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Ⅱ ON WATERSHIP DOWN
27 「除非身歷其境,你就無法想像」

「誰阻止了你們呢?」長毛吼叫著。
「『你是誰?』他說:『你不是議會中的遞訊員。我都認識他們。你是什麼記號?』
「『議會要你馬上去。』
「『嗯,好,』他說:『你們要留下來。但是,不管你們要住幾天,你們再沒有機會佔用議會的時間了。』
「『當然,在他們見到你時,就會告訴你的。』我回答:『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不會讓他們久候的。』
「『巴格勞斯隊長嗎?』
「那是真正恐怖的一點。奧斯陸——嗯,除非你親身經歷,就無法想像得出來。首領是一隻名叫翁德瓦特的兔子:他們稱他為翁德瓦特將軍。我想用一分鐘的時間,多告訴你們一些關於他的情形。在他手下有幾名隊長——每一位隊長負責一個記號隊——每一位隊長又有他自己的官員和哨兵。日夜都有一個記號隊的隊長率領著手下在值勤。要是有一個人從任何地方走近時——那種情形並不常見——在那人還沒有走近到看清楚情況之前,哨兵就已經發出警告。他們也發佈關於敵人的警告。除了在溝渠中某些特定的地方外,所謂特定的地方,就是掩埋的地方,他們禁止任何兔子隨便排泄。要是他們看到他們所不認識的兔子在附近晃來盪去時,他們就要看他的記號。要是他不能自圓其說,究竟會發生些什麼事,那只有天曉得——不過,我可以猜得出會發生些什麼事。住在依夫拉發的兔子,經常一連好幾天沒有見到過太陽。要是他們的記號隊是在夜間到地面上來吃草時,那麼,無論寒暑或陰晴,他們就得在夜間上去吃草,他們都習慣在地下洞窟中聊天、嬉耍和作樂。要是因為某種理由,某一個記號隊的兔子不能在指定的時間到地面上吃草時——比如說有人正在附近工作——那只好自認倒楣。他們就失去上去的機會,要到第二天再輪到時才能上去。」
「我不想把旅途上所遭遇的一切詳詳細細地說一遍。早餐剛過,天空開始下起雨來,空氣寒冷陰濕,所以我們就在原地一直待到中午。中午時,天空開朗了,我們就繼續前進。因為地上很潮濕,所以走起來不太方便,不過,我估計在薄暮時分我們大概可走到目的地附近。當一隻野兔子從青草中穿過時,我正在四處張望,我問他是否知道附近有一座兔場。
「『你知道它嗎?』
「嗯,暫且不去管小五,」長毛說:「可憐的小傢伙,過一段時間後,我敢說,他就會覺得好過一些的。」
「『如果那就是它的名稱的話。』我回答。
「那麼,一路上走過去時,他們沒有發現你們嗎?」布魯貝說。
「哈瑞,沒有一個兔子會責怪你的。」長毛說。
「不要緊的,」長毛說。但是「小五和黑莓?」的念頭頓時湧上他的腦中。他們竟不聲不響地離開這座兔場了嗎?真要是如此的話,當其他的兔子知道這回事時,將會發生些什麼呢?但是,要是基哈爾發現了他們時,該怎麼辦呢?他們不可能在強制中回來。不過,要是他們回來了,那該多好,要是他們一定要走呢?就在那當兒,哈瑞開始說話了,每一隻兔子都安靜了下來。
