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火了，火的不是盧昂，而是這兩個人竟然作壁上觀。

「你想和流寇作戰？」盧昂重複一句，眼光上下打量着范德。「我也一樣。可是，有一點我比你更清楚，這件事根本不可能。」

這實在不能算是請求，這完全是一道命令。兩個人立刻跳起來，幫他站直身子。他的頭實在昏沉，只覺得屋子不停地旋轉，但他終於使自己平衡下來。

當他走過客廳，裏面的人都靜靜地注視着他。他體力雖然恢復得很慢，但總算差强人意，在他到達控制室的走道時，已能單獨行走了。

艾夫連忙過來把范德拉起來。「好了，現在站起來了。你倒底要幹什麽？你還是躺下好些。」

「速度快？」

一陣失望和屈辱襲來，像流沙一般把范德淹沒，他一下子又昏過去。

但是在他尚未靠近到這個灰色頸子之前，盧昂早已不在他面前。剎那之間，他發現自己被捉住推向控制台，他的背被緊緊地抵在一個控制板上。很輕鬆地，盧昂又制服了他，令他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盧昂的臉靠過來狠狠地瞪着他。

他們兩人已走到通往控制室的走廊，范德上前一步，走在艾夫的前面，他的頸和頭仍然很疼，但已能忍受。

「我想……」范德的聲音又低又粗。「……和銀光流寇作戰。」

艾夫搖搖頭，態度很友善。他的呼吸已逐漸恢復正常。

「這就是他實際的力量要比外表强的原因了？」

「等我打倒盧昇之後，我會告訴你的。」

經過六個多星期的觀察，范德知道他現在臉上的表情呈現出滿腔的困惑，正以疑問的眼光瞪着自己。他一言未發又撲上前去，雙掌伸出想扣住盧昂的咽喉。

他扭頭瞧見艾夫和查卡和_圖_書正注視着他，他又掙扎起來，坐在床沿上，兩個人都沒過來幫他。

「哦。」范德突然有點明白。

「快過來幫幫忙，」他粗聲地喊道。

「這就夠了。」

「快扶我起來。」他嗓音粗啞極了，爲了說這麼一句話，頸子的疼痛已傳入腦中。

「信不信由你。」范德說完躊躇了一下，他想利用這個機會，於是又向艾夫道：「你願意幫忙嗎？」

他又朝通道走去。「去找盧昂。」他低聲道。另外兩個人遲疑了一會兒，一人一邊，夾着范德朝船頭走去。

「不錯，他一定會有弱點，但是這些弱點你却未必利用得上。他的速度有如閃電一般，沒一個人能招架得住。他的速度所以會這麼快，是因爲他來自一個重力極大的星球，遠比我們這些人來自的星球大得多。」

他們終於到達控制室門口。盧昂如往常一樣坐在控制盤前面，但他的手指並未在操縱它們。他的眼光一直停留在主控螢幕上，幕上所指示出的只是一望無垠的星際空間，那正是銀光流寇可能會來的方向。

旁觀者已紛紛散去，只剩下查卡站在一旁。艾夫瞥了這虎形人一眼，又向范德道：「你打不贏的。」

他仔細傾聽，發現盧昂已在走廊上，逐漸接近這個房間。他覺得滿頭冷汗，心跳也加速起來。他擺好姿勢，又聽到查卡的笑聲從客廳傳來。他立刻衝了出去，只見到面前一道灰影正在轉身。他這一拳雖未落空，也僅在灰影身上擦了一下。接着覺得頸部挨上極重的一擊。身子整個飛起來撞到走道牆上。在他想擊出第二拳時，頭上又挨了一下，他立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當艾夫加入這兩個人的小集團後，www.hetubook.com.com范德很快就發現這個熊形人的性格很熱情，比船上的任何人都更像是具有地球人的性格。他很外向、坦白，而且甚麼也不怕，甚至銀河中心人他都不在乎。只有對盧昂，他始終認爲是無法擊敗的。他對范德想打倒盧昂的決心相當欽佩，因爲這是他自己從來不敢想的，所以也逐漸熱心起來，開始協助范德去研究盧昂。

他朝着走道行去，艾夫抓住他的胳臂支持着他，一付搖搖欲墜的樣子，隨時可能會倒下來。

「跟我說的一樣，他實在太敏捷了，你不是他的對手。」艾夫答道。

「我會的，而且我一定要打贏，你等着瞧吧。」

這一天終於來到。他自己埋伏在房間裏，並把房門敞開，然後叫查卡和艾夫進入客廳。他等了很久，終於聽到查卡一聲響亮的大笑，這就是他們約定的信號，表示盧昂正朝船尾走去，范德立刻站直身子。

只有盧昂一個人例外。他對自己的孤立雖然覺得很困擾，但爲了自己的地位，他一直未曾表露出來，他一有空就躲在控制室裏，仍然不理睬任何人，包括范德在内。范德一直盯在他後頭，可是跟往常一樣，除了一些極微小的動作表示他已覺察到范德的意向之外，別無任何異樣。經過兩個星期的研究，范德仍未找出有效的方法，可以對抗這個狡猾的盧昂。

「你永遠不會打贏他。」他又重複一句，口氣既不是在教訓，也不是頑固，而是非常平心靜氣地在敍述一件事實。

「不能幫你打他。」艾夫答得很坦白。「除此之外，我可以幫你做任何的事，只要合理就行。」

范德唯一可做的，是策劃一項攻擊，使他能佔到天時和地利的便宜。他https://m.hetubook.com.com希望能施展出快速的一擊——也許就是唯一的一擊。當然這一擊的威力必須能使對方癱瘓或昏倒。擊中的部位應該在腹部的中間，比腰部略高些。他躲在房間裏不斷地練習，務期使自己的反應加快，拳頭有如自動擊出似的。

