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快的路徑,」黑澤說:「眼前什麼也顧不得了。」
「繼續在那裏挖下去,」翁德瓦特說:「不用再費多少時間了。」
就在那時,他感到下邊正在移動的狗的重量。狗在伸腰和打呵欠。繩子稍微一動,稻草就沙沙地響起。狗身上發出的惡臭,濃烈得難以嗅聞。
「那麼,走吧,」黑澤說:「不過,事情很容易——原野目前已收割一半了。不要再為隱蔽物操心——儘管在曠野中奔躍吧。不過,要緊跟著我。我要加快腳步了。」
懸崖底下的大平原上已經收割過,但是稻草還沒有燒掉,蒼白地一列列躺在延伸到很遠的尖刺刺草莖和刈割過的雜草——篇薑、紫蘩蔞、兔兒尾苗、三色堇等——的黑色根株上;在蒼涼的月色下靜閱閱沒有一絲顔色。一行行稻草之間的根株,綿延得如高原一般空曠遼闊。
「另外還有一隻把他們從河上帶走的動物。」
「我知道,」黑澤說:「那樣毫無裨益。要是事情越來越糟糕,你就要轉進樹籬中去,那麼就要不斷地竄進竄出,做你所喜歡做的事。沒有時間讓我們留下來解決這些問題。只是你一定要確定回到兔場。一切靠你自己決定了。」
他們輕易地越過原野,蒲公英跑在前頭。當他們驚醒四隻鷓鴣時,是唯一所遭到的驚嚇,四隻鷓鴣啁啾著從樹籬上驚起,展開翅膀,向原野那邊滑下去。不久,他們抵達路上,黑澤在附近堤岸的樹籬中停了下來。
「黑澤爵士,是一次重大的使命,對嗎?」蒲公英回答:「但是,我們會努力去完成這是無庸懷疑的。此外,目前已別無挽救那座兔場的良策了。」
幾隻正在挖掘的兔子,丟下了工作,聚集在附近傾聽著。開始了一陣低聲的議論。「他們有一隻殺死馬洛隊https://www.hetubook.com.com長的狐狸。我的哥哥當時正在場。他看到過那隻狐狸。」
「我們到得正是時候,」黑澤說:「那隻畜生仍然在睡覺。現在,蒲公英,你不能再有任何差錯了。你就躺在那邊面對著狗屋的青草中。當繩子被咬斷時,你會看到繩子掉下來。除非狗病了,或者耳朵聾了,牠一定就會驚醒過來,也許還會早一點被驚醒;我很害怕,不過那是我該注意的事。吸引住牠的注意力。讓牠追蹤你直到路上,這就要靠你了。你很敏捷。要注意牠,不要讓他迷失了。要是你需要的話,可以利用樹籬,但是記住,他會拖著那條繩子。把他弄到黑莓處。全部事情就是那樣子。」
「黑澤爵士,要是我們還有機會聚集在一起,」當蒲公英正要躲進草叢中去時說:「我們應該編一則歷來最動聽的故事。」
「我們為什麼不回家呢?」
約在這時,天邊已隱現出第一道曙光,幾隻雲雀已衝天飛起,當他們走近榆樹林時,他們又一度聽到頭頂上邊一陣迅速的窸窣聲,一片黃葉旋舞著掉到溝邊。他們到達斜坡頂上,看到正在前面的榖倉和農場。四周是一片婉囀啼嬌的鳥聲,榆樹林中,白嘴鴉的叫聲也從上邊傳了下來,但是卻沒有東西——甚至連一隻麻雀也沒有——在地面上移動。正對面農場的另一邊上,靠近農舍處,狗棚就屹立在那裏,卻看不到狗;但是,那條繫在平屋頂邊榫眼上的繩子,沿著棚沿下垂著,消失在覆蓋著稻草的門檻上。