「請相信我,依夫拉發的奧斯陸可不是兒戲。他們都是從身材壯碩和孔武有力的兔子中挑選出來的,並且,在潮濕和黑暗中行動,沒有一件事他們是不知道的。他們天不怕、地不怕,但他們每一隻都對議會怕得要命。沒有多久,我知道我們遭遇到麻煩。追趕我們的巡邏隊,在夜雨濛濛中結結實實地緊跟著我們,而且跑得比我們還要快,沒有多久,他們就緊跟在我們後邊了。當我們跑到一條看來幾乎直聳雲霄,又大又陡的斜坡時,我告訴其他三隻兔子,我們已走投無路,只有轉過身去和他們廝打一陣。那斜坡比我們這裏的山坡還要陡一些,而且坡度很均匀,好像是人造的。
「我十分確信,我們曾與一隻鼬鼠擦身而過。」西勒弗說:「我嗅到了他的氣味。不過,你們都知道,和敵人相遇時是怎麼回事——要是他們不是正在獵取食物,他們經常都不會注意你。我們沒有留下多少氣味,我們跟貓一般把排泄物統統埋了起來。」
「『對!』我說:『我們正要到那裏去。我們是外地來的。』
「接下去究竟發生了些什麼hetubook•com•com事,真有些很難向你們說清楚。雖然我們四個都親眼目睹,我們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我現在正要說的都是鐵般的事實。弗里斯主派遣了一位大天使把我們從依夫拉發的奧斯陸手中拯救了出來。我們每一個都從堤上翻了下去。被自己身上流下來的鮮血弄得視線模糊的巴克桑幾乎滾到底邊去。我爬了起來,回頭向上邊看過去。天空有足夠的光亮可以看清楚依夫拉發的兔子是否跟了上來。就在那時——那時,有一個龐大的東西——我不能對這個東西向你們說出任何具體的印象,一個大得像一千匹馬力的拖引車,也許還要大些——在黑暗中衝了過來。那東西冒著火光,吐著煙霧,全身燈光通明,呼嘯著在鐵條上駛過,而地面就在它的身下震動。那東西就像一個千頓重的閃電般在我們和依夫拉發兔子間行駛過去。我老實告訴你們,我嚇呆了,無法動彈。這陣閃光和噪音——劃破沉沉的黑夜。我不知道對依夫拉發的兔子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他們到底是跑開去了呢,還是被它撞倒了。然而,那東西突然間駛開去了,我們聽到那東西格格吱吱,碎碎碰碰地消失在滄茫的空間。不久,我們又回到孤單寂靜之中。
「嗯,我不如說那次會談一點也沒有結果。斯屈貝盡量設法幫助我。他說了許多關於動物間的優良傳統和同胞愛的本性等事情。『動物不要表現得跟人一樣,』他說:『要是他們一定要打架,他們就打架;要是他們一定要殺戮,他們就殺戮。但是他們不會坐下來,利用他們的智慧去設計一套傷害其他動物生命的方法。他們有尊嚴和動物氣概。』
「但是,他不在洞中。」阿康說。
「嗯!那時,我們四隻兔子就跑進黑暗中,我們去了一會兒工夫之後。有兩個哨兵站起來,想阻止我們。我們就排成一列,直朝他們走過去。我以為他們會跑開的,但是,他們卻沒有跑走。他們打得像瘋子一般,其中一隻兔子一把將巴克桑撕裂到鼻子邊。不過,我們到底是四隻;最後,我們從他們身邊衝了出去,匆匆忙忙跑過原野。究竟該走哪一條路,我們連一點概念都沒有,當然也顧不得天黑和下雨了:我們一個勁地跑著。我想到追趕者為什麼會稍微落後一點的理由,那是因為可憐的老巴格勞斯不在那裏指揮之故。無論如何,我們有了一個良好的開始。但是,我們可以聽得出,我們正受到追趕——而且,更糟的是,我們有隨時被追上的危險。