當他再度睜開雙眼，他已經睡過一覺。屋裏只有艾夫一個人，范德掙扎着坐起來。他的頸子仍然極度疼痛，頭也昏昏沉沉。艾夫一臉怪笑正瞪着他。

「等着瞧吧！」

「你現在懂了吧？無論是站、是走，還是跑，兩足動物一定要先維持平衡。如果失去平衡，我們就會跌倒。如果跌得快，也就需要更快的肌肉反應以停止跌倒。現在盧昂就是如此，他的反應要比我們任何人都快得多。所以我一直說你沒什麼希望，他是打不倒的！」范德搖搖頭，他始終不相信會找不出方法打倒這個尖耳朶小子。

「我認爲盧昂絕不會那麼完美，毫無弱點。」范德堅持他的觀點。「任何生物都有它的長處，也有它的短處。」

「大概在老地方吧，他一向喜歡待在控制室裏。」艾夫有些好奇。

起初范德還擔心查卡會不習慣艾夫的突然加入，轉而產生憎恨之心。但他忘記艾夫的名次要比查卡高得多，查卡完全沒有意思要跟艾夫競爭，自然也就談不上醋意了。何況就艾夫本人的表現而言，也的確不容易引起別人懷恨。

艾夫又趕上來問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現在他雖然打倒艾夫，但這並不表示這人的靈魂也願意接受他的主宰。這對他的計劃而言，應算是一個好的徵兆。

.他進入控制室門口就停住脚步。顯然盧昂早已聽到他的脚步聲，竟然轉過身來，面朝着門口。hｅｔｕbｏｏk.com•cｏm他的眼光很自然地和范德的眼光接觸在一起，完全沒有閃避之意。

盧昻那張灰臉注視着范德好一陣子，然後緩緩地把范德放開，向後退了一步。

這是范德第一次聽見這個人的聲音，音調很尖細，但口氣還算和緩。范德能很清楚地感受出他那種困惑的情緒。

艾夫大笑起來。「你還不明白嗎？如果重力愈大，東西落下的速度愈快，對不對？」

「怎麽回事？」

艾夫覺得更高興；查卡也向前一步，三個人面對面站著，范德深深地感覺出三人的情緒已滙爲一體，心靈已彼此相通。從這個時候開始，范德才算眞正在這條船上建立起平等的關係。

「如果你失去平衡，你就跌倒得更快些，對嗎？」

范德突然明白也許他想錯了，他並沒有輸，其實輸的是對方。他剛才大概已經使艾夫接近窒息，所以灰霧才會落下來，保住了這個熊形人的性命。

「你是……比我……强一些。」艾夫仍然喘着氣，說話有些結巴。「說說看，你到底想幹什麽？自從你一路打上來我就在注意你了，但我猜不出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這回他醒來時，除了還記得曾向前一擊之外，其他一概不知。令他驚奇的是頸子已不再那麼痛了，可是頭却疼的厲害，顯然盧昂挑上他的頭給他教訓。他躺在那裏，希望疼痛能很快消失，這種想法倒是沒錯，可惜疼痛只消失一點點而已。

雖然盧昂仍然堅持以往的老規矩，忽視船上的每一個人，但事實上他已被孤立起來。因爲其他的人已開始放棄自己的地位，與別人來往了。雖然交往的還不頻繁，也帶有戒心，但至少大家正在這麼做。范德和查卡的友誼，首先打破這裏冷冰冰的氣氛，逐漸地大家和_圖_書的情緒開始熱烈起來。

這個瘦削灰皮膚的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裏，瞪着空曠的星際空間一動也不動。但是范德無心去探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盧昂在那裏？」他又向艾夫低聲問道。

這次灰霧的麻醉作用似乎並不重，兩人都很快地醒過來。范德擺脫旁觀者的扶助，勉强站起來。回頭瞧見艾夫也正掙扎站起。這個熊形人咧開嘴擠出一個笑容，如果不是范德能感受到這個人的愉快情緒，就絕無法斷定他是否眞的在笑。他這種愉快的情緒的確令范德很驚訝，因范德在打倒其他任何人時，對方從未有這種反應。

「他力量當然很强，」艾夫很滑稽地聳聳肩。「但他的速度快才是眞正的重點，這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當他睜開眼睛時，發現已躺在床上。他頸部的疼痛似乎已蔓延到胸部。艾夫和查卡的兩張臉正在他面晃動，他張開嘴講話，才發現自己的話音就跟低語一樣，但這樣已使他頸子更疼痛幾分。

「不錯。」

「你到底要幹什麼？」

「不行，」他的決心就像一塊隕石般堅硬冰冷。「扶着我……走路。」

范德瞪着這個還在喘息的熊形人。除了查卡以外，他還沒發現那個人眞正願意跟他做朋友，或有能力跟他做朋友。每次他打倒一個人，那個人自然而然地會順從他，但却談不上友誼。

「那好極了。」范德靠着艾夫的扶持，慢慢走過通道。他痊癒得很快，體力已逐恢復，當他經過客廳門口時，他已經不需要艾夫的扶持，可以自己搖搖晃晃地走了。

他拍拍艾夫的肩膀，要他在門口等候。他毫無停頓地一直前行，到了離盧昂只有兩呎的距離，他突然撲上去擊向盧昂的後頸。他的攻勢非常明顯，也沒玩任何不光明的把戲。