在黑澤知道正在做些什麼之前,就在空洞的屋頂上跺起腳來。他跺了兩下腳,然後就想轉過身子跳到地上,拔腳就跑。蒲公英立刻有反應,從青草中竄了出來,跑上空曠的小石子堆和圖書去。就在那一剎那間,虎斑貓已一躍而起,正好落在蒲公英剛才躺著的地方,狗立刻狂吠了兩聲,就從狗棚中一衝而出。牠一眼就看到蒲公英,一股勁跑到繩子所能及的範圍内。繩子拉緊了,待不多久,就在黑澤咬到一半的裂口處拍的一聲折斷。狗棚朝前一震,偏了一下,又往後震了回去,倒在地上,還跳躍了一下。已經失去平衡的黑澤,爪子抓著毯子,失去重心,從邊沿上滾了下來。他重重地落在病腿上,躺著踢了一會兒。狗已經跑開去了。
「看你還能跑嗎?」那隻貓喵喵地叫著:「我想跑不掉了。」
「你們嗅到那東西的氣味了嗎?」翁德瓦特問。
這要比他所預料的要容易一點;雖然粗細相差不多,卻要比在平底船上的那條繩子容易咬多了。平底船上的那條繩子,被雨水浸濕了,柔軟、滑腻也很堅韌。這一條繩子的外面雖然粘著露珠,內部卻乾燥而且輕巧。不一會兒工夫,繩子乾淨的内部就露了出來。他那些像起子似的前牙,穩穩地緊咬著,他感覺到乾燥的繩股在裂開來。沒有多久,繩子早就咬開了一半。
——莎士比亞:《凱撒》
「他們在那裏放著很漂亮的根莖,」當他們經過樹根,到達樹籬邊時,黑澤說:「可惜我們目前沒有時間。當這件事過去之後,我們要到這裏來漂漂亮亮的掠奪它一次。」
黑莓朝荊棘中的苔蘚和長春藤中擠了進去。另外兩隻兔子就越過路,爬上山坡,朝小徑邊上的圍欄走去。
當甘必昂走進來時,報告看到三隻兔子正從高原上朝北邊跑開去。一隻好像就是那隻跛腳兔子。他正準備要追蹤時,西斯特傳來命令說:你要見我hetubook.com.com,就作罷了。
「而你就是講述這則故事的能手。」黑澤說。
「將軍,那條暢開的通道,」拉格吳德說:「塌陷了,把下邊隔斷了。」
「是,黑澤爵士,」黑莓回答:「但是,就我所能瞭解,我也許還可以從這裏一股腦跑到鐵樹那邊。沒有一點隱蔽物。」
「報告將軍,」西斯特悻悻然地說:「下邊有一些並非是兔子的動物在那裏。我們倆都聽見了。」
「黑澤爵士,但願我們有那麼一天,」蒲公英說:「你要直接朝那條小徑走過去嗎?貓怎麼辦?」
一聲號令下!鬆開戰犬。
「好吧!」當他們從聳立在塔邊的山楂樹和山茱萸地帶走出來時,黑澤說:「你們倆真的明白我們要去做些什麼嗎?」
他又去扯一下繩子,坐起來盡快地喘一口氣,並且順著小徑朝蒲公英正在等候的方向看了一眼。然而他木然地凝視著不動了。在蒲公英身後不遠處的青草中,那隻白胸腔的虎斑貓,正瞪大眼睛,搖著尾巴,蜷臥在那裏。牠早就看到蒲公英和自己了。正當他注視著時,牠卻更爬近了一點。蒲公英靜靜地躺在那裏,專心地注視前面的狗棚,完全照著吩咐的一樣。那隻貓卻已經蓄勢一躍而起了。
「你們不要儘管逗留在那條通道口傾聽,」他說:「你們到那邊去攔截任何想要衝出來的兔子。不要擅離職守。馬上去。」
那隻兔子沒有動。翁德瓦特的眼珠慢慢地滾動著。
挖掘工作不久就繼續了。洞現在已挖得很深了——要比翁德瓦特所期望的還要深一點。但是,卻仍然沒有一絲要墜落的跡象。不過,三隻兔子都察覺出,在身下不遠處就是一個空盪盪的大窟https://www.hetubook.com.com窿。
當東方天際開始閃現出第一道金光時,挖掘仍然繼續著。
「他們有一隻一個翻身就可變成一團閃電的大鳥。」