「『我不是在這裏回答你問題的。』我說:『要我回去告訴他們,說你不肯去嗎?』
「會議在一個大洞廳中舉行。該洞廳很長,但卻很狹窄——不會比我們的杭尼康伯好。因為他們沒有可供造成一個寬大洞頂的樹根。當他們正在談論其他的事情時,我們就守候在外邊,我們只是他們每日議事中的一個議案:『捉拿到的陌生客』。另外還有一隻兔子等在外邊,他受到奧斯陸發——議會警察——的特別照顧。在我一生中,我從來不曾走近如此戰戰兢兢的任何一隻兔子過——我想他害怕得快要發瘋了。我向其中一位奧斯陸發請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說這隻兔子叫做布蘭卡瓦,企圖從兔場中逃跑時被抓到。嗯,他們把他帶進議會,起初,我們聽到這個可憐的傢伙正設法在解釋,接著我們聽到他哭了起來,懇求他們慈悲;當他走出來時,他們把他的兩隻耳朵撕碎了,情況比我的這一隻耳朵還要糟。我們朝他身上嗅了嗅,真是恐怖;其中一位奧斯陸發說:『你們不要做出這樣愚蠢的舉動。他能活著是夠幸運的了。』所以,當我們仔細想著那句話時,有一隻兔子走了出來說,議員們準備接見我們。
長毛派阿康去看看是不是還有兔子陸續地在到來。阿康回來說,斯屈貝病得很重,而他沒有見到黑莓和小五。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不能行動。最後我站了起來。在黑暗中,一隻一隻地去尋找其他的兔子。我們大家都不說一句話。在斜坡的底邊,我們找到了一條從這一邊通到另一邊去的一條隧道。我們爬過隧道,從我們曾爬上來的那一邊走出來。接著我們穿越原野,走了很長的一段路,直到和_圖_書我想起又快要走近依夫拉發時始停止。我們爬進一條溝中,在裏邊睡了一覺,直到天亮。實在不知什麼理由竟沒有發生事情,或者把命給丟了,我們都知道很安全。你們也許認為,在弗里斯主的權威下被拯救過來,是一件相當了不起的事情。我懷疑,究竟有多少兔子曾遭遇到這種事情呢?不過,我要告訴你們,那比被依夫拉發的兔子追趕還要可怕。我們之中沒有一隻兔子會忘掉,在陰雨淒淒中躺在那座堤下,而那個冒火的動物從我們的頭上輾過去的這回事的。那東西為什麼要為我們而駛過呢?那是我們永遠也無法了解的。」
在杭尼康伯,長毛和哈瑞正等待著自黑澤犧牲以來的第二次聚會。當空氣開始涼爽時,兔子一隻隻都醒過來了,然後一隻接一隻,陸陸續續穿過通道,從小洞來到大洞廳。每一隻兔子都壓制著心中疑惑不安的情緒。就像一次重創,一陣沉痛震盪後,要有一段時間才能安撫下來一樣。當一名小孩子第一次聽到他所認識的人死去時,雖然不相信,並且也不完全瞭解這種事。稍後他還會問——可能不止一次——死人到什麼地方去了,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問題;當黑澤永遠不回來的消息,如暗自潛長的蔓藤般在畢浦金的心中根深柢固時,他的困惑超過了憂鬱,而這份困惑迷惘,可從他身旁每一位夥伴身上看得見。雖然沒有緊急狀況,也沒有阻止他們如以前一般繼續在兔場中生活下去,但兔子卻都有氣數已經盡了的念頭。黑澤已經死了,而哈瑞的遠征卻又一敗塗地。接下去會發生什麼呢?
