就是大陸棚的盡頭,人們可以看到哈德遜峽谷,那種奇異而又壯麗的景象只有大峽谷可以比擬。在智利的海岸外,人們還可以見到世界最偉大的景象,在安底斯山脈的阿康卡瓜亞峯約有兩萬三千呎高,但在它北邊不遠處,由於大陸棚很狹窄,大陸坡陡降至兩萬五千呎深,因此從阿康卡瓜亞峯頂一直到大陸坡底,整整下降了四萬八千呎,大約有九哩多,這可算是世界上最深最陡的峭壁了。
史博士領着兩人繞着曲折的路線通過這片奇異但很迷人的石林,經過數小時後,他們的雷射燈突然照出遠方有一堵很長的泥牆或沙牆。但是走近一看,才發現那是由一長排巨石所構成,它們一塊塊疊起來至少有六十呎高,而且正好擋在去路上。
喬瑟和史博士立刻跳起來,並且扭開雷射燈。「馬漢,快醒醒!」史博士用手搖馬漢的肩膀。「馬漢,醒醒……」
「也許不至於那麼糟,」喬瑟滿懷希望地說道。「一定有裂縫或缺口可以讓我們擠過去。」
爬上這些岩石可眞不是件容易事,因爲上面長滿了各種動物和植物,使手很難握牢。每次海底人剛抓穩,上面的附着物又立刻鬆脫,使他們又滾回地上。好不容易喬瑟首先爬上石牆,然後把他父親及馬漢都拉上來。
由於他對登山極有經驗,深知不能只看表面。他常看見雪很平靜地覆蓋在山坡上,但在俄頃之間,突然暴發成巨大的雪崩,掃平擋在前面的一和_圖_書切,摧毀和淹沒整個村莊和居民。現在好安靜啊!簡直靜得可能發生同樣的變化。
他們不敢再耽誤時間,急忙往前趕路,在接近中午時,終於到達大陸坡,此時海底行程的第一階段總算告一段落。
「對,先睡覺再說。」喬瑟附和着說。
「別緊張,馬漢,放輕鬆一點。」喬瑟安慰着他,並且握着他的手。「你跟我們在一起,什麼事也沒有。」
喬瑟研究一下情勢,就說道:「如果從這裏滑下去,落在那些很鬆的泥土上,我看一定會引起山崩,所以還是先到那個平臺上比較妥當些。好,跟我來吧。」
站在大陸坡的邊緣往下一看,他們簡直呆住了,這眞可算是世界上最壯觀的景象。他們曾經研究過大陸坡的模型,可是他們絕沒想到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會如此壯麗,使人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他們用雷射光往下照射,發現底下盡是垂直的峭壁,好像巨大而皺叠的簾幕一般,一重緊接一重,直通到一哩深的海底平原。大部份的峭壁都直立如削,完全是不毛之地。有的地方則略帶些坡度,還有一些則呈斷裂狀,有如巨大的石椅一般,也許這裏就是龍宮吧,海龍王每天在這兒上早朝。
不過喬瑟並不理會史博士的話,繼續根據自己的判斷,以較慢的速度走了將近一個多小時。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他們回頭一看,在南方數百呎處,一條泥河沿着斜坡往下流,它的聲勢愈來愈浩大,一下就變成激流。三人呆呆地站在那裏看着山石及泥沙滾落,擋在前方的巨石瞬間就不見了蹤影。喬瑟往下張望,嚇得直搖頭,馬漢和史博士駭怕的樣子就更不用提了。三人久久說不出話來,心中却在想着,要是這次山崩稍稍偏北幾百呎,不知是什麼下場。而且還有一件事更值得憂慮,仍留在斜坡上的泥層是否會因此而鬆動呢?