「好吧,」他說:「任何兔子想要回家,可以和他一起去。路途相當遙遠,你們沒有官員帶路,他們正忙著挖掘呢!連我自己都在挖掘。弗凡隊長、格隆塞隊長,你們和我一起走好嗎?你,西斯特,到那邊去,把甘必昂隊長找來。還有你,拉格吳德,回到那條通道口去,守在那裏不許離開。」
「好,黑莓,」他說:「這是我們要和你分道揚鑣的地方。緊蹲在這裏,不要動。當時間一到,也不要太快衝出來。你是我們中最有頭腦的,善自使用——並且也要小心照顧。當你回去時,就走到基哈爾通道附近,待在那裏直到事情過去後為止。你已經明白你的任務了嗎?」
就在他摔倒在路邊,正感到受到壓擠的當兒,感到背上軟毛下有一陣隱約卻很尖厲的刺痛。他用後腿猛打了一陣,但卻什麼也沒有打到。他轉過頭來一看,那隻貓正對準自己摸了過來,緊壓住他半個身體。貓的硬鬚摩擦著他的一隻耳朵。貓那雙在陽光中瞇成一條黑色溝紋的碧綠眼睛,正凝視著自己的眼睛。
他弄出多少雜音呢?在柏油、稻草和農場的氣味中,他的氣味又有多濃烈呢?他等待著,緊張地跳躍著,期待著下邊的動靜。沒有一點聲音。一陣從狗身上發出的可怕氣味,使他全身戰戰兢兢;每一根神經都好像叫出「跑!跑!」的哀號聲,他朝著屋頂上的榫眼爬過去。用爪子輕輕地碰了碰,又放開了。仍然聽不見一點動靜。他蹲了下來,就開始在粗繩子上咬起來。
「那麼你可以去做一些有用的事情吧。」翁德瓦特說:「把那枝樹根拉出來。不是,那一根,你這笨蛋和-圖-書。」
就在那時,站在堤岸下邊空闊草地上的翁德瓦特將軍,面對著星羅棋布的淡黃色月光斑點中的西斯特和拉格吳德。
黑澤停止踢動,靜靜地躺著。沿著臀部有一陣痛楚,但是,他知道還可以行動。他記起農場對面隆起來的穀倉。他可以跛過這一小段距離,鑽到地板下面,然後朝溝渠走去。他靠著兩條前腿爬了起來。
「要是牠現在聽到我的聲息,沒有什麼關係了,」黑澤在想:「只要我能快一點咬斷繩子,就不要緊了。狗就會朝蒲公英跑過去;只要我能盡快知道,當他開始拉動時,繩子馬上繃斷就行了。」
他繞過半弧形地帶朝著日出那邊走過去,到達農舍的牆邊;然後,就開始小心地沿著牆邊跳著,在狹窄的花壇上跳進跳出地走著。頭頂上空是一股混雜的氣味——有盛開的夾竹桃、灰燼、牛糞、狗、貓、雞,和污水的味道。他到達正滲出雜草和稻草怪味的狗屋背面。一捆用去一半的稻草正靠在那裏——無疑的,在乾燥的氣候中,這是沒有放回到覆蓋物下面去的乾淨墊子。他原以為爬上屋頂時會有麻煩,至少這是一次幸運事。他爬上稻草,爬過舖著一條綴滿露珠的破毯子部分的棚頂,黑澤坐下來,用鼻子嗅了嗅,把前爪放在上面。那東西不太滑溜。他就奮力爬了上去。
「沒有什麼關係,」翁德瓦特說:「讓他們走吧。當我們衝進去時,只不過少了三隻而已。什麼,又是你?」當拉格吳德出現在他身邊時,他衝口就說:「這一次又怎麼啦?」
「閉嘴!」翁德瓦特說。他朝這個小團體走了過去。「誰在瞎說,是你,對嗎?很好,回家去。走呀,快一點。我正等著呢。那條路——過去呀。」
「沒有,將軍。沒有痕跡,也沒有排泄物。但是我們聽到不是兔子的動物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