「『啊!你是什麼意思,』他問:『為了什麼?』
消瘦的哈瑞,把視線投射在茂盛的豬秧秧和星星點點的牛蒡花上,正在和三隻小棚子中的兔子聊天,並且盡量安撫他們。目前沒有一隻兔子敢說,黑澤已經在一次愚勇中丟掉了性命。兩隻雌兔子是每一隻兔子所能看得到的唯一收穫——也是兔場的唯一資產。但是,她們顯然對新環境不能適應。哈瑞正與從她們身上毫無所獲的念頭在掙扎著。雌兔子心煩意亂,快要到達不妊的邊緣了。在這樣的狀況,和這裏的每一隻兔子都如此失魂落魄的情形下,這些雌兔子如何能過得如在家裏時一般舒服呢?她們也許會死掉,或者繼續流浪下去。他再度向她們說明,他確信好景就在前頭——正當他這麼說時,卻發現自己竟是最不敢如此相信的一個。
「就那樣,三隻兔子就把我們一把拉下堤岸,那便是我們怎麼到達如他們所稱的依夫拉發的。我最好想法子告訴你們關於依夫拉發的一些情形,那樣你們就可以了解,我們眼前所處的是一個既可憐又骯髒的樹叢了。
「『不!』我說:『我們不知道。我們想知道它在什麼地方。』
「嗯!在中午以前,」哈瑞繼續說:「我們走到一條正擋著我們去路的長長狹狹的樹林前。這些生長在下坡的樹林形狀很古怪,對嗎?枝葉不會比目前我們頭頂上的那株茂密,但是,在筆直的一直線上,我們看到它向兩邊伸展得很廣,我不喜歡直挺挺的線條:那是人造成的形狀。而值得稱述的是,在這條樹林邊,我們找到了一條路。這是一條偏僻荒涼的路。不過,就跟往常一樣,我並不想在那裏逗留,所以我們直截了當地穿過樹林,走到另一邊去。基哈爾在原野的那一頭碰到我們,糾正了我們應走的方向。我問他我們該怎麼走下去時,而他說,我們已經走了一半路程,所以,我就想到,我們不妨四處找尋一下,以便找到一處當晚歇腳的地方。我不敢幻想在曠野中過夜;最後,我們在所找到的小煤坑的底下挖了一些淺洞,然後,大家飽餐了一頓,就舒舒服服地過了一晚上。
「『依夫拉發嗎?』他反問:『你要到依夫拉發去嗎?』
「嗯,我想,這聽起蠻有希望的。他們真的不反對我們的提議嗎?我們只想帶走幾隻雌兔子,不要雄的。他們有許多雌兔子,已多得無法容納下去,我們要把她們帶到在那裏的任何一隻兔子從來沒有到過的遙遠的地方去。
「我們都知道,我們現在身處在一團混亂之中,」哈瑞說:「我認為,我們應該立刻談談究竟怎麼做最妥當。但是,我以為首先和_圖_書我應該向你們報告我們四個——西勒弗、巴克桑、斯屈貝和我——怎麼連一隻雌兔子都沒有帶回來。你們用不著提醒我說,當我們出發時,每一隻兔子都認為此去必定一帆風順的話。現在我們回來了,一隻兔子病了,一隻受傷了,一隻雌兔子也弄不到,你們都在奇怪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他說:『幹什麽?』
「所以,那位奧斯陸就帶我們出去加入右翼記號隊。事實上,巴格勞斯隊長太忙,沒有時間來會見我們,而我很小心地總是和他保持距離,因為我怕他隨時隨刻替我們戳上記號。但是,不久我就開始明白希真萊跟我所說的這個制度已不再進行得很順利的意義了,至少就我們的標準來看,洞很擁擠,逃避注意是很容易的。即使在同一個記號隊中,兔子彼此間都不很熟悉。我們在一個洞中找到了幾處地方,就設法睡下來,但是,在入晚時分,我們被叫醒,說是要上去吃草。我想到也許有機會可在月光下逃走。但是到處哨兵羅列。而且,除了崗哨之外,隊長隨時隨地帶著兩名報訊者在身邊,他們的工作是隨時隨地立刻向各方面傳遞警告。