喬瑟停下來,等後面兩人趕上後,三人一起不斷地探頭觀察眼前的形勢。在他們左邊是一片數百呎深的直立峭壁;在他們hetubook.com.com
的右邊也是一道更曲折的峭壁,一直連通到大陸棚上。擋在他們面前的這座石山至少有一百五十呎高,前方突然折向右方,乍看起來有些像個伸出的船首。
「這應該由你決定,」他父親道:「一切都是你主管。」
他首先往上爬了幾呎,然後擠進一條裂縫中,腹部緊貼着地,然後利用手指上的鋼爪,一點一點地匍伏前進,馬漢和史博士也緊跟在後。三人的體格雖然健壯,可是這種行進方式對他們而言仍然很難忍受。尤其是喬瑟,他不但要先清除可能妨礙行進的障礙物,另一方面也由於他塊頭太大,擠在這種裂縫裏,尤其顯得吃力。就這樣他們終於一呎一呎地爬到平臺上,大家癱在地上,好好地休息一陣,喬瑟嘆口氣道:「唉哟,總算爬過來了。」
說起來也眞是運氣,這時計時器突然響了,睡眠時間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三人眞是如釋重負,燈一批滅就陷入沉睡之中。
「把手拿開!」馬漢大叫着,用力把史博士的手推開。「你快要扼死我了,放開我……」
等馬漢闔上眼睛之後,兩人等了一會兒,發現馬漢睡得很平穩,兩人才再度回到夢鄉。
喬瑟搖搖頭道:「從這裏看下去好安靜啊!簡直靜得可怕。」
到了上頭事情就容易些了,他們只要緩緩往下一跳,很輕鬆地就落到地面。
馬漢此時神智已清醒了些,當他看清楚兩人是誰之後,覺得很不好意思。「啊,眞對不起,我大概在作噩夢,我覺得有個大黑怪物坐在我胸口上,一直想勒死我。」
很高興父親對他深具信心,喬瑟立刻開始研究下面的地形。峭壁下面是一片寂靜,好像已經凍結了一般,到處都是稜角、危巖、以及光秃秃石塊所形成的平臺,自從亙古以來,似乎從來不曾改變過。不過喬瑟所要仔細查看的是覆蓋在斜坡上的一層黃色泥土。這層泥土看起來十分光滑,他幾乎可以踩着雪橇一路滑到底,但是這層泥厚度不一,從幾分之一吋一直到數呎深都有可能,它顯得十分不穩固和_圖_書,稍一不慎就會跌得粉身碎骨,葬身於深海之底。
「我快要累死了。」史博士道。「爬這種坡倒是個很好的減肥方法。」
無論如何,他們仍然繼續往下降,可是剛才的山崩太令人怵目驚心,三人心無旁鶩地落到一千呎深才逐漸放下心來。馬漢這時又開始注意到四周的魚類,這裏的蝦很多,不斷踢動細足,並且舞弄着觸鬚。巨大的水母一下張開觸鬚,一下又捲曲起來,章魚見到三人出現就噴出一口墨汁逃逸而去。海鰻從岩洞中探出頭來,擺出一副不太友善的姿態。除了這些常見的海中生物之外,還有各種五顏六色的小魚在黑暗的水中穿梭,仔細一看原來是螢光魚,這種奇怪的魚類只棲息在深海中,而且能自己發光。
史博士和馬漢都點點頭。
「好,那麼跟在我後面。」他說完就朝一處約有二十度傾斜的地方落去。於是三人眞正離開北美大陸,朝着大西洋深處進發。
「在我們啟程之前,」喬瑟道:「我首先說明一下幾項重要的登山規則。第一,在把脚放上去之前,一定要看清楚。第二,一定要先踩穩後,才把全身重量放上去。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項,盡量不要說話。我再重複一次,盡量不要說話,因爲震動愈小愈不會引起山崩。
他猛然睜開眼睛,搖着頭,呆呆地瞪着四周。「這是怎麼回事?我在那裏?」
現在是喬瑟帶頭,馬漢居中,史博士在最後面,三人緩緩地沿着陡峻的岩面突出部份落下,他們很小心地一步步走着,不斷用登山杖探路,緊貼着他們右邊的岩壁。由於泥層實在很滑,如果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卽使有登山鞋也難免會滑倒。就這樣他們從一條稜線換到另一條稜線,又經過好幾次較平坦的泥層,終於落到相當深的距離。偶爾喬瑟會回過頭看看,確定一下那兩人是否靠的太近,但他大部份時間都是朝上看或朝右看,非常專心地注意着在他們上方的斜坡。他已看到很多處稜角和危巖上都堆積了相當厚的軟泥,這使他有些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