「我說那樣似乎太嚴格了些。我們的要求是很合理的。而我正要懇求他們,就我們的立場考慮一兩件我們的事情時,其中一位議員——一隻很老的兔子——說話了:『你好像認為你有資格在這裏和我們爭辯,想和我們來一次談判。但應該是我們指引你們該怎麼做的啊!』
「『嗯!』他說:『我對你的忠告是趕快跑,越快越好。』
「洞廳中有一些兔子,經過仔細傾聽和詢問了他們一些問題後,我才瞭解了我剛才所告訴你們的大部份事情。我們和其中的一些雌兔子聊天,我和一隻叫做希真萊的雌兔子交了朋友。我告訴她我們所遭遇到的一些困難,和我們為什麼來此的目的,而她也告訴我們關於依夫拉發的情形。當她說完時,我就說:『這聽起來很恐怖。這裏是不是經常如此呢?』她說並不是,她的母親告訴她,幾年前,這座兔場分得很零散,而且也要小得多,但是,自從翁德瓦特將軍來了以後,他就把他們遷到依夫拉發,那時,他就建設了整個掩蔽系統,使住在依夫拉發的兔子過得如天空中星辰一樣安全。『在這裏的兔子,大部份壽命都活得很長,除非奧斯陸把他們宰了是個例外,』她說:『但是,麻煩的是,目前此地兔子過剩,兔場已不敷應用。任何經過核准挖掘的新兔洞,必須要在奧斯陸的監督下才能動工,而他們做得過分緩慢和謹慎。你看,每一個洞都要隱蔽起來。而我們已經兔滿為患,許多兔子不能充分地獲得到達地面上去的時間。因為某種理由,此地呈現陰盛陽衰的現象。因為擁擠之故,我們許多姊妹們發現無法生育小兔子,但是,沒有一隻兔子曾獲准離開。才幾天以前,我們幾個姊妹來到議會,要求准許我們組織一個探險隊,到別的地方去經營一座新兔場。我們說我們要走到遙遠的地方去——他們要我們走多遠我們就走多遠。但是他們不願意聽這些——一點也不考慮。像這樣的事已經行不通了——這個組織就要瓦解。但是卻不允許談論這些事情。』
「我正在奇怪怎麼會那樣說時,突然間三隻體形剽悍的兔子走上堤岸,表現出一副那晚上我去逮捕你——長毛——時的那種態度;而其中一隻說:『我可以看看你們的識別記號嗎?』
「噢,對了,他們沒有發現!我們事後才知道,我們被那隻兔子,甘必昂隊長——帶進去好一段時間後;一隻野外巡邏隊中來的報訊者,才來報告他們發現三四隻兔子從北方走向依夫拉發的足跡,而請示應變機宜。接著報訊者就回去報告說,我們已在控制之中了。
「一會兒之後,另一位隊長走過來,要我們跟他一起到正在開會的議會中去。
哈瑞停止了講述,跌入沉思之中,好像是在考慮他所想起的事情似的。最後他接著說:
「『是我,』我說:『翁德瓦特將軍的命令。不過,你要快點回來。我不想在這裏呆上半個晚上來做你的工作。』他趕忙離開了。我就轉向其他兩隻兔子說:『留在這裏,打起精神來。我去巡視一遍崗哨。』
「『你要跟我一起走嗎?』不hetubook.com.com會『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吧?』或者『你們浸濕了嗎?』或者其他別的類似情形。
「不過,這位甘必昂隊長帶領我們走進溝中的一個洞中。這個洞的進口是一個破舊的土器皿的頸部,要是有人把這個器皿頸都拉了出來,開口處會陷下來,就看不出通道内部的一些情形。在那裏他把我們交給另一位隊長——你要知道,因為他必須趕回地面上去執行未了的任務;我們被帶到一個大洞廳中,他們說我們可以像在家裏一樣自由自在地行動。
「當我們吃過以後,我們又走進地下。幾乎每一隻兔子都很溫馴。我們避開他們,因為我們決定,要是機會一到就馬上逃走,我們不想混得很熟。但是,當我儘有這些打算時,都苦於想不出一個計劃來。
「那晚上,當我們上去吃草時,天空一片漆黑,還下著細雨;不過,在依夫拉發,遇到這種情況,你不會有一點心煩的跡象——你會因為能出去吃些東西,而只會感到高興。所有的兔子都魚貫地走到地面上去;我們一直等到最後走。巴格勞斯隊長走到堤岸上,帶著兩隻哨兵兔子。西勒弗和其他的兔子走在我的前面,然後,我走到他跟前,氣喘喘,好像剛跑了一陣子的一樣。

「非常大,」哈瑞回答:「除了要他們做的以外,大部分都無所事事。他們從來沒有離開過依夫拉發,也從來沒有嗅對過敵人的氣味。住在依夫拉發的每一隻兔子,唯一的目標是躋身奧斯陸中去,因為在那裏可享受到特權;而在奧斯陸中的每一隻兔子,唯一目標是躋身入議會。在議會中各種享受都是第一流的。不過,奧斯陸就要身體十分健壯和頑劣。他們輪流擔任他們叫做野外巡邏的工作。他們可以到郊外各處去走動——足跡遍及每一個角落——每一次在曠野上住上幾天。部分是盡力來找出一些事情,部分是一種訓練,使他們一隻隻都變得頑劣和狡詐。他們發現任何遊蕩的兔子,就抓起來帶回依夫拉發。要是他們抗拒不願去時,他們就當場宰了他。他們認為遊蕩者是危險份子,因為他們可能會引起人們的注意。野外巡邏隊向翁德瓦特將軍報告消息,而議會就決定該如何來處斷他們認為是危險的事物。」
「那時,他滿腹狐疑,而我故意裝出要走的樣子。但是就在那時,他突然間說:『好吧!』——他好像很恐懼,可憐的傢伙——『但是,在我走了以後,誰來接管此地的工作呢?』
願上帝保佑,我不要再見到這樣的一個人了。
「依夫拉發是一座大兔場——我的意思是要比我們以前所住的那座——山梨爵士的兔場大得太多了。住在那座兔場中的每一隻兔子唯一所怕的一件事,便是怕人們來獵取他們,和用白色瘴霧來污染他們。整座兔場有系統地掩蔽起來。每一個洞口都掩蔽在隱蔽處所。奧斯陸嚴格地規定每一隻兔子都要在命令之下行動。你不可能說生命是屬於自己的;相反地,卻都有安全的保障——那是值得付出代價的。
「我說,他們應該記住我們是代表另一座兔場的,即使那座兔場要比他們的小,但我們仍然是他們的客人。只是當我這麼說出口時,我才恐懼地意識到,他們都把我們當做他們的囚犯;或者說如囚犯一般的待遇,不管他們怎麼說,都是一樣。
「嗯,那時根本沒有時間去想到那些。堤上長滿雜草和灌木叢。我不十分知道到達頂端到底有多遠,但是,我猜得出,大約有一棵成熟的山梨樹一般高——也許還要高一點。當我們到達頂端時,我們發現正走在細小的碎石子上,我們在上面跑時,碎石子在腳底下滑動。我們很快從上面跑開去。然後,我們跑上寬大平坦的木樁和兩條巨大固定的鐵條上,鐵條發出一陣聲音——在黑暗中發出嗡嗡的噪音,我不禁對自己說:『對了,這便是人的作品了。』當我一翻身到另一邊時。我卻沒有注意到整條堤的頂部只是很短的一段距離,而另一邊也一樣陡峻,在黑暗中,我一個跟頭栽下堤去,撞在一堆枯老的灌木上——我就直挺挺地躺在那裏。」
「次日午前,我們又上去吃草,接著又回到地下。時間過得越來越可怕。最後——好像是快要接近黃昏的時候—和圖書—我加入一個小小的兔子群中,聽他們講故事。你們知道嗎?故事是『國王的萵苣』,講故事的那隻兔子比起蒲公英來就要差得多了;但是,我靜靜地坐在那裏聽著,只是希望想出些什麼名堂來。而正當他講到艾爾阿哈拉穿戴起來,打扮成醫生出現在達辛王的皇宮時,我頓時計上心頭,那是很危險的一個計劃,但是我認為也許有機會使此計行得通,因為在依夫拉發的每一隻兔子告訴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通常都是沒有問題的。我注視著巴格勞斯隊長,他使我覺得是一位好好先生,有良心,只是稍微軟弱了一點,由於工作超過了他的真實能力,所以看起來有些憔悴。
「我不知道我該不該受到責難,」哈瑞回答:「但是,等你們聽完這則故事以後,你們再告訴我吧。
「『識別記號嗎?』我說:『什麼識別記號呀?我不懂。』
「當我們進去後不久,我們被帶到翁德瓦特將軍的前面,他真是一個滿面猙獰的傢伙。我想就連你這幅樣子也沒法和他相比,長毛。他幾乎跟一隻野兔子一樣健壯,只要他在你前面一站,就已足夠你嚇得魂不附體了——說到流血、打架和殺戮,也只是他日常工作中的一部分而已。我以為他開始會問我們一些問題:諸如我們是誰,我們想幹什麼之類的,但是他沒有那麼做,他說:『我準備向你們說明這座兔場的一些規章,和你們在這裏生活的各種情況。你們要仔細聽著,因為這些規章必須要遵守,違反了就要處罰。』因此,我立刻搶著說話,說明其中必有些誤會。我說我們是從另一座兔場來的一個使節團,要求依夫拉發的友誼和援助。我繼續說明,我們只要求他們同意讓我們說服一些雌兔子跟我們一起走。當我說完時,翁德瓦特將軍說這都是題外話:沒有討論的餘地。我回答說我們願意在這裏呆一兩天,設法說服她們改變一下主意。
「『你不是從依夫拉發來的?』
——賽西里亞.柴爾萊引自庇奧齊先生的談話
「我們出發的那個早上,氣候良好,正適合兔子在地面上行動,大家都一致感到實在沒有匆匆忙忙的必要。我記得空氣中帶有寒意,好像距陽光普照,晴空萬里的大白天還有一些時候。樹林另一端不遠處有一座農場,雖然在大清早不會有人走動,我也沒有打算經過那條路,所以我們繼續在高地上陰涼的地方行走。我們都希望走到高原的邊緣,但是那裏並沒有如此邊一般的陡峻崖沿。高地連綿不絕:空曠、乾燥、孤寒。上面到處有適合於兔子藏身的隱蔽處所——挺拔的玉蜀黍、雜樹叢和堤岸——但是卻沒有真正的林地;只是到處羅列著巨大白色燧石的空曠鬆土原野。我期望我們能在我們所熟悉的鄉間——芬芳的草原和樹林——行走,但是,事實卻並不如此。不過,我們找到一條一邊有著雜樹的路徑,就決定順著走下去。我們輕快地走著,也有充分的休息,我很小心地避免走入敵人的陣容中去。我相信那是一處不適合鼬鼠和狐狸出沒的地方,我也沒有費心去想:要是我們碰到了個把敵人,該如何來對付。」
「不過,像那樣的生活對他們究竟能改變多少呢?」蒲公英問。
「但是,這一切都一無用處。最後我們都沉默不語,而翁德瓦特將軍卻說:『議會現在不能再為你們多浪費一些時間了,我現在把你們交給你們的記號隊長,由他來告訴你們各種規則。你們統統加入巴格勞斯隊長轄下的右翼記號隊。以後,我們還會見你們,你們就會發現,我們對能夠了解我們期望該怎麼做的兔子,是十分友善和幫助的。』
「與奧斯陸同樣良好的,他們有稱做議會的組織,議會中的每一隻兔子都有他需要特別照顧的事情。一隻兔子照顧糧食,一隻就負責隱蔽處所的交通安全;另一隻就負責照顧生育教養等事宜。至於說到普通一般兔子,在一定的時候,只有一部分兔子到地面上去。每一隻兔子在幼年時就戳記號:他們在小兔子的顎下、臀部或前爪上深深地咬上一口。然後,在他們的一生中,就可以憑著疤痕說出他們的區別。除非在一天中輪到你的『記號隊』的時間,否則你就不可能在地面上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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